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脸盲的我,受邀参加邻居的生日宴。
意外记住了须泽一家人的脸。
高中三年,性格孤僻的我与同学交流很少,只对须泽会多说几句。
大家都觉得我们私下谈恋爱,毕业后也会在一起。
毕业季,校花林暖暖向他告白成功。
而我报考了一个冷门专业,去了离家很远的城市上大学。
两人顺利成章的牵手,树下的我沉默不语。
也从在那一刻开始,我渐渐忘记了他的面庞。
高一那年,家里为了弟弟能接受更好的教育,举家搬到市里。
搬家公司的车停在小区门口,一道温柔的女声从楼上传来。
“小泽,快去搭把手。”
清澈明亮的男声应下,很快从楼道里走出来 。
和我妈妈打招呼的同时,还帮我提行李箱。
“阿姨好啊!”
“我帮你们一起搬吧!”
那天天气很好,他迎着光走来,笑的阳光又纯粹。
“原来搬来我对面的,是你们啊!”
风吹来淡淡的洗衣液味,干净的花香冲淡了我鼻尖,那股令人作呕的皮革汽油味。
少年的眉微微扬起,明亮的笑容瞬间惊艳。
我呆了一瞬,压下心中悸动。
抬头看了眼楼上,垂眸应声:“谢谢你们。”
“我叫郑意如。”
作为插班生,我简洁的介绍让同学们没了结交的心思。
作为班长的须泽,自告奋勇的做了我同桌。
他热情开朗,同时成绩也很好。
课间休息时,总有同学来请教他问题。
而我习惯了独处。大多数都在看书,或睡觉。
我和他就像两个极端。
他总会热情耐心为我介绍同学,可我总会因为脸盲而慢半拍。
以至于大家觉得我不合群,渐渐的也不和我说话。
新学校,我和须泽晚自习后一起回家。
每次他开门,我能清晰地听到他爸妈的关心,是很热闹的声音。
当我转动钥匙后,客厅的灯打开仍是冷清。
我照常一个人解决晚饭,回到房间看书。
爸爸常年出差在外地,妈妈下班陪弟弟上兴趣班。
桌上的闹钟转到整点,敲门声打断了我。
看着十点的时间,外面的敲门声又响了两下。
本不想开门的我,直到外面传来温柔女声。
“小如妈妈在家吗?”
我迅速开门。
“阿姨,我妈妈带弟弟上兴趣课了。”
看到我的一瞬间,须泽妈妈笑得很开心。
“那正好,我家小泽过生日。小如一起过来吃蛋糕啊!”
那一刻我眼里多了些茫然,抱着书的手紧了紧。
当年计划生育抓超生很严重,爸妈为了生弟弟躲到外地。
把年幼懵懂的我留给外公外婆照顾,那时我性子活泼又娇气。
一不顺心就扑到他们怀里哭闹,外公外婆会耐心哄着我,给我买糖糕。
生日他们会为我煮长寿面,做一大桌菜。
后来在外赚到钱的爸妈回来,交齐了罚款把我接回家。
这些事情我都是从串门的亲戚嘴里听来的。
面对陌生的环境,我总是哭闹着要回外公家。
爸妈开始还有些耐心,后来更多关心那个新生的弟弟。
对我就更不上心,哭闹闯祸就是一顿拳脚教育。
自此,我就变得沉默少言,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安静乖巧的孩子。
偶尔望见他们和弟弟亲近时,心里会生出一丝渴望。
但渐渐的,我记不清他们的长相。
后来外公去世,似乎再没人记得我的生日。
生日蛋糕。
多么陌生的词汇。
须泽妈妈见我抿唇不语,只当是女孩子腼腆,依旧热情地邀请我。
“小如,来我家玩嘛!”
我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阿姨,可我……没有准备礼物。”
“没事的,陪我们一起过生日热热闹闹的,你人来了就好。”
说罢又提醒我拿上钥匙,关门过来。
我乖巧的跟在须泽妈妈身后,进门扑而来就是淡淡花香。
随之听到了电视声,还有两人的交谈声。
客厅柔软的米白沙发上,堆了几个色彩明亮的抱枕。
透明的茶几上,摆着一束漂亮的鲜花。
墙壁挂着充满生活气息的家庭合照。
我很少碰见须泽爸爸,脸盲时看人总是呆愣又安静。
只是瞧见穿着成熟的男人,礼貌地叫了一声:“叔叔好。”
须妈妈拉着我的手,一起坐在沙发上。
同时指挥着两父子干活。
“我先点蜡烛,你们准备关灯。”
第一次参加别人的生日,我有些不知所措。
好奇的看他们忙活,想帮忙却又被须妈妈止住。
“哪有让客人动手的事,小如你坐着,一会只管吃就好了。”
入秋的天其实已经转凉,可室内的温度让我感觉到春日般的温暖。
和他们一家一起唱了生日歌,我看着他们脸上笑得很开心。
不自觉也跟着笑,似乎感觉回到了十岁生日那天。
须泽闭眼许愿,吹灭了蜡烛。
须泽妈妈先给寿星切了一块蛋糕,随后给我分了一块。
此时的少年面目俊朗,模样初成;眼睛里似乎带了些温柔。
正好朝我一笑,整个人被灯光照得明亮耀眼。
我也不由跟着笑了起来。
奶油入口有些腻,但上面点缀的水果清甜爽口,正好解了那抹腻。
“阿姨,好好吃啊!”
“那你多吃点,还有好多。也可以打包带回去吃。”
“不用了阿姨,我吃这一块就很满足了。”
胸口闷闷的,鼻子有些发酸。
感觉眼眶里蓄起的水,我连忙低头吃着蛋糕。
泪珠砸进了奶油里,我仍然大口的吃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想把这份美好都装进肚子里。
可还是被细心的须妈妈发现了端倪。
“小如,你怎么哭了?”
“是不是小泽在学校欺负你了?”
“你和阿姨说,我肯定教训他!”
说完就把我搂在怀里,温暖的气息包裹了我。
顿时我眼里的泪越发的多,嗓子眼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难受得紧。
“妈你别瞪我啊!我没干过!”
我尽量压下哽咽,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扯出一抹笑。
“阿姨,须泽在学校对我很好。”
“我只是觉得阿姨把这场生日办得很棒,一下就感动哭了。”
“一个生日蛋糕而已,回头小如过生日,阿姨也给你办。”
“给你买漂亮的裙子,和大大的生日蛋糕!”
我摇头拒绝:“不能麻烦您,我爸妈会给我煮长寿面。”
“味道也很好的。”
前半句我说谎了。
其实从外公去世后,再也没人提起我的生日。
后半句,却是真的。
长寿面,是被我压在心底最深处的一点记忆。
我不知道我的谎话能让他们信几分,但须泽妈妈对我的喜欢让我生出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