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罗光镇,被一层朦胧,宛如轻纱般的薄雾,给笼罩住了,
整个小镇,似乎都沐浴在一片从未显现于世间的,可令人直沉醉于其中的飘渺梦境之中,
四周的景象,皆如沉浸的古迹一般,被这雾气所吞噬,只剩下几行在若隐若现之间,还能看到的轮廓,
这本是极好的场景,只是这场雾,看起来有些,
太过生动,
随着扶摇逐升,曦阳逐显,这片似乎可以活动的浓雾,才逐渐散去,
罗光镇镇上的建筑轮廓,又开始清晰了起来,青石板铺就的大道和小路,已经承接了刚才浓雾中的水汽,
化为了露珠,一小颗一小颗得,均匀铺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表面闪着光,
水中透着亮。
一处处民房的灯光,从一扇扇橡木窗棂后亮起,光芒洒在屋外的水露上,
此时,
如能有人站于此一颗反光的露珠之上,
再向上望去,
那一股淡淡的,只能在凡尘漫漫的烟火气中,才能感受到的日常安暖与觉中温馨,
此刻,
正透过窗间的隙缝,缓缓地飘洒出来,
时已入秋,
天已凉少许,
屋内的女主人们,在稍稍点亮了桌上的蜡烛之后,挽袖着袍,在无声之间,着衣起早,云罗薄缎缝制的随身长衣,随着她们款款而起的身姿,也开始在房宅内的地面之上,上下飘荡,浮曳,
不久时后,
更是随着她们的步伐,
一同进入了灶厨之间,
这里,
还带着一丝宅第夜食过后的清淡味气,而更明显的,是那些刚刚买来的,在一边堆叠整齐的大片柴火,所传来的阵阵木质清香之气,
云罗缎下的主人身姿,先启用了昨晚留下的火种,驱散了一些,已积攒了一夜的寒气,
然后拿出火折,白荑轻轻轻过,火折上便冒出了橘黄色的火苗,
这也象征,
每次晨初香喷喷的早饭,
也从此刻,
开始做得。
美眸注视着火苗起稳后,轻轻俯身,将之探入了新加了引火物的烧土灶炉之中,小儿巧的高温火具,在贴上了干燥的轻棉和燥草之后,
很快,“噼啪噼啪”的声音,便开始不断地响起,
当看到炉中的火焰逐渐明旺,
经过不断保养的纤柔,
又拿来了一个烧火棍棒,往炉灶里大力地捅了几桶之,将灶炉下方的铁挡片合起少许后,
抬身站起,
在添入了一锅水后,就到了她们真正各自大显身手的时候,
每家每户的食材和食谱,各不相同,
而在逐渐被水汽缭绕,和洗切拍剁的声音之外,
此时,
也几乎看不到什么细节,
只是等了一会儿后,
即使站在丈外,
也能闻到香气,
开始飘出,
小半个时辰后,一盘盘热蓬的早点,已经做得,软糯的白米糕,清香的水蔬,升腾的香粥,
都被整齐地盛在食盘之中,一趟趟地,被送入厅中,
不同食物的香气,
虽在平常无形,
但在此刻,
在几个循味而来的开心小童身上,也有了一些具象化后,对它们的衡量,
在满桌的食物,唤醒了食欲与味蕾的同时,
不断的招呼落座之声,
也在旁说着的家庭的温度与暖馨,
父母与孩童,两三代人的欢笑迭话间,
一盘盘,一碗碗的美食,也成为了一家人在晨初之时,拥有开心的辅助和帮助,
饭桌上的长辈们,
在看着稚童之间,
互相糯声之时,
却也都看向了那还未打开的晨际宅门,
而今天,
吃过早饭,
就是“游幕节”的准备时间了,
哪怕他们在红尘中,已是如此之久,但是对于这一天,
从一百九十年前开始,
没有谁,
放下过期待,
不止他们,小一会儿之后,镇上的人,都纷纷打开了宅第的房门,迎入了曦光,
小镇以制灯闻名,也以制灯而得到了富庶,家里熟练的制灯匠人们,都拿了竹凳木椅,坐到了房门外的石街上,
刚刚用过早饭,
此刻,
他们都是神元气足,看着街角,有着期待,
每年的此时,
全镇的人,将一起合作,制作出三千九百五十一盏“明扶灯”,
而到了晚上,
全镇的人,
将人人手持一盏此灯,
在小镇周围的森林中,沿着祖路,环绕小镇,一齐行走十个圈次,
以此昭明与不忘,
小镇富庶的由来,
这就是“持仙灯明扶,照游荡暗幕”,
每年“游幕节”的仪式,
全镇人,将一同照亮镇子周围的黑暗,以求下一个来年,富庶和乐,
而此刻,
镇中央的岩石大广场上,
五百名青壮年挺拔如松,他们穿着薄薄的短衫和结实的纺裤,脚上绑着轻便的革靴,这种鞋子,可以轻松应付今天一整天的磨损,并且可以缓解他们今天一部分的劳累,
随着一声悠长的号角响起,他们纷纷开始行动,
两人一组,先是用一只手,串起五个空的箩筐,
紧接着,
用另一只手,
和同伴一同发力,抬起一个逾百斤重的沉沉箩筐后,就一同向镇子上走去,
他们,
是今天“游幕节”准备工作中的“运送组”,
专门负责将用来制作“明扶初灯”的各个环节的材料,送到小镇中,此刻以家庭为单位的“制作组”手中,
此时,
小镇内的每个街道上,
每一扇房门外,
工匠们都在等待的,也正是他们。
在小小的罗光镇上,几乎家家制灯,此刻,已在等待的匠人们,都聚集在了街道的一边,
而把另一侧让出,为“运送组”,留出了位置,
今天,
除了已半停工的客栈和酒店外,
全镇的匠人,
都是“制作组”,
他们要负责制作出,在晚上够全镇人使用的几千盏“明扶灯”。
虽然,
这是一项繁重的工作,
但是,他们和“运送组”比起来,也有一部分的轻松。
