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殿外传来一阵激烈的厮杀声,众神惊愕地朝外看去,竟见魔尊领着一群身着红袍的天兵鱼贯而入,粗嘎的声音威严霸道:“谁敢伤害本尊的好儿媳!”
那些天兵扬起了手中的枪戟,对准了殿内的一众神仙,就连围攻秭月的天兵也调转枪头,对准了凤神。
见此异状,众神仙一个个惊愣住了,不知魔尊何时收买了天兵天将,竟悄无声息地攻进了守卫森严的九霄大殿。
凤神看着突然带兵闯进来的魔尊,双目一瞪,震惊得几乎忘了反应。不过他很快回过神,看了看殿上所有倒戈相向的天兵,惊怒得发抖:“你们......你们,这是要造反吗?”
那些身披红袍的天兵纷纷摇身一变,个个显露出了魔人的狰狞本相,浑身魔气缭绕,人人眉心都有一线黑色的印纹,深浅不一。
见此变故,凤神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不过经过大风大浪的他很快明白过来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偷袭!谁也料不到魔尊竟会在亲儿子大办喜事的重要时刻,还有心思对外举兵!而天界也在举办喜事,举天同庆,毫无戒备。魔尊正是抓住了这个漏洞,才打得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同时又利用秭月来铲除玄苍这个绊脚石,顺利扫除横亘在他野心路上的最大障碍!
魔尊哈哈哈大笑,别有意味地看了秭月一眼,旋即目光落在玄苍身上,瞳孔缩了缩,想着上次折损在这小子手里,半条老命都没了,哪里受过这等窝囊气!他如今中了魔界至邪之毒,不消片刻便毒发全身,杀人如麻,不分敌我,成为一个六界逐诛的嗜血怪物。介时,他不动一兵一卒,便可端了天族的老窝!从此,天下将以魔为尊!
“哈哈哈......”魔尊一想到万仙朝拜的景象,便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而兴奋地大笑起来。
雪神抱着玄苍,惊惶无措,那泪刚滑落她的眼角,便化作了六瓣晶莹的雪片,飘扬而落。那圣洁的晶莹、如冰剔透;那哀戚的模样,楚楚动人,美得惊魂!
大殿上雪片越飘越多,竟洋洋洒洒没完没了起来。隔着重重雪幕,秭月听着雪神悲哀而无助的抽泣声,心一直往下坠,不知哪里是尽头。
魔尊长剑直指天帝,粗嘎的声音在大殿回响:“从今日起,天下将以魔为尊!”话落他长剑往空中一划,大喝一声:“杀!”
红衣士兵得了令,大开杀戒,殿上顿时杀声一片,鲜血四溅。
刀光剑影中,凤神护着雪神,沐寻护着秭月,与周围的魔兵抵抗。魔尊亦扬起长剑刺向天帝,天后凤目一瞪,大喊一声:“护驾!”
天帝泰然而坐,面不改色,一脸镇定地看着嚣张狂妄的魔尊,威目凛然。
白虎神君、麒麟王和胡枫帝君从魔兵的包围中退出,一左一右护在了天帝身前,与魔尊缠斗一起。
混乱中,秭月不顾一切地扑向玄苍,狠狠地将雪神推开,俯下身去,紧紧攫住玄苍污紫的唇。凤神举掌就要朝秭月当头劈下来,沐寻及时出手止住:“且慢!”
凤神待要发怒,却见笼罩在玄苍脸上的黑气渐渐褪去,有了好转的迹象,便收了掌势,转身去杀魔兵。他挥掌如剑,掌风一扫,魔兵立刻倒了大片。
玄苍的面色逐渐恢复正常,秭月深深看了他一眼,在他额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起身杀开一条血路,带着一身煞气闯出九霄殿,绝尘而去。
就在魔尊撂倒了胡枫帝君和麒麟王慕白上神,举剑刺向天帝时,一直闭目沉睡的玄苍突然睁开眼。他黑目一凛,猛地腾身而起,身影快如闪电,瞬间来到了魔尊身后,掌心带着万钧雷霆之怒,轰然击中魔尊背心,瞬间将魔尊化为烟尘......
