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山的。
累、饿、紧张、惊吓、悲伤、撞击。。。
多种因素让我倒下之后没有马上醒来。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自己家里的床上了,我母亲告诉我,是小陈叔叔把我背下山的。
我马上问我母亲,彭春民现在怎么样了?
我母亲说,他现在在县医院抢救,她也不知道他现在的情况。
我挣扎着想起来,我想立即到县医院去看彭春民,我母亲按住了我。
“阿文,前一阵子我对你管得少,你爸又一直出差,没人管你,让你一直在外面疯。前两天厂里爆炸,我和你爸就商量着不能不管你了。如果你只是和同学在一起耍耍也就罢了,但现在你们一起去查什么土匪的事,你知道那是有生命危险的。你方磊哥哥到现在还生死不明,你同学彭春明在医院里抢救。你还意识不到吗?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反正,从现在开始,你除了上学,其他时间都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不要到外面去瞎逛了。”我母亲很严肃地说。
我咬着嘴唇不吭声。
我母亲严厉地追问道:“听到没有?”
我勉强地“嗯”了一声,然后很不开心地倒在床上侧身不理我母亲了。
我母亲拍了一下我屁股,说:“生气了?肚子还不饿?还不要起床吃东西啊!”
我这才想起来,我已经大半天没吃东西了,肚子里早就饿空了。
我懒洋洋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揉了揉眼,问几点了?母亲说快五点半了。
我又想起一件事,问我母亲:“对了,刘天没事吧?”
我母亲嘲笑着说:“人家是自己走下山的,你说有事没事?你们年纪相差不大,体质差这么多。早就让你不要挑食,你就是不听。现在好了吧,要是传到你们学校去,肯定被你们同学笑话了。”
我是真受不了我母亲的唠叨。
但我还想问一句,又不知道该不该问,迟疑了一下我还是小心地问:“丁婆怎么样了?”
我母亲一边帮我端菜盛饭,一边轻描淡写地说:“我怎么知道,我就看见刘天还有你被小陈背回来。怎么?丁婆也上山了?”
看来她完全不知情。
我起床埋头拼命扒饭,得补充好体力再做下一步打算。
机会很快就来了,母亲刚陪我吃了两口晚饭,就有一个女工来叫她到车间去,说花色有些不对。母亲听了赶紧跟她走,临走还不放心地叮嘱我老实呆在家里,我满口答应。
等她下了楼,估摸着应该进车间了,我赶紧放下碗,溜出了家,贼头贼脑地下了楼,一路小跑地上了街,一直跑到十字路口才停下来喘口气。
时间紧迫,我得赶在我母亲没有发现我离家之前去趟医院,不见到彭春明我寝食难安。
差不多晚上六点一刻的时候,我赶到了县医院,这时,天还没完全黑。
刚进医院大门,我看见前面有个熟悉的身影,居然是谢爷爷。他手里拎着一个布袋,用手紧紧攥着,看出来有点沉。但他步履匆忙,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不远处的我。
我不禁有点好奇,他会去哪里?他到医院里来见谁?
我于是偷偷跟在他后面。
只见他在医院里很熟悉地转来转去,我差点都跟丢了。好在,终于看见他走进了一间病房。
他进了病房并没关门,我探头悄悄瞄了一眼。
这是一间单人病房,中间用帘子拉了一大半,病床藏在帘子后,看不见病床上的人。只看见谢爷爷把布袋平放在靠墙的一张桌子上,然后从布袋里小心翼翼地端出一包用绒布包好的物品,慢慢送到帘子后面。过了一会,就听到饭盒打开的声音,然后飘来了饭菜的香味。
这时候,就听到了一个病怏怏的女人有气无力地说:“谢师傅,我跟你说了好多遍了,不要专门给我送饭了,医院里有病号饭。再说,我真想吃什么,我也可以让我家阿姨帮我做。”
谢爷爷马上说:“不管是医院里的饭菜还是谁做的饭菜,哪有我做得好吃!你受伤了身子虚,得好好补补。你就不要跟我见外了,快乘热起来吃,这老母鸡汤我煨了好长时间的,小心烫!”
谢爷爷像个慈父般地照料着病床上的女人吃饭,轻言细语,关怀备至,我听得都有些感动了,完全忘了我到医院里来的目的。
正在病房门口发呆的时候,突然听到背后有人问我:“你是谁家的孩子,有事吗?”
我回头一看,是一个拎着暖水瓶的老阿姨。
我挺尴尬地朝她摆摆手,马上跑开了,回头看见那个老阿姨拎着暖水瓶进了刚才的病房。
但我并没跑远,转了个弯就停了下来。我站在那里想了想,刚才和谢爷爷对话的女人,她的声音我并不陌生,那个老阿姨我也似曾相识。我摸着小脑袋瓜仔细想了想,突然想到那女人是解书记。对,就是她,我去过她家,那老阿姨我打过照面。只是躺在病床上的她声音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气势,完全象是变了一个人,让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谢爷爷和解书记是什么关系?自从解书记生病住院以来,我就很少在厂里看到谢爷爷了,原来,他是忙着照顾解书记。
不过,谢爷爷对谁都好,也许是我想多了。
想完这些,我才想起来我来医院的正事。
我要找到彭春民,我要知道他现在还好吗?
但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他头部受伤,他应该在脑科病房。
于是我开始在医院里到处寻找,我问了很多人,别人告诉我,脑部受伤后应该住在神经外科,我于在神经外科的病房一个个地找过去。
病房里的人形形色色,各种受伤的样子也让我触目惊心,我闻着病房里难闻的消毒水味,把神经外科所有的病房都找了一遍,却没有找到彭春民。
正在找的时候,我碰到了一个护士姐姐,我问她下午有没有送来一个脑部受枪伤的和我差不多大的小孩。
护士姐姐瞪大眼睛看着我,很肯定地摇了摇头。
她说她下午一直都在,没有送来这样一个小孩。
我就愣住了,我突然打了一个激灵,我有了一个很不好的想法,我以为彭春民只是受伤了,但如果,他不是受伤,而是。。。
我的眼泪又掉了下来,但我马上擦干眼泪,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我要去找刘天问个清楚。
刘天家离医院并不远,我马上发疯似地朝刘天家跑去,刘天肯定知道彭春民现在到底怎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