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行,我辈自风流③
书名:铁马瓜洲渡 作者:玉书见 本章字数:4384字 发布时间:2024-10-12

冬末近初春的时节,午后阳光暖和,透过树梢缝隙,撒落林间,地上光影斑驳,似铺了层黄金。两匹骏马踏碎了草丛上的金光,慢行于林间小道上,发出窸窣窸窣的细响,恰似轻音缓曲,撩动人之心弦。


马背上是一男一女,男子模样周正,浑身正气,女子灿若牡丹,美艳之中透着一个股英气,正是令狐峥与鹿骄嵘。两人在林中徐徐而行,自在且惬意,一束阳光撒落,正打在令狐峥脸上,他哈的一声笑,颇是欢愉,鹿骄嵘微微好奇,问道:“你笑什么?”


令狐峥道:“江湖多风波,林中有天地,纵马信步,偷得浮生半日闲,足矣。”他骑马还拉着一辆四轮车,车上放着一个木箱子,箱中装着铁马块,甚是沉重;车马行动起来,轮子嘎吱作响,行速偏慢。鹿骄嵘也放慢了马速,难得清闲半刻,她亦颇是享受这惬意光阴,迎微风,沐暖阳,只觉心意舒畅。


两人慢悠悠行了一程,忽然望见前方有一大树,树上竟开着一朵硕大的红花,冬未过、春未至的时节里,红花灿灿如火焰,分外显眼。令狐峥鹿骄嵘眼中当即闪过亮光,右手往前一指,齐声说道:“比一比?”


如此不约而同,两人皆是一怔,鹿骄嵘道:“好,且看你我二人谁先到那大树之下,以手摘下红花。”这话中之意再明显不过,她腰间的青龙任月鞭一出,即便相隔数丈,也能轻松摘下红花,如今她言“以手摘下红花”,便表明了自己不会出动青鞭。


令狐峥听出了话中意,先下马解开四轮车,甫一翻身上马,当即提绳子喊道:“策——”两人竟也同时出声,缰绳打落,骏马飞驰而出。马蹄过处,草木窸动;马蹄落处,蹄印清晰,马上两人衣襟迎风,轻轻翻飞。鹿骄嵘策马疾驰,令狐峥紧随其后,两马不分先后,恰若两股疾风在林中穿行。


眼看那大树就在面前,红花愈发鲜艳,狐鹿二人双脚用力一蹬,两马嘶鸣一声,分左右两个方向飞驰而去,令狐峥向左,鹿骄嵘向后,大树在其中。


鹿骄嵘盯着眼前大树,一抹鲜红从树后探出,她心潮登时激动不已,座下马儿四蹄生风,两落三跃便到大树旁。鹿骄嵘左手往前一探,就要摘下红花,一只大手竟也同时伸了过来。


两手齐齐探向红花,花落谁手,只在顷刻之间!鹿骄嵘秀手已触到花茎,令狐峥的大手亦是如此,但他手掌却未收握,三根手指沾到花瓣竟一拂而过,并未摘花,反而纵马前跃。


鹿骄嵘心中已做好了夺花的准备,万万没想到令狐峥临胜收手,让她轻而易举摘下了红花,她驱马前行,两人并排而立,她举起手中的红花,满脸疑惑,问道:“为何收手?”


眼前的女子手持红花,娇艳欲滴,令狐峥笑道:“我一个大男人,摘这红花做什么?即便摘了,最后也是送到你手中,不如让与你来摘。”原来是故意让花,鹿骄嵘心尖猛然一颤,是惊诧、是感动、是蓦然一暖,她转着手中的花儿,难得一见的半是娇羞半是忸怩,说道:“我向来不喜欢花草,摘不到也不会恼火。”


鹿骄嵘与寻常女子不同,她不爱花草,不通女工,摘下这朵红花只为比试输赢罢了。令狐峥经此一言才猛然想起,他伸手接过红花,但左看右看,自己一个大男子手里捧着鲜艳的大红花,只觉别扭,眉头不觉微皱,实在不知作何处理,这红花是两人比试的彩头,扔了也可惜。


鹿骄嵘看出来他的窘迫,盈盈一笑,雪白的手掌向前一摊,道:“拿来罢!”令狐峥微惊之下,喜笑颜开,将红花送回到鹿骄嵘手中,道了一声:“多谢!”鹿骄嵘顺势将红花插在马头上,道:“我若送人了,你可不许怨我。”令狐峥笑道:“红花图一乐罢了,如何处置,皆随你心意。”


话音一落,两人相视一笑,半是欢乐半是甜,眼前忽然传来一阵响动,四道目光当即齐刷刷射过去。鹿骄嵘道:“猎物!”令狐峥先腾空而起,双足在马背上一踏,借势向前跃出,人在半空,双掌先出。两掌在胸前画了个圈儿,先后打出,正是大鹏八羿掌的“击水三千”一招。


