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碧千里的草原之上,一抹身影穿过茫茫,任相思吃力的拨开过肩的草枝,草原上的草木叶片锋利,已然将他的袍衫勾出许多道丝线,洁白的衫口上染满干涸的暗色血迹,整齐高绾的发丝现已散乱不堪。
“咳咳。”
猛然的咳嗦两声,任相思驻足,弯下腰身捂住嘴,手腕颤颤的抻开,掌心赫然是从口中咳出的鲜血。
望着掌心失了片刻的神,任相思嗤笑一声,想不到堂堂的水月峰峰主竟落至如此地步。
他受顾林汐所托去无为坊寻可以证明她清白的证物,没想到的是刚踏入无为坊就中了埋伏,他拼尽全力才杀出一条血路,得以虎口脱险,但身受重创,
说到底,是自己太自负了,把事情想的太简单。
凛风而过,压弯了长草的腰身,悉索声唤回任相思的思绪,任相思咬牙抑制下体内翻滚的疼痛,继续穿梭往前。
他必须要回去,顾林汐还在等他!
步履阑珊,任相思的呼吸越来越粗重,眼前是拨开一片又一片的高草,依靠如铸锲般的意志力支撑着虚弱不堪的身体穿过片片如一的高草。
终于,在拨开最后一片高草时见到了尽头,他走完了这片原野,身体已至极限,任相思感觉眼前一片漆黑,双眸一闭,昏倒在地。
草原上的风瑟瑟寒冷,一片茫茫之上只有不知名的鸟雀盘旋而过,那抹修长的身影倒在茂密的草外无人问津。
时间流逝,终于有了脚步声。
“姐姐,你快看,那边有人!”
“是哎,姐姐,我们快去看看。”
三名女子提衫快步走过去,硕大的毛绒狐尾还露在裙底。
红十娘率先蹲下身将男子扶起。
“任相思?!”阿宁喊出声。
小玉在另一旁蹲下,翻开任相思的领口,浸透血液的衫领下赫然是一道道狰狞的伤口,小玉赶紧把衣衫整理回去:“大姐,这任相思怎么会出现我们青丘,而且还负如此重的伤?”
红十娘鄙了一眼小玉:“你当我神仙呢?我怎么会知道。”
阿宁出声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三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
小玉磕磕巴巴的率先出声:“要不我们现在就溜?当做没见过,任相思这个模样肯定是惹上了不好惹的主,我们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吧。”
看着胆小怕事的小妹,阿宁满脸不屑,略带不爽的说道:“你胆子比山涧的泉眼还小,你莫要忘了顾仙师曾放过我们,任相思又是顾仙师的师兄,虽然我们是妖,但知恩图报还是要懂的。”
“我也听过一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小玉反驳道。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互不相让,直到红十娘呵斥一声。
“好了,你们两个别吵了!”
小玉和阿宁齐刷刷的看向红十娘,等待着她们大姐的主见。
美眸眯起,眼尾蜿蜒出两道狭长的上翘,身为狐族的媚意天成,红十娘想了片刻,道:“阿宁说的没错,以前碰到的那些修道者见了我们必然诛之,可顾峰主不仅不怪罪我们伤了他师兄,反而还放我们回青丘。”
顿了顿,红十娘看了一眼昏迷的任相思:“任相思我们必定要救。”
“大姐......”小玉还是有些踌躇不前。
阿宁抱臂,不屑的用眼角的余光瞥着她:“大姐说了救那我们就必定要救。”
红十娘稍微有些吃力的扶起任相思,她峨眉微蹙,责嗔道:“还不过来帮忙?”
