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思诚领那一行人出了山门,凝寒施御空之术,飞过山门,调灵蛇剑直指贾千君。
贾千君猛然觉察,迅速跳出队伍,转身间已持折扇在手。
见来人是凝寒,贾千君持扇化剑,跃至半空,直指凝寒。
凝寒半空慌忙躲开,躲闪之际,已持白骨扇在手。
贾千君山门之上躲过灵蛇剑两次攻势,趁间隙猛跃至高空,直劈凝寒。
贾千君此一击太急,凝寒躲闪不过,只得持白骨扇硬挡住剑势,不曾想贾千君借此以双腿缠住凝寒,顺势整个身子后翻倒悬,将凝寒自半空摔落地上。
灵蛇剑再度刺来,贾千君只得收了出剑之手,单手猛一拍地面,滑退出去,顺倒立起身子。
凝寒站起身来,贾千君借灵蛇剑攻击的空档,直刺凝寒,凝寒不得已,只得开扇将剑势抵住,身子却受不住力道,不住的往后退。
忽闻得史庸一声怒喝:“八门宫之地,何人造次。”
此声喝,却是散了贾千君力道,稳住了凝寒身形。
灵蛇剑似受了惊吓一般,自回至凝寒腰间。
此声断喝,倒是贾千君不得已远跳至数步之外。
贾千君轻晃手中扇,道:“自初次见你,也已是数十年了,竟还是没半分长进,不中用啊。”
凝寒道:“现虽不能杀了你,早晚有一日,非取你人头。”
贾千君笑道:“行啊,我等着。现我站你跟前,你都动不得我分毫,你这以后,不知是何样时候,可莫让在下等的太久。”
凝寒道:“若非不想牵连无辜,本尊岂容你在这放肆。”
贾千君放纵笑了几声,道:“你还是那么嘴硬。你真有那本事,来,我就在这,来砍了我。没那胆量就没胆量,别拿旁人找由头,多大人了,惹人笑话。”
凝寒道:“你既说我没那胆量,我倒想听听,我因何没那胆量。”
贾千君晃着头笑了笑道:“说你没那胆量,你就没那胆量。一呢,你空有一身修为,招式上却是稀松的很,你敌得过谁;二呢,你太惜命,遇事先保自己,如何伤得了人,更何况杀人;三呢,我现受宰相赏识,蒙君上看中,也算是可借宰相大人之口讲于君上的臣子,你若动我,宰相大人不饶你,君上更是饶不过你,你可要想清楚。”
凝寒道:“他两个又是什么东西,本尊岂放在眼里。”
贾千君笑道:“口气真是越发大了,后生就是后生,讲话也不知个好歹。我只需与宰相大人讲上几句,明日这八门宫可要受你牵连,可要想清楚。”
凝寒道:“你甚时候都已是甚事都要旁人替你出头了,以前的胆气去哪了。”
贾千君道:“我现在朝中效力,可不是你口中的替我出头。残害朝中官吏,这等大罪,可是要一查到底的。”
凝寒道:“等你死了,我倒要看看谁有那本事替你多言一句,多做一事。”
贾千君笑道:“朝中事,你不懂。”
凝寒道:“我确实不懂,我更不懂,那帮来日替你出头的人已丢下你走那老远了,究竟是怎生回事。”
贾千君道:“刀剑无眼,这般险地,又岂是宰相大人可待的地方,自是要走的远远的才好。”
凝寒正欲答话,在旁看了半日的史庸却开口打断。
史庸道:“冷公子,暂且收了怒气。我猜得公子有恨意,只这地方不妥,时候不对,莫要因一时的不忍乱了方寸。”
贾千君大笑一声,沿阶而去。
凝寒望着贾千君身影,道:“我倒要看看,等那日你死于非命,是有人替你出头,还是一个个忙着保住自身。”
贾千君远去,凝寒仍死死盯着他,未挪半步。
史庸硬拉住凝寒手腕,拖回房内,九难也紧跟着进了屋内。
凝寒终将史庸手甩开,气冲冲坐了。
九难忙关切道:“师弟怎的了,这般怒气。”
史庸道:“冷公子还请暂收怒气。”
凝寒道:“我怎能不气。贾千君那东西也就罢了,此般忤逆的家伙,也不知那宰相是个什么东西,是这般迷了心,也不知那君上是个什么昏主,这般瞎了眼。”
史庸道:“想必冷公子对君上,对宰相一无所知。”
凝寒道:“却是不知。”
史庸道:“那我便讲于冷公子听听。”
史庸略一缓,道:“当今君上,名唤拓穆达,乃先君嫡长子,现君嫡长子拓颂宁已入东宫。百岳以教兴国,君上作为万民之首,佛法修为,自是要出众百倍。宰相名唤梵思诚,现乃圣言府之主,统领百官。圣言府,立国之初便已存在。君上潜修佛道,朝政之事,自是交由圣言府打理。现如今,圣言府已是集百官之智,代朝政之实,立宫城之内,独一国之权。”
凝寒道:“这等人,君不是君,臣不算臣,杀了也不可惜。”
史庸道:“杀人容易,不过几个寻常人,那位子也不过寻常人眼里的虚位罢了。可公子若真杀了,那便是两国纷争了。若是两国起了战事,这百姓岂不枉遭苦难。”
凝寒道:“我只不过是气。”
史庸道:“若死,自有死法;若亡,自有时候。公子何须急于一时。公子既认定他必死必亡,只慢慢看着便是。人血可是脏的,公子如此清清白白的一个人,脏了自己的手,我倒觉得可惜。”
凝寒一时不知如何答话,史庸也施了一礼,退了出去。
次日,法会依旧,只一整日未见史庸身影。
