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没有强大军力支持,再有雄心壮志,也是难以有所作为。对于这一点,泰平心知肚明。
棕熊军团是墨国七大精锐之一,左军主将是墨国名将秦简,右军以天域高原余下部落勇士为主,由蒙佐担任主将。泰平出征西南诸国之时,黄沙、乌云和棕熊三支精锐被留下来,分别防卫榆筑草原、燕子山与狼牙城三个方向,以免大漠国乘虚而入。
秦昭告诉泰平,自从他离开苦桑城,踏上问鼎郡的土地,其一举一动无不被人所关注。戎悍早就提前做好准备,命秦昭派人与秦简联系,请他以调防为名回撤养马镇,补充一些更好的战马。秦简与泰平交流不多,但是这个人正义感强,知道墨国离不开泰平,故而才率部下进驻函山。秦昭还对泰平说,秦简驻扎在函山之后,逐鹿战团就积极备战,生怕秦简会有越轨行为。
对于秦昭的揣测,泰平不置可否,他当然不希望这是真的。如果为了君臣不和,棕熊军团与逐鹿战团交战,那么墨国内战将不可避免,也许墨国的大好形势就要断送了。
重回逐鹿的两日之后,墨白在王宫的海内归一殿设宴,庆祝大良泰平回到王都。席间,墨白显得非常高兴,告知泰平自己新得两子,再过几日还要再迎娶一位贵族女子,使墨氏王族开枝散叶。
泰平自然举杯庆贺,祝福墨白多子多寿,以便率领墨国逐鹿天下,创造一个新的大帝国。不过,泰平说了很多,墨白只是敷衍,没有回应或解释,更没有说一句真心话,让泰平不免失望。
大宴之后,夜凉如水,晧月当空。墨国朝臣们都已散去,墨白却一反常态地拉住泰平,让泰平陪着自己走向后宫,在游凤戏水园内散步。
泰平,如果共同经历生死的人反目,曾经的兄弟拔刀相向,那么这个人世还有什么值得相信与留恋呢?
墨白的眼睛红红的,声音哽咽地轻轻诉说,使泰平一下子回想到当年:昭阳城内肝胆相照,勤岭学城誓言生死,天子峰上大会群英……那一幕一幕如在眼前,使泰平不由得鼻子一酸,眼泪也忍不住流了下来。墨白与泰平的手握在一起,两个人似乎又找回了往昔,找回了当年的那份宝贵的信任。
前些日子,墨白宣泰平入宫议事,通报了五王之战与银夏帝国的消息。原来,济国、韩国虽然得到白熊战团襄助,击败了威、武与坤国,自己亦损失不少。更让墨白非常高兴的是,廊中中部地区发生地震,导致仙女湖水倒灌九幽平原,令韩国与威国大受其困。与此同时,周薇率领大军激战于东山一带,大败易教叉字军精锐,如今正在围困昭阳帝都,准备彻底消灭孤阳炙。
眼见形势渐趋明朗,墨白决定由泰平代替自己,到青冥湖畔的青冥寺,向主持高僧讨一个吉言。青冥寺规模不算太大,香火却是不错,全因主持高僧论签必中,以至于不少逐鹿王都贵族追捧。
泰平代表墨白前往青冥寺,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随行者更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当然,那些没有随行者并非泰平不信任,而是秦昭认为游士堂人手实在有限,无法做到万无一失。陈修则是准备返回京师。他与众人一起出了城,在这座小客栈稍做停留,只待过了木桥,就要与泰平一行分别。
尽管交往的时日极短,两个人深谈不过数次而已,泰平仍旧觉得陈修不媚世俗,是一个做大事的人。孟禹信中还专门提及,陈修为人口碑甚佳,内心颇为坚定,将来可为泰平所用。
“时值仲夏,客将远行,泰平有些不舍啊!”泰平决定缓解气氛,面向陈修诚恳地说道。
“陈修见到泰平大良,实在是不虚此行,真希望将来可以追随左右,为亚夏族人做番事业。”陈修一边说着,一边举起茶杯面向泰平。泰平端起杯子,面向陈修,一饮而尽。
“陈修先生能够抛却独修自身,为亚夏族的未来贡献力量,可见内心还是有所向往啊!”
