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浩宇在仪王府的客房住下,因担心娘子,恨不得连夜登门拜访那些重要人物。
大晚上的,甚是不便。他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起身穿好衣裳打算在仪王府到处走走消磨时光。
夜色下,有人跟他一样走在王府的小径中,走近才发现是仪王。陈浩宇快走几步上前打招呼:“仪王殿下。”
申简辰客气地问:“陈公子可住得习惯?”
“王府什么都不缺,住的屋子也舒适,下人们看在仪王的面子上对我处处照顾,跟在家里没什么区别。”
“那便好。明日我会为幽栖居士的事面见官家,无论如何也要将她救出来。”
“多谢仪王。”陈浩宇多少感到不舒服,“我明日也会去拜访文渊和岳父大人介绍的朝中重臣,说不定不用仪王出面便可救出我娘子。”
申简辰感觉出陈浩宇的戒备:“你我分头行动,无论用哪种方法,将人救出来才最重要。”
“仪王殿下说得极是。”
两人因同一个女人的事偶然遇见,又说了明日同样要忙的事,很快他们都不知该与对方说些什么。
陈浩宇行礼道:“我有些困,先回去睡,不打扰殿下。”
申简辰没有说任何话,目送着陈浩宇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他仍旧没有困意,继续没有目的地走着。
不知不觉来到梦容居住的院子外,申简辰驻足站立一会儿,回忆梦容与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他感到十分惋惜,心中自问:“难道因为我心里装着他人才逼得曾经单纯善良的梦容变得残忍?”申简辰不愿再将所有责任归咎到自己身上。
梦容让他太过失望,失望到不想继续迁就她,不愿再培养他们之间的感情,一切到此为止。
他要竭尽全力营救千里寻,无论付出任何代价都不会放弃。哪怕救出千里寻后她毅然决然跟着陈浩宇走,申简辰也在所不惜。
第二日,陈浩宇在仪王府简单用过早饭,带着青瓜,用马车拉上礼物,按照名单上记好的名字和住址,一家一家挨门挨户拜访。
申简辰自然也不闲着,吩咐白风不必跟着,负责将汴梁的名医请来为仪王妃诊治。
白风很开心,他可借请名医的机会带苦荞逛街。
申简辰安排完,独自骑马来到西华门外,下马后,拿出仪王的腰牌向守门的侍卫出示。
侍卫看过后,还给仪王,吩咐一旁的侍卫帮仪王把马牵了,恭敬地说:“这会儿官家应该在紫宸殿,殿下想要拜见还需征得楚国公同意。”
“楚国公?”申简辰对宫中之人依然不熟悉,只怪他匆忙穿越而来,又匆忙去了临安,对官家身边的朝臣知之甚少。
侍卫解释道:“就是童太师。”
申简辰才略微反应过来:“童贯?”
侍卫回道:“正是。”
“为何我见官家还需他同意?”
“殿下有所不知,自从梁内侍去了临安,官家才吩咐楚国公伴驾,只因官家十分信任楚国公,而且与他无话不谈。”
申简辰很无奈,赵朴作为皇子,想见自己的亲爹竟如此困难,还需一个奸臣同意:“烦请禀告楚国公,十三子仪王前来拜见官家。”
“殿下不必跟我等客气,再说我等也没机会面见楚国公。您只管进,先在偏殿等候片刻,小人先去内侍府,找位小内侍前去请示。”
申简辰走进宫内,被一名侍卫带到一座没有名字的偏殿等候。偏殿应是专供有身份之人等待消息的临时休息之所,布置得倒也舒适,茶水、果品、糕点齐备,一旁还有宫女伺候。
申简辰坐在殿内耐心等待……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位小内侍前来,先行礼。
“小的帮仪王殿下走了一趟,楚国公请示官家后,让小的前来转达。若殿下是为女词人之事,就不必面圣。一来官家政务繁忙,二来,梁内侍还未回到临安,此事与他有关,需等他回来方可处理。楚国公还说,官家提醒殿下,既然从临安回来,往后老实待在王府,别到处乱跑,也少管他人的闲事。”
几句话将申简辰打发,他心中甚是不满,又无可奈何。
出了皇宫,申简辰不想回王府,一个人牵着马在街上瞎逛,来到一家茶肆附近,听到说话艺人正在说千里寻写的话本。心想,她写的话本竟也传到汴梁。
见不到人,不如听听话本消磨时光。
茶肆的伙计将马牵了,申简辰找地方坐下,要壶茶,尽量拿出耐心,边品茶边听话本。
千里寻现在应该被关在大牢里,也不知那种环境她能否适应?里面会不会很脏?会不会有狱卒欺负她?
