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道德部组建完毕后,各地的派出机构也像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从而形成了一个覆盖全国的庞大网络。各地的派出机构也完成人员招募后,这架思想控制机器就隆隆运转起来,他的触角几乎伸向了社会的各个领域,各个角落。
教育局的工作人员被派往各个学校,幼儿园,社区,企业……总之,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看到教育局工作人员忙碌的身影。
宣传局的工作人员则出现在各大网络媒体,指导媒体的宣传工作,意图把所有的网络媒体都变成国家的宣传机器。
调查局正组织专家在博 讯公司的人工智能的协助下忙着开发思想审查评级系统,同时,大街小巷在一夜之间又多出了无数个摄像头,目的在于全方位无死角地监督人们在公共场合的言行举止,同时为思想审查评级系统收集每个人的数据信息。
一时间,爱国主义,无私奉献,忠诚,团结,集体主义等各种崇高的字眼从遍布于全国各地的教育局工作人员的嘴里不停地被宣讲出来,被网络媒体不停地宣传出来,这些字眼几乎塞满了人们的眼睛和耳朵,甚至连幼儿园的孩子都无法躲避这些“崇高”炮弹的狂轰滥炸,总之,全体美国人要从里到外全身心地接受“崇高”对他们的洗礼。
很快,思想道德评估系统也研发完毕。此系统是一套软件和硬件相结合的智能评估积分系统,硬件是手机和摄像头等智能设备,软件则是一套复杂的评分系统。
这套系统的运行机制是这样的,首先,人们需要在自己的手机里安装一个思想道德评估软件,对于安装软件,在面向全国的公开讲话中,凯莉是这么说的:“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不安装这个软件,但如果你们决定这样做,你们就失去了享受月薪福利的资格,因为你们的行为表明你不愿意配合政府的工作,属于不爱国的表现,同时,也说明你们对自己的品行没有信心,等于主动放弃了做好人的资格!
你们不仅没有了月薪福利,你们还将被整个社会边缘化并丧失一切未来的发展机会,而且,不安装这个软件也不意味着就不受思想道德部的约束和监控,一旦发现你们有不符合道德的言行,思想道德部一样有权将你们送入正德院!我相信,一个道德高尚的爱国者一定会积极配合政府的工作,主动选择安装这款软件!”
安装软件后,系统就会自动启动,开始对手机主人进行思想道德评估。对此,凯莉是这么介绍的:“当你在手机里安装评估软件后,你就加入了这场崇高而伟大的思想道德的比拼之中,你将为捍卫人类的道德而战。但我们对你的隐私并不感兴趣,我们更关注的是你在公共场合的言行。在你的私人空间,你手机中的评估系统会自动关闭,它不会记录你的私人生活,更不会窥探你的隐私,当然,你也可以打开评估系统,记录下你在私人领域的高尚言行。
在公共场所,公共摄像头会和你的手机产生联动,将数据传输给道德评估系统,他们会记录下你的符合道德规范的言行和不道德的言行,同时对你好的言行和坏的言行予以评分,作为福利分级的依据。我相信,如果你是一个道德高尚,品行端正的人,你一定不会拒绝这个系统,更不会畏惧这个系统,因为它可以客观地证明你真的是一个崇高的人,一个值得信赖的人!”
