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推敲
我隐约觉得白翌似乎还隐瞒了些什么,他没有把话都说完,因为他有些话明显是经不起推敲的。不过,既然他不想说肯定也是为我着想,我不能勉强,便干脆的换了一个现实一点的问法,问道:“那么我们现在怎么办?”
白翌吐了一口气,站起来再一次走到写字台前,他看了昨天自己写的那张纸头一眼,又拿出了另外一张空白的纸头,一边说一边比划道:“我现在说的也是一种推测,但是……是最接近这个咒本身的推测。”
他和昨天一样在纸上写了八苦,然后当中写着我的名字。他拿起笔说:“如果我推断的没错,你遇见的八苦很可能是一种打乱的阵法并不会按照原先我所说的顺寻进行,而是用一种特殊的规则在进行着。首先我猜的是死,死所对应的可能正是岳兰的事情,还记得你当初浑浑噩噩的时候说的一段话么?”
我回想道:“你说的是不是,死,亡者之泪?”
他点了点头,于是在死这里写上“亡者之泪”、“岳兰”几个字后,继续说:“这个就是咒的第一步,直接就对应了死亡,几乎和一般性的八苦起念阵相反。由死而开始的噩梦,于是按照岳兰信上的意思,接下去的一个应该是求不得,妄念之罪,这个我对应的不是别的,真是那对养九僰噬魂棘的父子。而后一个是床,也就是生,轮回之苦。最后我们遇见的玲园里的那两个女人就是老,执念之怨。接下去的信里居然说给血掩了,不得不说非常的不妙,因为以上的四苦咱们都经历了,就算有险,也避过去了。但是接下去的完全是未知数……这封信,对我们的作用很有限。”
突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将我们两个都吓了一跳。我有些恼火的接起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了牛皮糖的声音,他显然十分的恐慌,说话的声音简直像是唱大戏的。他在电话里说道:“喂,安子,那个……那个罍太邪门了。还记得我跟你说的我们的馆长么,他今天晚上居然死在了那个罍的边上,而且还是用旁边的那把青铜剑自 杀的。但是他死的时候还在笑,这个笑容我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太恐怖了。你……你真的遇到和那个东西有关的麻烦了么?你要小心啊,这个罍已经被国家研究所的人搬走了。这件事是被封锁的,你……你别说出去,我只是想要告诉你……”
就在牛皮糖要说什么的时候,电话那头一下子传来了刺耳的杂音,仿佛信号不良似的,随后手机就自动挂断了。我连忙再打过去,却发现对方已经关机。我回头看了看白翌,白翌也在看着我却没有说话。其实不用说什么,光是看我的表情也知道那事情不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我抓了抓头发,把我在电话里听到的内容告诉了白翌,白翌的眼神越听越冷。最后我们都默默不语,气氛十分的僵冷。
良久,白翌站了起来对着我说:“别多想了,睡觉吧。事情总归会有办法的。”
我胡乱的点了点头,脱了衣服就倒在床上,只感觉浑身上下仿佛被一百个沙袋击中一样,没来由的沉重。我闭上疲惫的双眼,渐渐的睡着了。
第二天我没起来,最后还是被白翌拽起来硬丢进了厕所里,像幽魂一样的洗漱完毕。白翌似乎也没有睡好,眼睛里都是血丝,不过他却没有表现出什么,依然和过去一样的时间起床,买早点,拿报纸。我浑浑噩噩的坐在饭桌边上,拿起油条就往嘴里塞,然后把手一伸,示意白翌把报纸给我。他看了看我,却没有动。我有些纳闷,开口道:“你没拿报纸?”
他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很久,才开口道:“你那个在博物馆里工作的同学也死了。”
这个消息让我如被雷击,仿佛浑身的血液都倒流了起来,连手上的油条掉了下去都没有察觉,只是喃喃的问:“什么?死了?怎么死的?”
他拿出报纸,指了其中一条新闻,说:“你看这段,昨日晚上市博物馆一工作人员,在青铜器展区,打破展区玻璃取出其中一把青铜宝剑,自 杀而亡。”
我马上抢过报纸,草草的扫了一遍,然后我抬起头诧异的看着他,说:“不对啊!他晚上还打电话给我,真是活见鬼了!他说死的是馆长啊。怎么成他了!”
白翌干脆的取下眼镜,捏了捏鼻梁,说:“还记得他昨天晚上在电话里说了什么么?馆长的死被保密了。”
我顿时想到了什么说:“你的意思是说死的是两个人,一人一把剑?”
他看着我没有说话,最后抬头说:“这只是一个猜测,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不过他的死太突然了,而且还是想要告诉我们事情的那一刻,你不觉得整件事情都蹊跷的有些过分么?”