原本紫气缥缈的天界,血雾朦胧,红彤彤一片。湛蓝的天河水,血红如绸,泛着浓烈的腥浊之气。琼楼玉宇,雕栏亭阁,玉树琼花,渐渐被熊熊烈火吞没。随处可见撕杀的士兵,锣鼓隆隆,呼杀声震天响地。来不及逃走和躲避的仙民,一一倒在魔兵的刀剑之下......
赶去神魔井的路上,秭月目睹了一幕幕惨烈而血腥的场面,心狠狠地揪痛着,心中的决定越发坚决。
“孽障,哪里逃?”一声威呵陡然从背后传来。
秭月稳稳止住身体,转身看着追来的凤神,冷道:“凤神莫不是要杀人灭口?”
“你这怪物,留你必成祸患,本君今日便将你就地正法,防患于未然!”说着手上一动,手中多了一把金晃晃的飞凤弯弓。
迟迟不见父尊发来联络信息的修魅决定提前赶来接应,他刚出神魔井,便看到一身煞气的秭月与凤神激烈较量着。
他立马飞身上去,一掌击退凤神,继而大为惊异地盯着秭月:“秭月......你这是怎么回事?”
秭月凉凉地看着修魅,看得修魅心里一阵发慌。修魅不自然地将目光移开,落到凤神身上,随即目光一凌,冷声道:“你是何人?胆敢冒犯本殿爱妻?”
“你就是魔界的太子?”凤神冷睨着修魅,语气轻蔑地道,“来得正好,本神今日便将你们一块儿了结掉!”
修魅脸色一沉,唰地一声抖出魔骨鞭,鞭声飒响:“老东西,谁死还不知道呢!”
凤神大怒:“尔等受死吧!”说着金弓一扬,手拨动弓弦,三只翎箭便嗖嗖嗖地齐声射出,疾风电掣般袭来。
修魅的魔骨鞭一抖,那鞭子瞬间伸长数十倍,游走如蛇,将射来的三支翎箭一裹,反手一甩,又将三支翎箭回敬给凤神。
凤神闪身避开回击,手快速地拨动弓弦,无数翎箭如豆子似的连发射出。修魅冷邪勾唇,手一抖,魔骨鞭便幻出无数条,像无数只爪子似的去抓飞射的翎箭。
凤神手上的速度越来越快,修魅手中的鞭子却无限增长,始终稳胜一筹。修魅越发得意。凤神气不过,哪能让这毛头小子嚣张了去。他遂将元神与凤鸣弓融为一体,浑身翎羽化作万箭齐发。一时间,天空嗖嗖嗖地下起了金色的箭雨,遮天蔽日地瓢泼下来。
修魅也猛然发力,魔骨鞭脱手而出,在头顶上空飞速旋转,形成一道锋利而坚固的屏障,将那些落下来的翎箭一一打落折断。
随着翎箭的尽数折落,凤神烂泥一般摔落于地,吐血不止。他七窍流血,双眼暴突,颤抖的手无力地指着修魅,嘴巴张了张,尚未说出一字来,整个人就化成了灰,消失在眼前。
修魅收拾了凤神,转过脸来,猛然触到秭月冰凉如霜的目光,心中一突,想起秭月素来十分厌恶魔族残暴滥杀的行为,急忙解释道:“这臭老头想杀了你,我岂能留他!”
秭月直视着修魅的眼睛,目光锐利逼人:“你父尊早已打算趁你我大婚之日举兵偷袭天宫,你可知晓此事?”
修魅移开了视线,没有否认:“若父尊此举能成功,介时天下以魔为尊,凤族定然会献出解蛊之法......”
秭月心中一凉,嘴角勾起一丝悲凉而嘲讽的笑来,道:“你们笃定我心中恨极了玄苍和雪神,必然巴不得他们以死谢罪,以还我所受之苦,以偿我儿念生之命,你们便利用我心中的仇恨来助你们成事......
你们料到玄苍定然不会防备于我,便在我准备的断魂剑上动了手脚,欲借我之手,加害玄苍,以达到铲除我天族猛将,最后直接问鼎天帝宝座的目的。可惜你们千算万算,却料不到我这颗间接促成你们阴谋的棋子,最后让你们辛苦筹谋毁于一旦!
