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早期的母系氏族中,人与人之间是比较平等的。而随着男权社会的建立,掌握权力的始终为食物链顶端那一小撮男性,而受他们青睐的女性则拥有凌驾于大众之上的特权。由于男权社会中对男性的要求,男孩儿打小就被要求坚强,不允许哭泣,甚至被强迫忍受饥饿、疼痛、欺侮直至麻木,享受红利的却永远只是顶端那一小撮男性而非普罗天下的普通人。在这种环境下被人为培养起来的男性自尊在无形中迫使男性受到更多的苦难,只因为男孩儿相较于女孩儿拥有强健些的体魄和男性对爱情更大的欲望。假若我不是个boy lover,我永远没办法明白这个道理。”——蒋花宾,时年20岁。
花宾对自己异于常人的性取向这点已逐渐习惯,而不是尽力隐瞒。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纸总是包不住火的。他内心的躁火愈来愈重,对动物的热爱也不能阻止这股欲火。他已经二十岁了,虽然他比同龄人要文雅许多,收敛许多,但他终究不能免俗。终日与动物待在一起,唯一一个眉清目秀的人还已经名草有主。
清廷的公子哥与花宾经历了那场不愉快,教士出面制止,纨绔们还是不太敢在租界做出出格的事情来,悻悻离去。但花宾却因为此事不愿继续进行表演。“我原以为租界比乡下要高雅、文明一些,人与人之间能温柔、和善一些,但是即便我在舞台上大放异彩,万众瞩目,赢取掌声如雷,那些人上人还是能随意侮辱甚至殴打我。我想我还是去县图书馆谋取一个职位要好些,这比较适合我。”教士尊重花宾的意愿,他也信守诺言,动用自己的人脉关系在图书馆替花宾谋求了一个看守员的位子,不日即可工作。
教士要多发给花宾两个月的薪资,花宾执意不受。教士说:“不是白给你。路德维希就要接手这个园子了,他做事雷厉风行,但也有些粗枝大叶,不如你细心。我希望你这几天多帮衬他,这些是报酬。”
花宾便执意要干满两个月,替路德维希将路铺好。一个是为了报答教士的知遇之恩,一个也是为了安慰自己内心那份对路德维希的暗恋,始终存在,难以割舍,却又不能表露出来。
路德维希清闲了许多,终日无所事事,花宾承担了一切,搞得他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他每天的娱乐就只剩下了在园内的水池中畅泳,向异性员工们展现自己绝美的身材。
花宾骑着骆驼重回到集市上去挑选动物。这是一匹历经磨难的动物。花宾宁愿骑在骆驼背上——他不愿坐在骆驼瘦削的脖颈上令它不舒服,骆驼的两枚驼峰之间的空隙刚好能容下花宾瘦小的身躯,花宾就在这样一个滑稽的位置安身了。可能是从前受的苦难太多了,花宾在骆驼眼中的地位不亚于“救世主”,它们也因此把花宾看得格外重要,显得格外“小气”。表演节目时犀牛不慎撞倒了花宾,骆驼们就把一口带着腥味的口水喷过去——这是骆驼独有的御敌手段。平心而论,花宾并没有因为自己跌倒而对犀牛生气,但是犀牛角捅穿了他心爱的红围巾,这是寄托着他对林氏最后一点回忆的东西,这让他大发雷霆。
此后好长的一段时间里,凡有动物与花宾走得过近,一经被骆驼看见,它们就不分青红皂白冲上来喷吐唾沫、还要张嘴来啃咬。它们甚至不给花宾一点独处的时间。每天晚上,花宾要把自己锁在屋子里做一些私密的事——写信给乡下的小林,为了弥补内心对林氏的愧疚,花宾把他的工资的三分之一都寄给了小林,并在信中附上他的经验所得。那红毛公驼便倚靠在窗边,看着主人的轮廓发出焦躁的低吼。
花宾在信中写道:“我们两家情同骨肉,我所以要与你说些靠心贴背的话。我年轻的时候给大财主周家的二少爷周伦湘做过书童,侍奉他念私塾,给他磨墨。有时候他心情好,也陪我一起吟两句诗。这个世俗是很丑恶的,尤其是对男性而言。我们这样子的男孩儿是不受人待见的,我们都做过逃兵,旁人会说我们没有男子气概,没有血性,可是血性算个什么东西呢?凭什么我们要为那些虚无缥缈的荣誉去拼命?他们说,‘男人没有好与坏,只有强跟弱’,这话简直是混账!难道这个世界上拳头大就是道理?那我们人类岂不是跟豺狼虎豹一样了。
