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孤苦无依,流落
在荒山野地,乡间小
道上,偶遇洗衣农妇。
俩人闲聊了起来。
唱: 夜色儿笼罩村头,
山雀儿纷纷归林。
这位客官哪,
且请歇息,
容我问一句。
为啥你的眉头紧锁,
穿着破烂衣裳,
行在绝望之地?
答: 大姐啊!
只因为那一日,
铭心刻骨的那一日,
被人陷害,
侵吞了血汗钱!
唱: 从此后,
你的老婆跟人把路跑,
亲戚看见你绕道走,
朋友全都成陌路,
还有那世人和熟人哪,
齐将你弃绝!
只因你,
身无分文,
哦,
因你身无分文!
上了岸,第一件事情,便是给野驴大哥打电话,这个我一直没敢忘记。电话拨通的时候,心情有点小激动,终于完成了野驴大哥的托付: “喂,请问您是‘沧海野驴’ 大哥吗? ”那边: “你找谁? ”我又说了一遍:“我找‘沧海野驴’!这是网名,他的网名叫‘沧海野驴’。”那边:“哦,我知道了,你是找建文吧。他去雪山了。”
我说:“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那边:“不回来了……这手机是他的遗物……”我听成了‘衣物’,问道:“衣物?他没带衣物去? ”那边: “是遗物, 也就是说,他在雪山上永远安息了,再也不回来了 … … ”我呆住了,脑子里一片混乱,原来一直在帮助我的野驴大哥,竟不在世上!
沉默了一下,又追问一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啊?”那边:“ … … 这都是好几年以前的事情了……”我愣在那里,久久说不出话来,那边的电话挂断了。
野驴大哥,我本想跟你见个面,咱们好好叙叙,我已经找到蓝色花岛了!可是,没想到的是,原来我一直只是穿梭在你泛黄的记忆里。我在你泛黄的记忆里行走,想要进入你们的故事,却怎么也遇不见你。
我成了一个活在别人陈年旧事中的人,怎么也走不出那段往事,我甚至想继续走在那时光中,把野驴大哥的路再从新走一遍。一个活人, 却在俩个死人的往事中穿梭,不愿醒来,或者,我也已经死去。
回到厂里开始上班,一下子没法进入状态,好像从另外一个世界穿越回来一般,稍一发呆,流水线上的产品就从我的手里滑过去了。杨斌过来拍拍我的肩膀: “该醒醒了,这几天玩的都丢了魂了? ”。
我努力 调整思绪,可是岛上那些杂乱无章的事情,时不时冲进脑海来搅扰我, 我觉得那块大石头上的诡异阿飘,此刻正在我身后。我不禁回头看了一下,莫非她真跟来了吗?她没跟来,二线的徐海峰正在看着我,坏坏的笑着。
中午吃饭,食堂排队,蒋辉照常往前面一插。没想这是个新来的, 不让他插队,这怎么可以?坏了规矩,以后还怎么在厂里混?也不用招手,马上过来两个小兄弟,把那小子一把拖出去,请到外面约谈去了。
蒋辉四下看了一眼,大家赶紧收回目光,如果跟他对看一眼,那你就要做好‘对砍’的准备。我们一个个佝偻着身子,站在这蓝天之下,保持着弯腰的姿势,这并不是因为历经沧桑,而是因为没法抬头。
“哎哟,光天化日之下插队,还有没有王法了。”人群里总算有人说了句话,大家立刻把目光投向说话的英雄,原来是王军。流氓遇见流氓,谁怕谁?蒋辉悻悻的看了他一眼,没功夫理他。
吃饭的时候,蒋辉在一个女人面前坐下了。那姑娘只管低头吃饭, 都没敢抬头。蒋辉一个劲的在那里,讲着一点都不好笑的笑话,姑娘只得偶尔礼貌性的赔笑一下。说着说着,我看见他从口袋掏东西,居然掏出来一根很细的项链,一定要送给她。那姑娘下意识的拒绝了。
这下后果很严重,蒋辉脸上顿时没了笑容:“你到底要不要?你可知道,我有一百种方法可以叫你收下! ”姑娘被吓哭了,颤颤抖抖的把项链收下了。吃完饭,蒋辉又很热情的一路护送姑娘去上班,后面跟着几个小兄弟。一朵厂花就这样诞生了,厂花通常就是这样炼成的。其实所谓校花、厂花还有别的什么花,并不是最美丽的那朵,而是最有名气的那朵。
吃过午饭,休息时间,王军他们这些人,开始找人‘逼赌’了。从来只有强奸没有逼赌,但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们这里就有逼赌。你不赌,就把你拉进小间,给你分析形势,单独授课,进行思想教育,直到你鼻青脸肿的同意赌博为止。
当然,也就是欺负那些老实人,但凡头上有老大罩着的,谁也不会鸟他们。说到赌博,倒还算公平,因为不但被‘逼赌’的在押注,没有被‘逼赌’的也在押,谁都可以押注。有没有出老千,只有鬼知道。赌到后来,往往只剩下场面上的忠实赌粉在坚守阵地,那些被‘逼赌’的见场子搭起来了,早就见机开溜了。
徐海峰是住厂里宿舍的,吃了中饭没事,我经常跟他去宿舍坐一会。 我们来到宿舍门口,见有人站在那门口,跟来往的人借钱。估计赌钱输了,想找钱翻本。看这阵势,不借钱的话,外面的人就别想进去,里面的人也别想出来。这是在唱钱钟书的《围城》啊!
