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鸣蛇
书名:白书 作者:湘君白发 本章字数:18675字 发布时间:2024-09-17

看着施流云像个糟乎乎的咸鱼干挂在那里,重明、施飞云等都走了上去解救,梅园主人则站在后面,双目茫然无神地看着,好像他在这里看守许久就是为等他们的到来,也好似这件事自始至终都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他不过是个已步入残年的老者,有人来把他救走自然是好,没有人过来他继续每日两餐地来给这个被吊的少年送饭。


梅园主人还记得很清楚,少年刚来的时候还是身穿锦绣袍衫,眉眼之间英气逼人,面上桃红,显然正处于和心上人你侬我侬的甜蜜时候,身后虽有伤口在向外滴血,可是丝毫不能影响他的心绪。


少年被押着过来,被打倒在地,被踩在脚下,可是他依然回过头望向那个妖力穿海裂石的家伙,眼目里透露出傲视众生的不羁风骨。在被铁钩贯穿琵琶骨的时候,他面色如霜,虽然冷汗直落,却没有发出任何一点的声响。


看到这铁铮铮的少年,梅园主人的恻隐之心蒸腾而生,耳边听着铁链被拉起的声音,看着地面上滴落的鲜血,看着施暴的家伙绝然而去的身影,念叨着其刚刚吩咐的话语“看住他,不能让他逃走,也不要让他死了”,心里也在思量自己应该怎么做!


已是白发苍苍的梅园主人还没有胆量放走眼前被吊起的少年,但是好好照顾他还是可以的,他反身走回楼下,从自己的卧房里拿出治疗外伤的金创药,再次上了阁子的二楼,把粉末倒在少年被穿的琵琶骨之处,慢慢止住流淌的血。


少年认为他是一丘之貉,对他的好心好意不当回事,梅园主人也不以为意,找出少年后背上的伤处,依旧洒了金创药的药沫。


连着多日梅园主人都会准时在中午和晚上送来饭菜,但少年肚里积攒着怨气,经常将木盘连同饭菜全都踢飞,粒米不进,梅园主人也不发怒,蹲倒在地,把打翻的木盘和碗碟慢慢收拾起来,同时还不忘语重心长地劝说:“我虽然不知你因何被困,但是你不可折磨自己,要好好吃东西,这样将来你才有重获自由的机会!”


也不知是被梅园主人诚挚之心所打动,还是少年认识到“只有活下去才能反败为胜”这样简单的道理,居然在梅园主人再次送来饭菜时愿意吃东西,边吃边和梅园主人说起话:“我叫施流云,是雍州施家的公子,本来和心爱的姑娘在长满银河草的河岸边约会:那样银光闪烁的夜色里,和她待在一起是最幸福的事。我疏忽大意,被青色的大蛇偷袭······你是很不错的老人,若是能够······”


梅园主人打断他的话:“青色的大蛇?是鸣蛇呀!它的妖力惊天动地,鬼神发愁,我一个糟老头子若是没能遵照其吩咐,等同于自掘坟墓。虽然我年迈体弱,将不久于人世,可还是眷恋这梅园里梅花齐放的景色。”


“我明白,这样的事确实不能让你老人家为我冒险。我不会再说那样的话,也不会让你为难!”施流云出现难得的释然。


梅园主人:“豁达无惧,心地善良,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是个很不错的少年,定能重见天日的。我能保证,有我在的日子里绝不会亏待你的吃喝。”


“多谢梅园主人。”施流云若没有被吊着,他肯定会俯身行礼。


施流云在后面的日子虽能强打起精神吃东西,可是随着囚禁的日子越来越长,他开始出现烦恼,没来由地发怒,把牙齿咬的格格作响,梅园主人见此也不过能给他送来一壶酒。


他开始思念父母、姐姐和妹妹,想念意中人,口里呓语似地念着:“小慈,小慈,你现在还好吗?我不在,家中之人肯定会排挤欺负你,让你难以存身。若是那样,你可千万别去做以前做的事!”