“如果你生活上有什么困难,但言无妨。如果受人欺负了,不要争执,我们这样的身子骨,说什么也斗不过人家。相信善恶有报。生活中要多做好事。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嘛。没事的时候多拜一拜佛祖菩萨,不要做伤天害理的事,一定要问心无愧。
“我本月多给你十块钱。你替我做一件事。村南口的青割河边有许多江獭,它们一般会在河中央的石头上晒太阳,你买点腊肉和咸鱼,丢在河滩上就可以了。谢谢。小心别被豺狗咬了。”
花宾骑着骆驼故地重游。在昔日的铁笼前,那对食人狮只剩下一只——鬃毛飘逸、身材健硕的那只已被买走了——可能是被制成了标本,也可能成为了富人的玩物。剩下一只鬃毛稀疏、瘦骨嶙峋的公狮,隔着铁栏杆拼命要来舔舐花宾的鞋尖,央求他救命。它没有漂亮的外表,如果再没有买主,它就要被剥皮了。它亲眼目睹过一匹生病的豹子被拽出笼去,就那样活生生地剥去了皮——这样剥的皮会更加紧致,富有弹性。
它本就有些神经质,现在更为严重,每天都躲在狭小的角落里瑟瑟发抖,变得阴郁、内敛,不愿招人注意。可只要有人走进笼子,哪怕是给它喂食,它也觉得是要抓它去剥皮,就会立即发起疯来,四处乱窜,咆哮不止,把自己本就不多的鬃毛抓地飘散零落,脸上道道血痕,显得更为丑陋、狞恶。花宾于心不忍,加上此时已有了经济实力,便救它脱离了苦海。
花宾知道路德维希不喜欢他带回来的骆驼,这些动物太平民化了。可他没料到路德维希同样也不喜欢他带回来的狮子。当花宾带着那可怜巴巴的大猫回到动物园时,路德维希的冷冰冰的话语让花宾感到他绝非真的爱食肉动物:“这样儿不健全的个体,你带它回来做什么?猛兽的脸都要给它丢尽了。作为一头狮子,它胆小到这个地步,还不如成为一个标本来的痛快。”
路德维希想要的是“man-eater”,是能够彰显野性之美的猛兽。
两个月后,路德维希准备好走马上任了,花宾才收拾行李,前往图书馆上任。他一只动物都没有带走,连他最亲的猪,最听话的狗,他也通通留下了。他还是向往一个文化人的工作的,他也想每天坐在办公室里引经据典谈论动物学,而不是披星戴月照顾动物不分昼夜,那实在太累了,他的身子骨太弱,吃不消的。
当晚,花宾又跑到象舍里,看到精神面貌已大为改观的英琪,他抱住粗壮有力的象鼻,不无感激地说:“我真的很感激这些天你对我工作上的支持,英琪,我永远会记得这段岁月。我会时不时来看你的。人和大象是寿命最长的陆生哺乳动物,不是吗?等我什么时候也遇上了命里的那个‘他’,我和他拜天地的时候,我还要请你来做我的证婚人呢!
“我知道你不喜欢路德维希,因为他对你不好。他只是有些生疏,有点急功近利。你要多帮衬他。就当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好吗?园里的大家伙儿我就交给你啦!”
犀牛蜷缩在象舍的角落,花宾没有注意到。
图书馆的环境很好,符合花宾的预期,馆长与教士是多年故交,对花宾很友善;和花宾比邻的同事是个甜美的小姑娘,热情大方待人;教士在司法界也颇有影响力,花宾的考核报告和入教会申请没有费多大周章就敲板决定了。
那是一个淅淅沥沥的雨夜,就像当初花宾遇见黑熊的时候一模一样。图书馆里没有什么生气,只有几个行人进来躲雨,顺便翻几页书。花宾热情地给他们沏上茶,招待完他们后,便又伏到自己的案牍上去读书——读的是法国大作家“齿”所写的《天之根》,书中的灵魂是大象。书中深刻描写了人类对大象两种截然不同的向往:非洲的穷苦人,憧憬并渴望着大象的肉,那简直是一座肉山!欧洲的文明人则憧憬洁白的象牙。当地的军阀便猎杀大象,把象肉卖给山民,象牙卖给商客,牟取暴利。至于大象的雄伟和壮丽?那是吃得饱的人才会想的事。
花宾读得如痴如醉,完全感受不到外界的声响和异动。突然,一颗石头砸到窗边,无暇的窗面出现蜘蛛网一样不规则的裂痕,花宾有些恼火,可能又是哪个穷孩子在玩闹。他整理了一下红围巾和制服,走出门去,清清嗓子,打算驱走这些没人管教的孩子。雨中,少有行人,街对面,一只湿漉漉的大猴子蹲坐在一块青石板上,直勾勾盯着花宾。
