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风来到乔府找南双,一问才知乔公子带他去了幽林别居。
白风只好往回赶。
回到幽林别居,他发现南双坐在木质高台下,王爷与乔公子则坐在高台之上,面向神柳的方向饮酒聊天儿。
白风挨着南双坐下:“我刚去乔府找你,结果你跑到幽林别居。”
“我坐在这儿等了你好一会儿。”
“我在临安就你一个朋友,要离开还真有些舍不得。”
“要不给仪王说说别走了。”
“王爷肯定不会答应,他已不是临安节度使,待在这里有何意义?再说幽栖居士出事,被囚车拉去汴梁,王爷肯已无心在临安待下去……”
“仪王对幽栖居士可真是一往情深,到现在都放不下。”
“小声些。”白风提醒完,用手指指脑袋,声音有意放低,“仪王妃这里出问题,临安的大夫治不了,王爷要带她到汴梁医治。”
“脑袋坏掉了?”
“神志不清。”
南双惊得嘴巴张得老大:“怎么会这样?”
“好像是受到惊吓,加上伤心,就成这样。”
“啊!被吓着也会变这样?那我以后可得小心些。”南双惊叹完,想到自己的事,“公子说明年开春让我娶幼凡,不知道那会儿你能不能来临安?”
“先恭喜你,能不能来临安很难确定。”
“你跟苦荞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不知道,幽栖居士出事,苦荞哪有心情谈成亲的事?仪王妃又变成那样,我更不好向王爷提自己的事,只能继续拖着。”
南双庆幸道:“多亏我家公子当初没娶幽栖居士,要不现在就换我家公子为难,我的婚事也会受到影响。”
白风对南双一脸庆幸表示不满:“别以为你家公子现在真好,不过是表面而已。”
“不管怎样都比娶个被人用囚车拉到汴梁的人强。”
白风本想骂南双两句,想到分别后再难见面,不想跟他计较,再说南双的想法也正常。幽栖居士命运坎坷,搞得王爷也跟着受牵连。
“行了,别这样说幽栖居士,她人很好,只是经历坎坷些。”
两人继续聊着自己关心的话题,用看似普通的话语表达着离别之情。
高台上,申简辰与乔文仙也一边饮酒一边表达离别之情。
“世事难料,你才来临安一年多,又要回去,我多少有些不舍。”
申简辰回想起他刚来临安时与文渊一同住在幽林别居的情景:“我也是,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是因为淑真吗?”
“不完全是,但因她回临安的想法更坚决,时间也提前。”
乔文仙沉默片刻后,得出自己的结论:“我现在终于明白你比我更爱她。”
“我对她不只是一个‘爱’字那么简单。”
“是什么?”
申简辰摇摇头:“不知道,只觉得她走到哪里我必须去哪里,否则都不知道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
“她已是陈浩宇的娘子。”
“所以我要带着陈浩宇一起去汴梁救她。”
“救出来后,她会跟着陈浩宇回临安,难道你还会回来?”
申简辰望着远处的神柳:“神柳在临安,她若也在临安,我迟早还会回来。”
这个话题太过沉重,乔文仙想换一个:“仪王妃可好?”
“她很不好。”
“什么意思?”
“她现在神志不清,总是傻笑,说些让人很迷惑的话。”
“怎么会这样?”
“她在外受到惊吓,好不容易有身孕,孩子又没了,她很伤心,又知道自己不能再生孩子,受到刺激,整个人变得不是笑就是哭,要么说些我听不懂的话。”
乔文仙感叹道:“没想到才几日,你也遇到不顺心的事。汴梁名医多,兴许有人能医好仪王妃的病。”
“我也这么想,许多事加在一起,必须回汴梁。”
……
第二天一大早,陈浩宇带着苦荞和青瓜来到幽林别居与仪王汇合。
当马车在幽林别居门口停下时,他发现大门口站着许多人,应该都是来为仪王送行。
仪王走出大门时,身后跟着邹嬷嬷和仪王妃。众人都发现仪王妃看上去神情呆呆的,不如往日灵动。
待女眷上了马车后,众人才上前与仪王话别。
朱晞颜第一个说话:“殿下为小女之事费心,实在令我感动,我无以为报,给贵人磕头以表感谢。”
朱晞颜说着就要跪下,被仪王扶住:“我救幽栖居士心甘情愿,无须你跪我。你若跪了,我反而心中不安。”
众人都明白仪王的意思。
陈浩宇坐在马车里听到仪王的话,心中不满:“当众表达,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
等着与仪王话别的人多,朱晞颜不好多占用时间:“贵人忙,我上马车跟贤婿说两句。”
征得仪王同意后,朱晞颜才走上陈浩宇的马车。
第二个说话的是蒋爷:“殿下,能否借一步说话?”