每户的妇主们,
在此间隙之时,
都拿出了“云水霜”,这是在浮垣大陆上,人人争购的女妆红脂,
这种外用的润膏,可以让使用者的手部皮肤,常年保持在最好的状态。
而在镇上十分出名,
乃至在大陆上,
也略有薄名的崖艺灯铺外,
透过人们熙熙攘攘的谈话,
一个小小的身影,如同世间童话中的精灵,她身上似乎漾着光,一蹦一跳地,挥舞着一个灯具型的糖人,从远处走玩回来,
笑容之间,
充满了天真的活力,
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闪亮发光,
虽然此刻的周围,都是她日常的常见,但她仍对这一切,充满了最开始的高兴与开心,
她眼中的灵耀光芒,
透过眼睛后,
好像变为了更加具有灵气的几轮探世明月,
在经之照耀过后,
彷佛在恍若的不觉中,
就被拨开了以往在尘世之间,
喧闹之旁,
无奈之时,
所累积的所有烦恼和霾忧,
仿若有一道透见之光,
直下层云,
穿透了重遮,
打入了无光之泽,
而这一切,
却也都似只是,一瞬间的眨眼之象,
因为相对真实的,
是周围的欢笑,
和蹦跃的身影上,
圆圆的,
红扑扑的脸蛋,
她叫小蕊,
跳跃间,穿着一身红粉相间的小锦衣,
现在年龄还尚小的她,不需要参加今天的任何工作,
她只需要,
拿着早就为她准备好的糖果和玩具,尽情玩耍即可,
只是在这同时,
尽量不要打扰到大人们的工作,
而小蕊,
从小就很听话,
此时她手上挥舞着的糖人,
正是她选中的第一件玩具,
又可以吃,
又可以玩,
蹦跳得累了,或者间隙,她都会咬上一口,然后露出小虎牙,肉嘟嘟的小嘴上翘,开心地笑起来,
她自顾自地玩耍了一会儿后,
“运送组”的人到了,
她看着父母和街坊们几乎一拥而上,接过箩筐就开始忙碌的工作场面,
一时有些呆愣,不知该作何反应,
刚脱离了朦胧的年纪,
开始懂事没几年的她,
看到大人们接到了几个箩筐后,又都高兴地坐了回来,并像往常在家里一样,开始忙碌时,
想起往年的此时,
也是如此,
大人们兴奋而忙碌。
小蕊愣愣得看了一会儿,找回了一些熟悉的记忆后,又看了看父母,和两个哥哥好一会儿,
记得他们说过,
今天不要去打扰他们,
想起此话后,
她定定地注视了一会儿,
发现大家一切都如常后,
才又开始玩耍。
或是掰下一块糖人,喂喂地上的蟋蟀,
或是趴在石板边,看着里面的青蛙,
院外,
传来了鸟鸣声,
一只小画眉鸟,
从门口飞了进来,停在了宅院中的一颗树上,
小蕊举着粉嫩的小手,迈着小小的步伐,一跳一跳地,想要触碰到这只可爱的鸟儿,
小画眉在院中的几颗树上,
来回跳跃着,
不知为什么,好像并不着急离开,
只是在敏捷的飞跃之间,发出“唧唧啾啾”的声音,
叫声清脆悠扬,如笛声般悦耳动听,也如抚琴般细音入弦,
时而激昂高亢,时而低回婉转,
它好像有灵智般,在唱诵一首完整的鸟目歌谣,
真不似是一只普通的树头小鸟,
这几成曲目的连鸣,
就连门外正在忙碌的大人们听了,
也都说到,这小画眉鸟,应该是听得了道的仙人讲了经,早早地通了灵性,才能唱得这般,如人间之曲一样好听。
而在门外匠人听鸣的同时,
第一批“明扶灯”的装置组件,
已被制作了出来,
少时,
“运送组”送来的五个空箩筐已装盛不下,
而恰巧这时,
一个“运送组”的成员,
刚刚挎着上一条街道的制成品,
走了过来,
他们随之便与之示意,表示这些也已完成,可以把它们送到下一街,下一个环节了。
而在“运送组”走后,
庭院内,
小蕊跳跃了一阵儿后,
正在休息,
而树上的小画眉鸟,灵动的小眼睛,不断地闪动着,
双腿在树枝上,
快速地,
来回踱着小碎步,
半盏茶后,
它停下下来,
定定地注视了小蕊一会儿,
用极快的频率,
如颤动般点了几下头后,
振翅向空而去,
看着它飞走,
小蕊的情绪也一时低落下来,
像是有什么朋友离开了一样,
但她没有像同龄人一样,哭闹喊叫,
因为她知道,
今天的日子非常重要,
而且,
她似乎有种隐隐的感觉,
小画眉鸟,
其实并没有飞走多远,
她马上,
就会再见到它。
她来到庭宅种的柚制大门处,
看到门外,
第二个环节中的“明扶灯”部件,纷纷被做好放入筐后,又很快地被“运送组”的人抬走,送向远处,
而她的玩具,
也都在这里的门后,
她拿起了一个毛茸茸的小兔子玩偶,
开始玩耍。
不一会儿,
几个她相识的玩伴,一齐找了过来,小蕊见状,也欢跳着跟他们一起出了庭门,玩绕在了一起,
数个粉雕玉砌般的稚子,在屋外一起来来回回地奔跑着,
但在脚步间,
也都避开了身边大人们,正在工作的区域,
镇上出产的“金阙灯”,是大陆上每个纷迭而来的统治王朝,和万贾富商,都争相购买的珍贵灯具,
“金阙灯”,
不仅外表华美,异常坚固,
而且最为重要的是,每一盏“金阙灯”,其实都算得上是一件名副其实的宝物,
“金阙灯”的灯身,
皆是由簿南洲贵重的琉璃天金所打造,哪怕是在白天,也能看到灯身上朦胧闪耀着的七彩金光,
而到了晚上,此灯虽在人间,但在它的周围,却早已不似凡土,
层叠的几色光晕之中,真实又恍惚,奇辉明光,夺目氛华之中,似乎已是梦景入实,若天上之光伴幻中之想,一同照入了现实之中,
