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五）笼中之鸟
“你先前似乎是说，今日去找唐师兄了？”
百里无月的嘴角微微抽了抽，随之摊了摊手无奈道：“见了个面罢了，本来我还想着向他请教一下那所谓的一线天，但因为这也是九霄的一个秘技，即便他有意想要教与我，我也得凭借去完成那些任务以交换。”
“这事倒也不奇怪，毕竟规则如此，而且以你的能力要达成也必然不难。”
百里无月握紧了自己的右拳，举过头顶将如薄纱般的月光遮住后方才重新张开：“这我当然明白，但每等上一日，我都会觉得如坐针毡，因而唯有那肉眼可见的提升，才会让我感到一丝心安。我总觉得，自己所剩的时间应当不多了。”
一直到二人走出这片树林，原本闲着便会忍不住开口的百里无月竟再没有说过一句话，直至将齐天弈送到了属于他的那座木屋前，她依然保持着沉默。
“不过嘛，毕竟这些也都是明日会发生之事，今日，还是好好休息为好，”看了一眼从半空中滑落的那一道火光，百里无月偏头对齐天弈说道，“看来有人是迫不及待地想见你了，那我也不扫你们兴，回见。”
“回见……”齐天弈本还想再说些什么，但面对百里无月，眼下的他实在不知该从何开口。
毕竟百里无月要走的路，他根本无法去干涉，也不可能去阻拦。
“你一整日都去哪了？也不和我们说一声。还有沈景冰也是，回来一声不吭就闭关修行，差点还以为你在哪个山崖上摔下去了。”人还未落地，欧阳曦焦急的声音便已先一步自空中传了下来。
从远方赶来时，欧阳曦的身影便显得格外的显眼，毕竟在这只有星星点点灯火分布的山间林地上，那一对炽热的羽翼就好似一轮炎日一般明亮。落地之时，双翼甩出的那点点火星更是直接将一大片林子都给点亮。
“我似乎并没有向你们告知我去向的义务吧，毕竟这也是我自己的事情而已。反倒是你还麻烦那么多人寻找一事才让我感到有点惊讶。”齐天弈有些无奈的对上了欧阳曦认真的眼神，开口道。
“你要是有一点修为，我都放你不管了，但现在你的身体状态比普通人都弱，走个山路若是出点意外那该怎么办？”
“我可没你想的那么虚弱。”齐天弈摆了摆手，转身想向着屋内走去。
但还没等他迈出第一步，欧阳曦便已经一个瞬身拦在了他的身前。
“你的身体情况，在三天里云师姐每天都会同我们交代，你若是想靠一句话敷衍而过，那是不可能的，”欧阳曦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我知道我拦不住，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可能我的担忧也的确是多余的，但至少，我得知道你究竟有没有做什么会加重伤势的事情——这不仅仅是我一人想知道。”
齐天弈摇了摇头：“我可没那么蠢……”
“那你在试石的时候为什么要如此拼命，在你昏迷的三日里，我曾短暂的进入过麒麟的那片命海，他告诉我那块石头中存在的其实之事些无足轻重的东西。”
“因为他们都这么说，我也信了。你若是问我当初在知晓了这一切后还会不会做同样的事，那我必然会转头就走。但很遗憾，当初的我并不知晓，而且若是我不做此事，世间亦不会有人知晓，”齐天弈绕过了欧阳曦缓步入了屋，随后又像是想起了些什么，回头补充道，“当然，我也不是什么先天下之忧而忧的人，此行，本也是为我自己，为了我们都能更早的习得麒麟第二变。”
欧阳曦双唇微启，脑中却忽地响起了一阵嗡鸣，等她回过神转身再去寻找齐天弈的身影时，那扇门已经被虚掩上。
“明日我在屋中修炼，后日会让战师兄带我去隐卷峰，若是不归便别再麻烦其他人出来找我了。”
……
卫国，百里侯府。
“九霄宫？”
“是，在离城后，我们一路向东追去，本以为她想要借船前往海外，未曾想她在沿岸那数座大城间绕了数载，最终去了北方，而前几日也恰好是九霄大试。如今九霄向外公布的新弟子中，恰好有着她的名字。”
“有意思，明明只需换个名便能在九霄销声匿迹，却还是用着我赠与她的名字。”
“此事属下也觉得奇怪，但经我等对其踪迹的追查和大试时一些细节的打听，此人确实是她。”座下之人微微抬头，看向座上的中年人肯定道。
“既然如此，那便易她之意向外散言——百里无月确为我燕春侯唯一的义女。”
“侯爷，这……”座下之人微惊，抬头看向百里聆风，完全不解对方的用意。
“日后，你们对外也需改口，此事，便当为真。今年从南方归来者有几人？”
提及南方之事，座下之人立刻收回了原本惊讶的表情汇报道：“今年似乎并无能让侯爷期待之人，归来者一共三人，但他们一路皆是抱团取暖，虽然有几分能力，但恐怕还是难成气候。目前这三人已抵达府中，就等侯爷定铎。”
“不急，将三人分开编入死卫的队伍中，有能无能，日后自会见分晓。如今死卫之数也已过四百，寻人一事，也不必再差遣原先的门客，令他们去便可。”
“是，下属这便吩咐下去……侯爷，她……小姐一事可还有其他指示。”
“让她再飞一会，待羽翼丰满了，自然会归来。若有她在九霄中的消息，便传上来。”
“是……”
虽然百里聆风的话没能解开他的疑惑，但身为跟随多年的亲信，他自然是清楚此次的交谈已经结束。起身行礼后，此人很快便退出了屋外。
相较于寻常的侯府，百里侯府的占地要小上许多，而且罕见的选了一块丘地，其中拥有的廊桥庭院更是小的可怜，但那一间间房却是首尾相连、层层而上、四通八达。而所有的道路，都通向了整座侯府的正中央亦是最高处——一处放在他处完全不起眼的方宅。
若能在高空鸟瞰，便会发现这些房屋所组成的，是一个巨大的阵图。
“笼中之鸟破笼而出，但你又怎知，你所入可否是另一个更大的囚笼。”
方宅中，谈话中的座上者来到了屋外，所对之位恰为北方——九霄宫所在的方向。
百里聆风的相貌完全可以说是平平无奇，但对于熟悉之人来说，这位燕春侯脸上的那一丝阴冷，比叶侯叶镜鉴藏得还要深，还要重。并且明明是已过花甲的年纪，百里聆风的脸上却丝毫没有出现苍老之意，要知道，他并未同其他人一样利用修为来保持年轻的容颜。
“我等着你的心被它填满的那一日，带着百里无月这个名字，穿过本属于你的四百死卫的尸体，再重新站在我的面前……在这没有给任何人留有生门的阵图中，来完成你应尽之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