我傻傻的看着报纸,其实连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脑子里则一直在回荡着白翌的话:事情太过于蹊跷了。说实在的,我非常的内疚,这种感觉就像是我害死了自己的同学一样。牛皮糖是一个好哥们,过去也算是我的死党。虽然毕业后各奔东西,但是彼此都还留着对方的通信方式,就盼着日后可以再次相聚,不过这一次等来的却是天人永隔。我突然能够理解人生无奈的八苦,真是半点都由不得人。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命运是如此的恐怖。过去发生过许多的险难,但是只要有白翌,只要咬咬牙都挺得过去。但是这次却不一样,这次我只有一种近乎绝望的感觉,此时我居然很想大笑,因为我甚至不知道过完今天后还有没有勇气去期待第二天的到来。
我神经质的咬着拳头,即使再害怕也得让自己冷静下来,否则除了等死之外我还真是想不到其他的解决办法。我看着白翌,白翌的眼神也闪烁着什么东西。他点了点头,似安慰一般的道:“路再难也要走下去,而且我觉得每过一劫就距离真相更近了一步。难道你不想要知道这个咒最后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被他这么一说,顿如醍醐灌顶。没错!一开始的咒是封在玄璜玉的盒子里,但是后来却明显被人动过手脚。这一点的线索虽然是从鬼婆那里得到的,但是我们觉得其中的真实性非常之大。因为如果鬼婆想要我们死,她根本不必编出如此麻烦的谎言。还有岳兰信中提到的黑影,那是什么东西?难道是真正的黑手?他也许会在我死的时候出现,也许他早就在我的身边。那么这个人到底会是谁?虽然我们现下知道的线索依然十分的零散,不过已经经历过了其中的四难,我们也或多或少的了解到了一些关于鬼咒的详细信息,否则还真是到死都不一定会知道自己遇到了什么。所以我们现在能做到的,就是等待接下去的另外四个苦难,或者说我们现在其实是在和一个无形的妖怪比时间比耐力,更加比信心……就看我们能不能够在死亡之前坚持到最后并揭开谜底……
白翌拍了拍我的手,我抬头看着他,他的神情与我一样。我们并不知道下一个危机会是什么,会在什么时候到来,但是只要我们想活下去就只有等,只要有线索我们就不能够放弃。
尚钺低下身子,轻轻地掬一捧山间的清泉,正欲一洗满面的尘土,却嗅到一股腥臭的妖气。迅雷不及掩耳间,一只凶猛的兽向他扑来,尖利的獠牙闪着森森的白光。眼看就要咬上尚钺的脖子,尚钺的周身突然发出极强的白光。兽一碰到那白光立刻反弹出老远,呜呜地蜷在地上哀鸣,原本巨大危险的身体迅速变小。
原来是只仅有百年道行的小小鼠精。人言鼠目寸光,果然不假。竟然为了得到他的灵血,而不惜以微不足道的道行涉险。
尚钺轻挥衣袖,轻易就将鼠精封印。觊觎他的灵血的,又何止这小小的鼠精。数不清的妖魔都想撕裂他的喉咙,把他全身的血喝尽。不过这样也好,省得他四处寻妖,只需好好的活着,自会有妖魔送上门来。
“尚钺!”
一个纤细的身影敏捷地窜出,立定在尚钺眼前。来人是一个十五六岁满脸稚气的小姑娘。她的手里拎着个布包,黑色的眼瞳里满是担忧。
“发生什么事了?”
“蜉蝣,不用担心。只是只道行不足百年的鼠精,已被我封印了。”尚钺温和的一笑,然后转身离开。
蜉蝣失落地呆在原地。一直需要保护的是她不是吗?没有她,尚钺可以活得更轻松自在。
“蜉蝣?”走在前面的尚钺发觉蜉蝣没有跟上来,停下了脚步。
轻柔地呼唤使蜉蝣回了神。蜉蝣看了看尚钺温暖的双眸,加快脚步跟了上来。
“在想什么?”
蜉蝣摇摇头,打开了小布包,里面是她刚刚去摘的新鲜野果。尚钺见她不肯回答也无意再问,随手拿了个野果继续前行。蜉蝣也拿起一个轻轻咬了一口,很酸很涩,还有,一点点的甜。
第一次遇到尚钺的时候,蜉蝣极其狼狈。
那时候,她才十二岁没有名字,人人叫她死丫头或是贱贷。一群打手围住了逃跑的她,不停地踢打。
“别伤了她的脸,以后还要卖的。”为首的人一边狠狠的踢她柔软的肚子,一边告诫他的手下。
蜉蝣在地上缩成一团,腥甜的血直往嘴里涌。她死咬着嘴唇不吐出来,只是瞪大了眼睛把每一个伤害她的人都看个清楚。她的心里是冰冷的仇恨。
“住手。”
一道轻柔的嗓音阻止了暴 行。蜉蝣努力地从打手们腿间的缝隙看去,看到了一个貌美出尘的男子。一袭白衣纤尘不染,三千青丝如墨如玉。原来,有人可以这么的美!
