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天峰上乌云翻滚,祭坛四周铁甲铮铮,墨国大旗狂啸怒吼,剑光刀影如同鬼魅。
一场祭拜莫氏先祖的仪式变了样,仿佛一张血迹斑斑的屠肉案板,被人扯去了那华锦之衣,露出了狰狞可怖的面容。泰平的眼睛紧紧盯着墨白,不敢相信这个曾经救自己于水火的少年,如今变成了一头红了眼的野兽,竟然采用绑架子琴的方式,威胁自己伏首就诛。
狂风吹拂着祭坛四周的旗帜,吹拂着山林涛声阵阵,吹拂着那乌云越压越低,也吹拂得泰平的心越来越冷。墨白的周围聚拢着众多朝臣,外围有上百名甲士护住,生怕有人伤害了墨国大王。更多的甲士或执长剑,或者拿着长矛铁朔,将祭坛的退路全部封锁。
赵无霜面若冰霜,站在祭坛的一个角落,处于进可攻、退可守的位置。泰平看着赵无霜,不由得想到项天歌。在泰平的心目中,项天歌绝不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反倒是一个有真性情的汉子。如果不是项天歌手下留情,也许泰平在车轮峰就性命不保了。
赵无霜会比他更加可怕。
后来,项天歌在犀牛泽与泰平见了最后一面,将天歌第七击毫无保留地展示,传授给了泰平。临死之前,项天歌提醒泰平,一定要留意赵无霜。
除了赵无霜之外,墨白身边还有什么绝世高手吗?泰平的目光掠过了赵无霜,看向保护墨白的那些甲士。他隐隐之间感觉到,这些甲士中藏着一些顶尖高手,强大的杀气已经弥漫开来。
泰平又扫向祭桌那里,看到郑重褪去外衣,露出了里面的紧身衣。他的手里多了一柄宝剑,闪烁着寒冷的青光,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可见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利刃。郑重缓缓地绕过祭桌,双眼紧盯着泰平,如同野兽盯着自己的猎物。
那二十八位助祭也现了原形。他们的葛袍与帽子扔到一旁,手里各拿着奇形怪状的武器,目露凶光地看着泰平,以郑重为中心散开。尽管泰平的江湖经验不足,但是他还是能够一眼看出,这些人中不乏高手,以七个结成战阵的人功夫最高。
泰平转身向祭坛下方看去。更多的甲士从四面八方涌来,如同黑色的海浪一样,将祭坛困在正中央。祭坛南方的林中人声嘈杂,涌来更多的手执长矛的武士,押着跟随泰平参加祭祀仪式的部下。在那些武士前方,为首者正是逐鹿堂主项脊,后面还跟着巫剑、钟勉等人。
环顾四周,大敌当前。
事到如今,泰平反倒是更加平静了。他回身看了看凌雨涯与江逾白,以及身边的十二个勇士,心中不免觉得有点感动,又有一点儿忧伤。这十二个勇士是秦昭留下的,每个人都有万夫莫挡之勇,若是征战于沙场之上,必可建立一番功业。如今,他们表现得凛然不惧,显然做好陪同自己赴死的准备,这让泰平觉得于心不忍。
凌雨涯是茂陵封城的隆吉镇人,与秦程大督本家沾亲,亦是巨弓峰上少有的剑术好手。在没有出征天域高原之时,泰平曾点拨凌雨涯剑术,两人便以师徒相称。转战西北、西南各地期间,凌雨涯一直追随泰平,除了军事战略提升不少,剑术水平更是大为精进。
江逾白与泰平相识得最早,曾经相遇于白猿山,此后再未见过面,直到重逢于蛮戎的象牙镇。令泰平没想到的是,江逾白不惧艰险,陪着自己回到了逐鹿,还主动请命来到仰天峰,一起面对眼下的危机。此刻,江逾白与凌雨涯都抽出长剑,左右护卫泰平。
“各位,你们害怕吗?”泰平朗声问道。
“与变天者血战仰天峰,乃是替亚夏族战斗,纵是粉身碎骨,我等也绝不后悔。”十四个人高声喊道。
“好。”泰平回转身,再次望向墨白。
“大王,决裂不可避免吗?”泰平高声喊道。
“泰平应该明白,墨国只能有一个真正的变天者,而且只能是我。”墨白高声回答。
“好。大王,子琴的人现在何处?”
“泰大良,子琴姑娘的事我不清楚,也绝不是我指使的,更不知道她被藏在哪里,只希望你千万不要记恨我。”墨白脸上微微发红。
“大王,泰平已经是瓮中之鳖,无法逃出仰天峰生天,何必再向他解释什么?泰平,你自诩功劳比天,竟然派人散布承命于天的消息,大王除掉你乃是顺承天意。”木燃冷冷地笑道。
“木燃,我一直认为你虽然自私,总还有一些治国的才华,便支持你当上了墨国大尹,望你能够懂得如何报恩于国。没想到的是,如今你变本加厉,竟然怂恿墨白设下埋伏,在秦山祭坛上向我动手,真是让我对你为人不耻啊!”
“泰平,你现在已经穷途末路,还逞什么口舌之勇?你不是想知道子琴在哪里吗?你顺着我的手指方向看。”宋奇一边说,一边指向仰天峰峰尖。
泰平顺着宋奇指的方向看去。峰尖下方草丛中人影闪动,出现了三个壮硕的汉子,手中各执兵刃。三人中间站着一个女子,已经被人捆绑束缚,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子琴。
“大王,既然你认定泰平是罪魁祸首,就派人来要我的命吧!不过,子琴与我身边众将士是无辜的,希望大王能够网开一面,让他们离开秦山仰天峰,过平凡人的日子吧!”
“哈哈哈哈,泰平大良难道是说笑吗?你被困在祭坛上,如同这三牲祭品一样,已经是万难逃脱了,怎么还以为身居高位,能够对别人颐指气使吗?”宋奇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令旗举起,朝着祭坛四方摇了摇。
“誓杀泰平,报效墨国!”仰天峰上喊声雷动,与那沉闷的夏雷形成鲜明的对比。
“如此看来,墨白大王不肯顾念旧情,对子琴和这些武士高抬贵手?”
“泰平大良,狄空老朽虽然上了年纪,倒是愿意替你照顾子琴姑娘,你就放心地上路吧!”狄空自认为胜券在握,不由得喜形于色,站在两个甲士后面,向泰平挑衅道。
“既然如此,泰平只有舍生忘死了。”泰平的话音还未落,人已如鹰隼般飞掠而起,恰似闪电般到了狄空近前。
那两个武士尚未看清,泰平已经又纵回原地,仿佛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狄空的眼睛向外凸出,如同一双死金鱼眼,不敢置信世间能有如此身法快如闪电之人。少顷,狄空的身子萎顿倒地,如同一捆稻草一样,斜躺在两个武士的脚下,喉咙处冒出汩汩鲜血。
从出剑到收剑转瞬即逝,祭坛上几乎无人相信,泰平的身法与剑术,已经达到了如此不可思议的地步。墨白身边的众臣吓得乱叫,好像一群待宰的羔羊似的,挤到守卫武士的后方,脸上露出惊诧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