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顾宅,孟良与孟欢长便在马车中谈论起了顾再捷的病情。
“王爷,您怎么看?”
“夫人是指顾再捷的病?”
“不知王爷是否与妾身想到一处了?”
“那顾再捷也着实未将我夫妻二人放在眼里,如此明显的破绽,难道当我二人瞎眼不成?”
“顾再捷不是未将我们放在眼里,而是来不及准备便被我们抓了个措手不及,王爷可看见床榻边上还粘着些许湿润的泥土,久病在塌之人怎会沾染此物?想必定是那顾倩影临时派人将她父亲喊回来的,否则怎会连身上带回的泥土沾染在了床榻上都未曾注意,他这病,别说宫中的医师,恐怕连大罗神仙都不懂得如何医治,根本无从下手,因为本就是装的!”
“可是本王有一点不明,顾再捷究竟为何要装病呢?”
“王爷可曾怀疑过,或许太子遇害之事,顾再捷也牵涉其中,否则怎会这般巧合,顾再捷前脚称病,太子后脚便遇刺身亡,最让妾身感到不解的是,即便只是巧合,顾再捷生病之事,动静也未免闹得太大了!”
“如此便只有一种可能,是顾再捷故意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还将自己的三个女儿都喊了回去,做出自己病重的假象,不过是为了让所有人对他病重之事深信不疑。”
“不过,他越是如此,就越让人觉得此地无银三百两!话又说了回来,也亏得顾再捷及时将顾倩影喊了回去,否则那晚还不知要生出多大的祸端来!”
“夫人说的是,日后我定要小心提防着顾倩影!”
“不,王爷此刻应多亲近侧妃才是!”
“什么?夫人竟叫我多亲近那毒妇?”
“王爷别忘了,刚刚顾倩影可是一直遮遮掩掩的想方设法替她父亲瞒住此事,她定是已经知晓这其中的来龙去脉,想要撬开她的嘴,也只有委屈王爷您了!”
孟欢长言下之意,这是要孟良使出美男计,以美色诱之,从顾倩影口中套出实情。
“坏丫头!你怎能将你的夫君舍出去,套那黑心的狼?”
“谁叫那狼一直对夫君垂涎三尺呢!恐怕也只有夫君才能办成此事了!”
其实孟欢长并不是真的想让孟良献身,不过是趁机打趣他一番罢了!孟良竟像个害羞的小妇人一般,恐怕被毁了清誉,那紧张的样子实在是好笑。
自从那晚过后,他夫妻二人许久没有这般默契了,孟欢长对孟良心中生了芥蒂,总是时刻防备着,可心中却又不忍真的伤他。
孟良二人刚踏进煜寒王府的大门,李管家便迎了上来。
“王爷,王妃,刚刚大王派人前来传召,可听说您二位去了顾家,便交待了小人代为转达,待您二位回府后尽快入宫一趟!”
“李管家,大王可说是何事要同时传召我夫妻二人?”
“传召的内监并未言明是何事!不过像是很急的样子,王爷,您还是赶快携王妃入宫吧!”
孟良心中隐隐觉得,恐怕蜀帝此刻已经知道了太子遇害之事牵扯二皇子,急着传召他与孟欢长进宫,想必就是为了此事,他二人都明白此事事关重大耽误不得便马不停蹄的赶往宫中。
“王爷,我们可要将顾再捷装病之事如实禀报大王?”
“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没有十足的把握证明顾再捷装病之事与太子的死之间有必然的联系!若冒然将此事告知王兄,恐怕会打草惊蛇,况且以顾再捷与我煜寒王府的关系,若他真的参与了谋害之事,想必我们也要受其牵连!”
孟欢长一心只顾着查清真凶却忽略了顾再捷与煜寒王府的关系,此事若处理不当,只怕整个煜寒王府上下都要因顾家而遭难。
孟良本以为蜀帝是因痛失爱子才卧病在床,待查明凶手,舒缓了心结方可痊愈,却不想蜀帝的病竟已如此严重,连起身都已经不能,这样的时刻塌前竟只有云夫人一人侍奉,这更是令人费解,蜀帝素来对王后宠爱有家,此时病榻旁怎的不见王后的踪影,连普通妃嫔都未侍疾,独独只留下个没身份的云夫人,这于情于理都不合,难道真如孟欢长所想那般,蜀帝有意抬云夫人的儿子坐上太子之位?
