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夏尘浅早已做好了被质问的准备,可当见到他的那刻,他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
“你还好吗?”
夏尘浅怔了怔,不是质问的话,也不是失望的话,而是关心的话。
夏尘浅静静地注视着他,从他的眼神中,她看到了难以言说的心疼以及……信任。
信任?
他相信我没有做那些事吗?
真的相信吗?
其实,他是相信的,因为自从知道了这件事的那刻起,他心里面充斥着的只有对她的担心和心疼,至于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他从未相信过。
等了半晌不见她回答,梁战眼底燃起了一抹焦急,连语气里都充满了焦急。
“你不要害怕,网上所呈现出来的内容都是视频操作者想让不明真相的网友看见的,他们从不同角度去剪辑、宣传,目的就是为了扰乱网友的视线从而达到他们的目的,让网友们稀里糊涂的被迫跟风。”
“事情真相会查出来的,你不要担忧,也不必对网上的言论耿耿于怀。”
沉默半晌。
夏尘浅抬头仔细瞧了瞧他,扯起一抹笑,淡淡道:“若是网上说的都是真的呢?”
她靠近他,眼底尽是张狂,一字一句道:“如果我告诉你,我就是忘恩负义、蛇蝎心肠,存着谋害他人的心思,你会如何?”
“会惊讶?会不可置信吗?会有一种被人戏耍的羞耻感吗?”
梁战就那么看着她,平静无比的注视着,她脸上的疯狂与试探完完全全落入他眼中。
他知道,这不是她的真心话。
“是,我会惊讶、会不可置信、会难以理解。”
果然……男人都是一样的,她原以为他不一样的,可没想到……他与他们别无二致。
夏尘浅垂落眼睑,将眸底的一丝不甘与失望隐了下去。
“可令我惊讶的到底是什么?你知道么?”梁战紧紧地盯着她,道,“是你,是你的态度、是你无所谓的态度。”
“事情进展到现在,你什么都没做。你不在乎外界的言论,不去解释不去澄清,是因为你不自信。因为在你心中,你始终认为不会有人相信你没做过,对吗?”
仿佛是戳到了痛处一般,夏尘浅愈加口不对心道:“被人相信有那么重要吗?真相很重要吗?”
随即,她从花瓶里抽出一朵鲜花,一瓣一瓣地将花瓣扯下来,捏在手中。
不屑道:“被人误会也好,诬蔑也罢,我都不在乎。因为……他们的三言两语构不成我的万分之一。”
“可你需要公平。”
“不,”夏尘浅摇了摇头,“当你需要的时候,它及时出现那才是公平;当你不需要的时候,它的出现只是徒增伤悲。况且,”
夏尘浅将手中的花瓣缓缓抛落,抬眼看着他,目光淡漠道:“我的事与梁总有何干系?”
“……”
梁战就那么注视着她,无论她说的话有多丧气。他都知道,这些话都不是出自她的本意。
她只是怕自己因为这些事情受到牵连,才刻意这样讲的。
可是,如果面对的是她的事……自己又怎能置身事外呢?
梁战闭了闭眼,缓和了语气和脸色,轻声道:“没事,一切有我。你乖乖呆在家里不要出去,我会解决的。”
“不需要。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不用外人插手。”夏尘浅语气冷硬道。
自己会处理?梁战都快被她气笑了,她所说的会处理……难道就是看动画片?
梁战暼了一眼正在播放的电视,自动忽略掉她说的话,而后追加了一句。
“阿姨每天会把新鲜的饭菜和水果做好了端给你,记得吃。那些泡面就少吃点……”
闻言,夏尘浅瞪大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我说了那么多,你都当耳旁风啦?
“也省得你动手了。”梁战知道夏尘浅很懒散,在家除了点外卖就是煮泡面,在自己不在的时间里,为了她的饮食健康,还是得把阿姨叫过来。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夏尘浅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啧了几声,唇角不自觉上扬了几个弧度,而后,若无其事地回了卧室。
事件发酵的第一时间,顾城轩和徐晚晴就得知了,可他们并没有在第一时间里出现在夏尘浅身边。
因为他们知道,即使他们问了,夏尘浅也不会回答的,她永远都是这样,只要她不想说,没人能从她嘴里问出来。
所以,他们直接去了云城,去了夏尘浅家乡,去寻找真相来证明她是无辜的。
与此同时。
远在S国的一家奢华酒店里,一位身穿大红色旗袍的优雅女人,正坐在沙发上品尝美酒。
她打开许久没有看的电视,惬意地换着台,忽然,屏幕中央出现了一个醒目标题“知名总监差点害死亲表哥,还见死不救。”
起先,她还带着好奇的心思打算查看一番,等到看清当事人的名字时。
倏地,手指一抖,红酒连同酒杯“哐当”一声摔在了实木地板上,刹那间,红色鲜花遍地开放。
月泉村。
狭路相逢的三人,面面相觑地看着彼此,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等了许久,徐晚晴终于按捺不住先开了口。
“不出意外的话,我猜……我们目的都是一样的?”
其余两人互相看了看,然后一同点头。
得到肯定答案,徐晚晴深吸一口气,严肃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三人就要摒除前嫌、齐心协力,共同找出事情的真相。”
她先看了看梁战,见他点头了;才侧目看向顾城轩。
顾城轩虽然阴沉着脸,但还是点了点头。
随后,徐晚晴便说:“我们得加快进度。因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小浅应该在收拾行李。”
她想逃!
