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间生嫌隙
书名:大象不哭 作者:小蒋 本章字数:5566字 发布时间:2024-10-09

英琪的情绪逐渐平息下去。虽然硕大的两颊不再膨胀,但仍有黑色的颞液流淌出来,被油脂包裹的大耳朵仍未变干燥。


犀牛仍然对大象投去怨恨、恐惧的眼神,其他动物也都不愿接近象,花宾还是走上前去拥抱它。


外头的骑兵仍在肆虐,狗群、羊群、鹿群都已彻底溃退下来,只剩下十几头野猪还在像胶水一样缠着马腿咬着马腹。


红王子平整顺滑的肩背上扎着一柄折断的马刀,它正奋力用短小的琥珀色鹿角顶起一匹马,将其朝墙壁上冲撞,马背上的骑手跌落下来,趁着马与鹿角力的机会,抽出腰刀又砍向红王子的颈项——刀锋深入皮毛,红王子感到力气瞬间流失了许多,它摇摇晃晃地后退,带着那柄刀,慢慢悠悠朝象舍走去,途中有淅淅沥沥的箭矢打到它身上,它也悉数接下来了。等它走进象舍,终于四肢一软,屈膝跪地。而花宾此时无暇去照顾它。


羊群瑟瑟索索挤在花宾身边,许多羊仍有战斗力——羊群的数量庞大,被马刀砍伤的仅是一小部分,此时猪群已与骑兵形成焦灼态势,需要所有能调动的力量前去协助。小公象恼怒地伸出长鼻抽打这些盘羊,呼喝它们重返战场——羊羔们哀鸣着躲到花宾瘦削的肩膀后头,象鼻哪能往主人身上打呢?


花宾一再抚摩英琪的象鼻,在大象最敏感的鼻尖上吻了又吻。英琪好像预感到什么,有些不安,也有些悚惧,蒲葵大耳一摇再摇,显得不情不愿。花宾知道这时候小恩小惠已经不管用了,他脱下红围巾来缠缚到象牙上,用祈求中含着命令的眼神看着英琪。


为什么象夫一定要与大象建立起深厚的感情?对大象这种高智商动物而言,它不会像马一样无条件冲锋,它懂得权衡利弊,如果敌方来势汹汹,它就会打退堂鼓,萌生怯意。只有朝夕相处的象夫才能让大象心甘情愿地奉献牺牲,义无反顾地冲向枪林弹雨。就像野生的象群会为了保护受伤的同伴而用血肉之躯组成铜墙铁壁抵御老虎的利爪一样。


花宾知道这是不公平的,英琪身上没有棉甲和板甲,也没有训练有素的士兵保护它的象鼻和象腿,它孤零零一个冲向马刀和红缨枪,完全依靠血肉之躯去对抗那一个个闪闪发光的尖头,即便大象皮糙肉厚,这也是非常痛苦且容易丧命的。


蹲坐在大象背上的猴子焦躁起来,上下蹦跳,龇牙咧嘴。烦躁的公猴们纷纷从象背上跳下来,猛地将花宾撞倒——它们不肯叫大象去冒这个险,象是他们的保护神和衣食父母,花宾不过是个后起的毛头小子。


英琪用鼻尖嗅了嗅红围巾上的气味,它还是遵从主人的召唤,履行他的职责去了。大象从来都是森林的顶梁柱,此时也该由它来挑大梁。


瓦灰色的巨大身躯从象舍中走出来,先是象牙和象鼻出现在雨中,接着是硕大的象头。蒲葵大耳紧贴在两颊,而不像平时一样煽动开合,象鼻收缩在嘴边,最易受伤的部位都被他保护了起来;柱子般的象腿起落的频率骤然加快,微微低头,把两枝结实的象牙挺起,先是小跑,接着是疾奔,这头两吨多重的巨兽径直朝那无数个闪闪发光的尖头冲了上去。


许多年前的亚历山大大帝在印度河流域就经遇了这样一件惨痛的教训:当一头大象在象夫的驱使下变得不知恐惧,并策动它巨大的身躯朝对面冲锋时,任何冷兵器时代的防御阵型都无法阻拦它,即使是如林的长矛也一样。波拉斯藩王豢养的八十五头大象令那心高气傲的亚洲王不得不在此结束了他征服了世界的野心,收起他的蓬勃壮志和无穷的征服欲、侵略欲,放下了那种想要把其他国家与民族都踩在脚下的狂妄,回到欧洲去了。