打手们都流露出惊艳的目光,为首的人讨好地说:“美人,我们只是在教训不听话的丫头,你就别多管闭事了。”
他没有接受打手的提议,缓步走到蜉蝣面前,轻柔地抱起了伤痕累累的她。蜉蝣看着他温暖的眼睛,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昏过去前,她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他身上的味道,暖暖的。
再醒来,已经没有打手,没有无情的踢打。蜉蝣看到自己睡在一个简朴而整洁的竹屋里,那个男子就坐在不远外的竹椅上看着窗外。他真的很美!这样的人应该在九天之上,而不是凡尘俗世,蜉蝣这样想。
“你醒了?”
他转头看她,刚好迎上蜉蝣的视线。蜉蝣心慌意乱地把头伏进枕头,只看到他白色的衣摆渐渐接近她,然后停在了床边。
他侧身坐在床沿,说:“不要怕,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家?她哪里还有家!蜉蝣眼神一暗,沉默的摇摇头。
“我叫尚钺,你叫什么名字?”
蜉蝣只有再度摇头。被无数的爹娘卖来卖去,最后卖入了青楼,她根本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尚钺伸手轻抚她低垂的脑袋,轻声说:“即是如此,我收你为徒,你从今日起就跟着我,在这深山中潜心修炼吧。”
“可是......他们呢?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不会的,他们再也不会伤害你了。我给了他们一个小小的教训,足够他们再也不敢为恶。你既然没有名字,为师就为你取个名字。从现在起,你叫蜉蝣,是我尚钺唯一的弟子。”
蜉蝣哭了,嗫嚅着说:“师父。”
尚钺纤长的手指拂去她的泪,笑道:“你不用叫我师父,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已经很久,没有人叫我的名字了。”
---鹊桥仙回复[3]:尚钺的眼中闪过一丝悲伤,快得让蜉蝣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尚钺脱去衣物,赤裸着身体走入灵泉,彻骨的寒气侵入四肢百骸。每到满月之日,他就必须在冰泉中浸泡整晚,因为他只有一半是人,而另一半——是魔。
有些人生来就具备灵力,不过灵力也因人而异。有些人的灵力适合修炼成封印师,有些则只能成为破灭师,只有极少数人可以成为净化师。封印师可以将妖魔封印但不能立时置妖魔于死地,只有将妖魔封印到一定的时日才会使妖魔湮灭。破灭师则能够将妖魔立刻除去。净化师则可以净化掉妖魔身上的邪气,使之成为无害的生灵。无论是封印师破灭师,还是净化师都统称为除妖师。尚钺和蜉蝣都是封印师,而尚钺的母亲却是个净化师。
母亲一生净化了无数的妖魔,最后一个是魔神蚀天。蚀天被母亲净化了,可是却留给母亲一个诅咒。这个诅咒就是让母亲生下它的孩子。母亲常常带着嫌恶痛恨的眼神一把推开要抱抱的小尚钺,可是在看到他一无所知的哇哇大哭时,又流着眼泪把他紧紧地拥在怀里不停的道歉。小尚钺对母亲产生了疏离,他开始静静地坐在离母亲远远的地方不再撒娇。
随着年龄的增大,发生在他身边的怪事也越来越多。心爱的小鸡被撕裂,自己满手是血,而他却不记得发生过什么。随着他失忆的次数增多,越来越多的无辜生命可怜的死去。母亲对他的恨越来越深,对他的悲伤也越来越深,终于母亲承受不住地疯了。她拼命打着幼小的尚钺,激动地大骂他是妖魔的儿子。尚钺只有默默的忍受,在母亲短暂的清醒中,带着浑身的伤给母亲端来汤药。母亲看着瘦弱的尚钺无声的哭泣,她不吃药也不吃任何的食物,迅速地消瘦下去。
很快,母亲最后的时刻来临了。她看着尚钺气若游丝,眼里再也滴不出一滴泪水。忽然,她无神的眼里闪过骇人的光芒,枯瘦的手死命地掐上尚钺细嫩的脖子,骨瘦如柴的身体从床上翻落压倒了小小的尚钺。
“娘......娘......我好难受......”