灯之美景,
初见之下,
就能令人乍舌,忘记一切,
再看之后,
也仍然能让人在震惊之余,
流连无话。
“金阙灯”的灯罩,是由西幽铭洲,光影蚕的蚕丝所织,哪怕用温度极高的铁水直接浇铸其上,罩面也不会立刻起燃焚毁,只要立刻用冷水拂洗,柔滑的灯罩上,连一丝一毫的痕迹,也都不会留下。
而全灯,
最核心的灯芯,则是由小蕊所在的罗光镇,用不外传的秘法所制,
在“金阙灯”点亮时,
不仅灯光华美,
而且它的光芒,不似其它的烛火,
哪怕没有灯罩,它的光芒,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跳动与闪烁,
十分平稳,
直至熄灭之时,
也是依然如此,
但它最大的不同,
尚不在此,
在“金阙灯”点燃时,
周围一尺内的人,
都能感觉一股沁入心脾深处的清爽,和如阳光般澎湃强大的力量。
一百多年前,有一位将军,非常喜爱此灯,
后来,
他竟踏入了大陆上从未有过的一品军神之境。
天时已至晌午,
崖艺家的众匠稍歇,
其它的“制作组”和“运送组”,也都暂时停下了工作,回到了家中,起火生饭,
鸡鸭鱼肉,山珍海味,
很快便填于桌上,
小镇虽不大,
却十分富庶,
毕竟,一盏“金阙灯”,就是一千两黄金的价格,
而且,
还是供不应求,
而其它镇上出产的灯具,如“雪焰灯”,“花蝶灯”,“路纹灯”等,
也都是一旦成灯,
很快就会被抢购一空。
多年来,
镇上的人们,都凭此获得了大量的财富,
而今天的“游幕节”,不仅仅是为了纪念小镇上富庶的由来,更是代表着小镇上的传承————即一代代的技艺研究,和与之相成的精湛的制灯手艺,
吃过午饭,
小蕊那红扑扑的脸上,有了些许的困意,
在母亲的陪伴下,
她抱着小兔子玩偶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在母亲的轻轻拍打下,很快,就在床上甜甜地睡了过去,并进入了梦乡,
在梦中,她似乎看到,那只小画眉鸟,
在向她啼叫,
鸟鸣声之中,
似乎是想表达着什么,
“嗯,还真是通了灵性了。”
小蕊如此想着,
然后,
又继续开始在梦中畅游。
在她酣睡之际,
很多已用过午饭,
又开始忙碌的匠人们,
像上午一样,拿起开始的材料后,先是用双眼牢牢盯住后,然后就开始了检查,擦拭,塑形,成品,拼装等的多道严格的工序,
他们的手指,灵活地上下翻飞,不断将基础的材料,和各工序的组件,按照“明扶灯”的图纸,连接并拼装到恰到好处的预定位置,
第一眼看去,
虽然娴熟巧练,
但是每一个步骤,
似乎和大陆上其它灯具的制作流程,也没有什么不同,
难道,
这罗光镇上,赖以发家的第一盏灯,尚还排在“金阙灯”之前的,
大陆第一灯,
“明扶灯”,
就是这么平平无奇吗?
事实,显然并非如此,靠近些,仔细观察后,才能发现,
它每个环节的制成品,都比它们还在筐中,还只是原材料之时,都亮了一点点,
这个亮度,
是整体的明亮,
却也是很细微的亮度,
如果不仔细观察的话,
是根本看不出来的,
而细微之处,
就是所有不同和品质的根本之处。
“明扶灯”最后的一道工序,是在镇上的匠老院中进行的,匠老院中的人,必须都是在镇上几十年制灯经验的老人,
而且,
必须从来离开过镇上,
才能被选中进入此地,
而如此安排,
也是为了守住“大陆第一灯”的制作机密。
时间已到下午,
匠老院院外,
停着十几辆,光是车厢,就近五米宽的豪华马车,
平时,只要轻轻挽起车上细绸作的车帘,就会来到一个彷佛经过了精细雕琢后的移动小宫殿,里面泛着玉石宝光的极高车顶,以一种近乎奢侈的方式,向后延伸而去,
为乘坐的人,提供了广大的司座空间,
在这里面,即便是一直呆上几天,也不会感到丝毫的压抑,
车厢两侧和后侧,宽大的窗户上虽然外包了金箔,但却已都做了特殊的处理,在马车之上,即使不移动,
也能感觉到四周之风,
如沐而至,
如雨而拂,
西边,
逐渐落下的暮光,
在窗沿边反射出金光,一闪一闪的,从车外的远处望来,就好像是一汪平静的湖面上,映入了掉落的金色秋叶,开始了寂寥的季节。
停靠的马车旁边,匠老院墙上的岁老藤曼,已向外延伸而出,垂下的藤枝叶条之上,竟开出了许多的绿叶和红花,
带着几分已过苍茫的久时之迹,如同一幅铺展开的,长长画卷一般,带着早已镌刻其上的过往,
哪怕是在依旧冷峻的时光和大陆洪流中,那不断逝去的回忆沙砾,将其不断又反复地冲刷,也依旧在带着心中的那份不舍,和执着,
以自己的经验和手艺,带领着全镇的人,继续向前走去。
门口,
又是一个有些苍老的身影出现,
他紧紧地抱着怀中的这一盏,刚刚做好的“明扶灯”,慢慢地,小心地,放它放到了马车上,
然后,
转身又进入院中,
继续忙碌。
而豪华马车的内部中央,原本是一张小巧而精致的楠木茶桌,
桌上,总会备有一壶热茶,
飘香的茶气,和旁边的几样小点,也总能打开其乘客间,在以往旅途中的第一句交流和话语,
哪怕不熟之人,
也不会有冷场,
但是今天,桌茶糕点,都为全镇一年一度的“明扶灯”“游幕节”改变了原有所在的位置,
不仅它们,就连以往承载它们的豪华大马车,
在今天的用途,也已不再是载人,