一股浑厚的掌力如水墙一般推了出去,击落在身前的草丛上。草丛晃动,一个影子蹿了出来,向东而去,令狐峥一掌击毕,轻轻落地,并未去追;一个人影却向东闪去,跟着一道青光凌空打出,在草丛上横扫而过,便卷住了那逃窜的野兔。


两人合力,擒住猎物,只在顷刻之间,鹿骄嵘手握兔子,身边又有响动传来,她却岿然不动,并无动手之意。令狐峥却一个飞身,从她头顶一跃而过,身如鹏鸟,疾冲向前,在半空中腾空一转,身子倒转,双手横扫而出,使的是八臂哪吒手的“莲花落地手”,手过处,野兔入手。


令狐峥拎着野兔,转身折回,他手中的是一只活兔,鹿骄嵘手中的兔子因吃了一记青龙任月鞭,已然丧命,令狐峥顺势接了过来,一并缚在自己马背上。


两人得了两只野兔,心满意足,无心再寻其他猎物,便悠哉悠哉地驾马前行,踏着斜阳金光出了林子。甫一出林,便见得一溪流蜿蜒流淌,溪水潺潺,狐鹿二人大喜,纵马向前,欲掬水饮一饮,却听得溪流转完处传来一阵喧闹声。


先是嘎嘎嘎几声叫唤,跟着是一女子急切的声音,“毕月乌,快擒住它!”话音一落,两只野鸭从溪边芦苇处破了出来,排翅高飞,一淡紫色的身影腾空而出,疾追在后,那女子两脚在空中一展,向两只野鸭飞扑过去,却是抓了一空。


紫衣女子从半空跌落,临近地面,右掌向地上一击,掌力触地反弹,她借势翻转身子,稳稳落地,看着渐渐两只野鸭拂过芦苇,就要渐渐远去,眼中满是遗憾与懊恼。她身后又冲出了两个女子,连连跺脚,好生惋惜。这三人正是天门七宿中的三个女子!


毕月乌眼角余光一闪,见到了溪水之畔的狐鹿二人,眸中登时射出欢喜之光,朗声喊道:“掌门,鹿教主,请擒下那两只野鸭。”


令狐峥、鹿骄嵘离她三人有五丈之遥,那两只野鸭拂过芦苇,正从两人眼前飞过,真是好时机!狐鹿二人双双跃起,鹿骄嵘稍快三分,令狐峥则慢了三分,却似故意为之,只见他两掌推换、划圆,汇至胸前,豁然打出,好一招“扶摇抟风”,内力如潮,向前推涌。


鹿骄嵘双足一踏,正落在令狐峥双掌之前,借其掌力、增己去势,身子便似利箭一般,向前疾蹿;她探手向腰间,青龙任月鞭顺势而出,迎风一展,鞭身哗然变长,其纵越之势,远及七八丈。


底下三个女子抬头仰望,满眼惊诧与佩服,只见那青鞭疾去,其速之快、其势之猛,如电闪雷鸣、势不可挡。鹿骄嵘手腕使力,控鞭急转,向左一劈,鞭稍回转,啪的一声脆响,跟着便是嘎嘎两声叫唤,两个小黑影在半空中扑腾两下,便即掉落。


一鞭击落两鸭,叫人惊叹!


方才出掌的令狐峥已落回地上,眼见两鸭掉落,他踏前两步,双掌一展,挥拂而过,将其接入手中。鹿骄嵘身子在半空翻转一圈,似乳燕翻身般轻盈灵动,右脚先落下,往令狐峥肩头上轻轻一点,再偏身一侧,稳稳落地。


“好轻功!”壁水㺄夸赞道,天门山以乾坤易风脚见称,然天门七宿的轻功却难敌鹿骄嵘的一半,她打心底里羡慕佩服。毕月乌道:“小圣掌门与鹿教主珠联璧合,一展身手,野鸭手到擒来,佩服佩服。”


令狐峥将手中的野鸭递与三位姑娘,三人却避而不接,齐齐后退。毕月乌道:“我三人无力擒这野鸭,不敢不劳而获!这鸭子是掌门与鹿骄嵘合力擒获,便是二位的猎物,毕月乌不敢贪墨。”她倒实诚,叫狐鹿二人另眼相看。


令狐峥道:“何必见外!这两只野鸭本是你们三人先追逐的,我二人不过捡了个便宜,应当物归原主。”毕月乌依旧退后两步,道:“小圣掌门此话不当,这两只野鸭不曾落入我师姐妹手中,便不是我三人所有,何来物归原主一说。虽是我三人先追逐野鸭,但却是掌门与鹿教主凭本事擒获,毕月乌不敢夺功。”


