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儿拿着一个小包袱走了过来,夏禹道:“荀长老,这是浑朴长老送你的风干牛肉。”荀泽从雪儿手中接过包袱笑道:“浑朴长老是个好人,就是有些小气……”
典正道:“司徒大人是行军总管,所需粮草……”
荀泽道:“这是正事,大君也就在这停留几日,我们这就去仓房……”
雪儿说要去洗衣裳,夏禹就去隔壁几个院子转了转,一些妇人正在浆洗换下来的衣物,熊曦和虎侍卫在查看马匹和整理粮草,夏禹和熊曦聊了几句闲话,觉着困了,就回房睡觉去了。黄昏典正等人来见夏禹,典正告诉夏禹,粮草已经谈妥,荀泽说天气眼见就热了,就不要带肉干了,他送五百只活羊,回返时把拉羊的大车还给他就行。夏禹想了想,让典正备一匹彩娟……。
夏禹歇了两日,方才觉着筋骨舒缓了许多。快晌午时荀泽来请夏禹君臣去府邸,典正去房中拿了准备好的一匹彩娟,雪儿也跟在后面……
落印屯只有一条巷子,两边都是平顶的高大土房,典正昨日去过,说那都是仓房。沿大道往前走不远就有七、八间不大的院子。荀泽将夏禹等人让进一间院子,院子一角有个茅草搭的厨下,两名女子急忙起身行曲膝礼,荀泽点了点头……
屋子很大,也是两头是土炕,正中靠墙有个不大的供桌,上面只放了些碗勺……,供桌前是一个大方桌,上面摆着一个很大的冒着热气的铜釜,还有几盘烤肉、烤鱼……。
荀泽将夏禹让到上首,“季节不对,没有新鲜的蔬果招待大君,这几只雪鸡是昨夜送来的……”荀泽笑着对雪儿道:“夫人也请坐在上首……”
夏禹看看铜釜,只见汤色乳白,心知雪鸡也是难寻之物,笑道:“让荀长老费心了……”
众人面前都有一只碗口寸许斟好酒的小木碗,荀泽待众人坐定,端起小木碗道:“这酒是采自大雪山上的雪莲花、毒笋草等物酿造的,明目通肺,只因有毒,不可多饮……”说完先喝了,拿起桌中一只土碗,“这鸡汤是大补,乘热喝才有功效……”
雪儿听酒中有毒,不肯端碗,皋陶笑道:“多喝一碗也无妨……”将雪儿面前的酒碗端来饮了。荀泽撕了一条鸡腿放入汤碗,放在夏禹桌前,众人见状都去拿了碗盛了鸡汤……
荀泽回到桌前坐下,“大君和各位大人先吃一会再来饮酒……”
夏禹君臣在路上就从商贩那里知道,此地待客的风俗是先吃饭在饮酒,于是也就不在客气。两名下人端来薄饼和肉酱,还有一盘淡青色晶莹透亮的干果……。
荀泽道:“这是本地的桃干,在蒸笼里蒸一下,味道……”
雪儿抓了一块桃干嚼了两口,连说好吃,她从釜中撕了一只鸡腿放入碗中,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袋,将盛桃干的盘子拿到面前,甜甜笑道:“这桃干好吃,神仙爷爷一定喜欢……”
荀泽不知雪儿口中的神仙爷爷是谁,笑道:“尽可拿去,厨下还有……”
夏禹道:“可有好酒?”
荀泽起身,“汾水上游的杏花酒……”
土炕上放着四个小土坛,还有一摞青黑色的小碗,皋陶也起身抱来两坛酒,夏禹接过一坛递给雪儿……
荀泽一边倒酒一边看了眼从身边走过的雪儿,“这女娃是丹贡大酋长的侄女,大君总要给人家一个名分……”
夏禹看了一眼典正,他没有想到荀泽竟然知晓雪儿的身份……。
典正道:“荀长老也和丹贡大酋长相熟?”
