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百岁的速度果然很快,第二天便带来了消息。
彼时阮存正在喝牛肉汤,杨百岁进来便坐在阮存对面,喜道:“亭公子,找到人了,现在正在兴头上,你喝完再出发也一定能堵到人。”
所以阮存慢悠悠地喝完了牛肉汤,慢悠悠地出了门,便有人上前道:“寒姑娘已经自己过去了,亭公子我带你。”
阮存道:“你告诉我地方就行,我自己过去。”
赌坊,的确是爱玩之人会来的地方。等阮存慢悠悠地走到赌坊门口,一个人正懊恼地走出来,脸上带着不甘心,看起来像是要去筹钱再回来大战一场。
阮存盯着那人离开的背影,摇了摇头,走进去。
只见里面一桌围满了人,阮存挤进去就看见赵月寒正在与人对赌,赌桌对面那人跟画像上相似,只见他面红耳赤,眼睛瞪得老大,果然是在兴头上。
阮存饶有兴趣地找了个角落观看,结果出来,赵月寒居然输了,阮存疑惑地看了一眼赵月寒,她这么镇静的表情阮存还以为她很有把握,果然,赵月寒的脸很臭。
赌桌对面金叁斐赢了钱,开心道:“看,我就说我三把内一定能翻盘,这不第三盘就赢了。”
赵月寒黑脸道:“再来。”
金叁斐摆手道:“不来了,说的只比三盘,三盘就三盘,我赢了。”说着就要往外走,阮存立马跟上,金叁斐警觉地盯着他道:“我不来了,跟谁都不比,小爷我今天收手了。”
阮存道:“我只是佩服兄台的手气,居然能绝地翻盘,不知道是否有什么诀窍,我也想学学,赚波大的。”
金叁斐道:“这个嘛,纯属运气,毕竟我前两把都输了。”
阮存道:“但我看兄台舍得花钱,又能及时收手,这种魄力在下实在是佩服,想交个朋友。”
金叁斐疑惑道:“你不会是看上了我的钱吧。”
阮存笑道:“怎么会呢,我请兄台吃饭如何?在下是真心想交你这个朋友。我叫李云亭,兄台如何称呼?”
金叁斐立马道:“我叫赵三。”阮存心道这化名取得也颇为敷衍。
到了饭店,点上几个招牌菜,金叁斐拿起茶壶倒水道:“多谢李兄款待,本来我赢了钱,该是我请客的,但李兄先开了口,那我也就不客气了。这茶我是一定要敬李兄的,来来来。”手里却向茶中掺了点什么。
阮存看见他向茶中下药,也没说什么,接过茶闻了闻便喝了。
金叁斐见阮存喝了茶,忙热情夹菜招呼吃饭。
金叁斐是用毒高手,阮存边吃饭边思索着金叁斐所下之药是何症状,抬眼看见金叁斐望了自己一眼,眼神有些疑惑,阮存便知药效该到了,在装晕跟装肚子疼之间思索了一瞬,盯着桌子上的空处,果断两眼一闭,倒了下去。
金叁斐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身体真好,撑了这么久才倒。”闻言,阮存便知自己装晕装对了。
又听金叁斐道:“反正你一时半会儿也起不来,你点的饭菜我会好好享用之后再离开。你不能怪我给你下药,我在赌坊呆了近两个时辰,都没看见过你,你突然贴上来说佩服我想和我结交,我没法相信呐。不过看在你招待我的份上,你放心,这药也就是让你睡一会儿,没什么副作用,我人还是很善良的,能摆脱掉你就行。”
阮存心道:这人吃个饭怎么话这么多,自己一个人聊得如此起劲。
果然金叁斐又说道:“这菜点得是真不错,我听闻点菜也是一门学问,我每次都随意一点,不像你,要是有机会,我还真想向你学学,请人吃饭时也倍有面儿。”
阮存心里想着这个金叁斐刚才不怎么说话,把人弄晕了后反而自言自语地和人聊天,看起来有点毛病。听着金叁斐嚼东西的声音,阮存心痒的很。虽然闭着眼睛倒在桌上,但阮存一直竖着耳朵注意动静,果然有人朝这边走来,但金叁斐专心地边吃着饭,边和他以为晕了的阮存聊天,丝毫没注意到背后有人靠近。
金叁斐自顾自地说道:“其实我不叫赵三,不过我名字里有个叁字,又用了百姓之首,也不算我随口胡诌的。说起来我的真名字,我也想不到如此的有名,走到哪里都有人知道我,我明明也不是什么知名人物,怎么就突然有名了。你说那些想破头为了出名的人是不是要羡慕死我?可惜我回去之前不想这么有名,所以我决定了,我以后就叫赵三,坚决不改口。”
背后一女声响起:“那你刚刚就不该说这么多,我听见了,你说你不叫赵三。”
金叁斐回头,看见刚才和自己对局的女子,惊讶道:“你,你跟踪我们?我是凭实力赢的你的钱,你现在找我想干什么?”
