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的话让女楚有些诧异，但很快，王就否定了她的误解。
“我亲母早逝，若不是受你大恩，我决定活不到今天，在我的心中，自是将你当成自己半个母亲来敬重，你我虽无男女之情，但却当真有情，若你肯成为我的王后，我必能保你一世荣华。”
女楚有些冷冷一笑，一双眼睛仿佛能穿过人心。
“前提是，我不能干涉你的决定，不能威胁你的地位。”
王也不否认，若只是个傀儡，他也不屑于当这个王。
“没有人会喜欢这样的生活，做什么，都不要被人指手划脚，要什么没什么。”
“你是王，整个国都是你的，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女楚伸出手，自认为他的前半辈子已经算是顺风顺水。
16岁的少年初登王位，并不喜欢整日与那些狡猾的老臣打交道，也不喜欢管城中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
他喜欢的东西，或许并不是什么坏的，但却十分不适合一个帝王去爱。
看着一脸委屈的王，女楚只能偷偷替他打理这些琐事，替他分忧。
但没有想到，如今却成了自己功高震主的过错。
女楚其实很少与人争辩，但此刻却委屈无比，忍不住一桩桩，一样样的数落着这些年他给自己造成的麻烦。
“你16岁成为王，17岁娶了王后，22岁有了自己第一个孩子，因着开枝散叶，你广选美人，沉于酒色，后又因为新宠一个妃子，不顾劝阻修了一座奢靡的望月楼，国库没钱，你就下令加重赋税，丝毫不体谅那一件开春百姓遭了灾，青苗被毁，连饭都不上了。”
“当夜，你就带着那些老古板跪在宫门外为民请命，事后百姓个个都知你恩义，可谁又知道，这震灾的粮本就是该发下去，不过因为数量众多，需找车马运送。”
“好名声都让你得了，我却得了个暴君的名声。”
王无奈苦笑，女楚微微一怔，似乎是有这事，但事后自己已经替他向百姓澄清过了，没想到这么多年，他居然还记得。
“至于那望月楼，动得是我的私库，但因为那年你告诉我，头一年收成不错，百姓中出现哄抬粮价的消息，为恐生乱，加重些赋税，好被在军队里头。”
“那次我分明是如你所请，倒后来，却成了我的过错。”
王微微眯起眼睛，冷冷质问：“女楚，这么多年下来，我从不怀疑你为国为民的心，但我却不得不怀疑，庄庄件件，你坏我名声，让我背负骂名，就是像图谋我的王位，架空我的权利。”
女楚承认，自己有的时候，确实没有考虑到他，但这些都是小节，王当有雅量，却没想到他如此斤斤计较，至今不能释怀。
但王显然不想给她打断自己的机会，多年委屈恨不得今日全数倾吐。
“我那王后是你逼着我娶，木讷无趣，就因为她的出身，我没得选。”
“至于那宠妃，你倒是做足的慈母，三天两头为我择些美女充实后宫，开枝散叶，但却从未问过我的喜好。”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喜欢的，多宠了些，你又联合老臣劝我不可偏爱一人，以致妖妃乱国，竟让人活活将她弄死，一尸两命，好毒辣的手段！”
女楚微微一愣，过了许久方才想起那个被自己断定祸水的女子。
“我只不过是按命理推算，况且，当时，我并不知道她已经怀有身孕，而且我没想杀她，只想让她出宫修行......”
没想到那女子性子烈，居然一头撞死了！
王冷冷一笑，不想听她辩解。
“谁人不知大巫的卜算一向准确，更何况，她受此大辱，就算活着，只怕后半生也毁了，倒不如带着孩子死得干净。”
“这些年，你坐在高位之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连手下的人，也是你一手提拔，忠心于你，你敢说，尝过权势滋味的你，真没有任何私心，还能将自己的权利拱手相让吗？”
这话连王自己都不信，哈哈大笑起来。
笑着笑着，王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你不过是担心她勾了我的魂，不再是你手中听话的傀儡。”
王觉得世人荒诞，总以女色误国来将罪定给女子，但岂不是，若无自己纵容，这些女子又如何能有祸国的机会。
“我只是......担心你。”
女楚从未见过他这样偏宠一个女人，可偏偏作为一个王，任何偏宠只会给别人带来灾祸，尽管，他不是有意。
女楚的确是有私心，她不希望自己寄予厚望的孩子成为一个昏聩无能的王。
“一国不容二主，这天底下，只有无能的男人，才会甘心做一个傀儡。今日又有老臣请准三日之后以让你当众涅槃，但我还末批准。”
王将泪水拭去，少了几分凶戾，多了一点温存。
“说到底，我还是舍不得你死。”
王有些伤感，从袖中拿出一个盒子。
“这是一颗假死药，你若服下，明早你的死迅就会传遍城中大街小巷，念在你劳苦功高，我会给你一个风光的葬礼，从此以后，大巫女楚就只会是史册之上，世上再无此人。”
“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游，闲云野鹤，逍遥自在。”
女楚看着那颗假死药，这倒不失为一个折中的法子。
大巫已死，没了自己这块绊脚石，再也不能分走他的权势。
“然后呢？”
女楚太了解这个相伴二十多年的王，等着他开口提出自己的条件。
女楚挑了挑眉，等着他提出自己的条件。
“你要离开这里，永远不许回来。”
王低声叹息，除此之外，竟再无别的要求。
女楚并不相信他的条件如此简单，这世上唯有死人才能让人安心。
这一颗恐怕不是假死药，而是能让人气绝身亡的毒药。
王当然知道她精通药理，将盒子往前一推。
“这颗药我加重了份量，你可以切取一部分实验，还有三天时间，你自己就是方国最好的巫师，想来这事不需假手于人。”
女楚当然知道王肯定不会在药上动手脚，这样显得太蠢，不死药能让人今日假死状态，唯一的不足，是苏醒之后的两个时辰内，会浑身酸软，毫无自保之力。
虽然自己有贴身护卫，但王想除掉他们简直易如反掌。
“难道在你心里我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面对明知故问，前科累累的王，女楚心底的不甘和愤怒顿时爆发。
她猛地站起，以大不敬的势态用手指着君王的鼻子，愤怒质问。
“凭什么？”
自己生在这里、长在这里，为了成为一个大巫，自己忍受了许多常人所不能忍受的苦难与规矩，努力扶持当时并不被人看好的王，替他扫平一切障碍，维护他的名声，努力治理这个国家。但换来的，只是王的猜忌与怀疑，甚至是将自己彻底驱逐！
女楚知道自己不该如此，可是这些痛苦压迫了自己这么多年，一时半会，她已经无法再顾忌理智与否。
终于，在心底千百次回转的话化成利刃，脱口而出，竟也带了狠厉与杀机。
“凭什么？就凭你身上的流着的王族血脉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