而是专门用来运送灯具,
随着一盏盏已经过特殊加工,轻盈如有光的“明扶灯”被放入车中,
马车中的灯具总数,
已达到了十盏之多,
这时,就是它启程的时候了,
运功的马车夫,按照镇上以重金购买的驯马秘术,顺着马匹的脊背毛发,以特殊的手势,和来回不同的用力手法,
按捋了数个时息,
这样的秘术施完后,可以确保马匹在一会儿运送的过程中,不会因为任何意外的情况而受到惊吓,可以避免因为马车失控,而导致的灯具损坏,
捋顺了马匹之后,负责驾驶的车夫,才有些蹑手蹑脚地坐上了辕位,
他轻轻地虚一扬鞭,马匹随之四蹄轻抬,轻快地拉着巨大的车厢,开始运送已经制作完成好的“明扶灯”。
而这边,
黄昏之后,
小蕊也终于在床上悠悠醒来,
穿上了自己的精致小衣后,一小步一小跳地来到了外厅中,
她望着门外,
眼中冒出星星,开心地张大了嘴巴,
此时的门外,夜色虽应低垂,但在无数向前流动的明亮之中,并无任何的暗色,
“游幕节”,
“持仙灯明扶,照游荡暗幕”,
已经开始,
着数百年传承的木质房屋和石制建筑,此刻仿若已随着五行的本源而醒,它们此刻,好像已不再是物品,
而只是它们本身,
每一根粗大的柱梁,每一扇结实的木板,都散发出了只有在大陆最初,上古山海之时,才独有的古老树脂的树香,
而今,
虽历经风霜之洗礼,和雨雪之凛冽,
但是,却只是增添和固有了它,原本就有的古老和醇厚,
在目睹了很久的沧海之变后,于今日,肃肃之中,仍然带有那上古时期,清新的辉煌,
那是与这方天地,紧紧相连的一种力量,
虽然深埋于土壤之中,
并,
不现于人前,
但是,它无形的规律,却亘古滋养大地,其无形的规律,不需人的干涉,就能完成一场轮回的交替,与新旧,
生命之上,原初木香,
亘古即在,及今未远,
而在它们之下,它们之旁,
一块块坚硬如铁的整石巨岩,闪耀着质朴沉稳的光泽,如大地的肌肤,流露出一种不畏变化的坚韧与不拔,
哪怕是经历了历史的重量,又目睹了一切的升涨,依然没有褪去它们的庄严与肃穆,
反而,
将它们塑造成了,已见证过历史和桑田的默言守护者,
它们超越了时间的改变,屹立在了今时的世间,
在这两者的身边,
今时世间的主宰种族,
飘然而过,
此时只可见到白光与白影的石街中,只可见人人向前,提明灯而行的场景,
人们皆是换上了一件,有些轻便,但也十分正式的长衫,
长衫上,或是绣了繁复的重云,上有一盏明灯照下,或是缝以了郁郁葱葱的纹路森林,就如同罗光镇,几百年来,依旧如昨的镇外植景,
人人在头额之上,都已正冠高束,经流而出的如瀑发雨,被人前,与人后的“明扶灯”灯光所照耀,似乎已开始自带了光芒,飘于身后闪耀,
且身前的衣襟摇摆之间,“明扶灯”上的一片飞羽,也开始如有明光,
与手中那本就可照耀一方天地的明扶灯的灯光,
相伴前行,
灯光透白云羽缎而出,经亮而不夺目,环四周,而尽生光,
烛外的冰笼罩上,似灼阳仿光,在隔纱的可见之中,温暖有亮,
它们并不孤单,而是尽相有伴,
三千多盏“明扶灯”,
已尽数在彼此的身边,回应着彼此的频光,也呼唤着未到的同华,
独成偶,
众成洋,
这句话,
放在灯具上,
也依旧如此,
此刻的罗光镇上空,飞过了一只小小的画眉鸟,
在它的目光中,
可以看到,
此时的小镇上,空中,已在无数灯光的广阔照耀下,汇聚成了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光海巨洋,将本已降临的黑夜暗幕,彻底地点亮。
小画眉俯览下去,在此时的罗光镇之内,
此时,
竟没有任何一处的暗角。
虽然没有人注意到空中的小画眉鸟,
但它在飞过一间屋顶时,却回了一下头,那正是小蕊的家,
那里,
小蕊的目光,
正看向门外那,满是流动的光芒的场景,
有许多灯,
和许多人,
人提着灯,
灯映着人,
满溢而流淌着的明光,正一起向前,如此场景,在她尚还不多的少少记忆中,
虽非第一次见,
但是每次,
仍如初见一般,心中的高兴,也依然如昨。
此时,父亲与两位哥哥,都已提灯出门,
而母亲,见到小蕊已来到厅中,于是立刻把手中的步巾摘除,又把饭菜热了一遍,
“小蕊,来,快来吃饭了,吃完了,咱们也一起去‘游幕节’。”
“好哒,母亲。”
小蕊糯糯的声音,
濛然答到,
蹦上椅子,一会儿看向门外,一会儿看向桌上,
有时的目光转换之快,转换之忙碌,
竟比白天玩耍时,精力还要充沛,有过之而无不及,
风卷残云后,
她立刻跳下椅子,
趴在了房门外,
很快,在母亲的帮助下,她换上了一套带有森林和云彩图案的小衫,拿起了灯罩上有一片羽毛的明扶灯,
以独有的凝石,点燃了灯芯后,
小蕊的大眼睛,看着此时已经全亮的家中,眼睛中的星星,又明耀了几分,
这时,
她的嘴巴,
也在不自觉间,
在上扬中,
咧得大大的。
只是几时,
她身后的明扶灯,
也已来,
此时,
石街上仍是人流如织,光流如雨,
明扶灯只要聚齐十盏,就能照亮千米范围内的任何角落,
据说,这是和它光芒的特性有关,而这种特性的来历,非是匠老院中人或是从其退下之人,
一般,
也是不得而知的,
而这些,
都不是小蕊现在关心的,
“哇,有光蝴蝶!”
“哦?小蕊?在哪里呀?”
