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院子里头呆得久,阿苦觉得身上有些发冷,他现在对冷热十分敏感,也许是年纪大了的缘故,只要稍一下雨,或呆在冷风吹着的地方,自己的关节就隐隐作痛。
阿苦将手中的铃铛随手往地上一扔,那铃铛发出一声悠长的响动,叽里咕噜地滚到一旁去了。
但万万没有想到,后院这点子动静居然惊动了屋主,看着披衣服出来察看的老人,阿苦略有些尴尬。
“睡不着,出来坐坐。”
老人看着阿苦,似乎没有什么异常,也没当回事,只是和他说山风吹久了小心感冒,让他回屋歇着,否则明天没力气出山。
想着还有一麻袋苦槠,阿苦当时捡的时候贪心,一麻袋装了近五十斤,要想顺利出山,的确需要一把子力气。
等阿苦进屋,老人掏了掏耳朵,刚才自己睡得正香,隐隐约约之间,仿佛听到了一声铃响。
也许是自己的错觉,毕竟楼上那小伙子,已经睡了好几天了。
老人有些不放心,回到楼上又去了隔壁屋,那小伙子正躺在床上睡得正香。
检查完,老人才回到屋里。
老头姓陆,老伴死的早,就一宝贝儿子,已经一年多没讯息了。
半个多月前,自己接到一个电话,电话是自己儿子的号码,但里头传出来的却不是自己儿子的声音。
对方说自己儿子在缅北出了事,一时半个怕是回不来了。
老头一听这事,立刻急了,想追问儿子到底出了啥事,但对方已经将电话给挂断。
老头越想越不对劲,犹豫再三,就打算去报警。
但警察局的人说自己提供不了具体有用的信息,自己儿子又是个成年人,哪能说立案就立案,这不就是浪费警力吗?
那些人凶巴巴的,吓得老人家心理没底,无奈之下只能找儿子的同学发小打听消息。
但因着儿子年轻时候的不懂事,得罪人得罪得狠了,根本没有人有他的消息。
陆老头处处碰壁,不仅没有打听到有用的消息,还受了不少气。
陆老头实在没办法,只能听电话那头那个人的,说不定比找警察有用。
这小伙子处处透着诡异,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但陆老头还是接待了他,也接待了他带来的那几位“来客”。
当第一次看到这些来客的时候,陆老头就知道自己摊上大事了。
可他没得选,对方打听帮自己找儿子,前提是他得听话。
正在陆老头胡思乱想的时候,隔壁传来沙沙的动静,陆老头十分警觉,拿着手电筒就进了隔壁屋。
那年轻人醒了。
虽然那年轻人说不用陆老头操心自己的吃喝,但陆老头有求于人,自然真不能让这小伙子吃泡面干粮。
厨房里头新买了腊肉和鱼虾,还有几箱酒,只要这小伙子开口,陆老头立刻能给对方做出个四菜一汤来。
但小伙子显然是被惊醒的,印堂发黑,额冒青筋,脸色十分难看。
他现在没有什么力气,但还是勉强从床上起来,要下楼查看自己带来的那几具尸体。
那些尸体被特殊处理过,虽然可能性不大,但小心使得万年船。
看这年轻人两腿发软,陆老头眼疾手快,壮着胆子扶了他一把,小声提醒楼下来了陌生人,让他小心些。
那年轻人略有些紧张,不满地撇了陆老头一眼,当得知对方不过一没啥见识的小老头,提着的心略略放松下来。
“那你想办法给他点上香,不要让他坏事。”
那香丸是小伙子自己用的,不用担心毒死人。
陆老头接过香丸,看着小伙子欲言又止。
“这都好几天了……”
面对心急的陆老头,那小伙子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放心,你儿子的事已经有眉目了,有我在,一定让他回家。”
陆老头听了这话,悬着的心落回原地,立刻将香丸偷偷通过墙角那个小孔点着,一点一点都扇进了屋子。
阿苦躺在床上,也不知怎么的,刚刚还丝毫没有睡意,但这会眼皮子却开始打架。
鼻子痒痒的,迷迷糊糊只觉得房间里头除了木头霉味又多了一股说不出感觉味道,淡淡的,倒比木头霉味强些。
听着屋里头传来打鼾的动静,老头冲着小伙使了个眼色,示意人已经睡着了。
那小伙子转身下楼,走近后边的那上了锁的柴房,待打开房门,看着里头用麻布覆盖,头上还贴着黄符的尸体,一共五具,整整齐齐地靠着墙立着,一点异常也没有。
小伙子揉了揉额头,背上自己背上的行李,对老人说道:“好了,我要走了,你且再耐心等等,另外不该说的话,不要多说,最迟半年,无论什么结果,我都会给你个交代。”
小伙子说完这话,转向后院,在埋着铃铛的地方找了会,却发现埋着铃铛的地方被人给动过。
“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不要动我的东西么?”
陆老头一听这话,冷汗立刻冒了出来,急忙辩解。
“我没、没动过啊,这几天也没人来,就刚刚那小子,肯定是他动了这里。”
小伙子在不远处捡回铃铛,没说什么,而是将院中的重新布置了一番,等忙完,转到后院,带着铃铛还有那些尸体扭头就走。
陆老头也不敢拦,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消失在视野之中。
小伙子带着尸体,只挑夜深的时候赶路,原本他带来的尸体一共是十具,但这次他只带走了五具。
按照计划,最后能陪着他到达目的地的,会是一具尸体。
他赶的,也不是普通的尸体,而是被刻意培养出来的战尸。
这些战尸放置的位置十分有说头,其实连他也不完全清楚其中的奥秘,他不过执行计划的一环。
小伙子姓张,族亲都管他叫小创子,世代湘西人,但他的家族还保留着一些传统的规矩和手艺,以宗亲为干,旁支为叶,一个大家族延续下来,虽不似鼎盛时期那样繁荣,但好歹也有近百人。
他们是最核心的那支,也是受这些东西影响最深的一支,当然,也是最穷的一支。
不是不羡慕那些发达了的亲戚,只不过人穷志短,他们也渐渐疏远,没得大事不碰头那种关系。
似乎父亲他们与这些亲戚的关系也不好,总是带着一点瞧不上眼的意思。
但实际上,这个年代,有钱是大爷,谁瞧不上谁还真不一定。
张创也想过外出闯闯的心思,但一不小心,被老乡给坑了一把大的,现在灰头土脸的,也没个人样。
他和几个堂兄弟分工明确,他只负责赶尸。
老叔父对自己谈起这个计划的时候,苍老的脸上满是激动,只说自己没有辜负祖宗们的期望,只要这个计划顺利完成,不出十年,他们重现祖上的荣光。
小伙子没有告诉那老头的是,他的儿子已经回不来了,若是知道地下埋着的那个就是他的儿子,也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