关于这套系统的评分机制,凯莉是这样解释的:“这套评估系统是一套积分系统,它与月薪福利相对应,在第二个月的月初,评估系统会对你们前一个月的言行记录进行汇总,并给出一个总分数,根据这个分数,系统会将你归入某个福利等级,然后,政府会根据你的福利等级发放相应的月薪福利。下个月,你的分数会回到基础分,一切重新开始。
分数与福利等级是这样对应的,基础分是二百分,不论是加分还是减分都是在二百分的基础上进行的,比如你这个月一共得了一百分,但又被扣了五十分,那们你的总分就是二百加一百减五十,你的最终分数就是二百五十分。
先说一下对积分为五十分以下的人处理,在一个月的任何时候,哪怕是这个月的第一天,你的分数被扣到了五十以下,系统就会提示你到正德院报到,因为分数低于五十分就表明你的思想道德水准已经非常低,需要到正德院接受再教育,如果你拒绝报道,思想部会通过强制手段将你送入正德院。
在正德院接受教育期间,学员将没有资格领取月薪福利。对于一个月内积分始终处于50分以上的人而言,福利等级一共分为五个等级,如果你的月积分超过一万分,你就进入了第一等级,如果你的积分在一万分以下五千分以上,你就进入了第二等级,如果你的积分在五千分以下两千分以上,你就进入了第三等级,如果你的积分在两千分以下五百分以上,你就位于第四档,如果你的积分在五百分以下五十分以上,你就只能进入第五等级了。
对于在一年之中每个月都进入第一等级的人,除了享有最高的福利待遇,政府还将授予他们思想道德模范的称号,他们将受到全民的敬仰,同时他们将获得进入政府部门和国有企业工作的机会,他们也可以选择进入大学深造,总之,他们的前途将不可限量。
对于一年中进入第一等级六次以上的人,他们也享有较高的社会地位,在社会中也有很大的上升空间,经常进入第二等级的人在社会地位和上升空间上会有所降低,但仍然远高于经常进入第三等级的人。总之,不仅福利待遇,每个人的社会地位和上升空间也和每个人在道德评估中所处的等级相挂钩。
至于哪些言行会受到鼓励,哪些言行会受到打击,哪些言行能得高分,哪些言行扣分最多,我不想明确告诉你们,因为我想测试评估出你们真实的思想道德水准,不想看到你们为了得高分而一窝蜂地做同样的事。
我只想提醒大家,这套评估系统是经过精准测算的,每提高一个等级都需要你们付出极大的努力,需要你们在道德上有一次质的提升,只有你们实现了道德上的突破,才可能进入更高的层次,享受更好的福利待遇,拥有更高的社会地位和上升空间。这是一场高尚而纯洁的道德的比拼,是一场声势浩大的道德竞赛!
我相信,作为理智的人,作为道德高尚的人,你们一定会明辨是非,一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我希望所有的美国公民都能进入更高的等级,同时,我也不愿看到任何一个美国公民走进正德院,祝大家好运!”
于是,即使为了个人利益不受损,即使为了争取更多的福利,绝大多数人的选择也一定是安装这款软件,更何况,很多人还想通过这套道德评估系统证明自己的纯洁和高尚,并借此获得更为崇高的社会地位和无比宽阔的上升空间。所以,通过这套系统,凯莉已经成功地将人们的利益与所谓的道德捆 绑在了一起。
对于哪些人可以不参加道德评估,凯莉的建议是,十八岁以下的未 成年人可以不参加道德评估,但学校,社区,监护人一定要在思想部的指导下对未 成年人做好思想教育工作,如果未 成年人在品行操守上出了大问题,学校的教师,社区工作人员,监护人就要被扣除相应的考核分。
作为民权党的创始人,琼斯,汤姆,安迪,布雷克,凯瑟琳等人(当然也包括凯莉自己)早已通过了最为严酷的道德考验,这些民权党的代表就是美国最高尚的人,所以他们不必参与道德评估,他们都应该被默认为处于第一道德等级。
凯莉还认为思想部工作人员也不必参与其中,因为他们已经经过了最为严格的道德审查,他们代表的也是最高的道德,他们的使命是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审查他人的道德而不是被道德评估系统审查,他们也理应被默认为处于第一道德等级。
关于未 成年人和思想部工作人员不必参与道德评估的建议,琼斯认为是合情合理的,于是他批准了这个建议。
但是,琼斯并未采纳他和汤姆,布雷克,凯瑟琳等人不必参与其中的建议(安迪是思想部的副部长,自然不必参与道德评估),原因在于,他已经察觉到,内阁成员,法官和议会议员等高级公职人员虽然不敢明确表达反对的态度,但他们参与道德评估的积极性普遍不高,于是,为了起到表率作用,为了表明支持思想道德评估的态度,他不仅要求汤姆,凯瑟琳,布雷克等人都要参与到道德评估之中,他还在自己的手机里率先安装了思想道德评估软件。