尚钺张大嘴巴努力地想吸进一点空气,小手用力地拉扯着母亲,可是母亲只是更用力的掐住他的脖子。尚钺的手渐渐的无力,眼前开始变得昏暗。就在这时,母亲松开了手。尚钺剧烈的咳嗽,眼泪不听使唤地涌出。一滴鲜红的血从母亲干涸深陷的眼窝里滴到了尚钺布满泪水的脸上。
“尚钺!我可怜的孩子......你要记住你的身上流着魔神蚀天的诅咒之血......如果有一天你要成魔......你一定要杀了你自己......”
母亲把手按在尚钺瘦小的胸膛上,拼尽最后一点力做了一个封印,然后头无力的垂在了尚钺的胸前......那一年,尚钺七岁。
轻抚着白皙胸膛上那火焰形的血色封印,痛苦的回忆潮水般的涌现。今时今日,尚钺已不记得母亲的脸,只记得一双混合了痛恨与怜爱的眼睛,还有那最后一滴深深绝望的血泪。母亲一定很痛苦吧!生下了根本不想要的孩子,每日每日都在杀与不杀之间徘徊;可以净化魔神蚀天,却不能净化儿子体内的诅咒之血,母亲一定从他出生起就一直忍受这种煎熬。可是母亲最终还是选择让他生存下去,所以尚钺不能死,他必须背负着蚀天的诅咒和母亲的绝望活下去。
来自母亲的血使尚钺天生具有灵力,再加上母亲赐与的封印压制了他体内的魔血。可是尚钺不敢过度的使用灵力,微妙的平衡一但打破,魔血就会沸腾使他成魔。而满月之日会使魔血高涨,以往尚钺总会闭关用自身的灵力强压下魔血,自从发现这处灵泉后,就省了不少力气。
尚钺不知道哪一天自己会成魔,他知道让什么都不知道的蜉蝣跟着他是多么的危险。可是蜉蝣和他一样被这个世界遗弃,离开了他,蜉蝣还能去哪儿?
---鹊桥仙回复[4]:尚钺看了一眼背对着他在岸上打坐的纤细身影,心头掠过一丝苦楚,轻轻地唤道:“蜉蝣,你先去睡吧。”
“不,我不想睡,我要帮你守着。”
“放心,这里灵气很盛,妖魔不敢妄自接近的。”尚钺柔声劝道。
蜉蝣没有回答,只是把背挺得更直。
尚钺轻叹了口气,半晌才问她:“蜉蝣,你可以杀死我吗?”
蜉蝣一惊猛地转身,看到尚钺忧郁的眼睛温柔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如果有一天,我非死不可,你会杀了我吗?”
“不会的!”蜉蝣忽然觉得很生气,为什么尚钺要问这种奇怪的问题,“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如果有那么一天,我希望能死在你手里。”
平静地说完这句话,尚钺闭上眼睛专心压制体内的魔血,而蜉蝣却感到了对命运有所洞悉却无力更改的悲伤。
一宿未眠,终于又逃过一劫。蜉蝣本不愿休息而要与尚钺一同出来采野果,尚钺无法说服她,只得把她打晕送回竹屋。
走在浓密的山林里,尚钺有些不祥的预感。山林间特有的清晨露珠的味道混合了淡淡的妖气。虽然妖气极弱,可是尚钺还是闻了出来。这么弱的妖气,妖魔不是真的很弱,就是很强,因为道行高深的妖魔可以隐藏自身散发出来的妖气。能把妖气隐藏到如此之弱,至少也要千年道行!如果真是一只千年妖魔,他不是没有能力封印掉,只是封印后剩余的灵力再也压不住魔血,他一定会成魔!到时候,蜉蝣该怎么办?
也许是自己多虑了,希望只是只小妖。尚钺尽量地安慰自己。
一颗红艳的果实在清晨的阳光中散射出饱满的光泽,尚钺受了诱 惑,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探去。就在指尖碰到果实的一刹那,从树身伸出无数的枝条将尚钺层层包裹。尚钺被皮鞭般的树枝捆得结结实实,动弹不得。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尚钺明白遇上了千年树妖。粗壮的树干上裂开一张血盆大口,树枝有生命力一般把尚钺向那张津液横流的大口拖去。尚钺并不惊慌,一翻手掌,从掌心发出一股除魔焰,缠在身上的树枝立刻烧尽。尚钺趁机一跃而起,跳出纷乱的树枝。树妖虽有千年道行,但行动不便,只要逃离开它的范围,他就安全了。可是事与愿违,树妖的躯干虽不可动,它的枝条却可以无限延长。转眼间,无数的树枝缠住了尚钺的身体,把他硬生生的从半空中拖了回来。尚钺重重的摔在地上,一口鲜血喷在了纠集的枝干上。枝干很快把血吸收干净,激烈地抖动起来。
如果尚钺的血是纯粹的灵血,那么就算魔神蚀天重现也不敢吸他的血,相反还会避之惟恐不及。因为对除妖师来说,最厉害的除妖工具就是自身的灵血。可是尚钺的灵血还混合了诅咒之血,吸了他的血只会增强妖魔的力量,所以太多太多的妖魔都不惜以死相拼,只为了他的血。
现在,树妖尝到了他美味的鲜血更加的兴奋,尚钺知道除了全力一搏再无他路可走。难道,他终究要成魔吗?