“在那里,在那里,母亲快看。”
“我看到了,小蕊好棒,看到光蝴蝶的孩子,来年一定能长得更高。”
“嗯嗯。”
小蕊忍不住地兴奋点头道,
作为小孩子,
她最期待的便是长大了,
因为在她的印象中,长大后就意味着有更多的好吃的,和好玩的,要比现在更有意思,更加开心,
小蕊迈着小小的步伐,
看着四周,
而其他人,虽然也同样在欣赏着空中的机括巧物,但在长衫的前行飘然间,
也已是自两侧,
纷纷经过了小蕊的身旁,
小蕊看着周围的人,都似乎很快地向前走去,
有些焦急地说到,
“母亲,我们快些走,跟上大家。”
“好!小蕊,不如我们直接去找你的父亲和两位哥哥吧。”
“好哒,母亲。”
二人先是随着人潮,到了镇口,
随后就在左侧闪出,
快步向前赶去,
在长长的及林路上,无数发光的蝴蝶,在空中飞腾,旋转舞动间,似乎,它们也想和刚才飞掠而去的小画眉鸟一样,
成为独有的存在。
及林路中的人们,比刚才在镇中时,
快步中,
镇外森林的入口处,
小蕊和母亲也赶上父亲和她的两位哥哥,
两位高大挺拔的哥哥知道,小蕊以往,在追上来后,必会喊饿,
于是,
从怀中拿出“裹玉球”,
这是“十里糕铺”的镇店甜品,平时都是数量有限,
两人也都是提前排了好几天,
才给妹妹备好。
“谢谢哥哥。”
小蕊满满地塞了一口美食,
然后,
又拿起递来的水壶,
小脑袋一仰,
就喝下了一大口,
两兄弟对看了一眼,有欣慰,更有开心,
“小蕊慢慢吃,不急,不急啊……”
“咯……”
一个饱嗝打出,
毕竟是刚吃过饭不久,虽然仍是往嘴里塞了许多,但是饭量,其实已经容纳不下了,
父亲也过来抚摸了下小蕊的脑袋,
“小蕊,咱们回家慢慢吃啊,‘游幕节’可要走好久,吃太多,可就走不动了。”
“……呣,嗯,父亲,我吃好了。”
“嗯。”
看了看已经追赶上来的家人,刚才放慢了脚步,等待她们的崖艺家主,
此刻带着全家人,继续向前走去。
进入镇外的树林中后,
这里,
不像其它的无光树林中那样,
它此刻,
被无数的“明扶灯”,照耀成了溢光之林,和泛光殿堂,
茂树的枝叶,没有像往常一样,再遮挡住视线,
它们此刻,
通过自身各个角度上的树理与枝纹,将“明扶灯”照射过来的光芒,彷佛是下一站一般地,将它们反射而出,将明亮,推向了更远的树林深处,
而在树林的更深处,
是同样的情况,
和同样的传递,
此刻,
走在林中,
目之所及,
哪怕是极远之处,此刻,
也都被尽皆照亮,如同白昼,但又亮于白昼,
已进入树林中的纷纭长衫,此时也更显得飘渺与脱俗,仿若进入林中,就已进入梦中的一方仙境,
而在这里,
更多的今年新出的飞麟巧物,也在周围涌现了更多,
它们,都是不停钻研们的巧匠,最新的发明,
看着空中许多的新物,
小蕊高兴地拍着手,
小脚也跳跃着,
“父亲快看,那是传说中的‘白凰’吗?”
“嗯!看着外形是很像!”
只见半空中,白亮的羽毛浮动,不知是由什么,做成这极像的外形,但看其上下的双翅展动间,
纤巧的羽身,
的确在空中飞翔,
在惟妙惟肖的舞动中,
与那真实,
竟是真有几分形似,和相像,
而另一边,
更是久远之仿,
“母亲母亲,那是‘界羽’吗?”
“上古年代中,传说的那个神秘存在吗?我看看,他们连这个,也仿制出来了吗?”
只见一片云中,有模糊的一片,
似是灰色,
似是白色,
而这,就是全部,但是,这并非是商家的把戏,
而是“界羽”,
本就是如此,
在上古传说中,它每一次的出现,都伴随着响彻大陆和天地的鸣吼,
无人知其到底是何物,
只是根据它所展现出来的形象,
勉强给它起了这个名字,
而“界羽”,究竟是不是“羽”,
对大陆上热衷考古的人来说,一直没有定论,
有很多人说,这其实,是一枚鳞片,只是这枚鳞片的体积太大,而探入这世界的这一片,又极为地轻盈,才被上古之民,误以为是一片羽毛而已,
在众人的继续欣赏,
和纷纷的行进中,
此时的树林道路中,
也许是和早上的那场大雾有关,
目中可见的一切,开始变得略微,有些模糊起来,
但是,
这种模糊,
又刚好处在了可感知,和可诉说,两者中间的一个范围,
普通人可以感知,
可只觉有物,
却不见有形,
这种变化刚刚升起时,
树林中,正在进行“游幕节”活动的罗光镇中人,
都对此时是第几圈,失去了概念,
而树梢之上,
密林的上空,
几十米高处,
有一双眼睛,
从镇上的第一位长衫之人提着“明扶灯”进入森林之前,就已经在这里徘徊了好久,
虽然不可视见的状雾,
也影响到了这里,
但是,
此时空中这双带有灵性眼睛的主人,
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它清晰地记得,
这一圈,
是绕行的第五圈。
它的身影,虽然一直都在由从树林望上去的视野之中,但是一直也都处在人类前行的视线之外,
它向下方看了一眼后,
轻鸣一声,
径直向远处投去,
那里,
有一个美丽的身影,
正在等着它。
进入林中,
小小的羽身,于近万米的距离,一掠而过,
随后,它在空中停住,拍打着自己白色的翅膀,缓缓降落收翅,
轻轻地落在了等待的那个身影的肩头,
落下之时,
又有清鸣唱出,
而那美丽的身影,
似是听懂了一般,点了点头,并抚摸了一下小画眉鸟,小画眉鸟闭上眼睛,一脸享受的样子,身上浅亮的羽毛,依次向下颤抖着铺展而开,好像是层层叠叠的花海,依次展开,自上而下地盛开,
此时它的样子,
与白天在小蕊家中时,已大大的不同。
此刻,
它和身影所在的地方,
离罗光镇众人正在行走的林中道路很远,
这里,
已有明显可见的状雾升起,
这个身影的四周,
此时淡淡有光,
从祂慢慢前行的姿态来看,祂好像已经知道了什么,
并且,
在寻找着什么,
只是祂的动作,
极为地小心和谨慎。
祂在树林中慢慢地走了几百步之后,
身形忽然停住,
手中先是一甩,
先是顺势展手,
似是从无物,
已变为有所持物,
而且,
正在慢慢地明亮,
祂的面前,
定睛看去的话,
也可以看到,
此时,
多了一个雾身之物,
祂肩上的小画眉,在对方出现的第一时间,就展开了双翅,随时准备扑上去,
而对方的气息,
在不可捉摸的雾气中,似乎还带着洪荒的一些气息,
双方都知对方,
所以,
一时间,
都没有先出手。
而就在这个可以决定万米之外,林中人命运的时刻,
不久之前,
密林上空,
画眉离去时,
它的下方,
是小蕊那双肉嘟嘟的,挥舞着的小手,
她跑了一段距离后,
周围,已发生了一些变化,
在她的视角中,她一路追逐而来的羽麟光轨,都已降低了它们的高度,
她不需要仰头,
已能看到它们此时的背部,
这在平时,是绝不可能的,因为,在空中盘旋时,它们的背部,一直都是朝上的,
而这些人造的机关飞麟,
它们的飞行高度,
都是在主人的双肩周围,
且持有它们的这些人,
都是大人,
以小蕊的身高,
以往是绝不可能看到它们的背部的,
而现在,
小蕊好奇地上前,
从这一只“红鸟”的背部,她看到,里面的轴承,齿轮,经过了匠人精密的衔接后,在外部材料和羽毛的装饰下,
此刻,它的内部,正在高速运转。
“哦,原来它们是这样的啊。”
恍然大悟中,她就要去查看下一个,
但是,
她有些急切地转身时,
却是撞在了几条软乎乎的长物之上,
“咦?”