如果说有什么哺乳动物无法激起花宾的爱心,那就是灵长类了。连犀牛、河马都不曾对花宾不敬,唯独那些猴子对花宾多次动手动脚,不服管教。一直到花宾离开,都没有和猴群建立感情基础。花宾没有去驱赶猴子,也不想招呼它进来躲雨,他不希望一只龇牙咧嘴又水渍渍的猴子到图书馆里去吓人。他只打算给园内捎个信,猴子跑出来了。
猴子尖锐地咆哮一声,花宾愕然回头,发现它已然不见了。等他满腹狐疑想进门时,只感觉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跳到他背上,他站立不稳,摔倒在地,他孱弱的身子骨经不住一点折腾,瞬间没了反抗能力。许多双毛茸茸的手便从四面八方伸了过来,把他抓住了。
这是一幅相当标准、典型的受难图——花宾身着笔挺的西装,是人类文明世界文雅、高洁、柔和的象征,猴子们青面獠牙,浑身上下的毛发被雨水打湿结成一绺一绺的,比自然界中任何一种常见的哺乳动物都要丑陋,是自然界凶残、丑恶最真实的写照。没有抵抗能力的花宾的身家性命完全被掌握在猴群的手中,任其摆布。
一路上是坎坷的,也是惶恐不安的。虽然花宾不喜欢猴子,但他同样读过很多关于灵长类动物的书籍。在折磨取乐这件事上,灵长类动物要远远比豺狼虎豹玩得精湛。它们没有尖牙利爪,身体也单薄,一眼看上去就不是为了杀戮而生的,可它们偏偏要舍近求远,用抓树枝、采撷果实的双手去捕捉小动物,可等它们捉到手了,又不知道怎样下杀手,往往就随意处置,这儿咬一口,那儿挠一下,猎物是死于恐惧和疼痛的。童话故事中,所有动物都羞于与猴子为伍,为此它们不得不躲到高高的树冠上,以避开群兽的追打。
在开阔的空地上,英琪庞大的瓦灰色身躯被束缚在古树上,一对蒲葵大耳紧贴着后颈,前额叶有规律地跳动着——这是大象之间独有的次声波交流的方式,人类听不见,只能感受到空气中有节奏的振动。象群之间以亲情为纽带相联结,一方有难,八方驰援,因而造就了动物界最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一头孤象遭难时,往往能招来若干兄弟姊妹相救。可惜像大象这样昂贵的动物,园中只有一头,英琪的呼救声没有谁听得见。
尽管还身处猴群的控制中,花宾的身体并未遭受到什么凌辱或伤害。看得出来,猴子们已经在尽可能放轻手上的力道了,否则按照它们的脾气,花宾身上肯定早已皮开肉绽了。到临近园区时,花宾感到浑身不舒坦,胸口像压着重物一样喘不过气来,就像当初他在乡下遇见老虎时的感觉一样。
他猛地开始剧烈挣扎,猴子们防备不及,被他挣脱——他扑通跌倒在地上,开始了呕吐。
园中,路德维希正擦拭着他的双筒猎枪。
一只硕大无朋的棕熊和一匹白额虎围拢在路德维希身边,献媚邀宠——这没有什么好惊讶的。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男子,只要不是花宾这种娘娘腔,十有八九都会迷恋狮子、老虎、棕熊身上的那种高傲,威严,冷峻,不屈,这些具备野性的食肉动物比摇尾乞怜的狗有魅力多了。
听上去多么讽刺——古代人憎恶猛兽伤害他们的家畜和孩子,历经千辛万苦把狼驯化成了狗,让狼收拢了野心,隐去了爪牙,替人看护羊群。如今的人却因为猛兽的所谓野性而重新要赞誉它们,却贬低忠诚的狗。
路德维希费尽心机从乡下的猎户手中买来这匹为祸乡梓多年的老虎,又从海关处得到这头棕熊,满足了,他想要拥有顶级掠食者的愿望。他当然理所应当地认为猛兽应得到更好的照顾,而不应该耗费钱财去豢养那些肥猪、野狗、羔羊、骆驼。花宾一走,他就牵来那匹伤痕累累的红毛公驼,在木桩上栓牢后磨刀霍霍,要剥皮取肉喂老虎。他是动物园的管理人,他有权决定这些牲口的生死。而那大象竟然伸出象鼻拔起木桩,公驼飞奔回兽舍,躲进驼群中去了;他恼怒起来,提起马鞭抽向圆滚滚的象头,那碗口一样粗的象鼻像条蟒蛇一样有力而又灵巧,一把搂住他的腰身,把他轻轻提起,像强制性后空翻一样把他悬在空中,毫不费力。
他哪里受过如此的屈辱呢?他在园中翻箱倒柜找寻象钩,四处寻不见,更是火上浇油。他索性子弹上膛,屠刀磨亮。
