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师成上次被打后,猜到是仪王所为,苦于没有证据不能将仪王怎样。只能将被揍的事搁下,就当吃了个哑巴亏。
陈浩宇回到临安后,将陈家和朱家人召集到一起,说了娘子在临安的境况,然后转达了圣旨的内容。
众人被惊得不知该说些什么,只问他作何打算。
陈浩宇说了想法,然后拿出仪王写的字据,告诉众人,解除婚约只是权宜之计,形式上解除,实质上他还会等娘子回来。
众人无法,一致表示同意。
将媒婆请来后,两家人又坐在一起,没有分割财产,只在解除婚约的文书上签字画押,再由媒婆将文书呈送官府。
表面上婚约已解除,两家人心里都明白仅是表演给官家看而已,就连墨香苑也没有一分一毫改变。
事后多次有人上门给陈浩宇提亲,陈家都拒之门外。
陈浩宇则一心扑在陈家的生意上,根本不问女色。
朱晞颜佩服不已,也欣赏不已。
甚至有一次忍不住劝他纳个妾室。陈浩宇一口回绝,说他会死心塌地等娘子回来。
等待的时日中,对陈浩宇来讲最开心的莫过于去汴梁的狱中看望娘子。娘子居住的牢房已被更换,不用猜,便知是仪王的功劳。
他担心仪王将圣旨的事告诉娘子,与娘子说话间会小心观察,最终确定娘子根本不知,才放心回临安。
……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终于到宣和七年。眼看快到中秋佳节,陈浩宇顾不上与家人团圆,套了马车,带上苦荞和青瓜再次赶往汴梁。
苦荞已快两年没见白风,她这次去除了接小姐回家,还要见见白风,商量他们之间的事,总不能永远这么拖着。
刚出江宁府,经过野外,遇到一群拦路抢劫的匪盗。对方手中有兵器,不是大刀就是大锤,个个凶神恶煞。
三人被吓坏,想要逃走,已不可能,马车被匪盗团团围住。
陈浩宇从马车里出来,挤出笑容:“我们只是过路的,普通老百姓而已,各位都是英雄,干的都是劫富济贫的事儿,拦着我们不合适。”
为首的说:“你的马车不错,身上的衣裳料子也是上乘,怎么看都像个有钱人,我等劫的就是你这号人,识相的将钱财乖乖拿出来,爷爷我饶你不死。”
一旁的匪盗说:“大哥,不如连人都留下,厨房里的火夫今日跑了,赶马车的和两个男的正合适。马车里还有个女的,正好送给小弟。”
苦荞听了很害怕,心想这可怎么办?
陈浩宇见难以脱身,只能见机行事:“我这就把值钱物件统统拿出来。”
陈浩宇靠近马车,装作故意命令的样子:“青瓜,把车上的钱财全部拿出来!”
等待之机,悄悄对车夫说:“等青瓜下来,趁给他们钱财时,想办法让马受惊,带苦荞冲出去。”
车夫听后,默默记在心里,悄悄从怀里掏出随身携带的缝衣针。带这玩意儿本是为衣裳破时方便缝制,今日竟还有逃命的用途。
青瓜抱着木箱从马车里下来,陈浩宇给车夫使完眼色,向匪盗头目说:“银票都在箱子里,我让下人打开几位爷好过目。”
公子说话之际,车夫趁众人注意力集中在木箱上,用缝衣针刺向马屁股,一阵疼痛,马立刻受惊,疯狂奔跑起来。
围着的匪盗一时大惊失色,迅速躲开,眼睁睁瞅着受惊的马带着马车疯狂逃离。
待大家回过神来,一匪盗用刀架在陈浩宇的脖子上:“还挺贼,让那女的跑了。”
陈浩宇赶紧说:“几位爷别误会,我也不知道马为何会受惊,马车和我家丫鬟不值钱,银票都在这儿。”
青瓜打开木箱,一箱子银票,看得匪盗们傻眼,立刻将马车逃跑之事搁置一边。
为首的命令道:“把人和银票统统带回寨子!”