赵月寒闻言,果然脸一沉道:“你只不过是第三局运气好,哪来的实力。”
金叁斐道:“赌钱,运气就是实力。”
赵月寒道:“那你前两把不也输了?”
金叁斐道:“可我最后一把赢了,你赢了两把,我赢了一把,但钱都是我的。”
赵月寒道:“哼,狗屎运。”
金叁斐不愿与她争执,问道:“你找我干什么?我跟你说,赌场上的钱就没有私下讨回的道理。”
赵月寒道:“你为什么觉得我是来找你的?”
金叁斐道:“那你站在我后面干什么?”突然想到什么,看了阮存一眼,指着阮存道:“你找他?你们认识。”
赵月寒没有回答,只是用鼻子“哼”了一下。
金叁斐道:“果然,我就说他为什么突然对我献殷勤,原来你们是一伙的,你在我这里输了钱,他就跟我套近乎,然后从我这把钱偷走是吧。幸亏我聪明,他已经被我放倒了。”
赵月寒冷笑道:“是吗?”
金叁斐自信地点头道:“当然。我下的是我的独门秘药,遇水即溶,根本看不出来,也喝不出来。不过你放心,我没有害人之心,这药就是让他睡上一觉,一点副作用都没有。”
赵月寒拿起阮存的杯子,看了看又嗅了嗅,道:“确实看不出来也闻不出来,比一般的蒙汗药更纯。”
金叁斐道:“我的药都很精良的,绝不会有杂质。”
赵月寒道:“药确实很精良,但你下毒的手法不高明。”
金叁斐惊道:“你,你那个时候就在了?那你为什么现在才出来?你为什么不阻止你的同伴喝下去,你就不怕我下毒药?还有,什么叫我下毒的手法,我那明明是下药,这不是毒。”
赵月寒道:“哦,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下毒的手法并不高明,甚至可以说很明显。”
金叁斐道:“不高明又怎么样,你看出来没用,他看不出来不就行了。”
赵月寒冷笑一声,坐在了阮存的对面。
阮存虽然闭着眼,但不知怎么的,就觉得赵月寒盯着自己,连带着金叁斐的目光,内心一阵思考。
金叁斐道:“你不用盯着他,他没有一个时辰醒不过来。”
赵月寒道:“既然你这么笃定,要赌吗?”
金叁斐皱眉道:“赌?你这么有信心?李云亭倒在这里可是一动不动,连眼皮都不带动一下,这是装不了的。”
赵月寒道:“那你赌不赌,我输了再给你二十两。”
金叁斐道:“二十两?有点少。”
赵月寒道:“你已经赢了我很多钱,而且二十两也够你吃很久了。”
金叁斐琢磨道:“那你要赢了呢?先说好刚刚赢的钱我是不可能还你的,最多给你三十两,让你十两。”
赵月寒道:“我不要钱,你不用给我任何东西,我只是要赢你。”
金叁斐恍然大悟道:“原来你就是不服气刚才输给我,你这女子怎么好胜心如此强?”
赵月寒道:“所以你到底赌不赌?”
金叁斐看了眼阮存道:“你看他那样,要是装的脖子早麻了,虽然你相信你的同伴,但你恐怕又要给我二十两了。赌!”
金叁斐说完后突然安静下来,阮存猜测两人此刻应该都盯着自己,心里纠结着要不要睁眼,只听得赵月寒和金叁斐的呼吸声,连杯筷的声音都没有,心想在两人直直的目光下睁眼有些窘,期待着有什么事能转移一下两人的注意力,自己好顺势起来。突然桌下一人踹了自己一脚,阮存便知道赵月寒等不住了,只能张开眼睛,立马对上金叁斐得意的眼神慢慢变成了惊讶,阮存假笑道:“我脖子真的有些酸,再不起真该麻了。”
赵月寒道:“你明明是因为腿痛吧。”
金叁斐道:“你刚才是装晕?你怎么知道我下的是什么药?”
阮存苦笑道:“我猜的,我想你应该不至于毒害我,毕竟我没有恶意。”
金叁斐道:“可是我亲眼看见你确实喝下去了。”
阮存道:“你的药药性并不强,我用内力化了。”
金叁斐道:“你会武功?你们到底什么人?找我赵三何事?”
赵月寒道:“我不找赵三,我找金叁斐。”
金叁斐脸色一变,道:“你们知道我是谁?”
阮存道:“是的,甚至没见到你之前我就已经知道你长什么样。”
金叁斐警惕道:“你俩要干嘛?你们是飞仙门的人?”
赵月寒道:“你不认识你自己门派的人?还要通过问来判断。”
金叁斐道:“我只负责制药,来来回回就见到那么些固定的人,飞仙门那么多人,除了金家的我哪能都认识。”
阮存道:“我们不是。”
金叁斐松了一口气,道:“那你们要找我看什么病?还是解毒?”
阮存道:“你觉得我们是这个目的?”
金叁斐道:“找我的人无非就这两个目的,我也就只有这点价值。”
阮存道:“不是看病,但找你确是为了解惑。”
金叁斐道:“解什么惑?”