你们哪里会懂,世上本无无缘由之恨,我之恨玄苍,源于我爱他。我虽恨他入骨,临了却又不忍他堕成嗜血的魔鬼,将来被六族唾弃,被众神追杀!”
修魅撑大了双目,深受震动地看着秭月。父尊提出计划之初,他没有反对,原因便是此举一旦成功,便可彻底铲除玄苍。玄苍一旦变成嗜血的怪物,秭月便不会对他再生爱意,他有信心让秭月爱上他,并成为他修魅的妻子。
此刻听她一番肺腑之语,方知玄苍在她心中有多重的分量!纵使玄苍伤她至此,她依然没有停止对他的爱,甚至为了保全他,自愿成为一个弑血的怪物!修魅顿时有种深深的颓败感,心中如同灌满了苦酒,苦涩无比。
“你可知?我为何落到如斯地步?”秭月明眸看着修魅,虽是问话,却没想让他回答,自顾接着道,“是与你修魅勾结,以致天族数万将士殒命你父尊之手的叛逆之罪。我虽受罚,但心里坦然问心无愧!可今日,你父尊偷袭天宫,戮我昔日同僚,杀我昔日之友,魔族的将士血洗我天界之民,而我,间接促成了你们的阴谋,真正成了你们的共犯!真正成了天族的罪人!”
修魅不安地看着秭月,心底升起一丝恐慌,有种分明预感到要失去宝贵的东西却无能为力的感觉。
秭月幽幽叹了一息:“想想你终究是为了我,我不忍伤你,你走吧!”
修魅脸色一白,看着一脸绝然的秭月,无法接受地摇了摇头。
秭月神色倏尔转冷:“在你父子决定利用我的那一刻起,你我之间的情谊便不复存在了!如今,我们是敌,而非友!”
修魅难过而惭愧地垂了眸,他心里明白自己再也没有资格待在她身边,今日就是二人的诀别之期,可双腿如同灌了铅,迟迟迈不开步,他知道一旦举步,他只会离她便越来越远!
秭月见修魅迟迟不动,神色更冷:“如今你父尊已经自食恶果,你此去不过是自取灭亡!”
闻言,修魅神色一震,父尊他?
他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可心里却明白,在看到浑身煞气的秭月时,他便隐约预料到了此次行动必然不可能取得胜利,既然玄苍没事,断无再放过父尊的道理。他不过是怀着一丝侥幸,希望父尊能逃一劫。可是,秭月的话告诉他,他的希望破灭了,父尊还是死了,死在了他的野心里!
“父尊......”修魅遥望着天宫的方向,哀泪盈眶,喃喃悲声。
秭月望着表情沉痛的修魅,字字诚恳宛如遗言:“天有天条,魔有魔规,人有人道,妖鬼亦有法度。三寰六界,本应各行其道,秋毫无犯。然天界和魔界自古相杀至今,每每较量,无不天翻地覆,生灵涂炭。无杀戮,无侵伐,为王尚德,乃众生灵之福啊!”
修魅抿了抿唇,深深看了秭月一眼,转身头也不回地走掉。
秭月仰头,望着黑雾重重的天空,心中一片怆然:“秭月从未背离天道,如今唯有一死明志!以我元神,封印此神魔井!”
玄苍匆匆赶来时,正见秭月如烟花乍放般轰然散作无数金莲,流光溢彩,恢弘而壮丽。金色的莲花铺连成一张硕大的金幛,覆在了神魔井上。须臾,那“金幛”闪了闪,忽而变成一层金辉流溢的透明结界,罩在了神魔井上空。
玄苍眼里的光瞬间暗了下去,他脚步虚晃,一个踉跄便颓然跪了下去,顷刻间,泪夺眶而出......
连续几日,玄苍一直跪在神魔井畔,如同泥塑木雕,风雨不顾。又几日后,他忽然开口说话:“传我令,将雪神禁于绛雪宫,此生不得出!”
沐寻领命去后,玄苍周身散发出七彩的光晕,一道透明的影子从他身上脱离,眨眼间化作一只白鸟,盘旋于神魔井上空,长啸嘶鸣,徘徊不去。与此同时,身体四肢化作枯寂山林,以神魔井为中心,绵延成片。
白鸟于飞,泄泄其羽,栖于孤枝,悲啼不止:
“秭归......”
“秭归......”
“秭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