荀泽点了下头,端了一碗酒恭敬地放在夏禹面前,典正等人见状自取了酒碗,荀泽端起酒碗,“敬大君……”言毕一口饮了。
夏禹君臣以为荀泽会说几句恭维话,见状都相视一笑,也自饮了。典正和皋陶起身斟好酒,荀泽谢了,这才慢悠悠道:“这杏花酒也存了有上百年,自是酒中珍品……”说着看向桑父,“中土多奇人,这杏花酒还是比狄仪所酿之酒差了那么一点……”
桑父自打进屋就不敢多言,生怕荀泽在问起他的出身。闻言暗自吃了一惊,听口气倒像是知道他的底细,面色平静的道:“荀长老到过聚贤山庄?”
荀泽摇摇头,“那年客栈来了一位瑶池的贵族,我请他喝杏花酒,喝到酣畅时,我说这杏花酒天下第一佳酿,他却摇头,出门抱来一小坛酒,他说是聚贤山庄的庄主送他的,酿师名叫狄仪……”
桑父心下已是了然,当年送蚕儿白兔的竟然会是胡人贵族……
荀泽看着桑父微微笑了一下,忽地叹了口气,“大君想必也已经知道这落印屯的来历……”
夏禹点点头,“一路上听商贾们说起过……”
荀泽举了下酒碗,“驾前将军和军士们挖渠引水,开垦荒地,几百年下来才有了九大绿洲,只是这里土地贫瘠,广种薄收,日子过的艰难……”荀泽将酒一口喝了,“这九大绿洲多数由驾前将军和军士的后人掌握,他们很早就有心返回中土……”
夏禹惊讶的看了一眼典正,“既是中土后裔,不该飘零在外……”
荀泽脸浮笑意,起身给众人斟好酒,叹道:“当年帝尧西巡陇地,凉州长老赶去陈情,帝尧以未曾有闻拒之。如今大君亲至,如能多留几日,我今日就可谴人召各部长老来,凉州离这有百里之遥……”
典正微微皱了下眉头,“荀长老,大君多留几日到无妨,只是……”外面忽然传来呜呜的牛角号音打断了典正的话,荀泽起身道:“官道上又来了大队人马,我去迎一下……”
夏禹起身道:“主人走了,我们也不好自饮,也去看看……”
白袍龙武士都已在道中张望,一会赤衣护卫和熊曦、虎侍卫也都出了客栈。荀泽和夏禹等人还未走到客栈,就见白袍龙武士杨臂挥手,四匹快马上都是玄衣骑士,飞驰而过。紧随在后的竟然是一群白驼,前面两匹白驼上是两名锦衣人,在后面跟着的又是十多名玄衣骑士,眨眼就消失在了路口……
荀泽轻声道:“是黑袍龙武士……”
夏禹嗯了一声,在蟒山脚下他见过黑袍龙武士,那骑在白驼上的人想必其中一人就是华阴君……。
突然空中传来两声尖锐的鸣笛声,也就片刻,从夏禹住的客栈中突地射出一支响箭,夏禹不悦,看了一眼桑父……
桑父向一位龙武士招了下手,那龙武士来到桑父面前,说骑白驼的是主公和公子,别的就不知道了。桑父进了驿站的院子,一会出来对夏禹道:“黑伯说,华阴君大人让我们不要停留。尽早赶路。”
荀泽在侧,夏禹不好发作,沉默片刻,“明早上路……”
荀泽愣了片刻,“大君明日早走,那酒是不能在喝了,我这就去抓羊,明日大早能赶回来……”说着抬腿就走……。
夏禹赶上两步拦住荀泽,“东归的事我准了,你和长老们先议一下,做些准备待我回返。”荀泽俯身道:“多谢大君,大君仁厚。”
夏禹想想道:“多备些油料,我自有用处……”
荀泽点了下头,朝站在路边房顶上的人打了个手势,片刻三人牵着马来到面前,荀泽上马就走了……
夏禹转头看着典正,“方才为何皱眉……”
“君上察觉了……”典正摇摇头,“容我在想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