为了不让更多事情牵扯,阮存并没有说名阁之事,只是说自己与宇文左有些个人恩怨,两人对招后,宇文左先动的杀手,所以自己才杀了他。当时于单籍也在,佐证了阮存的说法。至于两边的看台为何藏满了毒液,这自然与前两天才到高陵的阮存无关,所以县令让于单籍留下来继续调查,放阮存离开。
阮存出县衙的时候,见一人正在路对面等着自己,阮存笑着走过去,道:“你是不是该请我吃个饭?总不能每次都是我请你吧。”
胡叶飘也笑道:“只要你有心情吃,我就请。”
阮存敛了笑容,道:“我还真没有心情,那边怎么样了。”
胡叶飘道:“不太好,我估摸着死的不少于三百人,受伤的怕是也快有一百人。”
阮存道:“中了那些毒液还能活?”
胡叶飘道:“不能,这些受伤的人要不就是被看台倒塌砸伤的,要不就是大家逃离的时候太慌乱被挤压、踩踏而受伤的。”
阮存道:“看台本来只坏了宇文左摔的那一处,但大家慌乱起来,反而导致了更多坍塌。”
胡叶飘道:“我看过那个看台,看着牢固,但都是空心,根本不经撞,也就是当时上面只坐了你们六个人,才让人觉得很稳固。”
阮存道:“宇文左是故意把看台建造成这样的,即使机关和毒液出了意外没法用,但只要现场有一点慌乱,也可以造成看台坍塌。”
胡叶飘道:“我虽然也大致猜到了点东西,但我不懂他为何要如此做,为何非要造成那么多死伤。”
阮存道:“你不赞同他这样?”
胡叶飘道:“当然。”
阮存道:“那如果你是他,你打不过我,但又要我甘心等死,你会用什么威胁我呢?”
胡叶飘惊奇地道:“你说宇文左弄这么大动静只是为了杀你?”
阮存道:“是的,几百人的性命捏在我手里的话,我好像不得不束手就擒。”
胡叶飘想了想道:“其实要对付你,的确需要通过外力来制住你。不过就算这样,我也绝不会用普通百姓的性命做要挟。”
阮存道:“那你会拿什么做要挟?”
胡叶飘道:“文姑娘,如果文姑娘不行就把你师父挖出来,要是也不行就只能用阮柯,虽然用小孩这个行为很不齿,但至少这些人都是跟你有关联的人。而且用一人威胁你总比用这么多毫无干系的人威胁你好。”
阮存道:“也就只好了那么一点点,不过就算如此,你也比宇文左好了一点点。”
胡叶飘道:“你这算在夸我吗?”
阮存道:“不算,我只是在拿你和宇文左作比较。”
胡叶飘闻言若有所思,并未搭话,阮存也不急,只是和他一路走着。
过了一会儿后,胡叶飘终于忍不住道:“你其实都知道,对吧?”
阮存道:“你说的哪件事?”
胡叶飘叹了口气道:“谁会拿自己的朋友和要杀自己的人作比较,你会问文姑娘刚才的问题吗?因为你知道她根本就不会杀你。你问我会怎么做其实就说明你的意识里就知道我也是要杀你的。而且此事发生后,大部分能离开的人都赶紧离开了,跟你关系更好的方奉风和白荷没有在这里等你,而我却在这里等着你,你一点疑惑都没有,说明你其实知道我留下的目的是什么。”
阮存道:“你既然等着我就是不想错过任何一次机会,那为什么这么久都没动手?”
胡叶飘苦笑道:“你防着我我哪有机会,我本来想的是今天杀不了你,之后更不可能了。”
阮存道:“为何?”
胡叶飘道:“我本就是为了关中盟之事而来,之后要是还继续待在京城你只会起疑,不过现在看来我多虑了,你早就起疑了。”
阮存道:“嗯,我跟秋情诉确认过你的身份,不过你放心她没有主动说,是我跟她求证的。”
胡叶飘道:“她就算主动说也没有什么,她没必要替我隐瞒身份。”
阮存道:“你还动手吗?”
胡叶飘看了看阮存道:“我还有机会吗?”
阮存道:“我只要活着你就有机会。”
胡叶飘道:“我的目的不是只杀你,是杀了你后我也要活着,我如果不能活着回去,杀了你有什么用?还不如回去等着下一次的任务。”
阮存道:“听你这么说是不准备杀我了,至少今天不准备了。那就糟了,我下药下早了。”
胡叶飘瞪大眼睛,问道:“下药?”
阮存道:“我刚才拿你和宇文左作比较时,就在思考怎么对付你。你但凡有和宇文左一样的想法,我都会杀了你,不过你毕竟没有破坏师父的墓,我自然不会杀你。”
胡叶飘道:“我好像说的不止拿你师父威胁你。”
阮存道:“你不一定打的过师妹,确定可以拿她威胁我?就算你用计真的绑了师妹,但不危险的情况下师妹自己就可以解决,危险的情况下你要怎么确保不会误杀她呢?拿她威胁我至少不符合你们名阁之人的想法。至于小柯,你貌似都没有进过侯府吧,你要是真能进侯府,又何必绑他,直接在我饮食上或者喝的水里下毒、趁我出去的时候进我房间布置都行,岂不更直接方便。所以你刚才说的方法中只有拿我师父威胁我是唯一可行的,不过你并没有这样做过,或者你之前根本没有过此类想法。所以我不打算杀你。”
胡叶飘目瞪口呆地盯着阮存道:“你还说我话多。”阮存只是笑了笑,胡叶飘拍了拍脑袋,像是反应过来,急眼道:“那你对我下药!而且你下的什么药?我怎么没有感觉。”
阮存眨眨眼,看着胡叶飘疑惑道:“不应该啊,我下了有一会儿了,你怎么没反应呢,难道这药人用过一次就会有耐药性?这也太不靠谱了!”
