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昏暗,空气中混合着复杂的臭味。
巷道不宽,两边是粗铁栅栏。原本这里是安静的,死寂的,但此刻躁动起来。因为这里来了客人。
老头走在前面,男子在后面跟着,再后面,是两名穿制服持枪的人。
铁镣在地上摩擦,激活出某种兴奋。因为只有第一次进来的人会被戴上脚镣,这似乎是某种仪式。
“你就是个娘们儿!我打赌你今晚会哭的!”有人开始说话了。但你无法分辨这话来自于哪个栅栏。
“第一次来吧,你会不习惯的,你会想妈妈的!”另一个声音又不知从哪传了出来。
“来吧,跟我混,我会保护你的,小甜心!哈哈哈哈”
“得了吧,你这个死基佬,他是我的!不要跟我抢!”
“你会死的,知道吗。除非你愿意做女人。啊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他没骗你,你会死在这儿的,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
似乎没有人敢真正的大声说话,但来路不明的低声恫吓是无法被禁止的,还有那铁栅栏被摇出的框框的响声,试图营造一种气氛。
领路老头没有任何反应,两个持枪穿制服的人也没有。于是男子也没有。
男子的模样在这个环境中是看不清的,因他棕色头发遮去了半边脸。他只觉得依旧有些头疼,他迫切渴望一些时间,和安静,能让他梳理一下脉络。
他脑中只保有数小时的记忆,似乎就在数小时前才降生到这个世界一样。这是一段不堪的经历,甚至可以说是荒诞。
他仍清楚的记得那个小巷子,当时气温很低,虽然这是个死角,但风依然能从外面渗进来。
几只巨大的垃圾桶边,横着个白花花的东西。那就是他。他并不知道自己在那儿昏迷了多久,直到他苏醒过来,才发现自己被扔在垃圾桶边。大概是由于垃圾太多了,以至于他没被扔到桶里面。他身下则是一层厚厚的由各种沾满了脏水的废弃物叠成的“褥子”。
他站了起来,却反倒哆嗦起来。身上的污水往下滴沥,小风像裁纸刀般一点点在身上划拉。他走路的时候腿是抖的,似乎忘却了如何走路,以至于他只得慢慢把脚往前探,就像盲人的拐杖。
“这是在哪?”“我是谁?”“之前发生了什么?”他反复的问自己这些问题。
脑子仿佛要裂开,他双手抱着头,不住的摇晃,回忆使人难受。
当他停止回忆,刺鼻的气味儿又开始折磨嗅觉,但从积极的方面看,现在至少能闻到臭味,这总比刚才昏死的时候什么都闻不到要好得多。
这巷子不深,大概只为安置垃圾桶而设计。他本能的向外走,几绺月光从上方顺着墻壁落下来,洒在他弯曲的光秃秃的脊背上。
转眼到了巷口,臭味依旧。他头也没抬,只想尽快离开。
可偏巧这时有人经过,就在出巷子口的拐角处,他的头撞到了路人。这里幽暗而闭塞,出了这死胡同,外面依旧是胡同,胡同的两侧都是些大铁门,大多上了锁,即便没上锁,要打开似乎也很费劲的样子。很难猜测这是什么地方,但偏巧这时有人路过,是男子没预料到的,而且几乎听不到步行的声音。
“妈的!”被撞到的那个人大声喊了起来。
大声叫喊的男子长得枯瘦,且矮小,但这不妨碍他的暴躁。他上身穿了个白色卫衣,此时卫衣上已是一大坨污迹。
“啊,对不起!”这男子慌忙道歉。
“傻 逼吧?瞧这傻逼!暴露狂吗?”枯瘦的男子发出怪异的笑。
确实,一个人赤身luo体在外面行走,很难不被人认为是暴露狂,亦或是其他精神疾病。
男子并不想过多的理论,只是一个劲的道歉:“对不起,我没看到。”
但这枯瘦的男子显然不想就此了结。
他是一行三人中最瘦最矮的一个,眉眼生的鸡贼,嘴唇没有血色。年纪看起来不大,但却像个漏了气的皮球,眼角爬着明显的鱼尾纹。头发则染成了金黄色,但毫无光泽,如败草。
“他妈的。”枯瘦男子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的污渍,手拿着衣服不停的抖着脏水。“你说这事情怎么算?”他一边说着,又望了望身后同行的胖子。
这白白胖胖的男子留着一头油腻腻的长发,一八零左右的身高,腰上似套着两条卡车轮胎。
胖子对luo身男子打量了一番,小声对枯瘦男子嘀咕着:“关键我没见过这个人。”
看样子这胖子并不担心自己同伴衣服的脏,而是担心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luo身男子的身份和来头。因这胖子的起疑,三人开始了一阵嘀咕。眼看这事情似乎在往坏方向发展,luo身男子不得不又主动开口:“实在是对不住了,请让我先离开这里,我可能是摔了一跤,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他一边说着,一边侧过身子,背对着几人,几乎贴在了墻上,一点点往外挪步。浓密的胸毛在墻上呲呲地蹭下来不少灰尘。但他宽阔的后背和坚实的臀部还是不可避免的碰到了胖子。
“你这脏东西!他妈的!敢弄脏老子的衣服!”胖子暴怒着,一整只胳膊揽住这luo身男子的胸膛,把他又推回到巷子中央。
“大哥,我无所谓,您就说您这气,消了没?”这胖子又转头询问他们的老大——那个枯瘦的家伙。
“没有。”
“听见没有?我们大哥没消气呢!”胖子的眼神凶恶起来。
luo身男子似乎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遭遇——如此下贱的祈求竟换不来一条退路。眼前这三个人八成是吃错药了吧?!
“说你呢,听到没?!”胖子吼道,同时伸手去卡这男子的脖子。
在这男子眼中,胖子的动作是迟缓的,他往后轻轻一个小跳,胖子抓空了。
“哟呵,敢躲?”胖子眼中有了杀气。
luo身男子打量着眼前这个胖子,这是一种受到威胁后的本能反应,因为他预感问题似乎要通过物理方式来解决了,即便这根本不是他想要的方式。
这种打量的眼神显然让胖子觉得极不舒服,因为财狼打量羚羊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若是羚羊反过来打量豺狼,那就会被当做大逆不道。
“大哥!”胖子瞅了瞅枯瘦男子,似乎就在等某种应允。
“如果一会他喊爹了,你就停手。”枯瘦男子笑嘻嘻的说道。胖子也跟着狂笑了起来。
“听到了吗。如果不想挨揍现在喊也算数。”胖子说道。
luo身男子没有再说一个字,他用刀子般的目光和胖子对视,这一定是胖子此生未曾品尝过的目光,否则胖子不可能把眼神逃命般的低下去了半秒,然后又在自尊的驱使下再次恢复到原来的高度。
“还等什么!”枯瘦男子吼道。
胖子终于开始挪动。
而这luo身男子,则缓缓朝巷子里退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