闻言,两人眸光均是一暗。
他们三人很是了解她,她的行动早已被他们洞悉清楚了。
很快,三人兵分几路,身影也消失在无边的阳光里。
的确,徐晚晴猜想的一分不差,此刻的夏尘浅,正在卧室收拾行李。
从前的她,在面对这些无法逃避的事情时,只能被迫承受着;如今,她有能力离开一切麻烦自己的人和事了。
她很高兴,自己终于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了。
夏尘浅垂眸盯着柜子里的标本——蓝闪蝶。
他送她的,一直都有被好好保管着,只可惜……以后都见不到了。
夏尘浅承认,梁战今日所说的,都是对的。
她不相信别人会相信她,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她还能如何要求别人相信她呢?
哪怕是徐晚晴、顾城轩,他们二人都不曾让她完全相信……他们是相信她的。
如果没人相信……那就把他们所认为的事实揽在身上吧,百口莫辩时直接承认了会更加省事。
“怎么样?有进展了吗?”徐晚晴累的瘫坐在地上,把期待的目光投在两人身上。
“没有,”顾城轩紧皱着眉头,“亲眼目睹的还是说亲眼目睹;没有看见的也还是没有看见。”
梁战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他说的。
在这这么久,哪怕是费尽口舌也没有一人肯出来为夏尘浅说话,因为没有证据,就算他们相信夏尘浅无辜也不起作用。
更重要的是,村民们怕被连累了也一同遭遇攻击。
“那要怎么办?时间快没了!”徐晚晴焦急道。
梁战道:“去找夏尘浅的父母,再怎么说,夏尘浅也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他们不会那么冷血的。”
见状,其余两人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随即,三人便驱车离开。
风城,宾馆里。
“大款,你流鼻血了!”赵钱连忙拿纸巾为他止血。
赵大款摸了摸鼻孔,一瞧,果然是鲜红液体,接过纸巾擦了擦,片刻后,血止住了。
“最近怕是上火了,经常流鼻血。哎,管它呢,先说说夏尘浅吧。”赵大款不上心道。
赵钱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妈说了,只要我们咬死是她干的,那她就逃不了,反正没人亲眼看见当年的真相,只要我们不说,谁知道?”
赵钱肆无忌惮笑了两声,道,“到时候,还怕她不拿钱?有了钱,你的赌债不就可以还掉了吗?”
听了自家亲爹的一顿分析,赵大款登时乐开了花,高兴了片刻,他又问:“那小姨会不会?”
“不会,”门外进来了一个人,正是方窦,她肯定道:“我妹妹妹夫怎会帮她,要是会帮,当年事情发生的时候怎么不帮,反倒视而不见?”
闻言,赵大款疑惑地问了句:“为什么小姨和姨夫对夏尘浅这么冷漠?我从未见过不像一家人的一家人。”
方窦脸色倏地一变,冷声道:“不该问的不要问。”
蓦地被吼了一句,赵大款撇撇嘴,“知道了知道了,我不问就是了。”
每次都是这样,只要他问到这件事,方窦便会狠狠地吼他一句。
“哎呀~”赵大款伸了个懒腰,“最近怎么总是感到乏力困倦呢?肯定是因为夏尘浅那个小贱人,搞得我都睡不好觉!哼!”
抱怨了几句,赵大款便躺在床上睡了。
砰砰砰!
砰砰砰!
“谁啊?”
“阿姨,您好,我们是夏尘浅的朋友,想来找你问点事。”
片刻后,门开了。
徐晚晴笑吟吟的看着她,正打算说话时,便被打断了。
夏母冷声冷气道:“不是告诉你们了吗?夏尘浅就是故意谋害他人的,都说了好几遍了,以后不要再来问我了。”
砰的一声,门又被关上了。
想到从前种种,徐晚晴怔了怔,难怪她从来不曾和自己提及家里面的事;难怪她几乎不回云城;难怪每次她们聊及父母时,她都刻意找借口离开。
原来真相竟是这样!
想到自己曾经和她说:如果有下辈子,那我一定还要做爸爸妈妈的女儿,你呢?小浅,你还想做他们的女儿吗?
当时的她是怎样的,目光淡淡地望向窗外,随后转头冲自己笑了笑,说,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曾经她表达的那么明显,自己居然未曾注意过,我还算是她的闺蜜吗?
和她同样惊讶的还有顾城轩。
从前,他一直以为只有自己生活在不堪的原生家庭里,只有他在不断地挣扎着。
可没想到,她与自己一样,都是生活在阳光下的泥潭中,即便再怎么努力地翻来翻去,也只不过是一摊烂泥,糊不上墙的。
对于他来说,她的出现就像是一道温暖的光芒,照亮他的四季,也照亮了他晦暗的人生。
一直以来,她所展示给他的形象皆是积极、乐观、从不认输;她的缺点几乎没有。
他也曾问她:为什么你放学后要去帮人家洗碗擦地;为什么每天那么晚回家,你父母不担心吗?为什么你看起来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
而她呢?总是从枝头摘下一朵山茶花别在我的耳后,笑嘻嘻的说:因为我要自立、自强、强大以后才能保护你和我呀。
要不是因为这次的事情闹大了,他们是绝对不会知道她的家庭情况的,只要她不想说,没人能逼问出来。
至于沉默在一旁的梁战,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似乎明白了夏尘浅为什么会口是心非;为什么总是给人一种自卑又自傲的感觉;为什么让人觉得善良又冷血。
原来真相竟是这样——是不好的原生家庭,造就了她一种被撕裂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