胡叶飘不可思议地盯着阮存,道:“什么叫用过一次!你什么时候还对我下过药?”
阮存想到那时,没忍住笑道:“那次我和白荷喝完酒后替我杀了蛇就立马转头攻击我,但又没打过我随即开溜的人是你吧,你还记得那天之后你发生了什么吗?”
胡叶飘立即想到了什么,好像当时的感觉又回来了,立马夹紧后面,捂着肚子道:“原来是你给我下了药!我就说我那天也没吃什么,怎么会拉了三天的肚子,我还以为你当时伤了我的六腑,我才遭罪了那么些天。”
阮存道:“也就是那次我知道了是你。那人既是我认识的,又被我下了药,我怎么样也要把我熟悉的人看一遍不是?其实第二天我去找过你。”
胡叶飘道:“我怎么不知道。”
阮存道:“你当然不知道,我到你住的客栈的时候,你正捂着肚子往茅房跑,我寻思着你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不好叫住你。”
胡叶飘道:“你那时就知道是我了?”
阮存道:“嗯。”
胡叶飘道:“那你怎么还一直留着我。”
阮存道:“你之后也没有怎么出手。”
胡叶飘道:“其实出手了,不过不是我本人。”
阮存道:“那个时候还有秋情诉,而且不只你两,那些大大小小的刺杀我怎么知道哪个是出自你手,至少你本人没有再亲自出手。”
胡叶飘道:“打不过当然没有再出手了,上次能跑掉还是因为你没追我,我没有那么自不量力。”
胡叶飘见阮存没有搭话,抬头看见阮存奇怪的盯着自己,问道:“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阮存忍不住道:“你真的没感觉?”
胡叶飘这时已经感觉到肚子不舒服了,但还能忍忍,道:“我好得很。只是你这缺德的药哪来的?”
阮存道:“我一个好朋友给我的,是他的独门秘药,叫斐泻。”
胡叶飘道:“斐泻?什么鬼名字。斐泻,斐,斐!”
胡叶飘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你说飞仙门金叁斐。倒也合理,你们前段时间确实认识。不过飞仙门不是制毒的吗,金叁斐这制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阮存道:“你说他坏话?我要给他去信让他给你下毒,让你见识见识飞仙门真正的毒药。”
胡叶飘道:“阮大侠,饶过我吧。”突然脸色一变,道:“不好”。
见胡叶飘东张西望,全身紧绷,阮存笑道:“前面就是于盟主替我准备的客栈,他家的茅房修的不错,要不要去试试?”
胡叶飘也管不得阮存,直冲冲地进了客栈,但又立马冲了出来,拉着阮存快走进了客栈,对掌柜大声道:“我们一起的,我可以进了吧!”
掌柜自然见过阮存,便也不再阻拦,阮存望着胡叶飘的背影,大声笑着道:“我和师妹的院子在西北方向,别走错了。”
阮存因为受伤不敢坐下,便找了根柱子,寻思等等胡叶飘,刚靠上,笑容便凝固在脸上。胡叶飘因为肚子不舒服,此时的脚步是急切并且很明显的,以阮存的耳力听得清清楚楚,但是胡叶飘的脚步声却忽然消失了,从这里到茅房的距离,胡叶飘脚步停下的时间明显不对,阮存心道不好,直冲向自己的院子。
胡叶飘倒在地上,左手还捂着肚子,右手却捏着一条蛇,那蛇七寸已段,蛇头紧紧咬着胡叶飘的脖子,像是还没来得及松口便被胡叶飘捏死,被蛇咬伤的地方已经发黑。阮存探了探胡叶飘的鼻息,叹息着收回了手。
胡叶飘能捏断蛇的七寸已经够快了,他当时只想赶往茅房,心里急切,并不能及时察觉到周围的异常,如果他当时状态良好,说不定不会死,当然他也不会出现在这里,那么这蛇袭击的就是自己。
阮存看着那条毒蛇,熟悉的花纹,胡叶飘脚步消失的时间到自己到这的时间也不过一瞬,原来这蛇这么毒,阮存不禁感叹自己运气好,这么多次但凡自己哪次不小心,只怕早已命丧黄泉。又看了看胡叶飘,想到他还曾经还替自己杀过一次蛇,阮存叹道:“我本不打算杀你,你却还是死了。我也本不打算杀他们,但现在看来不得不杀了。”
文荻一不忍心白荷就这么躺在街上,还是找了个棺材铺略微收拾了她的后事。去到县衙时,得知阮存早已离开。文荻一只好先回到客栈,哪知阮存不在客栈,只是两人的院子中多了副棺材,文荻一道:“又是棺材,我今天见过够多棺材了。”文荻一推开棺材,看见里面的人,吃惊道:“胡叶飘?”
文荻一是等所有人都救出后才离开的,当时明明还看见胡叶飘帮着救人来着,虽然后面不知胡叶飘去了哪里,但并没有死在那场祸事中,只是现在怎么又死了呢?而且还出现在自己和师兄住的院子中。文荻一看了看棺木,上好的木头,像是师兄会出的手笔,既然师兄大概率回来过,文荻一便也没再出去,在客栈中等着阮存再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