一日日消沉,施流云眼神倦怠绝望,神色疲惫不堪,虽然还有躯体在世上留存,但是灵魂似逐渐像蜉蝣似地从他的身体里飞散,在短暂的停留后灰飞烟灭。


若是还没有人过来救他,他很可能会变成行尸走肉,或者成为具干尸。


多日的相处,让梅园主人对施流云生出了舐犊之情,因此看到有人出现相救时要比施流云本身还开心。


重明等人救下吊着的施流云,但是穿在他琵琶骨上的铁钩还不能取下,众人决定先将他背回去,再想办法取出琵琶钩。


重明将施流云背在身上,匆匆忙忙下楼,其他人则跟在后面,颤颤巍巍的梅园主人是最后一个。


在两边都是梅树的小径上走着时,重明突然觉得身上变轻,原先把握的施流云的双脚已凭空而去,惊讶之余向身后看去,见背上空荡荡的,一无所有。


走在重明身边给施流云擦拭身上鲜血的施飞云和秋练也看着手中血迹明显的手绢,不知怎么人在刹那间就不见了,纷纷循着重明的眼光向后面看去。


走在前面的小康、落落、姚应梅、陈孝楼、半影、李如桢、小慈以及飞在半空里的乖龙和墨精觉得后面之人没有跟上来,说到:“他们太慢了!”


便回头转身。


重明他们等看到跟在后面相送的可怜兮兮的梅园主人,也看到悬停半空中头发散乱地遮住面目的施流云,施流云伸展肢体,残余的铁链和铁钩如同腐灰般脱落,身上的血迹逐渐全都消失,衣衫变得干净整洁。


施流云露出干净的面目,嘴角浮过丝淡淡的冷笑,颜色顿改,那张嘴渐渐张开如地裂缝隙,与此同时他的身躯开始改变,慢慢变大,背生四翼,光洁健康的皮肤忽然变成青翠如玉的片片蛇鳞,身上的衣服碎裂成片,如蝴蝶一样在四外飞散。他还在继续变大,肥硕粗长的青色身躯冲天而起,有数十丈左右,一个大如民房茅屋的蛇头缓缓落下,双目红烁烁的如同花灯之夜人家房檐挂着的灯笼,口里的信子可赛一头活羊。


在转瞬之间施流云变成只浑身青鳞的大蛇,发出凄厉无比的“磐磐”叫声。


毫无疑问,眼前的妖便是鸣蛇,是它囚禁施流云并变成他的样子,混在施家那么许多日子,虽然如此,但重明他们这次的营救行动并没有惊动鸣蛇变的假施流云,何以会暴露?


梅园主人也是满脸惊奇,似乎不是同流合污的同党。


重明心里冒出许多问号,口里说着:“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施飞云也陷入疑惑里,明明救的是哥哥,可转眼间变成了一个妖,就算变妖也当是精卫鸟才对,那么她的哥哥到底被囚在何处?现在是否还活着?这些问题统统没有答案。


要想知道答案,不能问道于盲,只需问眼前的大蛇:“你把我哥哥藏在哪里了?”


姚应梅非常睿智,立即想到缘故,说道:“我们被刚刚的假象欺骗了,鸣蛇所变假的施流云知道我们要来,移走真的施流云,自己假扮一番,让我们把他救走,以便出其不意地对我们发动袭击!”


知道大战不能避免,摸了摸衣袖里的红绫。


小康眼光停留在鸣蛇的身上,心思远飞,想起当年那个偶然结识的知己好友施流云,担忧他的安危。


小康多么希望他没有事,还能走过来,拍拍他的头说:“你留在我家吧,还由我负责你的一日三餐,当然若是我那嘴馋的妹妹把你当乳猪烤熟了,我可不负责任。”小康肯定苦哈哈地说:“你肯定不会伤心,而且还会吃的满口流油。”施流云自然会在脸上露出坏笑:“你猜对了,我可能比我那妹妹吃的还多。哈哈!”


陈孝楼有点发怵。


重明严阵以待。


李如桢无所畏惧,因为他是负屃,当他变成原身后鸣蛇不能够奈何他的。


半影不露声色,背对着,似乎完全不把鸣蛇放在眼里。


落落和小慈惊讶于眼前之妖身躯的庞大和恐怖,浑身微微颤栗,头皮发麻,怔在原地。小慈想往落落身后躲,落落也想向小慈身后躲,结果两个是配合的那么完美无缺,彼此把头撞在一起。小慈揉揉头皮,站起来说:“喂,你可是男子汉呀,虽然年纪小了点,也该拿出点担当,怜香惜玉!”


落落怎么会在吵嘴上服输:“你可是应声虫,也是妖,为何不能保护我这个小孩子?”