蜉蝣,对不起!
就在尚钺准备使出全身的灵力时,一道强烈的青光袭来,困住他的树条纷纷化作青烟。顷刻间,强烈的青光笼罩了树妖,树妖的妖力暂时被压制。机不可失,尚钺立即念动咒语封印了树妖。
青光渐渐散去,尚钺这才看清原来是一把匕首。它在尚钺眼前上下浮动着,尚钺感觉到它散发出强烈的哀伤。他觉得他和这把匕首有着强烈的共鸣。轻轻伸出手,它乖顺地降落到白皙的掌心上。尚钺仔细地抚摸刀身上镌刻地青莲,他知道从这一刻起,它选择他为主人。
天上,是满空璀灿的星辰,地上,是妖娆跳动的篝火。万籁俱静,只有木柴燃烧的毕毕剥剥的声音。
蜉蝣坐在尚钺的对面,轻轻地拔弄木柴。从尚钺回来起,她就没有和尚钺说过一句话。尚钺知道她还在为他独自外出而生气。轻翻手掌,匕首闪着青光在掌心上方出现。蜉蝣投来讶异的眼神。
“今天去采野果的时候,它就飞了过来,认定我是它的主人。”
蜉蝣看着闪动的青光,感觉到强烈的灵气,还有悲伤。
“不知道它发生过什么事,竟然如此的悲伤。”尚钺出神地看着匕首,他觉得与其说是自己的灵气引导了它,不如说是彼此的悲伤在互相吸引。“蜉蝣,我给它取名教青莲,因为它的身上刻着一朵莲花,你看可好?”
---鹊桥仙回复[5]:蜉蝣还是没说话。
是让她知道一切的时候了。今天是树妖,明天也许就是蛇妖,谁知道他还能撑多久?
“蜉蝣,爱和恨,你会选择哪一个?”
蜉蝣不明白,尚钺是那么的完美,比卑微的自己高贵了不知多少倍,可是为什么他总是如此的忧郁。
“当然是爱。因为爱会让人幸福,而恨只会徒增痛苦。”
“是啊,多简单的道理。”可是母亲却在爱与恨之间苦苦挣扎,“蜉蝣,你爱我,还是恨我?”
一惊,两朵红云浮上蜉蝣雪白的脸颊。她不知道尚钺为什么要这么问,难道是自己的非份之想被发觉了吗?咬了咬,蜉蝣无畏地迎上尚钺的视线:“我爱你。”
尚钺的嘴角微微上扬,轻拉开衣襟,血色的封印赫然出现。蜉蝣不敢相信的睁大眼睛。
“这样,你还爱我吗?”
嘴唇颤抖着,蜉蝣被突如其来的事实惊呆了。怎么会?那是最厉害的镇魔咒,为什么会在尚钺的身上?
尚钺的眼神越来越暗,他等得越久就越绝望。拉上衣襟,他转身离开。
“我爱你!”
短暂的沉默后,沉闷的笑声在尚钺的喉间鼓动,他像天鹅般优美地弯下颈项,如丝的黑发柔顺的垂在脸侧。再抬头,两道泪痕印在白皙的皮肤上。蜉蝣说爱他,终于有人说爱他。可是,他也配得到爱吗?
“蜉蝣,我今天遇上了千年树妖。”
“那你......”
“我没事,因为有青莲。可是不知道下一次还会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尚钺,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
“你能杀死我吗?”
“不能!”
“那就离开我,走得越远越好,永生永世都不要再相见!”
“不,我既不能杀了你,也不会离开你。”蜉蝣倔强的看着尚钺。
“我随时都会成魔。”尚钺痛苦地看着蜉蝣,“我怕我会杀了你。”
蜉蝣温柔的注视着尚钺,缓步走到他面前,轻轻地靠在平坦的胸膛上。紧紧的,尚钺拥住蜉蝣,任自己的泪水滴胸前的秀发上。
母亲,我现在多少有点了解你的痛苦了。爱一人就是这样的吧!不想让她受伤害,可是也不想放开她。爱就是这样的无奈又自私。而您,还是爱我的吧。身为除妖师,您的职责要您杀了我,可是身为母亲,您却无条件的希望我幸福。您留给我的封印不是您的恨,而是您对我全部的爱!谢谢您让我活下来,让我遇到这样一个女子。
我爱您,也爱她。
日子就这么平静如水的流逝。没有妖,没有魔,尚钺和蜉蝣的生活毫无波澜却甘之如饴。他们就像普通人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这一日又是满月,尚钺和蜉蝣早早的向灵泉出发。
半途中,一群美丽的蝴蝶飞了出来。它们都有一双蓝色的翅膀,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美丽。蜉蝣忍不住停下了脚步,任蝴蝶在身边嬉戏。
她毕竟还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尚钺这样想。反正时间还早,只要在天黑前赶到就好。尚钺也停下了脚步,看她高兴地与蝶起舞。
“我的蝴蝶美吗?”
