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鹿二人、天门七宿、湘水门三人,同行一十二人骑着高头骏马,迎风冒雪,去往天门山,一路浩浩荡荡,颇是壮观。日头偏西时,骏马蹄疾,行入荒林,忽然一声鸣叫划过苍穹,跟着一只野兔从路边一蹿而过。
奔驰在最前头的林带猿豁然提缰勒马,身后众人便也依次停下。奎木狼望着蹿入草丛的野兔,两眼放光,林带猿哈哈大笑,转头问向众人,道:“大家都是江湖上喊的出名号的风流人物,今日途经荒林,何不纵马逐兔,一显少侠风采。”
“正有此意!”斗木獬、奎木狼齐声喊道,两人颇是兴奋,已摩拳擦掌。林带猿道:“这林中不止野兔,还有其他猎物,我等兵分几路,纵马奔驰,且看归来时,谁人手中猎物最多。”
“好!”角木蛟亦朗声应和,房日兔当即策马后退几步,停在令狐峥身旁,道:“掌门,房日兔斗胆请求,与你、与鹿教主一路!”令狐峥尚未回答,毕月乌与壁水㺄双双调转马头,向后驰去,拦在房日兔与令狐峥中间,毕月乌道:“我师姐妹三分一路,你跟我们走。”
话音一落,两条长腿齐齐踢出,一左一右落在房日兔座下骏马的屁股上,马儿吃疼,率先奔了出去。角木蛟当即道:“今日,天门七宿兵分两路,三位师妹一路,我兄弟四人一路,各凭本事分胜负。”
“好!”毕月乌、壁水㺄朗声应和,便驾马追房日兔而去;天门七宿中的四男亦纵马前驱,向林中左边而去。林带猿拍了拍腰间的酒葫芦,略略失望,如今他唯有与自家两位师妹一路了,便道:“两位师妹且随我来,今日我湘水门一带双衣力战天门七宿。”
林带猿带着两个师妹向林中一蹿,片刻功夫便没了踪影。林中仅剩下狐鹿二人,令狐峥脑袋一转,看向鹿骄嵘,虽未言语,眼神却透着询问之意,鹿骄嵘道:“江湖皆在你我脚下,何况林中一场纵马逐兔,人不风流枉少年!”
令狐峥心潮澎湃,哈哈大笑,道:“你我二人联手,必满载而归。”两人提缰一纵,两匹马儿双双驰出,蹿入丛林深处。
一十二人兵分四路,不知今日战况如何?
时已至冬末近初春,林中草木中亦有几丛郁郁葱葱的,角木蛟等四人向东深入,飞驰二里路,眼前忽然一阵窸窣响动,氐土貉眼疾手快,顺手折断一根树枝扔了出去,破风响动极大,甫一插入草丛中,一只灰色的大肥野兔便蹿了出来。
兔子向左折蹿三下,向前一跃,钻入另一草丛中。斗木獬、奎木狼两人心潮澎湃,道:“追!”座下马儿嘶鸣一声,纵蹄一跃,疾追过去。
角木蛟、氐土貉则驾马向右,与两位师兄弟合力左右包抄。獬、狼二人逼近那野兔之时,两人双双腾空而起,奎木狼使一招“赤脚翻天”,右手拍在马鞍之上,身子倒立,两脚向前横扫而去;斗木獬纵身一起,双足堪堪踏落在奎木狼脚上,借其力、增己势,身子如利箭一般,向前急射而出,他在半空中连翻两个空心筋斗,接着使“飞鸿踏雪”一招,人影随风,赶落在那野兔前头,跟着右手横扫,掠过草丛,当即握住了一双兔耳。
如此纵跃、借势、擒兔一气呵成,出师便捷,大快人心。斗木獬提气一翻,双足踏在树上,使一招“跳珠上树”,徐徐向上。奎木狼早已落马背上,一边纵马向前,一掌拍在斗木獬坐骑屁股上,马儿吃疼,向前一纵,斗木獬便双足一展,轻轻落下,不偏不倚,正落在马鞍上,提着兔子,开怀大笑,道:“纵马逐兔,兄弟同心,手到擒来。”
角木蛟、氐土貉两人驾马从左边飞驰而来,满脸笑意,赞道:“好!”一旁的草丛中忽然又有颤动,两人瞥眼一看,登时大喜,未及与两个师兄弟汇合便先调转马头,向那草丛里的东西疾追过去。
两匹骏马、八蹄腾跃,马上两人意气风发,一左一右包围野兔,却见得那兔子向草丛里一蹿就没了动静。角木蛟颇是惊讶,与氐土貉调转马头,向左追去,果然又见一只野兔蹿跃而出。