既然总统和民权党大佬们都已经将自己置于这套系统的考察评估范围内,谁又敢不照做呢?于是,高级公职人员们虽然在内心里都非常抵 制道德评估系统,但还是都极不情愿地安装了道德评估软件,因为谁也不想被误认为对自己的品行缺乏信心,更不想被扣上故意与总统唱反调的帽子。
凯莉也安装了这款软件,但系统并不会给她打分,她安装这款软件的目的是随时监控他人的道德,这就是她的特权。
思想道德评估系统发布后,一场全国范围内的思想道德竞赛就拉开了大幕。但是,最大的问题是官方并未公布明确的考核标准,这就相当于让考生们参加一场没有出题范围也没有标准答案的考试。
人们不知道哪些行为能得到高分,哪些行为扣分最多,所有人只能凭借自己对思想道德的理解来选择自己的言行。现在,唯一能达成的共识就是,爱国是道德的核心,追求平等和自由是主流价值观,只有爱国才能实现全人类的平等和自由。
于是,人们就围绕爱国这个主题做起了文章。聪明的人们首先想到了国旗,当有人在自家的窗前悬挂起国旗后,很多人也争相效仿,很快,几乎全美国的家庭都在家里的阳台,窗前和门前悬挂起了国旗。自然,公共摄像头也记录下了这一爱国盛举。
结果,对于悬挂国旗的家庭,系统给每名家庭成员都加了一分,只要悬挂一天国旗,每个家庭成员每天都能得到加一分的奖励。由于得到了系统的肯定,接下来人们又开始寻找下一个加分点,有人想到了国歌,果然,唱国歌是有加分的,每唱一次就能得一分,于是,人们又开始加入唱国歌的热潮。
为了增加分值,只能增加唱国歌的次数,因此,一时间,无处不在的国歌声成了这个国家的流行音乐,只要嘴里没说话,没吃饭,没接吻,没抽烟,总之,只要人们的嘴还处于闲置状态,并且在不影响他人的前提下,人们就会或引吭高歌,或低声吟唱,有些人为了达到更好的效果,还会组织起来进行大合唱。
不过,在公共场所和在私人空间,唱国歌的方式还是有所不同的,在公共场所,即使一边在大街上行走一边唱国歌,哪怕音量很小,也能被无处不在的摄像头和自己的手机记录下来,既然如此便捷,任何人在逛街的时候一定不会浪费如此宝贵的爱国时间。
于是,在公共场所就出现了这样的奇异景象,几乎每个走在大街上的人的嘴都在动,他们大多并不是在吃东西,而是在低声吟唱国歌,即使吃东西时,也不妨碍人们的爱国激 情,人们会一边嚼着汉堡包一边唱。当然,有组织的大合唱也是随处可见。
在家里和私人领域,由于人们以为手机里的评估软件处于关闭状态,并不会自动记录每个人的歌声并为唱歌的人打分,于是当人们想唱国歌的时候,人们就会让他们的虚拟人开启这个软件,然后就开始放声歌唱。
很多人觉得只唱国歌还不过瘾,他们还要唱其他的爱国歌曲,从系统给出的分数来看,其效果是一样的,只要唱的是爱国歌曲都会得到同样的分数。那哑巴怎么办?当然有办法,哑巴可以让他们的虚拟人替他们唱,对此,系统是允许的。
为了获取更高的分数,很多人唱国歌已经到了近乎疯狂的地步。一个叫苏克的二十二岁的年轻人,已经得了国歌强迫症,每当他唱完一遍国歌,看着自己的积分又增加了一分,就会产生一种莫名的成就感和满足 感,这与网络游戏里的不断升级给人带来的快 感极为相似,事实上,苏克原本就是个游戏成瘾患者,前不久刚刚完成治疗。
现在,这套评估系统其实已经变成了苏克的新游戏,他又像玩网络游戏一样沉迷其中,无法自拔,只是,这一次,他要的并不是游戏里虚拟的奖励和成就,他要的是积分以及积分背后实实在在的利益和无限广阔的上升空间。
这一次,苏克的父母和女友不但不反对,反而还支持他积极争取更多的积分,他们认为这才是一个有进取心的年轻人应该做的。
为了不负众望,为了杀入第一等级,苏克也是拼尽了全力。他几乎在做任何事情的同时都在唱国歌,吃饭的时候在唱,上厕所的时候在唱,洗澡的时候在唱,和女友接吻的时候在唱,即使由于极度疲惫而睡去,他在梦里也在唱,他几乎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用国歌声表达着自己对祖国的无尽而又深沉的爱。
仅仅用了十六天的时间,仅在唱国歌一项上,他就累积了四千九百分。但第十七天,噩耗传来,由于过度劳累,洗澡时仍在唱国歌的苏克突发心肌梗塞而猝死在了浴室里。
全美国像苏克这样的爱国者其实数不胜数,只是他们的表现没有苏克那么夸张那么极端罢了。
苏克的死引起了琼斯的高度重视,他指示凯莉道:“人们的爱国热情超出了我的想象,但苏克的悲剧绝对不能重演,你们要想办法给国人过度的热情降降温!”