监渡官的职位虽不高,大小也是个官儿。蒋爷没有因为梁师成的权势避开,申简辰甚是欣慰,点头同意。
二人来到一边,申简辰故意问:“你来给我送别,就不怕新来的知府大人找你麻烦?”
蒋爷笑着说:“我这个人没什么优点,就是讲义气,您帮过我,哪怕当不成监渡官,也不能忘恩负义。”
“算你有良心。”
“我来一是为王爷送别,二是想提醒王爷,幽栖居士的事可能与仪王妃有关,是我娘子猜的。您也知道,她跟仪王妃一起做过对不起幽栖居士的事,对仪王妃有一定了解。我想来想去,觉得她说得有道理,才借今日送别之机将心中的疑虑告知王爷。”
蒋爷发现仪王的表情已不对,赶紧说:“下官就说这些,祝仪王一路顺风,告辞。”
蒋爷离开后,邵正邺和儿子邵志泽提着两坛酒过来。
邵正邺说:“两坛好酒是我送给仪王路上喝的。”
申简辰不好继续沉浸在对梦容不满的情绪中,拱手道:“感谢邵当家。白风!将邵当家的心意收下!”
白风走过来从邵志泽的手中接过两坛酒放进已套好的马车里。
邵家镖局的一位手下用盘子端着三碗酒过来。
邵正邺说:“仪王请,一切尽酒中。”
三人端起酒碗,碰在一起,然后一口气喝完,邵正邺和邵志泽发出爽朗的笑声。
申简辰不由自主跟着笑起来,暂时将刚才的不快搁置一边。他很感谢邵家父子,他们的笑声可以令人忘却所有烦恼,重新燃起面对一切的勇气。
笑够后,邵正邺与儿子拱手道:“祝仪王一路顺风,告辞。”
还剩下司理院的人,韩谷和温信带领几名差役前来送别。
没等他们过来,申简辰主动走过去。
“多谢二位前来相送。”
两人带领差役跪在地上:“拜见仪王!”
“都是自己人,何必跪拜?快起来。”
众人起身后,韩谷说:“才几日工夫,我等已开始怀念仪王在司理院的日子。新来的司理参军只知收敛钱财,普通老百姓的事根本不管。”
温信说:“新来的司理参军也是梁内侍的人,都头的差事没法干下去,我准备做完今日的差事离开司理院回乡下老家种地,做什么都比跟着现在的司理参军强。”
韩谷说:“我也打算回乡下,现在的司理参军了解我们与仪王的情谊,处处排挤,继续做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怪我影响了二位。”
韩谷说:“我等从未如此想过,怪只怪朝廷腐败,奸臣当道,容不下为民请命之人。即使您贵为王爷,也无可奈何。”
温信说:“这样的朝廷我等又何必为它做事?还不如回家独善其身。”
“说得好!达则兼善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在即将没落的时代,做好自己,已是不易。”
韩谷和温信对仪王的活法无不认同。
马车上,朱晞颜向陈浩宇叮嘱了好些事,最重要的莫过于他在汴梁的人脉,让陈浩宇去后,多多拜访,说不定这些人会成为救淑真的关键。
陈浩宇一一记在心里,加上昨晚乔文仙派南双送来的名单和地址,他认为救出娘子应该不成问题。
猛然想到姐姐陈文心,关切地问:“我姐姐和岳母可好?”
朱晞颜叹道:“昨日我从柳岸别馆回到家里,将淑真的事说了。你岳母因伤心一病不起;文心既为淑真担忧,还得照顾婆婆,也好不到哪里去;景元和我是男人,都得撑着。现在大家把一切希望寄托在你去汴梁这趟,希望能顺利救下淑真。”
“梁内侍收下陈家那么多银子,应该不会为难我娘子。”
“我太了解梁师成,贪财好色两头占。恐怕第一次送钱时,他没要是为好色,后来淑真去一趟,他没得逞,还被淑真揍了一顿,才将她抓起来,顺便找个罪名惩治她。再次要陈家的钱财,肯定是因舍不得五十万两银子。钱已在他手中,会不会帮很难说,不要对他抱太大期望。”
“这么说五十万两银子打水漂了不成?”
“自然是打水漂,我们还无处辩驳。”
“梁师成就是个混蛋!官家为何要重用这种人?”
“官家昏庸,自然会重用奸臣。”
陈浩宇露出疑惑的表情:“岳父大人以前为官时,每次对官家赞美有加,为何现在态度大变?”