“哪里走!”氐土貉大喝一声,从马背上一跃而起,两脚在空中一展,踏落在一旁的树干上,使一招“赤脚翻天”借势一纵,翻了个筋斗,身子便似利箭一般窜向那兔子,跟着右手横扫,就要逮起猎物。
突然,一道白光却凌空劈下,堪堪斩向他手掌,氐土貉大吃一惊,收手翻身,落向一旁。那白刃斩落地上,刷的一声,劈落的却是半丛荒草,那兔子向右一闪,却撞在了树桩之上,怦的一声巨响。
角木蛟策马而来,不过两丈之遥,骏马停在野兔跟前,却没了动作,那兔子撞了之后又被大马一吓,急忙调转方向,向左蹿跃。却听得一阵哒哒的马蹄响动,又有两匹高头大马飞奔而来,一字排开,拦住了兔子前路;后边又有两个男子驾马驰来,便将那兔子团团围住了。
氐土貉已跃回马背之上,看向眼前那持剑女子,容貌秀美,竟是曾榴衣,她身后那两人自是林带猿与韩棠衣不错了。
天门四宿与湘水门三人竟在林中相遇,分四个方向将那野兔围在垓心;两边人马皆是微微一怔,林带猿道:“狭路相逢勇者胜,今日不妨放开了比个痛快,这兔子不论落入谁人手中,都是你我众人的口腹之物。”
“好啊!”角木蛟爽快答应,道,“趁此良机,我们两派弟子切磋一番,天门山的乾坤易风脚领教湘水门的六合天清剑。”他纵身一跃,身子腾空而起,人在半空,双脚连挥,向着林带猿疾踢而去,攻其左肩,这一招叫做“撑蒿破船”。
角木蛟一出手,氐土貉便也离马前纵,出一招“白雨跳珠”,师兄弟二人分左右合围林带猿。林带猿眼里光芒骤亮,兴奋至极,他解下腰间葫芦,畅饮一口酒,酒经咽喉入腹中,激起豪情万丈,他扬手一抛,绿葫芦在空中划过,挂在一棵小矮树上,轻轻摇动。
林带猿坐在马背上岿然不动,右手已抽出腰间宝剑,剑刃向左一转,在身前横扫而出,剑影纷纷,袭向来犯之脚。角木蛟脚掌踏落在剑锋之上,却被剑的力劲反弹,身子向后弹回。
氐土貉两脚疾踢,已至跟前,眼看就要落在林带猿腰腹之上,却见得林带猿身子向下一提溜,竟如泥鳅般灵活,从马背上一绕而下。氐土貉那一脚便落在了马鞍之上,骏马一颤,嘶鸣一声,马腹之下却忽然杀出一柄长剑,迎风一扫,向氐土貉腰后斩去,原来林带猿从马肚之下一绕而伤,利剑突袭,当真是防不胜防。
氐土貉身子向空中一跃,避过半招,林带猿当即变换招式,乘胜追击。一条长腿却凌空扫来,不偏不倚抵在剑锋之上,脚上力劲极大,竟将剑刃压弯三分,迫得林带猿向后退出三分,他收剑换招,手中却赞道:“焦少侠好脚力,乾坤易风脚果然名不虚传。”
角木蛟连出两招“罗汉过江”,直击门面,林带猿虽手持利刃却一时无用武之地,便连着后退三步,剑转向左,刺向氐土貉。三人登时斗成一团,转瞬之间,已过数招。
斗木獬、奎木狼端坐在马背上,并无动手的意思。曾榴衣目光灼灼,打在那野兔身上,生怕一旁的打斗吓跑兔子,她道:“棠衣,这关乎咱们湘水门的脸面,可不能输,随我擒兔。”她方才目光偷偷向左瞧了几番,心中原本的盘算是她去擒兔,留下棠衣防范獬狼二人,但转念一想,棠衣武功剑法,如何能防住二人;若自己防斗木獬、奎木狼,让棠衣擒兔,她也未必能成功。
思虑再三之后,曾榴衣索性放手一搏,姐妹二人同时出手,再见机行事。榴衣持剑,出一招“野旷天低树”,剑刃自上而下,向那兔子脑袋削去;白光闪过,野兔受惊,向左一蹿,棠衣的长剑便即刺来,使的是“鱼翔浅底”一招,剑锋往地面一切,横扫而过,那兔子却傍地一跃,跳了过去,榴衣、棠衣双双扑了一空。
眼见那野兔向东面逃去,斗木獬、奎木狼依旧稳坐马背之上。曾榴衣心中暗暗好奇:“他二人怎不来抢?”然不及细想,便道:“棠衣,快追!”师姐妹两人一个向左一个向右,疾追而去,但那兔子蹿溜极快,两人一时之间竟难以匹敌。