小蕊有些茫然地把脸拿开,看清后,才知道,原来,她是撞上人了,
而对方,
此刻正环腿抱膝,
坐在路边,
刚才小蕊撞上的,
正是对方的手和脚。
她有些疲倦地从臂弯中抬起头来,
看向小蕊,
脸上崭露出了一丝笑容,
“是小蕊啊。”
而小蕊此时,也立刻认出了她,这是一位待她极好的姐姐,
“赵佳苑姐姐?是你呀,对不起,小蕊刚才撞到你了。”
“没事,小蕊乖,姐姐这会儿有点困,需要休息一下,你先自己玩啊。”
“好的,佳苑姐,小蕊去那边玩,不打扰你。”
“嗯,小蕊真是好孩子。”
赵佳苑从小就对小蕊极是喜爱,
平时有什么新出的物什和糕点,
都会拿给小蕊一些,
而且,
就连有些费力才弄来的宫廷布料,她也都会裁下几匹,送给小蕊,
让她拿回家缝制新衣穿。
小蕊几步小跑,
走到远处后,
看着周围,
似是觉察到了什么,
因为,
这里很多人的动作,
和赵佳苑姐姐都很像,
都是坐在了地上,
都像睡着了一样,
这些人,
她大多都不认识,
但是她却认识赵佳苑姐姐,
她回过头来,
歪着小脑袋,
看着这位待她极好的大姐姐,往日,赵佳苑姐姐和她玩闹一天都不会有丝毫疲累,
今天怎么只走了几圈林中路,
就开始疲困了呢?
小蕊有些皱着眉,
开始回忆起,
自从她可以参加“游幕节”以来,镇上的人别说坐下来休息,就连稍微停住的都没有,
今天,
这是怎么了?
小蕊的目光扫过身边后,又向道路远处望去,
只见,
她所看到之处,除了少数的人,还在有些摇摇晃晃地站着以外,大部分的人,都已经坐在了地上,而且看样子,都已经睡着。
刚才在林中,
不可见状的无名之雾,开始发挥了作用,
但奇怪的是,
小蕊竟完全没有受其影响,
就在她很有些疑惑,不知所措时,
可起决定之地,
她的目光之外,
近万米的一处,
刚才周身有光的身影,也于不久前,
开始了行动,
祂抬手凭空打出了一些精细立体,规整玄奥的纹法图案,图案带进劲风前行中,又于半空中引动了更大的力量,
空间中,
一阵可见的极速膨胀之后,
只听“砰”的一声,
对面,
那个雾体之物,犹如有实际血肉和灵智般,人体和动物般,被凌空飞来的图案给猛地一击,
在“嗷”“嗷”的痛苦声中,
就向后飞去,
像是在地上打了十几个滚后,
才堪堪稳住,
这时,一直在旁边掠阵,等待时机的画眉鸟,
立刻急冲而出,
大力,
且不断冲击着它的雾身,
“砰”“乒”“嘭”的碰撞声音,连绵不断,雾身物在小画眉鸟的攻击下,完全没有抵抗能力,直被撞得不断后退,
更后面的凌空图案,更是不断地击打袭来,将它狠狠击打着,向后推出了数千米远,
带光身影赶上,又是一记,几乎达到了树梢高度的凌空图案攻击后,挥手撒出了一个个大大的光圈,光圈直接隔绝了千米空间内的一切,并在空间的正中央,放置了一个金色的圆柱,
雾身存在看见了那个圆柱之后,竟发出一声兽吼,就扑了上来,
但是“噗”的一声,
又被画眉鸟撞出了更远,
直接将它弹到了光圈的壁障之上,
随着更加痛苦的一声吼叫,
它已无力再站起,
身影用手一点,
金色圆柱的上方,
随即被打开,
发出了一道充斥于光圈内部的耀眼光芒,
那由雾所构成的未知之物,在无力的几声低吼中,全身分解成了漫天的像是萤火虫一样的空中光点,
飞入了金色圆柱的上方,
并被它吸收了进去,
身影见后伸手,
作法捻后轻拂,
金色圆柱恢复如初。
如此,
一切神奇,
在数刻之内,
极从无到有,
又从有,
到似无,
而身影也似乎送了一口气,身后召唤着远处的“鸣灵鸟”,
见她已完成法术后,“鸣灵鸟”拍打着白色的翅膀,飞回到了祂的肩膀上,又是“唧唧”“啾啾”地叫着,好像此刻,是在庆祝胜利,
它此时的外形,与下午在镇中之时,已有很大的不同,
不知是它在白天做了伪装,
还是本就如此。
只看它小而似玉尖的啄喙,微小地变动了几个角度,带有一丝顽皮和一丝得意,带有几缕白挑的羽首,亲昵地又向身影的衣颈上蹭了蹭,
身影好像是被它蹭得有些痒,
转动了一下粉领,
它的名字,
叫做“宏溪”,
是一种极为罕见的珍羽,
身影摸了摸它身上的羽毛,这羽毛的每一片,都好像一件单独的多彩鸿衣,轻盈之中,瑶光飞扬,
羽鸟的灵动与秀雅,在它鸿豪又轻曳的身姿之上,此刻,以一种凡所未见的姿态和韵律,新然地诠释而出。
身影带着“宏溪”,
转过身来,
正要向林中路走去时,
惊讶地发现,
一个小小的身影,此刻竟是已经进入到了树林中来,
祂的面色不由一惊,
祂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完全不受“古雾”的影响,
祂转头问到,
“宏溪,你说的是‘她’吗?”
鸣灵鸟欢快地回应了几声后,又迅速地点了点头,
“哦?你是说,让我收她入门吗?”
“宏溪”又是点了点头,
“好吧,且待我去问问,我这位可能的未来小师妹,她是否愿意?”
