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儿,”白玉堂拉紧她的手:“你觉得婚期定在什么时候合适?”
宁真道:“都可以啊。”
白玉堂道:“你倒是不讲究。眼下刚入秋,倒是好时节,只是怕日子太近,太仓促了。不如我明日修书一封,让大哥先把聘礼备好差人送过来,然后我回一趟陷空岛,在入冬之前把剩下的事备好,到时候广发英雄帖,我定要风风光光地迎你进门。”
宁真道:“我听人说起过,聘礼是不是就是黄金白银,细软珠宝什么的?”
白玉堂道:“寻常就是这些,你若不喜欢,也有别的稀罕之物,你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办到的,都照你说的办。”
宁真摇头道:“并非此意,我在峨眉什么也不缺,也没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聘礼还是不要了,我只要你就好了。”
“这……”白玉堂道:“要不跟你师父商量一下?”
“不用,我师父从不过问这些凡尘俗事。”宁真道:“还有什么广发英雄帖,我们为什么要通知那些不相干的人?拜堂成亲是我们两个人的事,若你嫌不够热闹,那我把师父和婉儿找来作个见证不就好了?”
白玉堂道:“你是说,我们在峨眉成亲?”
宁真道:“嗯,有何不妥?”
白玉堂顿了顿,扬起嘴角:“并无不妥。”
宁真道:“说起来你还不知道,在上次出山之前师父就和我说,和凤儿出去只当是一次历练,回来以后准备继任峨眉掌门一职,此事师父和我还未向同门提起,但我想,现在应说与你知道。”
白玉堂点头道:“你以前说过掌门让你保护峨眉,原来如此。”
“可是,我以后常年都会待在峨眉,那你……”宁真犹豫。
“我留下来。”白玉堂笑了笑:“我很喜欢这里。”
两人到了七星栈,早有门人在门口候着,此处说是歇脚的驿站,其中却别有洞天,走进之后便看到曲桥回廊、飞檐立柱,仿佛一个依山而建的小巧庄园。
白玉堂令人将酒菜置于临窗的一张镂花长桌上,推开窗户,窗外的园景便尽收眼底,远处一侧是斜立的山壁,壁上郁郁葱葱长着树木,山壁下一处潭水漾着碧波,周围有亭阁石径,以及修葺平整的草地。
桌上的菜色以山珍野味为主,也有用家常食材做出的新鲜菜式,白玉堂赞不绝口。
宁真笑眼弯弯:“所以我说送你回来吃饭嘛。这里的厨子是师父特意请来的,天南海北的菜都会做,我也是难得来吃一回。只有师父请来的贵客才会住在这里呢。”
白玉堂道:“我觉得你师父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冷酷,应该是挺温和的一个人吧。”
宁真点点头:“是吗?我也觉得。”
白玉堂问道:“对了,你种花挺熟练的,难道也是你师父教的?”
宁真道:“不是,因为我会种菜,想来种花和种菜也是相通的,所以就熟练些。”
“种菜?”白玉堂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不知道她身上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新奇事情。
宁真道:“帮我师叔种菜,就是后山的一位婶婶,大家都叫她刘婶,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她是我师叔。”
白玉堂听得云里雾里,道:“既然是你师叔,为何不以“师叔”相称?又为何在后山种菜?”
宁真说起此事似乎颇有兴致:“我也是无意间认识她的。”
两人正说着话,忽听得远处传来一阵水声,侧目一望,只见那潭水正一起一伏,似乎在慢慢上涨,往外漫延。
宁真抚掌道:“今日竟碰上这个稀罕日子。我师叔的事说来话长,改天带你去见见她。此处奇景不可错过,走,我们过去看看。”说着拉起白玉堂的手就往外跑。
两人踩着石径走到潭前,那潭水还在往外漫,周遭的一片草石都已浸湿。宁真也不怕湿了脚,将他拉到潭边,道:“这里是不息潭,每隔七七四十九天,潭水便会满溢,到十二个时辰后又回落至最低处,几乎可见潭底。”
白玉堂站在潭边,发现他们身居高处,放眼望去,山腰中的亭阁小桥在一片苍翠中半映半掩。
他问道:“这倒是真是奇景,想来此潭与别处相通?”
