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女楚不曾逼迫阿苦，见他不愿，此事便不再多提。
阿苦又不是傻子，猜到她不是不愿意逼迫，而是不能。
玄学一事上，心甘情愿很重要，心诚则灵这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为这心甘情愿，女楚不仅以礼相待，而且为了怕阿苦不自在，自己避居别处，让下人切莫怠慢，就连出入，也不曾束缚分毫。
但这点小恩小惠不能打动头脑清醒的阿苦。
坚决果断的请辞，干脆住到了外头。
当然，住宿的钱也是由女楚支付。
不过离开了女楚的家，多少让阿苦自在许多。
就和从前小花在家时候，他这个爸爸得有大人模样，许多事不可随心所欲，一但小花不在家，他便觉得真正舒坦下来。
客栈老板是对和气的老夫妇，贴心地为阿苦准备好了新衣，方便他外出不被视为异类。
阿苦试了试新衣，穿惯了现在的丝棉涤纶，再换回粗布麻衣，倒让阿苦有些不太舒服。
但这衣裳可不差，虽比不上贵族身上的绫罗绸缎，但在平民之中，这已经算是好衣裳了。
阿苦心中藏着事，也闲不住，又吃不惯豆饭和烩羊肉，干脆出门溜达去了。
别看这只是座小城，但街上却十分热闹，一路走过，阿苦看什么都新奇。
唯一的遗憾，就是他身上没钱，看中什么，也不能买。
客栈夫妇倒是在给自己送了一袋钱上来，只是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这钱的是女楚的。
拿人手软，吃人嘴短这个道理阿苦还是知道的。
他不想当什么大英雄，他就想快点离开这里，同陈沪他们会合。
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正恍神呢，忽然路人都往前跑，阿苦不禁有些好奇，也跟着挤进了人群之中。
那是官府用来张贴告示的地方，当然，城中百姓大多不识字，于是边上就站了一位年轻的小吏，将告示上的内容当着众人的面再用通俗一点的话解释一遍。
三天后城中会举行祭祀大典，他们的王亲自问天卜卦，占算来年国运。
其中有一老头不禁有些疑惑：“这回祭祀怎么是王亲自卜算，以前不都是大巫主持的么？”
话刚说出口，立刻有人捂住了他的嘴：“寿老头你不要命了，这种话也敢当众说。”
见周围无人在意他们，那人方才压低声音：“你不知道，前几日大巫惹怒了王，现在被软禁在家，不仅不让参政，就连祭祀的事也给停了，恐怕......”
那人家中有人当官，眉宇间满是忧色。
听说，王是真的生了大怒，大巫之前三番两次为百姓说话、请命，已经得罪了不少人，这次落井下石的人可不少。
甚至有些权贵，居然提出，要让大巫承受烈火焚身之刑。
将人活活烧死，这事光听着就觉得可怕。
可是他们又无法阻止这种听起来近乎荒谬的事情。
传说女楚的祖先是三头金翅火凤，后来与五彩霓凰结合，生下来带有凤凰血脉的楚巫一族。
他们自诩是凤凰的后代，传说中凤凰涅槃重生，但却始终没有疼能证明其真假。
也正好给了那些小人发难的由头。
想来这女楚在百姓中颇有口碑，但到底事关重大，那些百姓们也只敢在心中暗抱不平。
但阿苦却能确定，这女楚就是个有些能耐的凡人，根本不是什么凤凰后代。
自然也不能涅槃重生。
但阿苦并不想插手。
一来对女楚并没有特殊感情，既然她愿意为她的国献出生命，阿苦自然不能不成人之美。
二来他自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在进小龙宫之前，蛇君就说过，他们最重要的任务，是找到藏在龙宫里头的不夜珠。
听说这珠子在黑夜之中散出幽碧色的光芒，但又与传说中的夜明珠极为不同，这珠子触生温，花纹遍布，是为林道长他们重塑肉身的关键。
阿苦已经打听到，王的宝库里头确实藏有一些夜明珠，只不过，从不轻易示人。
阿苦带了隐身的符，打算趁祭典的时候偷偷溜进去找找。
而这个时候，女楚家中来了一位贵客。
看着便装打扮的王，女楚有些恍惚。
自己从先王后接过的孩子，现在已经长成了自己不认识的模样。
年少时的誓言犹在耳旁，但人已经从屠龙的战士变成了恶龙。
王看着半师半母的女楚，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那个时候，母亲被奸人所害，是女楚以大巫的身份拼死将自己护下，在她的教导与帮助下，才有了今日自己的地位。
按理来说，他不该恩将仇报。
可她把持朝堂多年，已经到了国人只知大巫，不知还有自己这位王的地步。
“还记得当年你曾立过誓言，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会义无反顾地站在我的身边，可如今，你却食言了。”
面对她的王，女楚虽然知道自己这话问出来，会显得自己愚蠢可笑，可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声。
她只是想亲口，听他回答自己，说出那些或许会将他们二十多年的情谊一朝湮灭的残酷答案。
“我给过你机会，女楚。”
王抬了抬眼，脸上带着仁慈，但眼底尽是冷意。
女楚知道他想说什么。
当初王曾不顾众人反对，想立自己为后，可身为王后不得同任大巫，相比较而言，女楚更想做大巫，而不想做一个空有虚名的王后。
“我这一生，就是当大巫的命，已经向天神献出我的忠诚，绝计不会嫁人。”
女楚看着他，从容跪下，亲手将匕首递上。
当时的王是失望的，又不是甘的。
他不能当着众人的面杀死忠诚于天神的大巫，更无法从她手中夺去属于大巫的权利。
她的权利不是君王赋予，而是百姓氏族，更是不可得罪的天神信徒所赋予。
于是他使人给女楚下毒，可不知为何，连着十年的慢性毒药也毒不死这个天神庇佑的大巫。
十年，他已经忍耐太久，太久了。
“我不明白，你明明知道，我不会夺走你的王位，更不会危及你的国，可为什么，你非要我死呢？”
女楚仔细回忆了许久，但去始终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他，非要对自己用毒。
女楚不是不知道他使人给自己下毒的事情，可作为大巫，寻常毒药已经无法对自己造成伤害。
“王并不喜欢我，不过是想用王后的位置困住我，好重掌大权不是吗？”
女楚叹息一声：“可如今的王，我实在难以放心将国交托到时你的手中。”
最开始十年，王还是十分清明，治下有方，也愿意让百姓们安居乐业。
但自先王死后，王就像变了个人的一样，骄奢淫欲，刚愎自用，不仅打压那些忠心的老臣，还纵容那些佞臣在外欺压百姓，惹事生非。
做为大巫的她自然不能冷眼旁观，于是两人争执不断，好在以她的威望，总能压住他的不良之意，否则这国早就亡了。
“不，你错了，我是真心喜欢你，甚至在很长很长的时间里头，我愿意为你去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