一道软若无骨的声音传来,酥得人骨子里发麻。尚钺和蜉蝣猛得转身——好美的女人!蜉蝣惊叹。
肌肤赛雪,明眸善睐,身形窕窈,绝色如斯。在花朵般纷飞的蝴蝶中,她面带微笑地向他们走来,一举一动都充满了无声的诱 惑。葱白柔荑轻佻地搭上尚钺削瘦的肩,鲜艳的嘴唇在近到可以感觉彼此呼吸的地方轻吐芳香。
“如果有你的血,它们会更美!”
美人轻启红唇,尖利的犬齿逼近尚钺线条优美的脖子。千钧一发之际,青莲忽得飞出,美人只得向后退去,一挥长袖,青莲反弹回尚钺身边。
---鹊桥仙回复[6]:是妖吗?蜉蝣这才发现,方才她已被迷惑,怒喝道:“何方小妖,竟敢来送死!”
“小妖?”美人好象听到了世上最无稽的笑话,张狂的大笑起来,“小姑娘你别弄错了,我可是有一千七百年道行的蝶妖。”
蜉蝣大惊失色,无措地看向尚钺。尚钺冷寞地看着蝶妖,知道最后的时刻来了。
“蜉蝣,如果我会成魔,你一定要杀了我。”
“你不会成魔的,因为在那之前,你的血会被我吸干!”
蝶妖轻舞水袖,蝴蝶暴增,疯狂地向尚钺和蜉蝣进攻。尚钺心知蜉蝣现在的修行根本不足以自保,立刻放出青莲保护她。一阵白光后,靠近尚钺的蝴蝶全部消失,蜉蝣也在青莲的保护下安然无恙。蝶妖不羞不恼,再挥衣袖,更多的蝴蝶又向他们扑来。尚钺知道再这样下去,只会白白浪费灵力,必须尽早决断。
心一横,释放出全身的灵力,尚钺大声的念动咒语。蝶妖没有想到尚钺会有如此强的灵力,被束缚得不能动弹。
“不要,尚钺!”蜉蝣用尽全力想冲进尚钺的结界,可是她的能力太弱根本无法接近,青莲也只能在结界外焦躁的飞舞,“快住手,失去太多灵力,你会成魔的!”
尚钺的身边形成了强大的气流,瀑布般的发丝在一片白光中飘动。在蝶妖的一声惨叫后,一切都结束了。
魔血在体内叫嚣着要求释放,尚钺温暖的黑眸变成了残酷的血色,道道红光在他身上翻腾。青莲强烈振动着,发出嗡嗡的警告。
“尚钺?”泪水很快涌出眼眶,蜉蝣试着靠近尚钺。
“蜉蝣......快......快用青莲杀了我......”
胸口的封印火烧一般的痛,尚钺知道再不快点,母亲的封印就会被冲破,他哀求的看着蜉蝣:“你不能......让我成魔......快......”
蜉蝣绝望地摇头。
“你爱的是我......不是魔!”
蜉蝣陡然惊醒。对,她爱的尚钺是世间最纯洁的人,而不是只知杀戮的妖魔。成魔的尚钺只是空有他的躯壳,而杀了真正的尚钺。与其让尚钺消失在魔的手里,她宁可亲手杀了他!
蜉蝣拿起青莲,痛哭着扎进尚钺的胸膛。温热的血泉水般的涌出,染在尚钺白衣上,成了最妖艳的玫瑰。血色的妖瞳渐渐变回温柔的纯黑,纤瘦的身子在蜉蝣面前倒下。
“不要哭......”尚钺在蜉蝣地怀里浅浅的笑,“答应我......好好的活下去......”
看着尚钺泛白的嘴唇,蜉蝣痛彻心扉。
“三百年后......会是绯月之期......蝶妖会重现......你一定要除掉它......”
尚钺直直的看着蜉蝣的眼睛。她知道他是在等一个承诺:“我答应你,我一定为你报仇!”