英琪在滂沱雨夜中冲垮了肆虐的骑兵,它还不是一头成熟老练的大公象,它既没有老公象粗糙如树皮的肌肤,也没有棉甲和板甲为他减轻疼痛,这只正值青春季节的小公象就完全凭奔跑时的力量和一时激增的肾上腺素忍着剧痛完成了任务。


就动物的天性来说,马当然不敢和大象作为。但在主人的命令下,马儿极少忤逆冲锋的号声。骑兵们挥动马刀与红缨枪策动胯下的马儿迎着这头狂躁的大象冲去,因为枪支弹药因受潮已无法使用,他们只能用这种硬碰硬的方式对付象——说来是硬碰硬,其实也有技巧可寻。骑兵并不迎着那对象牙和象鼻冲锋,而是从侧面奔过,在不被象鼻捉住的前提下用马刀和红缨枪在大象的侧腹留下伤口,而如果被象鼻捉住了——连人带马下了黄泉。


没有人保护它的象腿,许多枝红缨枪狠狠扎进去,被它从马背上掀翻的人倒地后还要从腰间抽出匕首来刺向它的膝盖;虽然大象在冲锋时知道把象鼻收缩在嘴下,但面对如林的枪尖与刀尖,它还是会不由自主伸出长鼻来拨弄,确实被那灵巧的象鼻头拧断了几根红缨枪头儿,却也有更多的尖头扎在敏感的长鼻上。


大象的奔跑速度超过绝大多数人,也许不及马迅速,但在动物园中格斗,马并不能敞开速度奔跑,弯弯绕绕,沟渠土坡,无一不在限制马匹的奔驰,遍地散落的兵器碎片和堆积的尸体也让马蹄磕磕绊绊的。更不用说小公象此时还处于发情期的兴奋状态,不知疲惫,不知停歇,蛟龙般的象鼻撵上了一匹又一匹马,把骑手抛向高空。


它本应该成为一头半身都被染红的血象。可能是雨水的冲刷,鲜血来不及在身躯上蔓延就被雨丝带着滑落到地面,只留下可怖的伤口而不见发散的血液。满地尽是被折断的红缨枪和被刀具劈砍掉落的象肉。


舞女的哥哥——那近两米高的魁梧军官,他从马背上摔下后威风不减,拾起一柄马刀来左右挥砍,群狗不敢近身。


可他在大象面前相形惭秽,殊显渺小,如龙的象鼻像蟒蛇一样缠住他的腰肢把他举到半空中又重重摔下,又用一只象蹄踩住他的一条胳膊——在黑暗的中世纪,印度、泰国和尼泊尔都曾经训练大象来处决犯人,英琪并未受过这方面的训练,却好像无师自通——就像五马分尸一样,粗壮的象鼻先后扭住军官的胳膊和大腿,象有倒山之力,轻而易举就让他的四肢与躯壳分离,留下一个血肉模糊的东西还在挣扎。这个自恃男性应该流血流汗、应该用拳头说话的真男人,最终遇到了比他拳头更大的家伙,大象撕扯他就像小姑娘撕扯布娃娃,他引以为傲的力量形同虚设,当初暴打花宾时的威风哪里去了呢?


老虎、狮子、黑熊、棕熊都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的人肉味,也感受到了胜利的气息,夺门而出,蜂拥而上。


让大象变得如此暴力、嗜血确实令人费解。也许是发情期的怒火中烧让它丧失了理智,也也许是它殊通灵性,对罪大恶极之人有切肤体会,对花宾遭人无故毒打卧床不起的场面历历在目,故此下了狠手。


因为战局已经明朗,花宾走出象舍也没有了安全顾虑,他倚靠在门栏上看着大象那样折磨一个人,竟然没有出面阻拦,似乎不符合他的个性。一来或许是他与舞女一家的积怨已深,无辜被打,又含冤入狱,再算计谋害他,如今更是兵戎相见,他的怜悯之心已经在这几次三番的阴谋诡计中消磨殆尽;二来是他目睹了英琪浑身扎了十几根长矛的惨状,他看见一柄长矛扎在象的前额上,英琪痛苦地摇头晃脑,用鼻尖将其拔下,而更多的长矛仍死死咬在象鼻够不着的地方,愈陷愈深。


在小豺的计划中,犀牛和河马是要跟随在大象身后冲锋的。本来该由它们保护大象的侧腹和四足,就像古印度人使用战象时必须要有士兵组成队形保护大象的腿脚一样。但是花宾怜惜河马的皮肤,它是半水生动物,皮肤虽厚可并不坚韧,那张宽阔大嘴虽然擅长咬人但更适宜作为红缨枪的活靶子,花宾不禁去想象河马被扎得满嘴长枪的情景,便把它留在象舍中;犀牛对疼痛倒是不怎么敏感,皮肤也坚硬,但这可怜的动物遭受象鼻的虐待时日已久,花宾不忍心再让它去冲锋。