赵月寒道:“不是你解惑,是我们替别人解惑。”
金叁斐奇怪道:“那你们找我干什么?跟我有关?”
赵月寒反问道:“不然呢?”
金叁斐道:“找你们那人要干什么?”
赵月寒道:“知道你的下落。”
金叁斐道:“那你们现在知道了。”
赵月寒道:“可是等那人到东京的时候,你应该早已不在了。”
金叁斐道:“那你们想怎么样?”
阮存道:“我俩要确保那人能找到你。”
金叁斐道:“那你们让他来东京,我五天内不打算走。”
阮存道:“怕是不行,算算时间,快的话你还要在东京待三十天。”
金叁斐道:“三十天?不可能!我还要游山玩水呢,怎么可能在东京浪费三十天。找你们那人在哪儿?来一趟需要三十天?他是在塞外吗?你们不能传信给他吗?”
阮存心道:就算传信也没用,赵月婵给的期限是三十天,信传回去了那人也只能二十多天后才得到答案,还真得稳住金叁斐一个月的时间,等到那人来东京。
赵月寒道:“我倒是有个不用三十天的法子。”
金叁斐道:“什么法子?”
赵月寒道:“你跟我们走,那人少了赶来东京的路程,岂不是节省了几天。”
金叁斐道:“不行,我有自己的路线。”
赵月寒道:“这个事情由不得你,我为了答案的准确,找人这种事一向是把人带到的。”
金叁斐道:“你们想绑架我?这可由不得你们。再见!”说着赶紧起了身。
赵月寒也急忙起身,却使不上力,又坐回凳子上,忙瞪向金叁斐。
金叁斐摊手道:“没办法,我本来只想给你们下点蒙汗药,可你们告诉我李兄有内力可以化解,我猜想你应该也一样,所以只能给你下点内力化不掉的药,不对,是毒,你中的确实是毒,而且需要我的解药才行。”
话一说完,阮存已经抓住金叁斐的手臂道:“还有我呢。”
金叁斐看向阮存笑道:“我知道,我不会忘了你的,三,二,一。”
阮存感觉到肚子一阵剧痛,金叁斐道:“你现在应该立马去找茅房,不然你很快就会在东京出名的。”
阮存立马知道自己中了什么药,忙冲向饭店后院,听见金叁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放心,你这个不需要解药,三天过后就好了,不过还有些其他的症状,大概也就三天吧。”
等阮存回到饭店大厅,见赵月寒一个人坐在原位正在吃饭。
阮存看还是刚才的饭菜,坐下道:“都凉了吧,我再点些。”
赵月寒道:“不用,还是温的。”
阮存道:“那你吃吧,我现在一点都不敢吃。”
赵月寒道:“所以你打算这三天都不吃饭?”
阮存道:“怕是没什么用,药效该发作还是得发作。我们现在怎么办,一个没力气追不上他,一个只能在茅房周围走动。”
赵月寒道:“你忘了我们是怎么找到他的?”
阮存道:“杨百岁?我怕他也中招。”
赵月寒道:“他不需要出面,只要盯着金叁斐的动静就行了,毕竟找他是我们俩的任务。”
阮存道:“可你不是需要解药吗?”
赵月寒道:“嗯,我在等你三天后给我拿解药。”
阮存道:“那这三天你要做什么?”
赵月寒道:“回去躺着,毕竟我现在走路都费力。”
阮存道:“你之前遇到这种情况也是等解药吗?”
赵月寒道:“不是,这次时间充足,既然已经找到了他本人那三天时间可以浪费,而且我不是有同伴吗?有你在我没有必要拼命。”
阮存道:“万一我也跟你中的一样的毒呢?我俩岂不是都奈何不了他。”
赵月寒道:“那就杀了他,杀人并不是会武之人才能做的,许多杀人之人靠的并不是力气。”
阮存道:“那不是完不成任务了?”
赵月寒道:“找到金叁斐的尸首也算找到金叁斐。”
阮存道:“看来他还救了自己一命。不过你就这么信任我?”
赵月寒道:“我正是通过这件事来看你值不值得信任。不仅是忠心,还有能力。飞仙门的独门药师,现在对我俩下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药,他要是愿意我两刚才便没命了。”
阮存道:“我在想他第二次是怎么下的毒呢?我们明明只是在说话,甚至他还给我俩下了不一样的毒。”
赵月寒道:“所以这三天我们好好思索他怎么下的吧,我可不希望你去找他要解药时被他第三次下药。”
阮存苦笑道:“第三次怕是就真的要我命了。”
赵月寒道:“你要是真的死了,我就只能自己重新想办法。”
阮存道:“你可以现在就想。”
赵月寒道:“不要,等你真死了我再费脑筋。”
阮存道:“我本以为你是那种拼命的性子。”
赵月寒道:“我要真的拼命,还找你跟我作伴干什么?”
阮存道:“看来你跟你姐姐还是有点相像。”
赵月寒闻言脸一沉,道:“这么远你都能想到她。”
阮存见赵月寒不乐意听到赵月婵,只好道:“我只是说你没有我想的那么严肃,我再给你点个菜吧,热乎乎的才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