“啾啾。”
“哈哈,你别替她答应呀,宏溪,你又不是她。”
“啾啾。”
作为在灵栖界难得一遇的阵羽,
“宏溪”对没有任何灵力的凡人,不感任何兴趣,它的来历与能力,与其说是来自洪荒的战斗之禽,
倒不如说,
是行走的灵力检测之羽,
它有意亲近的人,在后来,无一不是被证明,都是有大资质和大修真潜力的世外行者,
它在一百年多年前选择的这位好友,
就是世外行者中的一支,
这一支最初的名字,
叫做“远阳之畔”,
据说,
最初是一位从太阳而来的仙人所建立的,负责在轮回终结之际,再启生命。
后来,这一支系被浮垣大陆上的人们称为,
“少阳居”,
意为“年轻的太阳的居所”,
它也是浮垣大陆最初形成的几种始祖文化之一,
除了它以外,
其它几个最开始的世外行者支系,
慢慢地开始,散枝开叶,形成了各种门派,
唯有“少阳门”,
不仅鲜于世俗之人接触,就连和各支系,各门派的接触,也是十分有限,
祂们的身影,
一般只会出现在每一千年一次的世外大会上,
然而,
每一次的无论是论道,还是实术,
却都是占据了第一的位置,
每次过后,
也都不做过多停留,
与各支系,门派见礼之后,
便很快离去,
而各支系的掌舵者们,也不愿过多地谈论此事,只是让门下弟子敬而远之即可,
说轮回再启之际,祂们的力量,几乎就是决定的力量。
而此事与“鸣灵鸟”相伴的这名身影,
就是“少阳门”这一代,于人间无迹行走与探察的弟子,
她名唤“哲旌”,
此时的战斗过后,
习惯性地扩大了神识的笼罩范围,确定了周围无虞后,也感知到了小蕊的所在,
她此时的身边,虽飘渺有光,
乍看之下,
与雾气极为相似,
但是,这却只是她修行的外显而已,
向小蕊方向走去的每一步之间,虽沐余雾与灯光,但却不染尘埃,不下尘泥,
她此时,
也有所期待,
“真希望我能多一个小师妹呢,哈哈,好期待呀。”
但她现在,
对小蕊为什么会跑进树林,
又恰好向她的方向走来,
也有些不解和困惑。
其实,
小蕊在刚才,看到许多镇上的人都坐地而眠后,又向后跑了回去,
她的父母都没事,只是两位哥哥,也已经睡着,
她焦急之下,
就说要到前面,去找镇长爷爷,征得父母的同意后,又看到还在沉睡的哥哥后,她就火急火燎地跑了起来,
但是一路上,
她看到的都是人们坐在地上的场景,
她有些惴惴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咬着牙,
继续奔跑,
终于在一个树林中的拐弯处,追上了镇长所在的队伍,
而这时,
她的旁边,
传来一个声音,
“镇长竟然也睡着了,怎么办啊?”
近处这句话后,
渐渐地,
她的脚步慢了下来,
然后,
身子渐渐停住。
“镇长爷爷竟然也睡着了,现在……应该怎么办?”
此时,
小蕊在林间的道路中,
茫然无措,
这个时候,雾气的效果已经消失,尚还站立的人,也开始逐渐清醒,
但是,
坐在地上的人,
却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不知是暂时如此,还是会一直如此……
濛濛沥沥的无名处之内,寂寂廖廖的不可见之中,规漠至静无的大道规则之下,
凡间这个小女孩的内体,
其与生俱来的一些东西,
在这惘然一片,不知何所去和何所为的时刻,终于是觉醒了一点,
一种与她先天相同的气息和感觉,
在旁边明晃晃的树林中出现,
她不懂为何,
但她却转过头,
看着那边,
好像有种熟悉,有种召唤,更重要的是,那里彷佛还有一种方法,
可以叫醒大家。
哪怕,
这时在密林中,
在“明扶灯”的灯光中,
还能看到一些雾气,正从那里飘来,
但她,
也是迈开脚步,
向那里走了过去。
虽然只走了一步后,
她就立刻缩回了半步,
但是,
她很快,
又迈出了第二步,
接着,
就是第三步,第四步,第五步……
在又迈出一步之后,
一股炙阳般的波动,
在她的脑海中出现,
像是一道同样温柔且同频的光芒,
回应了逐渐走来的她,
小蕊的神色一亮,
正要再抬脚时,
一道奇光,
就已经在她的面前显现而出,
这道奇光,带着如同太阳的耀眼和仿佛可以及身的烘温,
起初,
宛若一道在阳光背后的云彩,带着轻盈幻渺的姿态,一步步,来到了一方之内的土地表面,带来了如似无尽的光华与梦幻,映入了眼帘,
少时之后,方有两道清亮明耀的翠黛,伴携如银河之水倒罐般的注视,来者虽如宇宙洪流,倾旋于天,但却无丝毫压迫之感,
只有琼玉之梁,探下了入世之息,
又由璟玉之口,开启了清雅之音,
“你好,小朋友,我叫哲旌,你叫什么名字?”
小蕊仰着头,
有些愣愣地看着这位突然出现的,美得简直不似人间人的漂亮大姐姐,
“这天下间的女子,如她这般好看,也已是到达了一种极致了吧?”
小蕊人是这般想着,
神,
已不知出去,去往了何方,
但很快,
她随即想起她入林中来,正是为了一个恍若茫茫间的答案,
看着眼前着神奇出现的姐姐,
她知道,
现在,
是极关键的时刻,
她虽然好玩,但从小也见闻极广,她知道,她可能遇到了传说中的世外行者,
她立刻仰头,焦急地说道,
“姐姐,你好,我叫小蕊,我们镇子中好多人都在路边睡着了,你可以帮我们一下吗?”
