秭月上神因通敌被天帝罚入天牢择日行刑的消息传到太微宫后,众花木草仙纷纷跪涕于九霄殿外,为秭月申诉冤情。
牡丹急到玉虚宫找玄苍,玄苍闭门不见。她在玉虚宫外等了一整天,不见玄苍出来。她愤然闯进去,对着空荡荡的合欢殿,含泪质问:“秭月姐姐对将军一片真心,将军难道就眼睁睁看着秭月姐姐受刑?打神鞭下安有魂哉?”
她愤怒的声音在合欢殿孤零零地回响,最后归于沉寂。她将一藕色绣鸳鸯香包狠狠砸在地上,脚踏上去使劲儿踩了踩,边踩边道:“早知将军如此薄情寡义,秭月姐姐还绣这破玩意儿干啥?一片痴心尽付东流!”
直将那香包踩变了形裂了丝,她才忿愤地离开了玉虚宫。
秭月想不到第一位到天牢里看她的竟然是雪神。她白衣云纱裹身,缓步行来,姿态轻盈曼妙,绝丽超然,冷漠的表情依然如故。
随着她的到来,天牢里的空气寸寸凝结,一层白霜自她脚下蔓延开去,瞬间铺满了整个天牢。冷意侵体,寒心透骨。
秭月视线不自觉地扫向雪神身后,雪神看透了她的心思,语气笃定地道:“他不会来的!”
秭月眸中微光暗了下来,明日之刑,生死难计,她想见他不过是想问个明白,他的态度为何突然转变,他对她究竟有几分真情实意?
除了他,她对任何人都提不起兴致,对雪神,更懒得应付,遂闭上了眼睛,继续打坐入定,将雪神彻底无视。
雪神孤高临下地看着秭月,清冷的声音回荡在冰冷的空气中:“你一定很疑惑,玄苍为何突然冷淡你,哪怕见你身陷囹圄,他也无动于衷。”见秭月毫无反应,她也不在意,兀自道,“他是何等人?三寰宇内,六界之中,除了离渊帝君,他人未曾入得他的眼。他自小便立高宏之志,要做一个与离渊帝君比肩的人。
他疯魔了一般钻研天雷阵,谁也没有料到,他竟能研究天雷阵到了最后一关!可这最后一关,他始终不能参透,要如何才能顶住蕴集天地之力的攻击。他辛苦修炼,修为虽日益深厚,六界鲜有人及,却始终不敢冒然闯阵。
这天界谁人不知,秭月上神与离渊帝君相交甚笃。离渊帝君决意自绝之前,会否将天雷阵的突破之法授与秭月上神,传与后人。不仅众神仙如此揣测,玄苍也这么认为。
你与他在临秭阁对弈,虽只行了五步,但行棋手法已显端倪,那时他便确定,天雷阵的破阵之法,就在你身上,只是你尚未将其参透。
这天界的仙娥,几人能抵抗得了玄苍的风姿气度!你虽贵为上神,到底只是一介女子,同样有着寻常女子的幻想,他无需做什么,你就已经不觉间爱上了他,从不知防备!玄苍因此成功地从你这儿获得了破阵之法。
原来这天雷阵最后一关,不能硬抗,而是要将天地之力吸纳,化为己用。可阵中火阳之力太盛,玄苍若不能承受,亦会殒命阵中。而月圆之夜,阴气大盛,玄苍正好可借助月阴精气,将阵中火阳之气消弱,最终化解了天雷阵的威力,有惊无险地闯过了天雷阵。因他吸收了天雷阵的天地之力,修为猛增,摧天掣地亦不为过!
自此,三寰六界,无人是他对手,除了他自己,无人能将他摧毁!”
雪神说到这儿,嘴角上扬,勾起一丝轻鄙的笑,嘲弄地看着表面镇定的秭月:“你以为他对你有情?却不知,他刻意接近你,只是为了天雷阵的破阵之法。他如今大功告成,怎肯再曲意逢迎于你,各归各位不过是迟早的事。不过,你终究是有功之人,玄苍自然不会薄待了你。”她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一枚鸡蛋大小的菱形彩玉,灵光熠熠,七彩辉耀。她手一动,那彩玉便化作一道霓虹,径直没入秭月的胸口,“这护心石可保你一时无虞。”
该说的话说完,雪神转身离去,声音悠悠传来:“娘亲走后,他曾站在云落峰颠,指月发誓,此生不会离开我.......”
秭月倏尔睁眼,看向雪神如烟一般的背影,眸光微微闪了闪,便陷入长久的呆滞......
为了给神魔一战中无辜殒命的数万将士讨回公道,秭月将当着天界所有神仙的面接受惩罚。行刑这日,诛仙台周围人山人海,太微宫的花仙木仙草仙们哭作一团。秭月被昆仑山寒铁捆缚着四肢不能动弹,脸上却是一派坦然。
天帝祭出打神鞭后,秭月只来得及听到一声刺耳的鞭鸣,后背便猛起一阵剧痛,接着五脏六肺移了位,痛得她连呼吸都不能。喉间迅速涌上一口腥甜,她一张嘴,血溅一地。
飞扬的血雾中,她瞥见玄苍那张眉目如画的脸,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她想起了牡丹的话:若非两情相悦,喜欢只是自己一个人的事......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这多无奈啊!若是感情的事能精准控制,他不爱,故她不爱,或是他爱,故她也爱,哪来恁多伤心泪,拢眉愁啊。她终究无法洒脱,遇到他,是缘是劫,她都认命!
终究是他丰富了她荒芜的世界,是他替她打开了一扇窗,看到了人生不一样的风景......
她尚未缓过气来,又一鞭呼啸着落下。秭月听到了骨头寸寸碎裂的声音,更加尖锐的痛意充斥着全身每一丝缝隙。耳鸣声中,所有的思绪都飘了起来,脑中只剩一片空濛。身体的重量全部落在牵扯着她的四根玄铁上,她如水里的一根浮木,风轻轻一吹,她晃一晃,不知该飘到哪里去。她艰难地睁眼,只见一线空濛天色越来越黑。
当第三鞭落下时,周围忽然陷入一片死寂。诛仙台上,秭月身上忽然射出七彩霞光,丝光缠绕如茧,将秭月包裹其中。落下的打神鞭尚未触身,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猛烈地弹开。在打神鞭被弹开后,那如茧丝光顷刻间断裂成节,从秭月身上消失。
周围一时喧嚷起来,纷纷称奇。秭月陷入一片黑暗中,耳边杂音交织,神思空濛。
胡枫上神拱手对天帝道:“执打神鞭,非为诛,实乃惩,故打神鞭,出鞭不过三。与其让秭月上神负罪就死,不若让她活着,将功补过,以赎今日之罪过。今幽冥极渊尚缺一名狱使,不若罚她去守狱。如此,她不仅可堪用处,也可作为警讯,提醒天界一众神仙,莫要重蹈其覆辙。”
天帝采纳了胡枫上神的谏言:“卿言之有理!”
玄苍奉命将秭月押送至幽冥极渊,在他转身离去时,秭月犹带一丝微渺的希望,拽着他的衣袖问道:“你可曾......”
“不曾!”冰冷的声音,干脆的语气,冷漠的背影。
秭月如坠冰天雪地,心骨寒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