申简辰越想越担心,故事没听几句,一盏茶没喝完,付了银子,迅速离开,骑上马一路打听大理寺的位置。
来到大理寺后,大理寺卿陈大人听说仪王前来,带领相关人员出来迎接,将仪王请进大理寺内。
申简辰第一次来大理寺,无心到处观察,未等落座,急切地说:“本王前来打听刚刚被送到汴梁交由大理寺审理的江南女词人幽栖居士,不知此案审理得如何?”
陈大人回道:“有劳仪王挂怀,女词人是两日前来到汴梁,现关押在狱中。官家吩咐,等梁内侍回来后再由大理寺审理此案。”
“梁内侍何日归来?”
“如果下官没猜错,内侍大人已在回汴梁的路上。”
申简辰仔细推算时间,梁师成到汴梁恐怕至少需七八日:“有件事拜托陈大人。”
“殿下请说。”
“我想去狱中探望幽栖居士,不知可否方便?”
陈大人笑道:“您是仪王,凭您的腰牌,便可出入汴梁的牢狱。”
“多谢陈大人提醒。”申简辰埋怨自己穿越而来拥有尊贵的身份却不懂得利用,还跑来求一位大理寺卿,真是浪费时间。
不过还是有所得,起码进一步确定想要救千里寻还需等到梁师成回到汴梁。
申简辰离开大理寺后,安心回仪王府。
陈浩宇出去一整天,到晚上才失落而归,整个人看上去很疲惫。
他一进仪王府,来到仪王的屋子,“扑通”跪下:“仪王,求求您,一定要救我娘子,我只能靠您。”
晚饭刚摆上,申简辰拿起筷子还未来得及开动,被陈浩宇这么一闹,已无心夹菜,放下筷子。
“昨晚我当着你的面已表过态,同样的话不想说第二遍。青瓜,把陈公子扶起来,与我一同用晚饭。”
今日一天算是白白浪费,没有一个人愿意管娘子的事,陈浩宇一着急竟忘了仪王对他娘子的事最是用心。青瓜将公子扶起,又扶他在仪王对面坐好。
“怎么?今日吃了闭门羹?”
“唉,我按照提前写好的名单一一拜见,有的人直接将我拒之门外,有的则好言相劝,说梁内侍的事他们都说不上话,只能求官家,现下剩仪王您这一条路。您今日可见到官家?”
“官家不愿见我,他告诉我需等梁师成回到汴梁后再说。”
“他何时回汴梁?”
“还需等七八日。”
“这么久?我娘子岂不是还要在狱中关七八日?牢狱里肯定又脏又臭,她怎么受得了?”
“明日我带你去狱中见她。”
陈浩宇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真的能见到我娘子?”
“我大小也是个王爷,汴梁的牢狱还是进得。”
陈浩宇拿起筷子:“跑了一整天,没吃几口饭,现在才感到肚子饿。”
申简辰再次拿起筷子陪陈浩宇吃起来,他从来没想过有一日能与陈浩宇同桌吃饭,而且还是家常的晚饭。
按说他们是情敌,见面应该打起来才对。面对陈浩宇,申简辰讨厌不起来,唯一有的只是羡慕,羡慕他轻而易举得到他想要得到的人。
申简辰边吃边想,如若老天眷顾他,再给他一次可以得到千里寻的机会,他定然不会放过。
他在心里问自己:“这样的机会还会有吗?”
申简辰想起神柳下女尼送他的那句“守得云开见月明”,难道是想暗示他与千里寻还有机会?