根据琼斯的指示,系统向人们发出了这样的提醒:“为了不影响大家的正常休息,为了不损害大家的身体健康,系统限定了唱爱国歌曲所得积分的上限,每天不论唱多少次爱国歌曲,每天最多只能得五十分。而且,对于其他重复性较强的言行也都有积分上限,不过,只有在你们发现那些可以获得积分的言行之后,系统才会告诉你们这些言行的分值以及积分上限。”
此通知发出后,仍然有人不予理睬,他们并不相信这个通知是真的,“政府怎么会给民众高涨的爱国热情泼冷水呢,一定是系统出错了!”,在这种思想的主导下,很多人仍然像不知疲倦的鹦鹉一样疯狂地唱着爱国歌曲,结果,一天下来后,他们发现自己的唱歌得分果然只有五十分。在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后,这个全民唱爱国歌曲的狂潮才逐渐消退下来。
既然唱爱国歌曲已经得不到高分,那么人们的爱国激 情就要寻找新的宣泄渠道了。其实,在全民唱爱国歌曲的同时,很多人就已经在积极地尝试各种不同的爱国方式了,谁也不想在一棵树上吊死。
当三十岁的大卫在网上发表言论,盛赞琼斯的一系列改 革举措的时候,他的评估系统居然奖励了他三十分,并告诉他此种言论的积分上限是每月五百分,于是新的金矿被找到了。不过,除了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自己的父母和弟弟,他并未把这个获取积分的方式告诉其他人,包括他最要好的朋友,因为他知道在通向最高等级的过程中,任何人都会是他的敌人。
但其他人也不是傻子,很多人在自己的摸索和虚拟人的帮助下,也都发现了这个秘密,最后,这个秘密也就尽人皆知了,爱领袖,赞美领袖就是爱国家,于是对领袖的赞美和歌颂就成了新的风口。
一时间,各种对琼斯的溢美之词充斥网络,“琼斯真了不起!”,“琼斯就是我们的救世主!”,“没有琼斯,没有民权党,就没有今天的美国!”,“琼斯万岁,民权党万岁!”
当然,也不乏对凯莉的赞美,因为人们发现凯莉是可以掌握他们命运的人,对她的赞美甚至比对琼斯的赞美更重要,“凯莉就是我心目中的女神!”,“凯莉就是道德的化身!”,“凯莉是世界上最纯洁的女人!”,“凯莉,我爱你!”……
人们并不满足于对琼斯和凯莉的赞美,他们还会赞美民权党,因为民权党现在就是美国的代表。
人们把自己所能想到的最肉麻,最谄媚的语言都毫无保留地献给了领袖琼斯和女神凯莉,献给了民权党。
但问题是,不论人们有多么爱国,多么爱他们的领袖琼斯,女神凯莉,多么爱民权党,但他们所获得的回报最多也就是五百分,而且只要是心智正常的人都能得到这些分数,人与人之间并未拉开明显的差距。
所以,在这个有趣的道德游戏中,经验越来越丰富的人们一边忙着对琼斯,凯莉,民权党大唱赞歌,一边也在努力寻找着其它的金矿。人们逐渐意识到,随大流是不可能脱颖而出的,只有找出独特的路径才有可能最终胜出。
在虚拟人的启发下,二十五岁的女子卡洛琳突然意识到一点,爱国不一定非要唱赞歌,不一定非要赞美领袖,对不爱国的人进行批判不也是爱国吗?而且唱赞歌和赞美领袖有很大的重复性,而对不爱国的人进行抨击和批判可就带有原创性了,没准这种爱国行为是没有分数限制的。
于是,卡洛琳开始在网络上搜寻反对琼斯,凯莉和民权党政府的言论,虽然这种言论在网络上可谓凤毛麟角,但虚拟人还是帮助卡洛琳找到了一些。然后卡洛琳就针对这些言论发起了猛烈的文字攻势。
有的反对言论是针对国有化的:“国有化本质上就是在大规模侵犯和践踏美国人民的私产和人 权,不仅企业主和股东是受害者,事实上,所有的美国人民都是受害者!“
对此言论,卡洛琳做出了这样的驳斥:“没有国家的保护,哪有你所谓的私产和人 权,你的话已经出卖了你,你是个极端自私愚蠢的人,是个道德低下的人,你这样的人,就应该进正德院接受再教育!“
对这个人进行了无情的批判后,系统立即奖励了卡洛琳一百分,并且告诉他,对不爱国者的批判没有分数限制,系统会根据每次批判用语的质量和效果给出不同的分数,如果对对方的批判能说服对方,改变对方立场,就可以得到两百个积分。
“这才是真正的金矿啊,是一个取之不尽的金矿!”,卡洛琳无比激动地对她的虚拟人说。
接着,她又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的言论:“道德竞赛和福利分级正在把整个美国引向全民邪恶的深渊!”