入夜,史庸入至凝寒房内,道:“冷公子,九难师傅,明日君上入圣安门进香,又兼为将要远去至金文寺之子嗣祈福,梵思诚必要同来,二位明日还是不要现身的好。”
凝寒道:“也好,见了那帮人,我怕我仍是难忍。”
凝寒又道:“君上子嗣因何远去金文寺。”
史庸道:“为免来日君位之争,自立下太子之时,其余子嗣便入金文寺修行。如今太子已入东宫,其一众兄弟自是依旧例入金文寺。”
凝寒道:“如此讲来,现君身旁无一兄弟。”
史庸道:“是了。现君一众弟兄也尽入金文寺,先君也是嫡长子,其兄弟也尽入金文寺。”
凝寒道:“难不成金文寺已被国君掌控不成。”
史庸道:“公子如此讲,也算不差。”
凝寒道:“来日若有甚事,金文寺少不得便是马前卒。与金文寺为敌,竟是与百岳国君为敌,更是与百岳一国为敌。”
史庸道:“公子可是怕了。”
凝寒道:“我怕他作甚。若真有那时候,我便破了这国都城门,降了这一国摆设。”
史庸只笑了笑,不言语。
凝寒道:“你是笑我夸口。”
史庸道:“不敢。公子既讲得出,定是做得到的。”
史庸施了一礼,道:“二位好生歇息,在下告退。”
史庸去后,原其站立之地竟遗漏一奏折。
凝寒将其捡起,打开来,其内所写,乃是八门宫藏匿外敌,刺杀官员之罪,署名贾千君,只未见朱批。
凝寒看完,狠命咬了下牙。
九难道:“师弟怎的了。”
凝寒将那奏折递与九难,九难看完,道:“史庸好大本事。”
凝寒回过神来,道:“师兄方才讲何话。”
九难道:“这史庸,恐怕瞒了身份。”
法会已完,九难另独为曹迁远做三日超度。
凝寒与九难一道,随凌峰错及八位门主,亲送曹迁远棺椁葬于圣安门之后一山洞之中。
山洞之中,已有八具棺椁,此正第九具。
安置妥当,凌峰错双手捧圣翎羽,安放棺前。
事毕,回至圣安门。
九难道:“宫主,小僧有一事相求。”
凌峰错道:“师傅请讲。”
九难道:“小僧奉师命,特来参拜圣物。”
凌峰错应了一声,领九难,凝寒至于大殿。
凌峰错现于佛前跪拜,后起身,于佛像身后取过一个盒子,打开来,其内正一僧袍。
僧袍看似棉布所织,却依然如新。
凝寒道:“这僧袍可是太新了些。”
凌峰错道:“此乃四面佛所留圣物,沾四面佛佛光,万年不坏。贫僧纵使又天大胆子,也不敢于佛前造次。”
凌峰错将僧袍取出,奉于佛前案上,自己也跪地三拜。
九难跪拜,念诵。念诵毕,九难起身,凌峰错将僧袍捧于盒内,复归置于佛像之后,于佛前再拜。
凌峰错道:“虽诸事已完,还请二位多住两日。两日辛苦,好生歇息一番才是。”
二人应了。
次日一早,九难早早醒来,见一金鸟停于枕边,一时间也不敢伸手去接,也不愿就此与凝寒分别,就此有些犯难。
不多时,凝寒醒来,见九难这般神色,道:“师兄怎的了。”
九难道:“家师传信,想必要命我回去的。我……”
九难一时噎住,凝寒便靠到九难怀里,二人一时都不愿做任何言语。
良久,九难终伸出手,那金鸟吐出一卷签纸,随即飞了出去。
九难单手将签纸打开,道:“我明日便要去了。”
凝寒一时也不知该做何样言语,只把脸埋进九难胸膛里。
九难与凝寒一道与凌峰错做辞,二日,史庸亲送二人出城。
九难远去,凝寒仍呆呆望着。
良久,凝寒回过神来,抹了把眼泪,却被史庸抢先开了口。
史庸道:“冷公子,该回了。”
凝寒道:“多谢相送,我也该去了。”
史庸道:“冷公子此时尚去不得。”
凝寒道:“此话何意。”
史庸道:“九难师傅有佛光庇护,今日离去,倒是极好。公子非我佛门中人,凶吉倒需另算。公子不如再住上五日,待到哪极好的日子再去不迟。”
凝寒早已失了言语之能,只能点了下头。
二人同入城门,史庸道:“冷公子一路游历,想必颇有见识。”
凝寒道:“不敢,不过见了些别样人,见了些别样事,仅此罢了。”
史庸道:“不知公子对一国之君,或是一方之主,有何见解。”
凝寒道:“此话何意。”
史庸道:“在下久不得出,今难得一见有所见识之人,有此一问,不过不愿此身此心离此尘世太远罢了。”
凝寒不觉放缓脚步,组织词句。
史庸道:“不知公子对拓穆达可有品评。”
凝寒道:“不敢。”
史庸道:“但讲无妨。”
凝寒只得摇了摇头。
史庸道:“在下不才,于公子跟前高论一番,还请公子赐教。”
凝寒道:“请讲。”
史庸道:“为君为主者,当一心为民,又需慧言辨忠良,以固根本。有此一等,除恶还朝,救民于水火,却挑剔下臣品行,致无臣可用,可称为君?又此一等,幼岁登位,虽壮志在怀,却难脱裹挟之臂,致兵民遭祸,可算为君?再有一等,万民敬仰,虽庇护众生,却开城跪拜乞降,致大权尽失,可称为君?还有一等,身无长处,虽至贤相佐,却难领一方之众,致有名无实,可算为主?”
凝寒一时愣住,不知该如何作答。
回至圣安门,因极其空闲,凝寒时不时将史庸这番话心内回想,也不知有何结果。
五日已过,史庸亲送凝寒出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