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四）以意求途
面对手里这把已经陪伴半年的燎南之火，隔绝了一切真气和天地灵气后，它带给齐天弈第一印象竟是那陌生二字。
过去依靠着麒麟一变以融合自身真气和天地灵气方能利用的剑，如今再次握于手中，一股极为强烈的排斥感带着那一阵从剑身传出的热浪瞬间便袭卷了齐天弈全身。
但由于此刻的齐天弈没有用任何真气与其接触，因而手心传出的温度虽高，但还不至于到达烧穿皮肤的程度。
齐天弈看着自己已经微微泛红的手臂，不禁失神喃喃道：“到头来，我是一点都未曾去了解过它……”
“燎南之火的诞生，源自于三百年前另一位以四象神兽朱雀为命灵，同样作为一位剑师的圣徒，这柄剑，便是由他在机缘巧合之下锻造而出，”封逐尘看着齐天弈手中的剑，缓缓道出了它的来历，“从某种意义上说，它应当是那位剑师的伴生剑，本该随那人的离世而一同消失。但在那一环之上，却出现了一些变故，使得此剑最终还是流传到了世间。”
“而这三百年间，他的主人用一双手便能数的清，”封逐尘走到了齐天弈的身旁，将手轻轻放在了剑身之上，“你之所以能将其握于手中，因为你对于它来说已经并非普通人。”
封逐尘的手移动的很慢，摸过剑身之时也并未用任何的气力。但就是这样一个不经意的举动，却使得燎南之火突然亮了起来，在齐天弈惊异的目光中，一道道火舌不受控制地从剑身内钻出，如有自我意识一般向着封逐尘袭去。
面对此番情况，齐天弈连忙将剑挥向远离封逐尘的地方，但很显然，这肯定是无用之举。空气中流动的火舌根本不由齐天弈控制，反而变得愈来愈旺，疯狂地涌向还立于原地的封逐尘。
“普通人接受不了它的怒火，能压制它的，唯有它所亲近之人，认同之人，或是……惧怕之人。”
封逐尘眼神微眯，猛然拔出了腰间的寒渊向着前方刺去。这一剑的速度实在太快，快到空气都反应不过来这一瞬息的变化，直接被剑锋所撕破。
齐天弈的瞳孔骤缩，整个人也随之软了下来，举剑的手更是直接从空中滑落了下来，唯有握剑的五指还紧紧贴在剑柄之上，不知是因为心中的那份恐惧而握的更紧还是忘了要松手。
不用回头看，齐天弈便知道身后的那片云彩已经被这一剑所震散。
燎南之火的火焰已经完全消失，就连原本闪着异样红光的剑身都完全黯淡了下来，变得如寻常之剑无异。
“待你在不借外物完全掌控它之时，剑道也算得上是入了门。此地平日里不会有其他弟子涉足，修行起来也算得上清静。据说你在机关暗器上颇有天赋，仅是几日便入了门，但愿习剑亦是如此。”封逐尘将寒渊归了鞘，缓步向着飞瀑走去。
就在齐天弈还半知半觉之时，封逐尘已经一跃入了飞瀑之中，随着几声石头被踏过的声音消失在了巨大的水流声中。
很显然，封逐尘并不想教他些什么，或是说，眼下的他还远没有到封逐尘可以传授的那一步。
“但若是修行，又该以何种方式……”齐天弈抬起了手中的剑，轻轻抚摸着剑身，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那一席飞瀑。
……
“已经醒了？”
“是，他的身体似乎已经受到了麒麟的影响，已经出现了一些二异于寻常圣徒的变化。师父，要不要向他问一问那第十块石头上到底藏着什么东西？听七七说，那时他似乎是像突然感受到了什么一样，发了疯一般拼死发起了冲击。”
“不急，不急……”竹林中的老者长长吁出了一口气，而这口气竟在林间形成了一团白雾越飘越上。
“可是这再怎么说也是事关东皇钟一事，足以称得上千年来的一个转折。”云梦瑶的语气中多了几分焦急，胸脯更是有了轻微的上下起伏。
“是否为转折，这世间唯一人得知，他既非愚钝之人，那必然知晓其中的道理。眼下装作无事发生一般，无非便是两种可能，一来他还未探知全貌，二来这或许此事并非如我们猜测那般……倒是你，若是一直如这般莽撞，那这史官之位，不如暂时先闲置几年为好。”
老者的面容还是那般平和，但语气中却不经意透露出几分责备之意。而正是这平平淡淡的话语，却使得云梦瑶死死咬住了自己的下唇，脸色也随之大变。
“你为追上你三师兄的脚步，方才接受了此位，但此位究竟要肩负何等的重量，你还不知。”
“弟子不会放弃，不只是为了三师兄，也是为了我自己，为了九霄。”云梦瑶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双拳。
“亦为此世这千余年的历史，为世间这千千万生灵的归处……你的路还很长，但给你的时间，却不知还剩多少。方才你二师姐与五师弟刚传回消息，北境外的九黎，已是蠢蠢欲动，似又有犯境之举，因而他们二人近日依然会留于孛临城中以应不时之需，”老者轻轻叹了一口气，将目光再次落在了云梦瑶身上，“小事不乱而乱于大事，本末倒置之举，不可取，不可留。”
云梦瑶咬紧了自己的下唇，仍不知眼下该如何去应答。而老者似也看出了自己这个弟子心中之事，于是便随意挥了挥手，结束了此番交谈。那原本向两边打开的翠竹也旋即如两扇门一般合拢，将中间那条路重新给掩盖了起来。
……
“若是对着一柄剑冥想便能领悟剑道，那苻国的剑师恐怕还是多上一倍还不止。”
封逐尘从飞瀑后归来之时，西边的那轮红日已有一半隐入群山，所剩的残阳将林间的一切都染上了绚烂的红色，烧起了天边飘来的那一片游云。而齐天弈正盘腿坐于地，燎南之火正插在他身前的地面之上，两者看上去根本产生不了任何联系。
“可能晚辈还是想更熟悉熟悉它，未曾想这一日竟这么过去了。”齐天弈睁开了双眼，注意到周边景色的变幻后脸上也多出了一抹惊讶。
“那你又在它上面得知了什么？”
“我也说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但我大抵是能猜到几分，它其实并非是完全认同于我，而是和对方才的封前辈一样，它表现出的还存在着几分惧怕。它……”齐天弈沉默了片刻，起身将轻轻将剑拔起收入了剑鞘之中，“它渴望逝去，因而我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否该继续挥舞它。”
燎南之火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齐天弈所接触的第一柄剑，因而过去在其上所展现的一些异常，他也并未觉察。
但经过封逐尘对于其来历的介绍，加上这一日中他自己对于这柄剑的共鸣，那些藏在过去半年中的一些细节还是被重新从记忆中唤醒。
这柄剑，完全不同于世间其他的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