“这怎么可能,你是在开玩笑吗!”,卡洛琳回复道,“这明明是把整个美国引向全民向善的制度,只有内心阴暗和邪恶的人才会像你这样想,像我们这种爱国,内心阳光,品德高尚,积极进取的人都是拥护和支持道德竞赛和福利分级制度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一定是个不爱国,不学无术,不思进取,道德败坏的家伙!”
对方很快就回复道:“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事件本身,我相信我的判断,事实也将证明我的判断是正确的!”
“正确个屁!”,卡罗林语气十分粗鲁和强硬,“照你这么说,好人和坏人都能获得同样的福利就合理了,就公平了?我认为原来的制度才是最不公平的,因为它对我们这种好人是不公平的,好人就应该获得更多的利益!就凭你发的这些言论,你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想,根据你的这些言论,系统一定扣了你很多分,所以,你当然会反对这个制度了,坏人都会反对这个有利于好人的制度,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过几天你就该进正德院了!”
“你猜错了,我根本就没安装软件,也没参与这个所谓的道德竞赛!”,对方回复道。
“不可能,除非你精神有问题,你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地放弃月薪福利?我不信!”,卡洛林立即作出了否定的判断,但她马上又嘲讽道:“不过也有可能,因为你知道即使安装了软件,就凭你的品行,你肯定也得被送入正德院中心,所以索性就不折腾了!我说得没错吧?”
“我没安装这个软件只是想保留一个独立的人格和自由表达的权利,我不想为了利益而出卖我的良知,更不想被所谓的道德所绑架!”,对方义正词严地回复道。
“哈哈,还是收起你那副伪善而丑陋的嘴脸吧,你就不要为你的邪恶辩护了!”,卡洛林的语言越来越尖酸刻薄了,“谁绑架你了?是你抛弃了道德,反过来却说道德绑架了你,这简直太滑稽了!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卡洛琳等了很长时间,但对方已经没有任何回复了。一脸得意的卡洛琳就像一只斗胜的公鸡,以为自己真的击败了对方,于是意犹未尽的她决定痛打落水狗,对对方进行最后的羞辱:“怎么了,无言以对了吧?事实证明,邪不压正,你的这些邪恶而反 动的陈词滥调根本动摇不了像我这种充满正义感的人,社会就该将你们这些垃圾彻底清除,以免污染整个人类社会!去死吧!”
卡洛琳的这些观点其实都来源于思想部,通过一段时间不知疲倦的工作,思想部的宣传和教育的确卓有成效,很多人的价值观和道德观都步入了“正轨”。
由于那个“伪君子”最后并未作出回应,所以系统判定卡洛琳已经说服了他,于是给了卡洛琳二百分的奖励。接下来,备受鼓舞的卡洛琳又满怀爱国激 情地对下一个目标展开了毫不留情的攻击……
就在卡洛琳为自己的胜利兴奋不已的时候,刚刚被她贴上不学无术,不思进取,道德败坏,伪君子标签的那个人神情凝重地对妻子说:“看来,现在的问题很严重了,如果国有化是过激,那么搞这个所谓的思想道德竞赛简直就是荒唐至极,没想到琼斯居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他太令我失望了!在这场所谓的道德竞赛中,人们正在逐渐失去道德和良知,我真的担心我的预言变成现实!”