“不瞒大良,我一度有点迷失了自己,以为隐居于世可以独善其身。多亏孟禹布政使循循善诱,才让我懂得身为生于天地的男人,必须要有所担当,知道可为与不可为。隐居于世,当为太平之时可也,如今天下纷乱,我辈必须共赴时艰才不枉一生。”
“说得太好了,难得陈兄有此领悟!来吧,我与诸公以茶代酒,共同为陈兄践行。”泰平说罢,再次举起茶杯,邀请同行者一起共饮。
“陈兄回到京师之后,还有些什么打算呢?”阮玄放下了茶杯,盯着陈修问道。
“陈某打算前往廊中地区,到樱溪一带做些事儿,安抚那些受地震所困的穷苦人。石兆也会与我一起同行,将那些无家可归者带回京师,由隶市统一照料。”
“可惜上一次走得匆忙,泰平没有与石兆见一面。”
“石兆对大良十分仰慕,让我代他问候大良,说早晚必秉烛夜谈。”
“泰平非常期待啊!”
“说到当今天下纷乱,皆因帝国衰落而起,若是帝国一如往昔强盛,恐怕也不会令黎民百姓流离失所。不过话说回来,阮玄又觉得天意必是如此,否则如果不是帝国衰败了,墨国倒也难以脱颖而出。”
“这正是事有两面啊!”泰平用手轻轻地把玩茶杯,眼睛看向骑着毛驴过了木桥的商旅。
“争霸战争的影响正在于此:一方面使百姓遭受苦难,另一方面使王者脱颖而出。”陈修似乎在为泰平的话做补充。
“可是单从战争本身来看,五王决战如此惨烈,交战双方阵亡达到七八万人,这实在是一场没有赢家的厮杀啊!”石远山说话的声音很大,带着旷谷回声,震得人脑袋发晕。
“远山兄认为没有赢家?阮玄倒是又有不同的看法。”阮玄一边说,一边用手抚摸自己的大耳朵。
“噢!远山愿闻高见。”
“无论济国付出了多么大的代价,毕竟三国之君皆亡于九幽战场,魏武帮助韩矫保住了韩国的疆域,其影响力将远胜之前。”
“哦!”石远山有些不以为然。
“最为关键的是,白熊战团与熊族人站在魏武一边,济国可以背靠萨摩与望海,其战斗力会大大提升。”阮玄接着说道。
“这也正是石某认为魏武必败的原因。济国自诩廊中新贵,想要取代雷霆成为地区霸主,再伺机逐鹿天下,与墨国、大漠争夺银夏帝国疆域。如今,魏武取得了五王之战的胜利,却背负了与异族合作的名声,恐怕在廊中诸国的贵族心中,地位不升反降啊!”
“可是逐鹿天下重在结局,有谁会在意其中的过程呢?更何况,萨摩正在被望海贵族认可与接受,如果成为望海半岛的新主,谁会否认他不被纳入亚夏文明体系呢?”
“阮兄莫非以为,金亭大督甘捷偷袭勾吴是正确的?”
“阮玄从来没有这么说过。无论是甘捷偷袭也好,还是他被猎火族闽蚩刺杀也好,或者说顾温拉拢外族襄助,金亭与铜古都不过是霸权游戏的普通玩家而已,绝不可能成为历史的主角。”
“那么济国是历史的主角?阮兄觉得魏武会是墨国的麻烦?”
“历史自有历史的选择。”
“阮兄此言倒是颇有深意,暗合卜算之术的天道呢!”陈修掂着胡须轻轻说道,好像在玩味阮玄说的话。
“阮玄想要提醒泰平大良的是,魏武胜出不是纯属侥幸,而是有着许多重要的原因,包括异族的支持、白圭商坛的介入以及灰子联盟的暗中助力。”
“阮先生认为,萨摩的支持是真心的吗?韦旷与白圭商坛不是有所图谋?灰子联盟是铁板一块吗?”
“当然不是。毫无疑问,这三股势力都是有所图谋,希望在魏武身上攫取利益,扩大自己的影响力。对于这些,济国王又何尝不知呢?可是魏武能够拒绝吗?济国的权贵需要魏武,正如这些势力需要他一样,一旦魏武不能带来胜利与希望,他立刻就会被无情地抛弃。”
“魏武已经坐上一条随时可能倾覆的船,如果不能乘风破浪,就会葬身在滚滚洪流之中。”陈修平静地说道,不由得看了泰平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