小康走过来解劝,挡在前面:“不要担心,我来保护你们。”


落落和小慈气呼呼地彼此看了眼,躲到小康的身后。


乖龙和墨精在半空中的优势方便他们看清鸣蛇的模样,看清它伟岸庞然的身躯,在有了望洋兴叹的感慨后,发出警告地大声说着:“这个鸣蛇妖可不是个容易对付的角色,大家要小心!”


秋练也非常震惊,那个曾经温文尔雅的假的施二公子居然是这个大蛇所变的,现在忽然觉得他表示出来的情谊也是腥膻的。


秋练惊讶地看着鸣蛇:“你乔装打扮,化成施二公子的模样,究竟是为了什么?”


鸣蛇也不回答,把头低过,张开大口往下剪过,把距离最近的秋练虚咬在口中,像母猫叼着自己的猫仔那样。秋练只有上半身还露在口外,而双手徒劳无功地挣扎着,渐渐离开地面,慢慢升高。


鸣蛇伸伸脖子吞下秋练,再次袭来。


“还我们的秋练!”重明喊出这句话便纵身飞起,施飞云、宿安、陈孝楼和半影也飞身跃起。


重明尚未能施展本领,施飞云、李如桢、陈孝楼和半影也未能触碰到鸣蛇,便都被鸣蛇口中喷出巨大的气流击落尘埃;小康挡在落落和小慈身前,一下子被气流卷起;小慈和落落相互依靠,被腥气冲天的气流逼迫的睁不开眼,彼此拉着,身子如纸片般在空中飘摇;乖龙和墨精在巨大的气流面前也毫无抵抗之力,如江海里的两叶扁舟,身子打着转。


姚应梅原地不动,身上显出穷奇的虚影,抵抗住了气流,但朋友们的处境不太好,见此,便祭出红绫,使出飞绫十三式的第二式“飞燕舞风”,红绫在身边盘曲围绕,一圈又一圈,最外一圈已经来到重明、施飞云、李如桢、陈孝楼和半影身边,内层的红绫则飞到小康等身边。


只要他们能够抓住红绫,伴随着姚应梅的拉扯,他们就都能被红绫带出鸣蛇攻击的范围,就能没有危险!


没想到鸣蛇已经看到飞去的红绫,把头一低,咬向红绫。


姚应梅知道自己的计划失败,用力一扯,红绫一圈一圈被扯了回来,重明、施飞云、李如桢、陈孝楼和半影来不及拉住红绫,小慈和落落没有看出姚应梅的意图,眼睁睁看着红绫从身边飞过,好在小康、乖龙和墨精本能地伸手,抓住了红绫,被一起拉了回来。


这个时候,鸣蛇张开嘴巴,将重明、施飞云、李如桢、陈孝楼、半影、小慈和落落咬在口中。


鸣蛇吞咽后,扭动身躯来捉姚应梅、小康、乖龙和墨精。












2





姚应梅变成穷奇,拖着红绫一跃而起,张开翅膀,凌空飞去,小康、乖龙和墨精则紧紧抓住红绫,不敢松手,在那片不明不暗的日色里,红绫娇艳,鲜红如血,如一抹红霞,小康、乖龙和墨精被红绫牵动着在飘飞。


穷奇带着他们在逃离,仿佛要逃离到一片被夕阳照亮的大海边。


鸣蛇展翅要追,发现穷奇飞的很快,便放弃去追,只是低头呕吐,呕吐过数次便把重明、施飞云、李如桢、陈孝楼、半影、秋练、小慈和落落像秽物一样吐了出来,各人全身湿淋淋、脏兮兮的,已经昏迷不醒。


他们并没有死,都是受到憋闷和鸣蛇腹液的毒害而暂时失去知觉。


鸣蛇复又变成施流云的样子,看着地上自己的战利品,很是得意,此时从阁楼里走出王洪、尤平和李墨香三人,他们刚才没有现身,也是鸣蛇的安排,毕竟鸣蛇对自己的实力还是很有自信的,三人若是现身,加入战局,反而会掣肘。


王洪、尤平和李墨香来到施流云面前,躬身道:“大人,接下来该怎么做!”


施流云志得意满,以妖力给重明等施加了封印,然后说道:“我带秋练姑娘回施府,今晚成亲。其余的人都囚在这梅园的阁楼里,由你们看守。”


安排已定,施流云看了看自始至终都站在旁边梅树下不言不语的梅园主人,说道:“楼阁里被困住的人也有劳你费心照看,给他们送上一日三餐。”


梅园主人半晌开口:“你不仅伤害施家的公子,还抓住这些人,你到底要干什么?”