途中遭遇不测,陈浩宇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他害怕无法按时见到娘子,如若仪王将圣旨的事说了,娘子选择留在仪王身边,他该如何是好?只好走一步看一步,瞅准时机,再带着青瓜伺机逃离。
马奔跑出几里地后,终于安静下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颠簸了一路,苦荞一直提心吊胆,马和人都无恙,她才开始担心起姑爷。
“大叔,姑爷怎么办?”
车夫说:“为今之计只能返回临安找人前来营救公子。”
“不去汴梁接我家小姐?”
“有仪王帮忙,少夫人没事,还是先救公子要紧。”
苦荞认为车夫说得有道理:“那就回临安搬救兵,可我们不能再原路返回,否则还会遭遇匪盗。”
车夫叹道:“以前那条路挺安全,现在竟然连匪盗都有了,足以证明这世道人没有活路,才跑去当匪盗。你放心,回临安的路多的是,我带你走另一条路。”
苦荞这才放心。
……
到了中秋节这日,陈浩宇未按时来汴梁,申简辰并不在意,陈浩宇没来对于他来说再好不过。
申简辰站在牢狱外,心情十分激动。他在汴梁守了她将近两年,等的就是这一日。
千里寻被狱卒带出牢房,将近两年的时间没有好好接触过外面的光线,她有些许不适。适应片刻后,才回到从前舒适的感觉。
申简辰站在不远处,充满期待地盯着她。
千里寻心中的爱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浓烈,眼前这个男人为她所做的一切足以让她以身相许。
想到自己是陈浩宇的娘子,她瞧一遍四周,并未有陈浩宇的影子,估计是耽搁在路上。
申简辰走上前,用近似命令而又温柔的口吻说:“上马车,跟我回仪王府。”
千里寻没有任何反抗,乖乖上了马车。
在狱中时,他每隔一段时日跑去陪她说话。现在出狱,与他一起坐在马车里,反而不知该说些什么。
申简辰一直盯着她笑,她第一次心甘情愿与自己同乘一辆马车,而且一道圣旨,她已被官家赐给他。不管千里寻如何选,她实质上已是他的人。
被对方盯得很不好意思,千里寻忍不住问:“老盯着我干吗?”
“就喜欢盯着你,你能将我如何?”
他十分赖皮,千里寻不去理会,将头转向一边,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很快她的笑容消失:“怎么没见陈浩宇?难道他没有来汴梁?”
她的问题显然心中依然关心陈浩宇。
申简辰不敢再盯着她看:“他说好要来接你,不知为何到现在也没来,估计路上有什么事绊住,再等几日,他肯定会来。”
千里寻不再追问,两人继续互相沉默着,想着各自的心事。
到达仪王府后,在丫鬟的伺候下千里寻洗去一身污垢,换上为她准备好的衣衫,重新绾了发髻,再涂上脂粉,整个人焕然一新。
仪王府的厨房为她准备了丰盛的菜肴,申简辰陪她一起享用,他让所有伺候的下人退出,只剩下他们两人。
“狱中的伙食不好,今日出来好好吃一顿。”
千里寻瞅着一桌子美食:“你想撑死我?”
“我的心意已在,吃多少随你。”
千里寻毫不客气,抓起一只鸡腿,大嚼大咽起来。
申简辰笑着批评:“一点儿不像个大家闺秀的样子。”
千里寻边吃边说:“我是刚从狱中出来的犯人,早已没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申简辰严肃地说:“不要这么说自己,我从未觉得你是犯人。”
“谢谢你这么看我。”千里寻继续大嚼大咽。
申简辰也拿起筷子陪着吃起来。
直到千里寻吃完鸡腿,喝完三碗百味羹,还有半盆素熬白菜,说句“吃饱了”,申简辰才放下筷子,郑重地说:“我有事跟你讲。”
“讲吧。”
“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跟陈浩宇回临安,一个是跟我留在汴梁,你会如何选?”
千里寻打了个饱嗝,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故作轻松地说:“你这不是废话吗?我是陈浩宇的娘子。”
“如果没有婚约,你是自由身,会怎么选?”
千里寻想起陈浩宇在狱中问过同样的问题,这俩人是怎么了?为何会用同样的问题为难她?