瞧着眼前陈浩宇吃得津津有味,申简辰内心叹口气,女尼不过是为了安慰他,才说些充满希望的话。千里寻已嫁给陈浩宇,他又那么爱她,一口一个娘子,叫得既肉麻,又令人羡慕。只要婚姻还在,千里寻永远不会属于他。
申简辰不由叹口气:“唉。”
陈浩宇抬眼,见仪王吃个饭都神情落寞,难道是被娘子的事给愁的?
“仪王叹气,该不会是因为我娘子的事不好办?”
被对方误会,申简辰赶紧解释:“别瞎猜,幽栖居士的事的确不好办,也不至于难到让我叹气。”
来到汴梁后,陈浩宇本不想欠仪王的人情。一天的经历,使他不得不将希望寄托在仪王身上,他的回答令他安心许多。想到明日能见娘子,吃饭的速度不由加快。
晚饭过后,白风跟着王爷练完拳法,王爷累了,他像往常一样伺候他宽衣。
令白风感到奇怪的是,王爷从外面回来一直没问起仪王妃的事。他担心王爷嫌弃仪王妃,想要舍弃她,试探地说:“王爷,今日我请来两位大夫上门给王妃瞧病。”
申简辰淡淡地问:“大夫诊断的结果如何?”
王爷还是关心王妃,白风松口气:“两位大夫诊完脉都说治不好,还说他们的医术在汴梁街头算是最好的,若他们医不好,只能找宫里的御医诊治,若御医也治不好,恐怕仪王妃这辈子只能如此。”
申简辰淡淡地说:“明日你去趟太医局,请位医术好的太医前来。”
“太医局在宫里,会让我进去吗?我只是王爷的侍卫,太医会不会给我面子?”
“去请太医,又不是见官家。你是我的侍卫,拿出腰牌,他们自然给你面子。”
“对啊,我有腰牌,从来没用过,这次终于派上用场。”
王爷已躺到床上,白风仍旧问:“王爷今日回来为何不去看望仪王妃?”
申简辰翻过身,背对着白风:“不该你操心的事别瞎操心。”
白风不再瞎问,将灯熄灭,走出屋,把门从外面关好。
……
汴梁的牢狱建在城东最偏僻处,从周围的景况能想象到狱中的环境根本好不到哪里去。
陈浩宇跟随仪王下了马车,因眼前的景况再次担忧娘子。他让青瓜从车上拿来两个包袱,一个里面是吃的,一个里面是用的。一会儿就要见到娘子,陈浩宇多少感到激动。
申简辰向牢狱大门口的狱卒亮出腰牌:“本王听说从临安来的女词人关在牢狱中,特来探望,还请前面带路。”
狱卒看一眼腰牌,面色变得恭敬:“原来是仪王殿下,小的这就为您前面带路。”
狱卒叮嘱其他人将大门口看好,带领仪王向里走。
门口的人把陈浩宇和青瓜挡住:“你们两个不许进!”
申简辰停下脚步,转过身:“他们随我而来,难道也进不得?”
狱卒立刻笑眯眯地说:“进得进得,只是上面有规定。不过仪王您来,可以破例多带一位。”
陈浩宇从青瓜手里接过两个包袱,背在自己肩上:“带我一个。”
青瓜退出门外,伸长脖子望着公子与仪王进入牢狱的院子,铁门被打开,二人进去后,铁门又重重关上。
牢狱中时不时传来难闻的气味,进入眼帘的都是些女犯人,每个狱室中的犯人都蓬头垢面,衣衫褴褛。
陈浩宇想象着娘子的样子,她会不会也像她们一样?
再向里面走一些,狱卒恭敬地说:“仪王殿下,女词人关在这里。”
申简辰急切地说:“把门打开。”
狱卒掏出牢房的钥匙,打开锁子。马上要见到娘子,陈浩宇既紧张又兴奋。
当锁子打开后,申简辰上前一把推开牢房的门。
里面正如他想象的那样简陋,一张床,一个低矮的桌子,床上铺着草席。千里寻坐在床边,手脚戴着铁链,面色苍白,看到他进来,面露喜色,站起来:“你怎么来了?”
接着看到陈浩宇背着两个包袱进来,眼中闪着泪光。
“娘子,你受苦了。”
千里寻的双眼也不由变得湿润:“你怎么也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