尚钺安心的舒了口气:太好了,蜉蝣会坚强的活下去。沉重的脸睑慢慢的放下,眼前一片黑暗,四周归于沉寂。
那个脸色苍白的女人一搬进403室的时候,苏晓琅就立即注意到了她。
苏晓琅是个画家,审美情趣高雅,他一眼就注意到这个女人有一种忧郁的美,那种美丽浸透着生活的无奈与凄怜,仿佛她被什么事情长年困扰,累年积月形成了她这种奇异的气质,这种气质来源于对于本体美丽的厌倦与忧伤——这种美丽,是画家笔下求之而不可得的素材,苏晓琅不想错过。
事情就是这么巧,他正苦思冥想怎么样才能够与这个女人相互熟识的时候,却在电梯里遇到了她,当时电梯里只有他和她两个人,她穿着一件绛紫色T恤,下身是石磨蓝牛仔裤,打扮得干脆利索,没有任何多余的蕾 丝或是流苏做为装饰,这表明了她的审美情趣极高且生活品味的优雅。苏晓琅很有礼貌的向她点了点头,期待着对方的友好示意。
不曾想,那个女人看到他和善的表情,居然厌恶的把脸转到一边,似乎连看他一眼都会带来强烈的厌恶感。
苏晓琅讨了个没趣,悻悻的用手摸着鼻子,心里报复性的猜测这个女人多半曾经受过伤,被男人伤害或是欺骗过。他这样想也是有道理的,因为他本人是个美男子,身材高大面目英俊,很讨女孩子们的欢心,遇到对他如此冷淡的女人,这还是第一次。
但是,这不愉快的开始征兆着一个更不愉快的进程,此后他又遇到过几次这个女人,其中一次这个女人身穿黑色的西服,里边是雪白的衬衫,与她雪白的颈胸浑然一体,看得苏晓琅几乎屏住呼吸,真渴望能够把这个女人那惊人的美丽留下来。可是女人从不理会他,无论他是如何的友善,女人仍旧是那副冷冰冰的厌恶面孔。
苏晓琅从保安那里打听到,这个女人名叫纪阳,是一个食品化学分析师,她从不理会任何男人,不唯是对苏晓琅如此,那怕是个三岁的男孩子,她也不肯看对方一眼。苏晓琅又猜测纪阳会不会是心理异于常人,但这只是枉然的猜测而已。
接下来发生了一件很怪的事情,让他对纪阳这个女人的兴趣更加浓厚了。
有一天,他经过纪阳房间的门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刺耳的怪声从里边传出来。那声音真怪,象是许多人在嚎哭,又象是许多人在疯狂的尖笑,说不出来的刺耳,强烈的声波刺激得他掩住耳朵,急匆匆的走过。
这个美丽的独身女人在房间里搞什么?居然弄出这么难听的声音来?
快到月底了,房东委托他给代收一下房租,因为他长年居住在这里,与房东的关系极为熟稔,所以房东不在的时候,经常把物业上的事情委托给他。往常苏晓琅非常讨厌这种事,但是这一次他却很高兴。
他终于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去找纪阳了。
他敲门的时候,纪阳打开了门,一双美丽的眼睛冷冷的看着他,就象是在看着一堆垃圾,等着他说明来意。在这双冰冷眼睛的注视之下,苏晓琅突然紧张起来,他结结巴巴的说出了收房租三个字。纪阳把钱扔出来,对着他的鼻子就要把门关上,苏晓琅急了,张嘴编了一个借口:“不行,我得进去瞧一下,楼上的排水管道不通,怀疑是不是你这里出了问题。”
纪阳厌恶的望着他:“我这里没有问题,什么问题也没有。”
苏晓琅也坚持道:“那也得让我检查之后才能下结论。”
纪阳气恼的望着他,猛一摔门:“进来吧。”
苏晓琅走了进去,进屋后眼睛不由得一亮,这个纪阳果然是个审美情趣高雅的女人,家里的摆设精心得体,色彩搭配雅致,浸透着强烈的表现力和艺术感染力,整个居室明亮宽敞,即使是专工美学艺术的苏晓琅,也不得不连连点头表示钦佩。
他假装看了一下排水管道,又东拉西扯的不肯离开,他被这个优雅女人的那种曼妙风情给迷住了,生平还是第一次厚着脸皮纠缠一个女人。
他正不停的找着借口拖拖拉拉,房门忽然被人狂暴的砸响,门外的人气势汹汹,分明是用脚使劲的踹门,苏晓琅呆住了,不明白门外是什么人,竟然会如此的蛮横无理。纪阳一声不吭的走过去把门打开,苏晓琅惊讶的看到几个邻居满脸怒火的站在门外。
“搞什么鬼你们家里这是?”邻居们气势汹汹的兴师问罪;“弄出那么大的噪音来,都快要把人的耳朵震聋了。”
纪阳一声不吭,只是冷冷的看着门外的邻居,苏晓琅纳闷的走了过去:“喂,喂,有没有搞错,我们坐在这里好好的说话,明明一点声音都没有吗,哪里来的什么噪音?”
