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凝雨走上了这条路,却不知她是那寒雪红梅,还是流水成冰。此刻踏雪无痕,翩然至红梅树下,指间捻起一片花瓣,细细嗅来,暗香浮动。
要说说书女子一事将这场宫变拉开了序幕,那接下来的事就是戏文中的第一折。楚晚棠看着眼前的风云变幻,不过多时便又来到了慕凝雨的面前。
底下的一个侍卫禀报道:“今日早朝文彦伯宗亲泽上告古路州刺吏曾远私收赋税,受赇枉法,草芥人命,地方百姓苦不堪言,今上听后便派文阁符元去古路州查证了。”
慕凝雨不解,“文阁符元,冯褚大人,他一向与祁家不怎么对付,更何况文阁阁老还在那儿,为何会派他去?还有,文彦伯一向极少参政,怎么今日突然上告了地方刺吏曾远?”
侍卫一一答道:“原本皇上是派理司卿去的,但皇后说理司处最近忙着查处奸细,整改内部,不便派用去地方,便要派阁老陈戊上去,可陈戊上又说自己出身古路,要避嫌,便推给冯褚了。至于文彦伯,说是有个远亲在古路州,那远亲家中有一公子,容貌极佳,被曾远给看上,生生把人弄死在了床上,这远亲本与文彦伯极少联系,但实在走投无路,便举家到了京城,求文彦伯帮忙讨个公道。”
“陈戊上虽出身古路州,但与刺吏曾远八竿子打不着关系,也不知是避的哪门子嫌。”坐在一旁的慕晚笺转着自己手中的杯子,“我记得,前几年兄长查实古路州刺吏跟户部尚书周谨言有点关系吧,户部又是祁家的人,而冯褚此人耿直的很,皇后他们就没拦着,真不怕查出点什么?”
侍卫回道:“没拦,冯褚虽是文阁的符元大人,但这两年一直极少参政,一方面是陈戊上一直对其打压,另一方面,大约也有些本人已经心死的缘故,所以属下猜测,祁家可能是以为冯褚到这个地步,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足为虑,况且,仅凭冯褚大人,就算查出点什么,也闹不大。”
慕晚笺搁了杯子,“有道理,不过冯褚这个人吧......不好说。若他真对此事视若无睹便也罢了,可他要是仔仔细细的查了呢?到最后曾远不一定会有事,只怕是他自己会惹上一身腥。”
慕晚笺定了结论,”看来,是有人跟冯大人过不去啊,文阁,陈戊上,听说早年间陈戊上可是在冯褚手下办事的,冯褚看不上他的为人,便经常好生训斥,后来陈戊上溜须拍马,巴结上了丞相,一跃成了文阁阁老,踩在了冯褚的头上,这么多年相安无事,还以为他有多么的心胸宽广,谁知道咱们这位陈大人可一直都耿耿于怀,就在这儿等着呢。”
慕凝雨问道:“二哥,咱们要插手吗?”
“文阁跟户部还有祁家的事,咱们能插什么手?不过......”慕晚笺沉吟片刻,“若是符元大人到时候真出了什么事,太子倒不一定会坐视不理。”
冯褚奉命去地方查证,走的那天料到了宗亲泽会来访,特地在家中备了茶等着。
宗亲泽一身便服,披着黑衣斗篷,一路避人耳目,做贼一般的入了冯大人的府门。
冯褚行了个礼,又见他这般,道:“文彦伯其实不必如此,下官都能料到的事,他们自然也料得到。”
宗亲泽在暖炉旁坐下,“冯大人看的透彻,是我草木皆兵了。”
冯褚为他奉上茶,宗亲泽一心斟酌着怎么开口,一时之间,俩人无言。
“这,岁日将至,冯大人却闲不得,当真是辛苦......”
冯褚笑了笑,“下官大约明白文彦伯今日来此所为何事,您在这里,就不必客套了。”
宗亲泽早就按捺不住了,听他这般说,自然是开门见山直接道:“此去古路州,冯大人打算如何?”
“唉,”冯褚长叹一声,“我能如何?”
宗亲泽听出他话中之意,心中一沉,“难道符元大人也要坐视不理吗?”
“并非我想坐视不理,只是文彦伯可曾想过,那曾远不学无术,才能疏陋,作恶多端,又非世家出身,为何能稳坐古路州刺吏而不倒,必是朝中有人啊,如今你我势单力薄,就算查出来了什么又能如何?恐怕到时候还没有呈到御前,就先被那些人给灭了口。”
“披肝沥胆赤诚心,精贯白日生尽节。我半生不得志,死又有何俱?我只是,”冯褚沉吟片刻,“我只是怕会竹篮打水一场空,祁家还未倒,我们先倒下了,到时候这乌烟瘴气的朝堂,便当真是无人了。”
冯褚这话说的不错,文彦伯也早就料到,道:“此事我已想好,冯大人不必忧心,我早已派人前往古路州查探,届时只需大人暗中配合一二,明面上草草了事,放松他们的警惕,待查到人证物证,我派去的人会先行一步暗中回京,不待冯大人回来,我便直呈御前,绝不与冯大人扯上关系。”
“曾远滥收赋税,古路州百姓苦不堪言,他府中之人更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还有我那远亲家的公子还未及弱冠,就死在了......”宗亲泽说到此,身体微微颤抖,别过眼去,不忍多说,“那曾远便是仗着祁家的势才敢如此猖狂,此番虽凶险,但我若不替他们讨这个公道,那便无人可以救他们了。”
冯褚思索着,“明修栈道,暗渡成仓,此招虽险,但可以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