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时日炮火的轰鸣声犹回荡在耳旁，在这城门之下也算不上有多安静，但是云月的哭喊声仍然直冲云楚的脑袋。
“云月......”
“阿姐......阿爹......”
云月撕心裂肺的吼着，哭喊着，她只是一个小孩儿，她不明白战场的生死难料，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更不明白阿姐为什么不来救她。
云楚怔愣在那里，即便是前些时日南羌突然来犯之时，也没有叫她如此六神无主。
云楚其实是害怕的，怎么会不怕呢，第一次独自领兵，面对的便是神鬼莫测的南羌，但是她仍然坚信自己可以肩负起守护一城百姓的责任。
但是现在......
她连云月都保护不了。
云楚站在那里，看着南羌的敌兵拿着一把火慢慢向那高台上靠近，看着云月惊恐无助的神情。
“不......”
“云少城主心当真是冷硬如铁啊，看着自己的亲生妹妹即将活活被烧死也无动于衷。”
“啊!”云楚紧紧闭着双眼，一声怒吼，随后终于下定了决心，带着几分疲惫不堪，道：“给我，弓箭。”
那将领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惶恐道：“少城主!”
云楚双目红的骇人，一字一顿的道：“我说，上弓箭!”
“......是。”
云楚活到现在握过不少的弓箭，唯有这一把好像有千斤重，压的她手臂生疼。
当举起弓箭的那一刻，云楚的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下，她这一箭，是有多少的无奈和悲哀。
心如刀割，心如刀割。
云楚觉得自己正在一个邢台上，等着被千万人审判和刀剐。
这一箭她不知道是如何射下去的，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松开的手，当鲜血染红高台的那一刻，云楚的泪水也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只有无尽的疯狂。
“给我，杀了他们!”
随后的战场更趋于原始的血腥和混乱，在一片血光和火光的映照下，这南关城门似乎就是那真正的人间炼狱。
在一日的混战之后，终于以最后的一声炮响收了场。
那炮声冲破天际，似乎要将天生生剖开一个口子一样。
云楚拎着南羌十八部首领的头颅，站在一片血泊里，天上开始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将她身上的污渍和血渍冲洗。
云楚抬头看着天，任凭雨水胡乱拍打在她的脸上。她好像感受不到冷，也感受不到痛。
云月的尸体混在一片不知名的尸块里，云楚发了疯的把她刨了出来，然后紧紧抱住。
这场战争是南关城守住了，云楚第一次独自出来领兵打仗便赢了，她应该高兴。
云楚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她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可是却只是在做徒劳功。
南关城的大门最终紧紧合了上去。
云楚走在回城路上的时候，路边有百姓不断给她送着东西，她听不清那些人在说些什么。
但大意是说她大义凛然，说感谢她护住了一城百姓。
数日之后，云楚渐渐恢复了些神智，城中军营内开始大摆宴席，为死去的将士哀悼，为这场战役的胜利庆祝。
云楚身穿白麻衣站在军营里，看着这些尚活在这个世上的将士。
“南关城守住了，我该开心的。云月她会明白你的，可是......明白了与不明白的又有什么要紧呢？数十年后，等她到了地下，我一定要好好同她道歉赔罪。”
云楚又忽然想起来，以前每次云月生自己气的时候，她都从外面带一些好吃的好玩的，云月便原谅她了，这次也一样吧，不原谅也没关系，她这个做姐姐的，确实是可恶至极。
“云月，我这个姐姐，确实挺可恶的，你下辈子投胎的时候，可千万要看清楚，投个好人家，不要委屈了自己。”
小将士看见云楚自己一个人站在那帐篷口，不知道是不是战场上的劫后余生给他的勇气，总之他直接走了过来。
“少城主，不要伤心了，南关城守住了，云月小姐，也一定会明白的。近日城中百姓都对您万分感激，每日都有人源源不断的给您送着东西。您是我们的希望，更是一城百姓的希望。”
云楚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被一个小将士安慰，她勉强地笑了笑，转头看见军营里面一片和谐，顿时有了几分宽慰。
但是任谁都没有想到，没有天灾也有人祸，没有人祸也总有命中注定。
云楚敬过将士们酒以后，自己一个人瘫坐在一个小土堆上，看着天边的星星和月亮。
“南关城守住了，”云楚闭上双眼静静躺在这里，满脑子回荡着这一句话。
天边此时不断有一团团的黑影浮现，一开始的时候，云楚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但是后来她发现那些黑影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这些东西就是朝着他们来的。
云楚心里顿时生出彻骨的寒意。
到那些黑影落地的时候，一时之间，城中惊叫四起。
云楚忙派人前去查看，结果却在回程的路上亲眼目睹了一切。
那些黑影所到之处，无一人能够存活下来，云楚看着满街横躺着的尸体，看着他们躺在血泊之中。
“为什么？”
云楚有些崩溃，明明她都已经守住了，明明敌军都已经退兵了，为什么还是会这样。
她只是想守住这一城百姓而已。
云楚上前查看其中的尸体，发现他们皆是被吸干了精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