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巷,梧桐别苑。
“将军,我好想你。虽然将军离开没几天,但就是很想念将军……”高照从一个精致的匣子里抽出一张书信,大声朗读。
“啊啊啊……”祝筠捂着脸,同时用修长的中指堵住耳朵,“你不要再念啦。”
“给我写的信,为何不寄给我。”高照举着信问道。
“听着就怪难为情的。”祝筠按下高照的手,将信封回匣子。
“长安,喜欢我为何不早点说。若不是我无意间打开匣子,我竟不知道你那么早就在意我。”高照压倒祝筠。
祝筠避开高照犀利的目光,“我刚被送给你那日,在梁安驿站门口,你很严肃的告诫我,让我收起在白玉京里学的那一套。那会儿您还说,若是发现我勾人施魅,就要——阉了我。”
高照摸摸祝筠的额头,温言道,“是我不好,吓到你了。”
“少爷,马车准备好了。”“哐”门开了,孙平大步流星走进来,见坐塌上亲密的二人,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祝筠惊慌失色,赶忙爬了起来。高照也“咻”地站了起来。
“其实刚才我们什么都没做,我和军中兄弟比武的时候,打的狠了也会纠缠在一起。”高照解释道。
“那你们也在床榻上比武么?”孙平嘴快,刚说完便发现自己没有照顾祝筠的情绪,“还需要什么……喊我……”孙平晃晃头,匆匆离开了。
“他脸色很不好。”高照目送孙平离开,回头跟祝筠道。
“可能在他心里,我是一颗好白菜。”祝筠道。
“你蛐蛐我。”高照抱臂道。
“我只是说出了他真实的想法。”祝筠咧嘴道。
“回府吧,回去就自由了。”高照认真思索道。
一同归京的日子,是这个季节少有的风和日丽,马车载着他们在凤鸣霞转了一圈,路过郡守府,路过临江小筑,路过高照跳进祝筠车里的酒楼,路过南城裁缝铺子,驶出曾将祝筠堵在门外城楼,载满重逢的回忆。
“那时王姬也在凤鸣霞,你接我进城、带我吃宴席、还把我从王姬手里抢走……”高照驾着马车,祝筠趴在车厢门口徐徐道。
“是啊,”高照忽而感慨,“那时景和也在,军师也才刚刚失踪……”
“我还记得明王是带着那只馋嘴的海东青来的,结果海东青被三皇子拐走,明王殿下大发雷霆。”祝筠看着天际倏忽而过的飞鸟。
“海东青能将军师的消息带回来,也算因祸得福。”高照道。
“不知小鹰有没有回到军师身边,还能不能带消息回来,”祝筠看着远方追逐的群鸟的枭鹰,忍不住勾起手指吹了声哨子——高照曾经教的训鹰的哨子。
祝筠没料到的是,那隼真的被哨声吸引,盘旋着就往马车这边冲下来,“救命,我招惹了一只鹰,它把我们当猎物了。”祝筠缩回脑袋。
高照立刻勒停马车,将祝筠护在身后,挽起袖口,露出袖箭。那隼自高空俯冲,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就在高照决心瞄准时,枭鹰一声长啸。那声音,陌生又熟悉。
“将军,它羽翅上有斑点。”祝筠大喊。
高照见野鹰被家哨吸引时,亦十分诧异。奈何那鹰速度极快,高照举箭只为防不时之需。再及祝筠呼喊,高照方着眼打量那只鹰。雪白是羽翅展开,斑点连成一片好似波浪。不是那个馋嘴的家伙,又是哪个。
小鹰有长大了,变成了翱翔九霄的鹰隼。
海东青不认识袖箭,但他熟悉高照的手臂。以前,高照就是这样举起手臂等它落下。飞翔千里,终于听到熟悉的哨声,见到熟悉的手臂,海东青也欣然长啸。
“你这家伙,竟然还记得凤鸣霞。”高照没带护臂,海东青爪下没轻重,胳膊被抓得疼,高照却都顾不得了。
“它竟然真的飞回来了。”祝筠眼角飙出泪花,拿出孙平送的腊肉,献给奔波劳顿的海东青。
海东青也当真不客气,闻着味就撕咬起来。
“还真是只馋嘴鹰。”高照梳理着羽毛。
“快看看军师有没有寄信回来。”祝筠见周围无人道。
高照沿着鹰腿摸了摸,果真有凹凸处。小心扣下来,展开,背面竟然是一张图纸。图纸上,一点朱红标记着一个位置。