“戈登,你已经做了你该做的,至少你没出卖 自己的良心!”,戈登的妻子安慰道,接着她又忧心忡忡地说:“其实现在我更担心的是你的人身安全,虽然你现在不受道德评估系统的控制,但凯莉已经说了,思想部一样可以让你失去自由,所以我建议你在发表社评时最好要把握好尺度和分寸,尽量不要激怒思想部!”
“亲爱的劳伦,你说得对,不过你还是把问题看得太简单了,”戈登十分冷静地说,“他们现在不找我,不是因为我的言辞还不够激烈,其实我所发表的言论已经激怒了他们,他们现在就该把我送入正德院,他们之所以还未采取行动,是因为他们还需要敌人,他们需要为那些道德竞赛的参与者保留为数不多的攻击的对象,这才是我现在还能和你在一起的真正原因。因为思想部掌握我的所有言论,所以我进正德院只是个时间问题,既然如此,我也就没必要有什么顾忌了,我无法背叛我的良知,我必须利用进正德院之前的这段时间,说出我最想说的话,即使徒劳无功,我也要履行一个学者的社会责任,我不想留下遗憾!亲爱的,对不起,我必须这样做,请你原谅我!”……
是的,这个人就是曾经的美国副总统戈登,他现在是哈佛大学的一名政 治学教授,他的妻子劳伦也和他一样拒绝参与这场荒唐的道德竞赛。
现在像戈登这种敢于发出反对声音的异议 人士是绝对的少数派,这些人主要来自学术界和文化界的知识阶层和有识之士,当“正义法案”出 台时,他们就立即嗅出了“正义法案”所散发出浓浓的腐朽味道,就已经旗帜鲜明地指出了“正义法案”的不正义性。
这一次,他们不仅继续发表强烈反对道德竞赛和福利分级的言论,还都拒绝与政府合作,拒绝安装思想道德评估软件,他们都非常清楚自己所要付出的代价不仅仅是经济利益上的损失,他们还面临着政 治风险,他们会失去整个社会对他们的认同,会被社会边缘化,甚至失去人身自由。
但他们还是要勇敢地抗争,他们的良知,学识以及独立的灵魂不允许他们保持沉默,不允许他们屈服于政府的胁迫,更不允许他们给错误的政府行为唱赞歌,神圣的使命感驱使着他们必须在一片混乱荒诞的喧嚣中发出清醒的声音,做出清醒的选择,必须用他们的无畏抗争给全社会的非理性狂热降温。
人类的智商都差不多,你能想到的事,别人也能想到,很快,越来越多的人就加入了声讨戈登们的大军。这些爱国者们在抨击戈登等异议 人士的言论时所用的文风基本上是一致的,蛮横,强硬,不讲逻辑,只讲情怀,是非颠倒,充满了暴戾之气。
与微弱的反对声音相比,网络上铺天盖地的则是对道德竞赛和福利分级的盛赞,“道德竞赛就是为我们这些好人量身定制的!”,“好人就应该得到好的待遇!”,“应该把所有道德败坏的人都赶到正德院,他们就是垃圾,是美国的蛀虫!”,“我们这些好人应该团结起来,共同向那些自私自利的坏人宣战!”……
那些少的可怜的反对声音只要一出现就会淹没在一片谩骂的汪洋大海之中。
除了异议 人士,还有一个群体也成了充满正义感的好人们激烈攻击的对象,这个群体就是在穹顶项目中给政府出难题,拒绝与政府签约的业主们。
对这群人的口诛笔伐中,好人们自然也不会吝惜最为“高大上”的词语,“这些人都是垃圾!”,“他们这些极端自私的人简直猪狗不如!”,“他们这些不爱国的人都是我们的敌人!”,“不爱国的人都该死!”,“他们都应该到正德院接受最严厉的惩罚和改造!”,“去正德院太便宜他们了,他们都该进监狱,不,他们这些不爱国的人都该下地狱!”……
总之,“正义”的人们认为只要打着爱国和道德的旗号就可以战无不胜,所向披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