宁真往下一指,道:“山中有一水潭名为灵犀,有水道与此潭相通,明日潭水回落,池中之水就会回溯至灵犀潭中,再过七七四十九日,才能将水潭填满。”
白玉堂道:“听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了,我来时就曾路过一处名为“灵犀”的水潭,那时还未到峨眉山门,想来与此处相距甚远,没想到竟与这不息潭相通,看来“灵犀”二字是取“心有灵犀一点通”之意。”
两人在潭边的凉亭相偎而坐,看这山中美景,低声细语,从暮色微凉到月上树梢,似乎忘了时间,忘了世上的所有。
白玉堂站在峨眉正殿外的一颗不老松下,看着半个日头从云海浮了出来,有些惬意而又懒洋洋地将双手背过头顶,枕在树干上。昨日掌门人带了话,让宁真一早来见,他便陪了过来。
俞薇近年来畏寒,早起已在殿中生起了碳炉,比外面暖和许多。宁真按通传的弟子所言,穿过殿中步道,到了其中的茶室,掀开帘子进去,此时俞薇正手捧暖炉在读一册经书。宁真喊道:“师父。”
俞薇拍了拍身侧的位置,道:“坐。”说着把书放到一边,移了桌上的茶杯点心过来,给她又倒了杯茶。宁真捧起茶杯暖了暖手,小啜一口。
俞薇道:“白玉堂来了有三日了,你们的婚事可谈好了?”
“嗯,”宁真道:“我们择日成亲,到时候还请师父和婉儿给我们做个见证,至于成亲要用的吉服和首饰,玉堂说他可以准备,也不劳我操心。”
“嗯……”俞薇似乎早有预料,道:“这是你的主意?”
“当然。”宁真吃了口点心:“他说的什么聘礼、宴客、司仪都太麻烦了,无用又无趣,而且我以后都生活在峨眉,何必与他回陷空岛去成亲呢?”
俞薇也不言语,剥着手中的杏仁,直到那乳黄色杏仁剥出了小半碟,方道:“你若是在峨眉,那白玉堂也在峨眉陪你吗?”
宁真道:“他是这样说的,他挺喜欢这里的。”
俞薇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真儿,白玉堂对你,确是情深意重。为师曾对你说过,此次回来以后,就由你继任掌门一职,不过,在峨眉历任掌门中,也曾有过喜爱云游四海,将门中事务交给代掌门的。你可明白?”
宁真想了想,道:“师父,您是说我不必常年身居峨眉,对吗?”
俞薇看着她,道:“ 你以后来去自由,不必拘泥于此。”
宁真问:“是因为我要成亲了吗?”
俞薇将那壶茶拿起来放到碳炉上温起来,还未答话,宁真又问:“师父,是因为我要成亲吗?师父,我记得您说过,峨眉派都是女儿家,比起别的门派本就柔弱些,幸好峨眉易守难攻,加上二十年前那一场大战让江湖中人皆知峨眉女儿巾帼不让须眉,才得了近年来的平静。我自小看师父您尽心竭力地教师姐师妹们武功,您对大家一向宽和,唯有懈怠练武者,您总是严肃惩戒。我知道,您总是怕我们不够强,怕我们被人欺负。所以,真儿早就下定决心,今生今世都要守护峨眉,绝不因任何事改变。不管真儿做不做掌门,结不结这门亲,我都会好好守在这里。”
“真儿。”俞薇有些红了眼眶:“既然你心意已决,这是你们两人的事,就随你们吧。”她站起身,拿过窗边的洒壶走到一株盆栽前浇起花来。
宁真见了便道:“师父,这不是您最爱的那盆蓝雪吗?我记得您说过它喜阳,一向是放在殿南门外,怎么如今移进来了?”
俞薇道:“如今它已不一样了,你看看。”
宁真便凑过去细看,只见从蓝雪的一旁破土而出一株草芽,那草芽伸出长长的茎蔓,与蓝雪的枝叶交错缠绕在一起。
宁真问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一株奇奇怪怪的草芽?”
俞薇道:“这草世间罕有,名曰“焕珠”,结成之日以果实入药,能治木橿之症。”又笑道:“蓝雪一直放在殿外,前两月也不知什么时候就冒出这株草芽来,想是哪里飘来的种子。这焕珠天生娇气,不好随便移盆,又偏偏喜阴,不能久晒,所以有时我会把它们移进来。”
宁真看了看,道:“蓝雪好像没有以前长得好了。”
俞薇叹道:“它们一个是我喜爱之花,一个是世间异草,也就只好让它们互相迁就些,若是总依着一个,那另一个恐怕就好不了了。”
宁真闻言愣了一愣,良久未动,直到俞薇道:“真儿,你在想什么?”
宁真忙道:“没什么,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