“不知王兄召臣弟与升平前来有何事吩咐!”
“良弟呀!寡人剩下的时日只怕是不多了!今日召你夫妻二人一同前来是有要事交待你二人。”
云夫人挥手遣走了寝殿内的宫人,自己却留了下来,想必是蜀帝事先授意其留下的。
“王兄尽管吩咐,臣弟与升平定会竭尽全力!”
“良弟,寡人深知从前愧对于你,都是寡人一时的贪念才令你此生都无法挺直脊梁做个真正的男子汉,但你却从未令寡人失望过,从前你陪伴寡人身边时总是那般乖巧懂事,即便在你前往封地后也不曾令寡人忧心,寡人在这都城内赐你府邸并不只是为了方便你为寡人办事,而是因为寡人心中甚是怀念我们兄弟间从前的那些日子,你只是寡人的弟弟,是寡人仅剩的手足至亲,寡人一直对你心中有愧,你的心意,寡人一向明白,所以才纵容你娶了升平,如今寡人能信任的便只有你夫妻二人,寡人只怕是命不久矣,可这储君之位却因太子之死而悬空,寡人想命你在寡人身故后保护好云朵和她与寡人的孩子,寡人只怕她母子二人将来也踏上你生母的后尘,必要时你可将她母子二人送出宫去,寡人只愿她母子二人今生远离这后宫之争,可得平安喜乐便足矣!”
“王兄,您的病会好起来的,臣弟会陪着您的!”
从前,孟良在这宫中度过的每一日都是带着对蜀帝深深的怨恨,可眼见蜀帝已不久于人世,他便想起幼时蜀帝亲自教他读书识字的场景,毕竟是手足至亲,他眼见着蜀帝躺在塌上这般的痛苦,此刻蜀帝提出任何的要求他都会答应,一切的怨恨也都随着往事烟消云散了!
“良弟,你与云朵先出去吧!我有事要单独交待升平!”
“是!”
这偌大的寝殿只剩下了孟欢长与蜀帝,孟欢长只以为蜀帝在临死前都还在算计着让自己替他办些见不得人之事,不想蜀帝竟对她推心置腹的谈起了父女情。
“孩子,寡人不想将秘密带进棺材之中,其实寡人一直都知道你的身世,你并不是寡人的女儿孟欢长,你只是王后在宫外带回的孩子,寡人曾经调查过你的身世,你不是普通流民的遗孤,而是柔然部族最后一任女王的遗珠,当初章太尉不过是马秋桓的副将,但其宅心仁厚,将你带了回来交由一农户扶养,不想天灾人祸,你竟辗转成了王后的女儿,寡人一直未拆穿此事也是存了私心,但不想到头来,你却成了最得寡人心的女儿,只是寡人从前做了许多的错事,以至于连累了你的生母与柔然部族,否则你本该生活的自由自在,不该被卷入这后宫的争斗中!”
“父王,原来你早已知晓这一切的事!”
孟欢长千算万算也不曾算到蜀帝才是心机最深之人,他早已知晓一切,却不曾说破,还万般配合,为的只是令所有人都活在他的掌握之中,可他毕竟未曾像王后那般对自己动过杀念。
“既然你还愿意唤寡人一声父王,父王便有些话要叮嘱你,你与恵溪关系亲近,这是宫中人尽皆知的事,可恵溪他再不是从前的恵溪了,良弟他始终都是幼时的那个良弟,他虽执拗但绝无坏心,尽管他身体残缺,但他确是值得你托付终身之人,你要记住寡人的话!寡人这一生机关算尽,却不想老来痛失爱子,这或许便是老天对寡人的惩罚,可稚子无辜,你一定要答应寡人,与良弟一起护住云朵母子,寡人知道你从来都是心地善良的好孩子,否则也不会心甘情愿的嫁入煜寒王府,你可否答应寡人?”
“好,父王,我答应你!”
“寡人…今日…话说的多了些,寡人累了,你也去吧!”
看来蜀帝最放不下的并不是后继无人,而是云夫人母子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