那嚷着要吃猪马牛羊的少爷,现已威风扫地。他的坐骑在乱军之中被飞扑而来的猴子们撕成碎片。猴群把极大的恨意都发泄在了他身上。猴爪扯住他的胳膊和大腿,猴牙像雨点一样落下,把他身上的锦缎绸袍撕成碎片,如果不是花宾及时赶到,他也成了残渣和碎肉了。


战毕,至少有四人死亡,十余人重伤,其中两人死于暴虐的英琪,花宾这边有六头小公鹿被拧断了脖颈,还有许多羊和猪负伤,另有一条狗被打断了脊梁。


英琪仍在对着尸体泄愤,尽管那尸身已被它糟蹋得看不出是尸身了。待这股劲过去了,它感到浑身疲软,筋疲力竭,庞大的身躯轰然坍倒——幸好它是趴下,而不是侧身倾倒,如果是倾倒,无数的矛尖就会被它沉重的身躯压迫,直接扎进它的心脏。


花宾跺跺脚,命令食肉动物们不要再去追赶逃窜的人了,给他们留条生路。老虎、狮子、黑熊听见主人的跺脚声,温顺地靠过来。


大象的身体很快就垮了下去。不能责备花宾照料不周,他已经竭尽所能,而他那样一个瘦小的男孩子,那样一对纤纤玉手,亦没有受过专门的兽医训练,平时给猫猫狗狗治治牙痛还勉强,面对遍体鳞伤的大象就有些力不从心了。上过药之后,便只能寄希望于厚皮动物顽强的生命力和自我恢复能力了。大象不是鳄鱼,没有迟钝的感官和麻木的痛觉,它是高智商、社会性的大型哺乳动物,对伤痛的感应尤为敏感。花宾把玉指放在象鼻尖儿旁,感受到这头巨兽在受伤时痛苦、起伏不均匀的喘息声,殊为心疼。


猴子们时不时向主人投来责备、怨恨的目光。无论从哪一方面理解,大象的倒下都令它们伤心欲绝。这不光是感情问题,猴群与大象朝夕相处,形影不离,确有深厚的感情基础;而更重要的原因花宾也一清二楚。


灵长类动物在险恶的丛林环境中并不占据优势,即便它们有灵巧的四肢和发达的大脑,也是枉然。在拥挤的食槽旁,最强壮的公猴也不是梅花鹿的对手,年轻气盛的小公鹿只要低下头晃动鹿角,就能让猴子们退避三舍。就连母鹿也是不好招惹的,一头年轻的小母鹿也重达一百五十磅,锋利的鹿蹄能像刀子一样砸向敌人。至于那些臭脾气的毛驴和暴躁的马儿,猴子就更不敢靠近了。没有大象替这些猴子做靠山,它们一时无法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变动。


动物都是慕强的,灵长类动物尤其如此。猴子不会像狗那样对主人抱有敬畏之心有如奴隶,也不会像猪一样随遇而安。花宾感到有所亏欠于猴群,大方地敞开了大门,邀请它们来到屋内进食,而不必同鹿群一样在屋外乱哄哄一片。而花宾只是离开了少许时间——他在厨房捣制了一些蓝莓酱来配面包,就这一会儿功夫,猴群已经把本属于他们的食物——花宾准备的香蕉和苹果悉数抢光,各自抱在怀里、夹在腋下、含在嗉囊中,个个如同饿死鬼托生,又纷纷跳跃上桌,去抢食花宾的晚餐——两块鹅蛋大小的酒酿馒头和一碗加了少许白糖的实心元宵;吞下了馒头,打翻了元宵,再去掠夺菘蓝的晚餐——一只烤得金黄酥脆的童子鸡。


如果说上述几点都还不能激怒好脾气的花宾的话,那猴群接下来的举动就有如飞蛾扑火了。它们又顽劣不堪地窜上书桌,跳上书架,因为它们在争食时搞得半身都是甜的咸的,猴毛飞旋,自然避免不了弄脏这里,玷污那里。又是对各自抢劫来的成果不满意,你看上我腋下的玉米,我看上你怀里的香蕉,又是大打出手,撕咬、抓挠,将手边的杂物信手破坏。