老虎匍匐在路德维希脚下,发出欢呼的嚎叫。这是进餐前的奏乐,是狂欢前的礼仪。而对棕熊来说,虽然它可能之前从来没有见过大象,但本能告诉它这是一座肉山,除了分肉外,它想破脑袋也不知道大象有其他的作用。此时,虎和熊只想积蓄体力,等待会儿抢肉时多吃几口,毕竟下一顿还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
成群的猎豹也被它们恶毒的主人从地下室里释放出来,它们的颈上都悉数套着项圈,连接着铁链,鲜有自由驰骋的机会,对主子的服从已然根深蒂固,即便取下了枷锁,也不会萌生逃跑的念头。它们当然也企盼着眼前这座肉山的轰然倒塌,它们好扑上去大快朵颐——可即便大象被束缚着,它们依然没有胆量靠的太近。它们生来就不是和这种巨型猎物较劲的角色,平淡地捕捉鸟雀和野兔才是它们的拿手好戏,就算路德维希强行改变了它们的狩猎模式,也没法改变骨子里的怯懦。
被路德维希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猎鹰们——那些身着金色翎羽的猛禽,路德维希总是不肯让它们吃得太饱,这些翱翔苍穹的动物总是比四足着地的生灵更加向往自由、难以驯服,如果吃得太饱,就会萌生其他念头。每次进食,都必须由主人亲自把控,把肉切割成小块,定时定量供给,猛禽们的肠胃始终处于蠕动与抽搐中,无暇顾及其他,只有不断地卖力邀宠以获取主人的喂食。现在的它们尽管身上无有锁链,也没有奔逃的趋势,各自站在鹰杠上,温顺地等着虎豹优先进食,安然等候路德维希来照顾它们。
那只瘦骨嶙峋的公狮,被花宾从集市上救下来,依然时瘦瘦小小的;那只形销骨立的老虎,被花宾从乡下带回来,也像只放大的煨灶猫,与路德维希威猛的白额虎形成鲜明对比,白额虎厌恶地把它俩驱而远之,此刻它俩当然也想找个好位置争夺象肉,可白额虎只是瞪它俩一眼,它们就只能灰溜溜闪开了。
四周的食草动物们——有水牛、黄牛、牦牛,也有梅花鹿,驴子与骡子,山羊和羚羊,都聚集于此。大一些的动物,比如水牛,并不畏惧猎豹与猎鹰,但依旧不敢离老虎太近。
那些花宾从家乡带来的狗,一齐聚集在狗娃身边,不愿参与这场盛宴。狗娃发出低吼,恶狠狠地盯着路德维希。它晓得它的花宾主人绝不容许园中的动物们自相残杀,路德维希倒行逆施的举动一定没有事先与主人商量,可惜它只是一条狼狗,没办法力挽狂澜;它想率领狗群冲上去扑咬,但当老虎转过头,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咕噜声,狗群就打着寒战,不敢上前了。
花宾的动物各色各样,膘肥体壮的羊,丰腴壮硕的牛,论数量,它们完全能五个对一个、十个对一个,就是压也能把老虎压死了;但牛羊的犄角只是同类竞争的武器,一旦遇上食肉动物,就变得软趴趴的了。金色胡须的小山羊焦躁地跳动着,时不时向远方眺望。
密密麻麻蜿蜒爬行的蛇,第一次在路德维希眼前露面,它们吞吐着蛇信子,示威般地昂起头颈来,两条如龙的巨大身躯隐隐约约潜藏在废旧喷泉荡漾的一池死水中——这两条怪物版的大蛇驱使着蛇群前进。
鹰杠上的猛禽调转头去,厉声尖啸了一阵,此起彼伏,一声尖过一声。这是生物链上的天敌克制,群蛇停止了骚动,各自散去;水中如龙的两道巨大黑影似乎也不愿过早抛头露面,顺着水道钻进深池中去了。
花宾在猴子们的簇拥中出现在园门口,他疾呼着奔来,“不要,千万不要,”他看见冷冰冰的枪口开始抬高,他知道路德维希虽然不是什么精明的射手,但大象这样大的目标绝无存活的可能。
狗群瞧见是花宾,兴奋起来,狗娃也如同有了胆气,朝白额虎、棕熊狂吠起来。
路德维希有些手足无措,略有些尴尬地放下枪,迎了上去:“我本想通知你的,但是,天气不好,你也知道,下着雨,我没有换洗的衣物了。”
花宾晓得他这辈子算是只能和动物园绑在一起了。他扯下红围巾,欲抽打白额虎,老虎吹胡子瞪眼,并不怕他。
花宾揭开束缚在象腿上的绳链,摆脱囚禁的小公象泄愤般伸出象鼻去左右抡打,白额虎见势不妙便抽身离去,棕熊翻身滚下河沟去,猎豹霎时间没了影儿;瘦小的公狮和老虎逃脱不及,被象鼻揪住尾尖,倒悬起来,它们呦呦哀鸣,光秃秃的脖颈展露出来,就像两个面白无须的羸弱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