“来了,大姐。”阿宁快步过去扶住另一边。
小玉鼓着腮不情不愿的在后搭了一把手。
三人就这般前后小心翼翼的扶着任相思离开原野往自己的栖身洞府中赶去。
偌大青丘的一角,一帘深洞正是三姐妹的栖身处,三人进入洞中,吃力的走至床前,红十娘和阿宁摇摇晃晃的将任相思扶躺下。
“呼——”
阿宁长舒一口气,直接坐在床沿边:“任相思看起来清瘦,没想到这么重。”
而红十娘没有坐下歇息,她打开柜门,从下边的抽屉里拿出一堆瓶罐,转首对小玉喊道:“小玉,你先去把任相思的衣服脱了,清洗下伤口血迹。”
“哦。”小玉不情愿的应了一句。
虽然百般不乐意,小玉还是嘟嘟囔囔的去打了一盆水,端着水盆走到床前,小玉解下任相思的腰带,很快任相思上身被拨光,白皙健硕的胸膛上尽数的刀刃剑伤,伤口极深,皮肉绽开。
狰狞的伤口一时把小玉看的傻了眼,不禁打了个哆嗦。
阿宁不耐烦的夺过小玉手中的毛巾,一把浸在盆中:“干事从来就没利索过,见过的死人也不少了,还是这般胆小烦人的模样。”
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心中又不禁恼火,小玉“哼”一声就走开了。
“就知道对窝里的姐妹发火。”阿宁鄙了一眼,转首开始擦拭任相思伤口边缘的血污。
红十娘找齐了所用的药散,端着木托走到阿宁身边:“好了吗?”
毛巾被阿宁丢进水盆内,盆中的水早已被血水染成红浊,阿宁抹了一把额间的汗,答道:“都擦干净了,大姐。”
木托摆至床头,红十娘拿起一个瓷瓶打开瓶塞,瓶中的药散片片撒至伤口,陷入昏迷的任相思不禁被药散触到伤口的灼痛感蹙起了眉。
伤口密布,处了这样严重的伤口红十娘将近花费了几个时辰,终于在缠完最后一条纱布时结束了上药。
“大姐,任相思应该没有性命之忧吧?”阿宁问道。
红十娘收拾着床头的瓶罐,想了一下,回答:“应该没事,只不过恢复时间略有些久。”
“哦。”阿宁点点头。
端着木托,红十娘将药瓶又一瓶瓶的放回柜里,边放边说道:“阿宁,你和小玉先去休息,我在这看着就行了。”
天幕已然换上暗色,洞外时不时传来虫鸣声。
“咦?大姐,你换药也累了,要不就我在这看着吧。”
红十娘从腰间拿出手绢擦拭着双手,缓步走回阿宁身边,玉指戳了戳阿宁的脑袋:“我没事,明后夜都需要看守他,你想守有的是日子。”
阿宁吐了吐舌头:“那明夜换我守。”
“行。”红十娘笑着拍了拍阿宁的头,“快去休息吧。”
“大姐,那我先去睡啦。”阿宁起身。
“好。”
阿宁离开后,红十娘敛起裙在床边坐下,黑夜漫漫,洞中极静很容易使人犯困,红十娘揉着额头两侧迫使自己清醒,时不时起身检查任相思的伤口。
时间以分秒计过,终于在寅时,红十娘抵不过困意,趴在床边睡了过去。
烛上的蜡融化,顺着烛身溢滑,直至灯芯熄灭,洞外迎来清晨。
床上的任相思有了反应,垂在床沿的五指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眼前是一片陌生,再转首,发现身旁竟是熟睡的红十娘。
一阵东西摔落的声响吵醒了阿宁和小玉,阿宁睡眼惺忪的爬起来,顺手推了推身旁的小玉:“小玉,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没有,大早上的清净点行不行啊?”小玉翻了个身,不耐烦的嘟囔一句,继续睡去。
“哐当——”
又是一声摔响。
阿宁使劲推了一把小玉:“快起来,大姐那边出事了!”
小玉慢悠悠的伸了个懒腰,揉着惺忪的睡眼:“我说姐姐,任相思都成那样了,大姐那能出什么事啊?”
“真有声音啊!”
“哪有?”
“哐当——”
小玉的话语刚落,那摔响声又响起。
“大姐!”小玉瞬间清醒。
顾不得其他,两人纷纷起身,连外披都没来得及拿就匆匆往红十娘那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