“净瞎问,哪有这等好事?”
她已打算跟陈浩宇过下去,在狱中情不自禁吻了他,必然要跟他回临安。仪王对她的情又令她难以割舍,现实决定她只能选择陈浩宇,必须将仪王的情搁到一边,况且一直以来她都是这么做的。
“我知道你为我做了很多,你对我的恩情,只能等来世偿还。”
“我不想等来世,只想这一世与你双宿双栖。”
千里寻感到紧张,再说下去,只怕自己会招架不住,到时真成了他人口中不守女德之人。
“我……我回来还没见过梦容,现在去看她。”千里寻仓皇逃走。
申简辰叹口气,他很想将圣旨的事告诉她。可已答应陈浩宇,只好将想说的话咽回去。他不想以圣旨为理由强迫她选择自己,而是希望她心甘情愿跟他在一起。
申简辰起身跟了出去,他本说过不去看梦容,只因千里寻去了,他想跟着她。
当申简辰来到梦容居住的院子,喜兰正好在院中,她喜出望外:“王爷,您终于来看王妃。”
又一想,刚出狱的女词人在屋中,王爷不过是因她而来,喜兰又高兴不起来。
申简辰并未理会喜兰,走进屋内。
梦容靠在藤椅上,手中拿着一朵像生花,口中念念有词:“这是哥哥喜欢的梅花,他说我像梅花。”
千里寻坐在她身边,轻声说:“梦容,你可还认得我?”
乔梦容看向她:“淑真?”
千里寻激动地点着头:“是我。”
乔梦容扔掉手中的梅花,一把抓住淑真:“跟我去床上。”
千里寻没有拒绝,被乔梦容拉着来到床边。
“躺下。”
“我们一起躺下。”
申简辰不懂她们到底说些什么,只见她们连鞋子都顾不上脱,一起躺在床上。
趟了一会儿,梦容说:“天亮了,不要起来,我们一起睡懒觉。”
“好,睡懒觉。”
没多久,梦容突然坐起来,大声说:“火盆!我要火盆!”
喜兰从外面搬进一个没有木炭的火盆,放在地上:“仪王妃,火盆已给您端进来。”
乔梦容拽起淑真的手:“快,跟我一起坐到火盆旁。”
喜兰已放好凳子,千里寻被梦容拽着来到火盆旁坐下。
她的双眼已湿润,梦容变得神志不清,心里却记得她们美好的过往,这一刻她彻底原谅了梦容。其实她从未真正怪过她,谁让她的的确确偷偷喜欢着她的哥哥。
梦容口中念叨着:“聊天儿,聊天儿……”
“你想聊什么?我陪你。”
乔梦容停止念叨,又拽住淑真的手:“淑真,你别抢走我哥哥,好吗?”
眼泪从千里寻的眼中滚落下来:“我不抢,永远不会跟你抢。”
乔梦容的脸上露出笑容:“真的?”
“真的。”
得到肯定的答复,乔梦容更开心,她放开淑真,抬头向屋顶看:“可惜,我哥哥去了天上,你根本见不到他,我迟早会去见他,他只爱我一人,永远只爱我一人。”
喜兰替仪王妃感到伤心,仪王在门口站了半晌,她试着上前禀报:“王妃,仪王来看您。”
乔梦容注意到门口站着一个人影:“哥哥?哥哥?”
她起身冲到跟前,抱住仪王:“哥哥,是你吗?你从天上回来看我?是不是要把我一起带到天上?”
申简辰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推开梦容。
可梦容很快一把推开他:“你不是我哥哥,你不是我哥哥,梅花,我要梅花,我要梅花……”
喜兰从地上捡起像生花,递上去:“王妃,您要的梅花。”
乔梦容接过,像对待宝贝一样抱在怀里:“哥哥说,梅花像我。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申简辰感到诧异,乔梦容虽神志不清,却记得他刚穿越而来时借用的伟人之作。
千里寻当然清楚这首词的来历,用疑惑的目光看向申简辰:“怎么回事?”
申简辰回道:“此事说来话长,一会儿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