花宾珍藏的书籍多半被猴群糟蹋——不光是书,还有花宾收藏的乐谱和一些英俊少年的肖像。菘蓝无法制止这一乱象,只好退到卧室躲避片刻。及至花宾出来,目睹这一片狼藉,遍地的笔墨纸张,满纸的少年肖像和音乐剧剧本被破坏地不成样子,今天的烛光晚餐也付之一炬,他再好的脾气也经不得了。


“都出去,出去,”花宾露出铁青脸色,命令道。


最大的公猴鄙夷地望着他,五官嘲弄,似有讥讽。


花宾并不比一只大公猴强壮,猴子们并不畏惧他。


花宾怒意更增,他当即唤来门口的狗娃。公猴公然不惧,它使双足站起起来,捶打着胸脯,露出犬牙,对狗娃发出尖锐的嚎叫。狗娃恼怒起来,它呼唤来其他狗,要从门口闯进来。猴群也进入防御姿态——对灵长类动物而言,犬科动物不是多可怕的天敌。无论狼或狗,都只一张嘴来进攻,猴子有嘴有手,能抓能咬,嘴巴虽然不及狼的威有力,也有双手可以弥补。必要时,猴子们善于攀缘,爬墙上杆,飞檐走壁,也比困在地上的狗周旋余地要大得多。


这里是花宾的内室,空间有限,犀牛、河马、野猪等大块头挤不进来,猴子更加有恃无恐。


花宾平素里很少以暴压人,但那不代表他就不晓得如何使用暴力。他对动物习性的洞悉之深使得他能把各种动物的相生相克道理运用得炉火纯青,信手拈来。花宾轻轻踮起脚,昂起头,拍拍手——一条青白相间的巨蟒,从房梁上垂下头来,钵头那么大的蛇脑袋吞吐着蛇信子缓缓下落,花宾一挥手,做了个随它去的动作,这巨蟒便张嘴噬去。


群猴无力抵抗,倒不是一条网纹蟒有多么不可战胜,而是灵长类对蛇的恐惧仿佛是刻在基因里的。


矫健的公猴率先跳上书橱,进而三跃两跃扶摇直上,眼看就要临近窗口——花宾怎容他打破窗户逃生,那一面窗户的价格足够他几天的伙食费了——姐妹中更大的姐姐,那红中带黑的森蚺——它比妹妹要长一公尺多——此时正伏在更高的大梁上,它本不需要出来,叫它那不成器的妹妹去就足矣,眼下它略有些无奈地垂下尾巴来,尾尖轻轻抡甩,就像铁鞭一般,将扑向窗户的公猴打了下去。


巨蟒已然将数只最嚣张的公猴勒在书橱上,它显然不懂得如何控制自己的力道,破旧的书橱隐隐有许多裂痕迸现出来。


其余的猴子都被森蚺那红黑色的硕大尾巴限制在角落里。这尾尖就好像催眠的钟表,每一次摇晃都控制着这些猴儿的心灵,完全没有哪只猴子能破除恐惧,扑上去咬这尾巴一口。


巨蟒满眼乞求看着花宾,它欲张不张地把嘴凑过去,有吞噬的意思。随着花宾坚定地摇摇头,它有些泄气,但还是松开了身躯,脱离束缚的几只公猴立即夺门而逃;森蚺也慢条斯理地收回了尾巴,舒舒服服躺在房梁上继续睡觉,剩下的猴子也终于找到机会脱离这地狱。


此后,只要花宾的身影出现,猴子们总要躲得远远的;哪怕花宾把一篮子新鲜的香蕉送到猴山,它们也非要等花宾走远了才肯扑上去抢食;花宾工作时再也没有猴子来叨扰,晚间写日记时也再也没有不睡觉的小猴来烦他。可愈是这样,花宾就愈是觉得自己有愧于这些灵长类动物。


晚间,在灯火摇曳的象舍里,花宾把一串葡萄扯成一颗一颗,慢慢喂进大象嘴里——他的心思显然不在这上面。


巨蟒伸长了颈,竭力想把蛇头伸进花宾腋下,却又不敢逾矩。它呼吸、喘息的声音还是那么柔和。


森蚺暗红色的粗壮身躯从房梁上垂下来,毫不忌讳地把一个钵头大的大脑袋压到花宾的肩膀上。花宾揶揄:“你怎么总这么神出鬼没的,吓唬人。我告诉你,跟我这样也就算了,你不许这样子去吓唬菘蓝。”


这条红色的大水蚺呼吸的声儿就像拉风箱,那股野蛮的气息瞬间凝结了整个儿房间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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