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嫣然这一看我,众人便也朝我瞥看过来。
谁人不知马嫣然口中的“去年今日花相似,人面不知何处忙。”中的人面指的就是阿勰。
我装作听不懂,仍旧一边吃着盘中的果脯,一边欣赏着岸堤旁的桃花,只用余光瞥了眼圣上的神情。
圣上刚才还和煦的一张脸,转瞬就变得乌云密布。
经马嫣然刚才的一番挑拨,正一瞬不瞬地望着我呢。
皇后见好好的赏花宴差点被马嫣然给搅和黄了,忙道:“马贵人可是思念家人了?”
“本宫近日忙的竟然忘记安排探亲了,是本宫的疏忽。”
“你们还干瞧着什么,还不奏起鼓乐。”
皇后暗指故人是马嫣然的家人,圣上听了脸色微微好了一些。
又急忙让行飞花令,将此事遮掩过去。
鼓声一响,花继续传了下去,这次花落杜丹萍的手中。
杜丹萍在我眼中已经淡了有一段时日了,自打她落胎以来,人前便不那么跋扈了,似是懂得收敛了。
我对她便也少了一些关注,可是今日的杜丹萍却让人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平日的杜丹萍都喜欢穿亮丽的颜色,今日的杜丹萍却穿了一身杏黄色绣有栀子花的清淡宫装,妆容亦是扫的淡淡的,峨眉纤细,施了粉色的唇脂。
头发样式盘的也简单,鬓角簪了两朵带有绢花的短流苏,发髻上斜飞了一个捶肩的后压,打扮的很是清丽。
杜丹萍缓缓起身,微微上挑眼角,柔情地瞥了圣上一眼,然后道:“臣妾献丑了。”
今日的杜丹萍当真是不似往日跋扈嚣张无脑的杜丹萍,今日的杜丹萍,礼数极其周全,又温婉识大体,好似受过调教一般。
若我没猜错,杜丹萍在落胎之后应该是想通了,她应该是想争宠。
或者是她已经知道了是谁害了她的孩儿,想将那人置于死地。
杜丹萍,慢慢起身,向着亭子的方向施了一礼,然后开口道:
“月映枝头红似染,风吟香阵,春醉人间。
芳姿带露娇无语,媚态临波倩影连。
翩若惊鸿舞翩跹,轻盈似蝶绕花间。
梦里仙源何处觅?红尘万丈,过客皆闲。
唯有佳花名不散,岁岁年年,依旧笑春天。”
“好词!”杜丹萍吟诵完,圣上不禁拍手称赞。
杜丹萍自然也算得京中贵女,她有才华我并怀疑,但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做出一首堪称完美的无可挑刺的词,显然是有备而来。
我更加笃定了杜丹萍是想争宠,毫无疑问,从刚才的赞誉中可以得见杜丹萍成功了。
“本宫一向只知道马贵人才华出挑,竟没想到杜充华竟然也如此有才学。圣上当真是好福气啊!”皇后也笑着附和道。
“朕也没想到,哈哈,继续。”
圣上又看了杜丹萍一眼,杜丹萍缓缓坐下。
鼓声再次响起,飞花令仍旧在继续。
咚咚咚......咚.......
鼓声好似要停,又忽然转了起来。
咚咚咚....咚咚.......
好像戏耍人一般在几个人的手中跳跃,最后落到了潇世妇的手里。
众人的目光也随着鼓声的停止落子啊了潇雨蝶的身上。
众人都知晓潇雨蝶是一个舞姬出身,落论舞艺或许无人能及,可若论才华,恐怕不及任何一个贵女。
皇后微微一笑,似无意般说道:“这飞花是不是诚心捉弄人,怎偏落到了潇世妇手里,这不是难为潇世妇吗?”
圣上也道:“潇世妇你成吗?”
潇世妇随即站起了身,当即窘了个大红脸。
若说不行,那就真让众人看扁了自己。可若说行,这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显然是贵女的专属。
她一个舞姬哪能精通这些,舞艺同才华比起来,略显低级。
潇世妇缓缓道:“臣妾不能扫了大家的雅兴,臣妾试试。”
“白云悠悠卷轻纱,桃花灼灼映春华。
风起云涌花更艳,世间何处不芳华。”
憋了半天憋出一首七言,虽然不算艳绝,但总算对仗工整又押韵。
但和杜丹萍那首《蝶恋花》相比确实逊色太多了。
皇后也不知是诚心还是无意,笑着道:“没想到潇世妇腹中还是有些墨水的。”
潇世妇敢怒不敢言,只能福身做揖,然后落座。
我无意间捕捉到皇后眼中的轻蔑,忽地想到今日的飞花令或许就是皇后的刻意安排。
圣上不是近日宠幸潇雨蝶吗?那就让圣上看到潇雨蝶不过是个文墨不通的舞姬而已,在这些京中贵女面前简直不直一提。
我又忽地觉得杜丹萍今日这一番出彩的表现或许也与皇后有莫大的关系。
杜丹萍应该心中很清楚,她落胎之事不可能和皇后有关,换言说她生下皇子,皇后也可以抱过来养在自己膝下,没必要害她落胎。
那么她极有可能投靠了皇后,皇后助她复宠,然后帮她找到幕后害她堕胎之人。
当然,这些只是为的猜想,还有待验证。
咚咚咚,鼓声仍旧在继续,飞花仍旧在传。
由于我刚才的失神,鼓声止了,花还没有传出去。
马嫣然笑着揶揄道:“别人都是赶着把花跑出去,云婕妤倒好,偏把花握的死死的,云婕妤想作诗直说就好了,哪需要表现的这般明显。”
“是啊,我刚才好容易想出了一首,虽不如马贵人的想说给圣上听听。”
马嫣然的意思不是我想争宠吗?那我就恶心恶心她。
圣上一听我想说给他听,立即露出来笑脸,“洛姬这一说,朕还有点迫不及待了。”
于是我起身福了一礼,然后开口道:“月映枝头别样红,风吟香阵醉春中。
芳姿带露娇无语,媚态临波倩有踪。
梦里仙源何处觅,人间胜景此间逢。
红尘万丈皆过客,唯有佳花名不空。”
我一首做毕,圣上拍手称好,含笑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