此话头头是道,令狐峥也不再推送。鹿骄嵘瞧眼前的三位姑娘两手空空,就知在林中一无所获,眼下已出了林子,眼前只有一条溪流,野鸭擒拿不得,则还有何猎物可获,她脑中灵光一闪,道:“飞禽走兽,河里鱼虾,能收入囊中也是真本事。”


毕月乌三女眸光一亮,大喜过往,道:“多谢提点!”三人转身飞奔到溪流之畔,寻了三处地方,探查水中情况。冬日的溪水,流速极缓,水中几尾游鱼轻摇鱼尾,悠哉悠哉,壁水㺄捡起几根枯枝,分与师姐与师妹。


三人分散在三处,相距极近,瞅准了时机,掷下手中树枝,插了几回,只惊得游鱼四散,半条鱼也叉不到,恼得房日兔连连跺脚。


狐鹿二人在溪边观看,鹿骄嵘道:“你怎不过去帮忙?”令狐峥目光回转,反问道:“你为何不去?”鹿骄嵘道:“我不乐意!”令狐峥道:“则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们三人虽是女流之辈,然擒获几条鱼,不在话下,无须出手相助,若遇危险了,我自然出手相救。”


“浅水之畔,没有肥鱼!”鹿骄嵘目光向溪水上游一转,只见那溪流中间立着一块大石头,半出水面,她朗声说道:“毕姑娘,大石之下必有肥鱼。”


毕月乌顺着鹿骄嵘手指的方向看去,心中大喜,带着两位师妹飞奔过去,临了却一脸愁容。壁水㺄道:“毕月乌,那石头在溪心,凭你我三人的轻功,恐怕过不去!”


毕月乌轻叹一口气,脑中顿有灵光闪过,她接过房日兔手中的树枝,快步走向狐鹿二人,道:“天门山毕月乌冒昧,可否请鹿教主助小女子一臂之力?”鹿骄嵘略略一惊,好奇她心里打的算盘,便微微颔首;毕月乌道:“小妹轻功微薄,请鹿教主以青龙任月鞭送我一程,助我过溪,待我插得大鱼,再助我归来。”


“好法子!”壁水㺄、房日兔心中大喜暗赞;令狐峥亦暗暗称赞此法颇妙。鹿骄嵘却道:“归来时我以青鞭助你,举手之劳罢了;去时便让令狐小圣出手罢,他大鹏八羿掌的掌力亦能将你送过去。如何?”最后两字,自是问向令狐峥的。


“好!”令狐峥当然答应,他道:“毕姑娘,请了!”他左掌斜挥,右手迎风而出,两股掌力在半途交汇,尽向前方打去,这是大鹏八羿掌的第一招“同风过海。”


毕月乌在令狐峥出掌之前已先飞身跃起,身子在半空中连着翻转两圈,向溪心疾跃,跟着便觉得身后一股掌力徐徐然如浪潮打来,推着她向前疾冲。


毕月乌借着掌力之势,连着两番纵跃,急扑向溪心大石处,她人在半空,两眼直盯着溪水,果然见得大石之畔,有鱼四五条,皆若空游无所依。当真是大喜,毕月乌身子向下俯冲,手中两根树枝迎风一转,急插而下。


恰似银枪落地,势不可挡,树枝破水而入,正中两鱼,溪水当即泛起一片殷红。毕月乌以树枝插鱼,身子倒转,她两腿分展,在半空中一转而过,划了半个圈儿,借势腾转,腰肢一扭便翻转过来,双足落在大石之上,一点一踏,身子又向半空飞跃而去。


半边清澈的溪水,依稀映衬出一个俏丽的身影在空中飞跃而过,似彩云随风划过,便向溪边着落。然毕月乌的轻功不足以让她安然着陆,壁水㺄、房日兔双双看向鹿骄嵘。


鹿骄嵘右手向腰间一探,跟着迎风一甩,青龙任月鞭见风就长,俶尔化作三丈之长,卷向半空,堪堪撞上跃来的毕月乌。青鞭在女子腰上一卷而过,将其缠住,另一端的鹿骄嵘手上发力一扯,连鞭带人一同带回。


青鞭紫影从空中一晃而下,咻的一声,青龙任月鞭先行松开,又骤然变短,向后一旋转,回到鹿骄嵘手中;那紫色身影两脚一展,两个翻身旋转,翩然落地,她左右两手各持一根树枝,枝杈上大鱼显眼。


壁水㺄、房日兔飞奔过去,喜笑颜开,道:“两鱼在手,咱们不算空手而归了,没给天门山丢脸。”毕月乌将两鱼交到师妹手中,径到狐鹿二人跟前,盈盈一拜,道:“多谢小圣掌门与鹿教主出手相助。”鹿骄嵘淡淡答了一句:“不必言谢,我也想吃鱼了。”


夕阳将落,众人手里皆有猎物,便沿溪而下,去与众人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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