几只麻雀停在宿舍旁边的树枝上,吱吱喳喳叫的人心慌慌,那房屋的墙角边上长满青草,正如我们心中疯长的激情岁月。我跟徐海峰要进去,站在门口的伸手挡住了:“兄弟,最近手头比较紧,借点钱! ”
我认识这帮人,是一车间的,我不想跟他们无缘无故的结仇,赔个笑脸: “兄弟,我们是 10 车间的,你们认识 10 车间的苏志明吗?”大家都是场面上的人,我认得他们,他们也肯定认得我。
其中一个刀疤脸说:“我认得你,你可以进去,但是他不能进去。”说着,指了指徐海峰。我说: “各位老大,难道就不能给个面子吗? ”
这时,旁边有人横窜出来,说:“已经给你面子了!你以为你的面子有多大? ”这叫我比较尴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看来今天是摊上事了。他们一共 4 个人, 打起来一点胜算都没有,我做好被抢钱的准备。我自动送上去的,那叫借钱,你从我口袋里抢去的,那叫抢劫,只要今天没被打死,我也要让你混个抢劫罪,去里面坐几年。
我搭着徐海峰的肩膀,俩人硬往里闯,刀疤脸一只手挡在我的胸前: “怎么着?我给了你面子,你不给我面子啊? ”我说:“今天没带钱, 改天给你。”刀疤脸说: “你说没带钱就没带钱啊? ”说着便要动手搜身。
这时,后面又来了几个人,大概是没搞明白我们这里的状况,一个个抬腿就想往里走。刀疤脸放下我,又拦住他们几个: “哎哎哎——,等会等会,都别急着走,先借几个钱用用,兄弟这阵子手头比较紧! ”
那后来的几个人 一看这架势,才明白我们这里是怎么回事了,其中一个以为自己长的比较壮实,所以喉咙就胖了那么一点点:“没钱!我们又不认识!”
这下, 刀疤脸这伙人不高兴了: “你这是啥态度?到底会不会说话, 怎么用这种口气跟我们老大说话?”说着一帮人就围了上去, 推推搡搡, 有的从腰间拿出小刀,有一个从墙角拎起一根铁棍,看那架势就要开工 干活了。
厂里打工的,大多是从外地农村来的,本质上都是老老实实的本分人, 靠自己双手挣钱吃饭,供养家人,打骨子里的天性,不想惹事生非。几个人一看这架势,当场就软了: “各位老大,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刀疤脸开了个价: “多大的事啊,本来也就跟你们每人借两百救救急,现在每人借三百!等有钱再还你们。”这最后一句,也就是个屁! 傻子都知道,这是永远不会兑现的承诺。但是,加上这一句,那性质就是借钱,不是敲诈勒索了。
这些人不是没脑子,是很有脑子!而且加了这一句,显得很有人情味,你以后见了他们还不用躲,咱还可以继续谈,说不定一个高兴真把钱还你了呢。以后的日子长着哪,那叫什么?那叫兔子数点窝边草,吃定你啦!
我们趁着他们乱糟糟的场面,借机溜进了宿舍楼,被他们其中一个发现,在那里喊:“你们别走!等会出来再跟你们算账!”进到宿舍里,有一些人在房间门口朝大门口观望,估计是想出去, 又不敢出去。
徐海峰他们的宿舍,象所有的男宿舍一样,东西扔的乱七八糟,一个室友捧着手机在打游戏,一个在睡觉,其他还没回来。我们往床上一躺,午休一小时就过去了,徐海峰女友多,微信在那里聊个没完。
我闭上眼睛,渐渐睡去。梦见那遥远的海岛上,烈日炎炎,海浪拍打着沙滩,荒草和山花在风中妖艳摇曳,好像海岛上燃烧的青春火焰。一 排排渔船捕鱼归来, 海岛上下起了太阳雨, 海燕的坟墓在一道道雨帘中, 若隐若现 … …。
上班的时间到了,宿舍里的人三三两两的出来。大门口那几个人已经不见了,估计搞到钱又去赌了,或者进进出出的人太多,等改天再开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