“为官时身不由己,自然会那么说,其实我心里跟明镜似的,什么都清楚。唉,人有时心里想的和嘴上说的是两回事。”
陈浩宇打趣道:“岳父大人现在说话可心口一致?”
“那是自然。”朱晞颜向车窗外瞧,仪王正准备上马车,“行了,就说这些,最后再叮嘱一遍,我给你说的那些人,一个都别放过,定要登门拜访。”
“记下了。”
朱晞颜从马车里下来,听到一阵疾驰而来的马车声。众人也都看去,待马车停下后,东方尘泽与安明轩从马车里下来。
二人直接走向仪王,拱手行礼。
东方尘泽说:“昨日乔兄派人告知,才知殿下今日启程汴梁,我们二人便匆匆赶来为殿下送别。”
申简辰收回刚跨上马车的脚:“感谢二位公子前来相送。”
安明轩说:“殿下一走,临安会冷清许多。”
“安公子言重,我对临安来讲不过是过客,无足轻重。”
东方尘泽说:“不管别人怎么看,在我等眼中,仪王对临安百姓来讲意义重大。”
“感谢二位公子看得起我。”
马车在一旁等着,两位公子不好再说什么,齐声道:“祝仪王殿下一路顺风!”
两人与剩下的人一起目送仪王和陈浩宇的马车离开。
共三辆马车,乔梦容、邹嬷嬷和喜兰同乘一辆;陈浩宇带着青瓜和苦荞同乘一辆;申简辰和白风同乘一辆。
马车行走在路上,没有人再说道别的话,申简辰想起蒋爷所说,对梦容不满的情绪再次袭上心头。
书卷之事和千里寻被抢到天目山上,因人无碍,他原谅了梦容,甚至认为错在自己。若这次的事也是因梦容而起,恐怕他再也无法原谅她。
离开幽林别居有段路程后,半道上被乔家人拦住。乔守仁带着钱氏和米氏,还有文渊前来送别。
昨日已与仪王话别,因父母执意要来,作为儿子乔文仙必须跟随。
申简辰走下马车,乔家人都上前拜见。
乔守仁带头说:“听文渊说殿下要回汴梁,我便在此候着,送您一程。”
申简辰扶住乔守仁:“我走后,外公与外祖母,还有米姨娘定要保重身体,等文渊的孩子出生,你们便可享怡孙之乐。”
申简辰的话说得乔家人甚为喜悦。
乔守仁不好太过高兴,毕竟仪王之所以回汴梁是因没了临安节度使的职位。昨日还听文渊说仪王妃变得神志不清,乔守仁替仪王难受了好一阵。
神志方面的疾病难以医治,仪王另娶或者是纳妾在所难免。既如此不如将藏在心中的事以及疑惑告知仪王。
乔守仁并不想让文渊知晓,对钱氏说:“你带他们二人去那边待会儿,我有话跟仪王说。”
三人来到一边,远远瞅着乔守仁靠近仪王,像说悄悄话一般。乔文仙感到纳闷,父亲到底跟仪王说些什么?钱氏大略能猜到,此事定与仪王妃有关。
陈浩宇并未下马车,坐在车里盯着两人,他们说话声音不大,根本听不清说些什么。
邹嬷嬷本想下马车与乔家人寒暄几句,看着目光呆滞的仪王妃,她毫无心情。透过马车的窗户见乔守仁单独与仪王说悄悄话,不由担心起来,希望他不要将仪王妃的事告诉王爷。
待家人走到一边后,乔守仁小声对仪王说:“有件事一直憋在我心里没敢告诉殿下,是怕影响殿下与仪王妃之间的感情,可自从天目山上的匪盗抢了陈家后,我心里就发怵。现在女词人被随便寻个理由抓走,我不得不说……”
申简辰已猜到,主动说出答案:“外公怀疑一切是梦容所为?”
乔守仁变得轻松许多:“原来仪王已知道。”
“以前的事很确定,这次的事暂时还不能确定。外公为何会怀疑梦容?”
乔守仁照实说:“殿下跟仪王妃从汴梁完婚后回来,邹嬷嬷来过乔府一趟,替仪王妃找乔家想办法让女词人消失。杀人的事乔家从未做过,我哪敢应下?就向邹嬷嬷推荐了蒋爷。后来担心了许久,还好没听到蒋爷杀害女词人的事,否则我良心难安。”
申简辰已能够确定,千里寻被梁内侍迫害定与梦容有关。邹嬷嬷竟然也知道此事,还私下帮助梦容,恐怕喜兰也什么都清楚。他后悔以前因自责轻易原谅梦容,搞得千里寻遇到更大的麻烦。
与乔家人道别后,申简辰一路上一言不发,往后他与梦容的情分算是走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