“你还敢胡说?”门外的邻居怒不可竭:“你耳朵聋了吗?那声音狼哭鬼嚎的,你自己出来听一听!”
苏晓琅诧异的看着邻居们的脸色,走到外边听了听:“哪里有什么声音啊?什么声音也没有。”邻居们的脸上也都露出诧异的神情:“噢,你一走出来,声音就没了。”
苏晓琅还待要说,纪阳却对着他的脸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以后不许你再来我的家,否则你会后悔的!”
邻居们大惑不解的看着他,苏晓阳却比任何人都要吃惊,他用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尖,说什么也接受不了那句话是对他说的事实。
房租事件过后,苏晓琅开始忙自己的工作,坐在画布前的时候,他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起纪阳那一张冷俏的脸,这么漂亮的一个女人,气质如此优雅的一个女人,怎么会有这种怪癖?他想不通,手中的笔不知不觉的,在画布上画出了纪阳的肖像。
他正入神的画着,房间里突然卷起一股阴风,寒嗖嗖的直入心底,苏晓琅诧异的扭头望了望,门窗紧关着,这股对流的空气是从哪儿来了?还没等想明白这个问题,耳膜中忽然好象是被针尖扎了一下似的,激烈的痛疼令他失声叫喊起来,不由自主的用双手抱住了头。
那幅画布突然抖动了起来,哧啦啦一阵裂皂之声响过,他目瞪口呆的看到那幅画布成了一堆碎片。
把手从脑袋旁边拿开,他无限诧异的站起来,在房间里盲目的到处寻找着,无论如何他也接受不了画布自行碎裂的现实,这种事怎么可能?
但是,那幅画布的确碎裂了,事实上碎裂的不仅仅是画布,等到晚上睡觉的时候,他惊恐交加的发现,家里的毛巾毛被也全都变成了碎片,所有的衣服上面出现了一个个孔洞,就连穿在他身上的衣服,也破烂得不成个样子,而这些衣物是怎样破碎的,他居然对此一无所知。
咄咄怪事!
几天之后,他正在家中休息,突然被一阵惊天动地的怪声惊醒,惊得他狂跳了起来。
那声音他已经听过了一次,就是在纪阳家门外听到的,象是许多人在嚎哭,又象是许多人在疯狂的尖笑,说不出来的刺耳,说不尽的阴森,听着那种怪异的强烈声波,他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再也忍受不住了,推开门冲了出去。
只见楼上楼下许多邻居也都破口大骂着,双手掩在耳朵上,从家里冲出来,径直冲到纪阳的家门前,那声音持续不绝,缕缕不绝的从门缝里透出来,真让人不明白这个女人到底在搞些什么。没有人能够忍受得住这种可恶声音的折磨,他们用脚踢,用拳头砸,把纪阳的家门砸得咚咚直响。
门开了,所有的恐怖声音也在这一时刻突然消失,苏晓琅目光茫然,从刺耳异常的尖利声音到突如其来的静寂,使他产生一种强烈的虚幻感觉,仿佛他正在一个噩梦中行走。
从门里走出来的是一个男人,他叫池亦风,就住在苏晓琅家的楼下。这家伙是个花花公子,因为家世豪富,有着花不完的钱,天天开着他那红色的法拉利跑车引 诱年轻无知的女孩子,他的风 流韵事说都说不完。一见到他,苏晓琅心里就有事,这个登徒子把他的主意打到了纪阳身上,忍不住冲口骂道:“池亦风,你躲在人家纪小姐家里搞什么鬼?弄出这么难听的声音,吵死人了?”
池亦风用诧异的眼神看着苏晓琅:“有没有搞错?我和纪小姐商量点事情,你们跑来捣什么乱?还这么蛮横的砸门,你们……你们的耳朵都出了毛病了吗?哪里有什么难听的声音?”
“怎么没有?”苏晓琅愤怒的说道:“你问问大家,这些人都是被你弄的动静吵出来的。”
“我看你们这些人啊,”池亦风冷笑着,瞟了瞟站在门外的愤怒人群:“我看都是精神病。”说完,他扬长而去。而纪阳的家门,也在那一刻迅速的关上了。
回到家里,苏晓琅越想事情越是透着古怪,他又想起了自己那次去纪阳家中的情形,几乎跟这个花花公子池亦风一样,都是静悄悄的没什么动静,外边的人却听到一种难听的噪声,难道说这种奇怪的声音,真是象池亦风所说的那样,只不过是集体无意识的错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