曾榴衣情急之下扬手一掷,长剑脱手而出,在半空中一闪,刺入土中,堪堪挡在那兔子前面。野兔受惊,掉头往回跑,棠衣挺剑一探,刺向野兔。那兔子依旧一跃,又从她剑锋之侧避了过去,榴衣取回长剑,当即回转,与师妹合力,擒拿兔子。
两道白刃在地上挥来舞去,灌丛草木被削下不少,但那野兔却分毫未上。韩棠衣气馁,向右手边望去,便要向林带猿求助,但见林带猿以一敌二,正力战角木蛟与氐土貉。
角木蛟在左,连出两招“罗汉过江”,双脚疾踢,只向林带猿腰间;氐土貉在右,单手撑地,两腿分展,连连横扫,专攻林带猿下盘,好一招“旋风扫叶”。
林带猿左右上下皆受敌,一时之间应对不暇,脚下连连后退,避开氐土貉的易风脚,手中长剑横挡竖探,应对角木蛟的双腿,眼角余光却忽然瞥见了一旁观战的斗木獬与奎木狼,心中暗道:“两宿联手,我已应对棘手,若四宿联手,我早已败阵。”他再使一招“天光人影共徘徊”,出其不意,剑锋猛然向角木蛟腰间刺去,快如闪电,这一招若能逼退角木蛟,他困局可解;却忽有一腿似拔地而起一般,自下探出,脚尖一抵,稳稳挡住了进犯之剑,竟是氐土貉。
只见氐土貉倒转身子,两脚旋展,右脚拦下长剑,左腿迎风一扫,压向林带猿右肩。林带猿大吃一惊,回剑对敌,就要使出一招“曲项向天歌”,又有一条长腿猛然扫来,叮的一声,向打在剑锋之上,脚上力劲在剑锋之上震荡开来,林带猿手臂不由得一酸。
一条长腿又随即到来,进犯之人正是角木蛟,脚掌踏落在林带猿手腕上,力透于骨。林带猿疼痛难忍,手掌一松,长剑向地上掉去,氐土貉适时出脚,再使一招“旋风扫叶”,左脚先出,将那长剑向西踢去,刺入树中,右脚随即而来,踢在林带猿丹田出。
林带猿受了重力吃疼,闷哼一声,向后连退三步,半空中有两个人影翻了个跟斗,稳稳落地。林带猿道:“痛快!”他纵身一跃,取下树上的酒葫芦,拨塞仰头,满饮三大口,道:“两位配合默契,乾坤易风脚威力大增,林某人输得心服口服。”
“承让了。”角木蛟道,“久闻湘水门的六合天清剑阵威力无穷,改日天门七宿亦要讨教一番。”林带猿脸色微微一变,道了一声“好!”湘水门六合天清剑阵需六人合力方能使出,北六带、东六衣、西六衣皆能使出此阵,但如今沙带燕细作身份暴露,回归青海门,则湘水门只剩五带,再无法使出天清剑阵,此为一憾事,故而林带猿脸色微变,但一想到东六衣可步此阵,他心中的悲愁便登时散去。
林带猿向着动静极大的地方望去,只见曾榴衣与韩棠衣仍在奋力擒兔,斗木獬与奎木狼却安坐马背上,他不由得心生敬佩,暗赞道:“这两人不愿以多欺少,宁可安坐马背也不与我比斗武功,又谦让女子,不与两位师妹争夺一只兔子,好胸襟。”他将手中的葫芦一抛,道:“林带猿敬重天门四宿,请喝一杯。”
奎木狼伸手接酒,道:“多谢!”斗木獬却纵身一跃,踏草而去,两腿横扫,惊得那前来的野兔浑身一颤,掉头向右,才奔出两步,却撞上了韩棠衣的长剑,曾榴衣大喊一声:“刺破青天!”
棠衣当即回想起剑招,长剑向前一挺,却从兔子耳朵边一滑而过,曾榴衣惊中带恼,急出一招“秋山落日”,剑刃往地上一扫,便横扫而出,似落日平平跌落,剑过处,一股鲜血飞溅而出,野兔终究倒在剑锋之下。
林带猿一眼便看出天门山的谦让,送上酒葫芦,朗声说道:“多谢襄助!”奎木狼道:“这野兔不论落入何人之手,都将成为你我众人的腹中之物。”这话是林带猿方才说的,如今又还了回去。
众人心情舒畅,不由得哈哈哈大笑,回声在林中经久不衰。如此,天门山与湘水门各得了一只兔子,两边人马亦好奇,不知狐鹿二人、天门三女子战绩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