高照的手,激动到颤抖。待冷静下来,只觉愧对祝筠,“我要去皖南郡,归期不定。”
“尽管做你想做的事。”祝筠道。
“长安,对不起,我食言了。”高照低下头,“今年又不能陪你一起过年。”
“谁说过年一定要在家里?只要和文文在一起,无论身处何方都能一起过年。”祝筠郑重请求,“侯爷,请允许我与你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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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照离开凤鸣霞时,差人传信回京,一封告知父母事务缠身,元日不归,一封带到侯府,命留守京中的张冉赶去皖南郡。高照回京时受封时,为安陛下与朝臣之心,就在朝堂之上将兵符当众交回,现下调动不了鄂北军。好在鄂北军的影卫直接听命于高照,遇到棘手的事情随时能派上用场。
皖南郡地处江南,与东南的梁安一山之隔,因当地官员循规守旧,远不及梁安繁盛。明王入封地后,因需乔装商旅以图便利,故大兴商贸。皖南郡方渐渐兴盛起来。
高照第一次出征便途径皖南郡,那时的皖南郡当真是穷山恶水之地。而今日之皖南,若非皖南郡的石碑立在眼前,着实不敢相信,一座城如浴火之凤,焕然新生。
“都是哥哥的功劳。”庆宁公主乔扮男装,随明王前来相迎,“哥哥说要将皖南府治理成大才子所向往的那种夜不闭户的大同社会。”
“见笑了。”明王谦逊,“离理想的实现还隔着十万八千里。高大哥怎么有空年前赶来,怕我过年孤单吗?”
“也可能是怕我过年孤单,”庆宁抢答,“高大哥你是不知道,哥哥这一年春夏治理皖南府,秋冬都在跟着商队往燕国跑,常常整月都看不见人影。若不是快要过年了,高大哥你来就扑空了。”
“嘘,外面人多,当心被人听了去。”明王道,“我做的都是正事。”
“不怨景和,”高照拍拍明王的肩膀以示鼓励,“我们进府再聊吧。”
皖南的王府十分朴素,甚至不及沈叔徜在京中的竹笙居。明王当初打算将景姒的院子修缮的华丽些,但被景姒拒绝了。生意往来,需要大量资金作为本钱。
“你的跟班呢,信上说他随你一起。”明王屏退左右,顺带问起祝筠。
“他住驿馆,大抵是担心你不喜见他。”高照道。
明王尴尬一笑,“以前觉得自己高高在上,便怎么看他都不顺眼。无论他多么努力,为魏国做出多少贡献。现在常跟着商队走动,真真切切觉得自己就是个普普通通人,脱离了权利的漩涡,谁也不比谁高贵,有时候,我还不如他呢。”
高照也不反驳,“经商的事你自然比不过他,人家打小学过来的。你擅长的并非经商,何故跟人比较你不擅长的事情。”
“也对,”明王点点头,“可是留给我的发挥空间只剩皖南府的一亩三分地了。”
“这事哥哥你可别发牢骚了,是你自己不要的。”景姒嘴快,“高大哥兵都给你调来了,你却放弃了,还让高大哥白白挨了百数军棍。”
“是我思虑不周,我没想那么多。”明明连连道歉。
“诶,隔墙有耳,此事休要再提。”高照摆摆手,寻了个座位坐下,取出军师传来的图纸,缓缓展开,“阿渊来信了。”
“什么!”刚刚落座的明王嚯得站起来。庆宁公主也喜出望外。
“是张图纸,这几日我对比了两国地图,他红笔标注的位置,应该是燕国的邙山。”高照道。
“邙山不高,是燕国皇家猎场。燕国融合了草原围猎的习俗,每年春秋燕王都会带着文武百官京郊围猎。”明王一边翻找燕国地图,一边道。
“难道军师在邙山?”庆宁公主推测。
“不,邙山平时只有驻军。我这几个月探回的消息,师兄应该一直被囚禁在公主府。”明王迅速铺开地图,“邙水,山下邙水直通大江!如果师兄能跟随燕国大公主去猎场,我们就有机会走水路接他!”明王激动地捶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