“小妹妹放心,哲旌姐姐这次,正是为了‘时巢’之事而来。”
哲旌从随身的衣袖中,拿出了一根看似十分普通的树枝,和一盒封装得很严密的药物,递给了小蕊,
“小蕊,来,你拿着这根树枝,回到林中后,在树枝的一头,点上一些这盒中的药物,再打开明扶灯的灯罩,在火苗处将药物灼烧一下,举在空中,
稳住心神,
不要怕,
很快,
你们镇子中的人,就会醒了。”
小蕊点点头,
“谢谢姐姐,小蕊这就去。”
她随即一路小跑,拿着两物,很快回到林中的道路中,没有时间和旁边还站着的人解释,
只在几息之间,
就举起了手中散发着香气的药膏,
很快,
原本在地上坐着睡着的人,
就都醒了过来,
这时,
哲旌也从林中走来,
她看着纷纷醒来,不知发生了何事的镇上人,
而远处,
又已跑了一个来回的小蕊,
看着她跑到自己身边,
已是满头的汗珠,
她蹲下身子,
用磐阳袖在她的额头和两侧,轻柔抹了抹,拂去了她奔忙后显现出来的汗迹,
其实,
只要站着不动,药膏的效用,也一样会很快地覆盖住整个森林,
看着这跑来跑去的身影,
哲旌想要告知时,
看着小蕊的脸庞,
和她焦急跑出去的背影,
忽然发现,她和当年的自己,真的好像,
为她拂拭过汗珠之后,哲旌满脸温柔地看着她的小脸蛋,
只见小蕊喘着粗气,
把东西还给了她,
并且还可爱地鞠了一躬,
“谢谢大姐姐,你的方法真好用,赵佳苑姐姐,和我的两位哥哥都醒了,
小蕊,
一会儿请姐姐吃我最爱吃的‘镶玉秋’好么?”
“哦?”
哲旌作为“少阳门”入世者,
自然也知道这种糕点,
可是不便宜。
“姐姐尽管吃,小蕊我把我一年的份额量,都给你。”
听到小蕊如此天真烂漫,且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她答应的表情,
哲旌的清眸与弯唇,共同挽起了一个温暖的弧湾,虽然这小女孩比身为世外行者的她,小了好几百岁,
但是此刻,
她已经有些喜欢上了她,
“对了,姐姐,你刚才在林中做什么呀?你说的‘时巢’,又是什么意思呀?小蕊好像,都没听过呢。”
哲旌正要回答时,
肩上的“鸣灵鸟”,左右点了几下小脑袋,“唧唧”“啾啾”的声音,
也随之响起,
“咦?小画眉?是你呀,你好呀。”
“鸣灵鸟”也随之稍微探身,
欢快地清鸣了几声,
只是,
它现在在小蕊眼中的样子,
还是白天一样,
不知是它作了伪装,还是小蕊本就看不到它本来的样子。
“姐姐,这只小画眉是你养的吗?”
“?……”
她的这一问题,直接让她眼中的“小画眉鸟”,在哲旌的肩上前仰后俯起来,连续不断的清叫声好像是在开心地笑的不行,
哲旌又抚了抚小蕊耳边的几缕发丝,
“小蕊,你想当修真者吗?”
“修真者?哲旌姐姐,什么是修真者?”
“就是可以像今天这样,帮助大家的人。”
“哦,我想当修真者,姐姐。”
“嗯。”
林中虽明,但此刻,随着小蕊的肯定,也定是有许多更鲜艳的未见花朵,在惊世的盛开与绽放中,一时间压下了无数的明扶灯灯光,回荡展开在了这片树林的浅浅音回之中。
哲旌已经几百年,
没有如此笑过了,
她拉起了小蕊的双手,
稍微的凑近了她一些,
“小蕊,我此来呢,除了收你入门,和暂时封印住‘时巢’以外,
还有一件正事,
要找你们的镇长商谈。”
“镇长爷爷?他就在前面。”
“好,那咱们一起过去,你帮姐姐指认一下,好吗?”
“好的,姐姐,没问题,我们走。”
牵着哲旌柔弱无骨的素荑,小蕊在林中路上,好像一个初次品尝到糕点的未经世孩童,高兴不已地向前走着,
很快,
她就带着哲旌,
来到了一个已经醒来的,
有些白发苍老的老人面前,
他,
就是罗光镇的镇长,
由于上了年纪,
他的背部已经略显弯曲,但是精神依旧矍铄,
历经世事许久后的经验,让他有了很多沉淀后的智慧,
而他,
也是镇上为数不多的,
知道第一盏“明扶灯“来历的人,
这个秘密,
在一代代镇长中,
口口相传,
却从未落于过纸笔,
只是在家中的画像中,
一直挂有一幅仙风道骨的男子画像,衣袖飞舞之间,如同出世之蝶,
画的下面,
用很小的字体,
写着:
“赐灯仙人”。
镇长一看到小蕊领来的人的装束,
与画像中人一般无二,
立刻上前施礼道,
“少阳门仙人在上,老朽有礼了。”
“镇长客气了,前些年我的师兄也来过此,他说你们的人一直遵循传统,这很好。”
“不敢,不敢,小镇的一切,都铭谢于少阳门一百九十年前赐下的那盏‘明扶灯’,这才有了我们小镇后面的富庶,我等,不敢稍忘。”
“镇长,一百九十年前,我们还说了别的吧,而今天,
它确实也开始了。”
镇长面色一惊,
“您是说,
‘时巢’?”
“是的,对于此事,镇长还是要早做打算为好。”
“多谢仙人提醒。”
“无妨事,这也是你们多年来,一直将平凡的材料化为神奇,并一直照亮周围,辅助封印的回报。”
谈话的外围,
已是树林的尽头,
许多衣襟上绣着太阳与重云图案的男子,似是踏在了流淌岁月的脉络之上,凭空到来间,像是激荡起了从古到今的往来历史,在如水如云中,似有仙乐的旋律,尊贵,与不凡,
树林的另一边,
彷佛是打开了异世界的大门,
许多美丽着有及地长袍的粉嫣玉颜,足下承托于云水之助,溪溪潺潺之音间,听如有大山之雄落,大水之涌侧,带起了这方天地间,一种彷佛生命的笙歌,袭啸徐来,伟涛中,隐瑜水,
“我门中的一些师兄弟们,也会一起来应对这一次序的‘时巢’。”
“多谢。”
“还有一事,请镇长帮忙。”
“仙人请说。”
“我要收小蕊入门,还请镇长代为引见一下她的家人,我以作说明。”
“这太好了,仙人请随我来。”
“小蕊,我们走。”
“好的,姐姐。”
云深不知何起处,只惊觉浮尘如己旁,年时已久,
从后面看去,在树林中,小蕊和哲旌的身影,在许多明扶灯灯光的照耀下,
不多时,
已在林间转弯处,
隐没了身形,
此番目景,
虽似今晨在迷雾中,隐去的建筑外形,
却异于彼时的场景与情况,
此去,
乃自知,
更为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