“和秋练姑娘成亲。”施流云道,“今晚你也可以来喝一杯喜酒。”


“干出逼人家姑娘成亲的事,伤天害理。”梅园主人说的干净利索。


“你在教训我!”施流云眼色狠戾起来。


“难道作为妖力强大的妖就能无所不为,就能随便让人做自己的妻子,这实在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怪不得这许多年来,阴阳师和捉妖师始终都源源不断,就是因为这世上有像你这样的恶妖。”梅园主人义愤填膺,“但愿阴阳师和捉妖师能够出现在这里,为人世剪除妖邪!”


“找死!”施流云翻过手掌,伴随着味道极重的腥味掌力击打出去。


这样一位在梅园枯守多年的老人口里流血死在梅树下。


尤平、王洪和李墨香把除去秋练之外的其余众人都带入阁楼之上,用铁链吊起来,而等到重明他们苏醒后定会看到真正的施流云也被吊在旁边,琵琶骨被铁钩勾住,双手被铁链锁着,全身鲜血,披头散发,脸色苍白黯淡,命已经丢掉一半。


当下尤平和王洪等锁住重明他们后,走了出来,到的施流云身边:“全部都用铁链锁住,谁也逃不掉。”


施流云道:“逃走的几个皆是妖:食蛊者穷奇,当康,乖龙,墨精。你们也不能掉以轻心。王管家不能再去施家,留下来看守,尤平和李墨香和我回去准备婚事。”


尤平和李墨香满口应承,然后扶起秋练,和施流云一起返回施府。


到的府上后施流云让几名丫鬟去给秋练沐浴,梳妆打扮,又让尤平和男仆布置喜堂以及准备几桌宴席,然后去禀报父母自己的婚姻大事,其实哪是什么禀报,分明是胁迫,因为到正房里后施流云便将父母拉到一起,凑过头小声说:“我不是你们的儿子,我是天地间的大妖鸣蛇。你们的二公子在我的手里,你们得乖乖听话,帮忙主持我的婚事。如若泄漏丝毫风声,你们知道后果的。”


说话的时候用妖力封印了早已不能作为的施傲体内的妖力。


施傲夫妇直到此时才得知自己的儿子被禁锢,眼前的“施流云”是个处心积虑、满腹阴谋诡计的妖,可是他们虽然无力反抗,毕竟觉得还有施飞云和重明等人,哪里肯服软就范,再说作为上古之妖精卫和其夫人,是不会屈从于任何淫威之下,求死而已。


施流云猜中他们的心思,阴阳怪气地说道:“对了,刚刚有些事情说漏,你的小女儿施飞云也在我手上,和她的哥哥正团聚呢。至于府上几个自以为本事了不起的客人,也沦为我的阶下囚,你们两位现在四面楚歌,想求死简直易如反掌!”


施傲夫妇身子晃了晃,瘫坐在椅子上,脸如金纸,再说不出一句话。


施流云冷笑两声,出来见秋练。


秋练是被带到往日居住的厢房里,在那里被两个丫鬟粗鲁地扒下身上肮脏的衣衫,按入浴盆里,昏昏沉沉躺在其中像颗萝卜似的被洗净了身子。等到秋练被热水的蒸气熏蒸醒来后,感觉受到很大的侮辱,她的处子之体还没有被人看到过,男子不行,女子也不可,更何况是两个粗枝大叶、毛里毛躁的丫鬟。


她在浑身软瘫如绵的情况下,拨开丫鬟的手,愤愤说着:“让开,统统让开!”


走出浴盆,拿起换洗的衣物遮在身上。


秋练蜷缩着身子,在等着丫鬟的离开,似乎她们不走她不能大大方方地穿衣。


两个丫鬟看她可怜的模样,都忍俊不禁,笑出声来:“秋练姑娘你不用害怕,我们和你年龄相仿,也都是女子,就算看了你的身子,你也不会少一根毫毛的。看把你吓成个什么样子。你快快穿衣吧!待会我们帮你梳妆,成就喜事。”


秋练还紧紧攥着衣衫,对这些言语置若罔闻,不过最后那句“成就喜事”还是让她猛地惊觉,看着走过屏风的丫鬟,说道:“等等,你们说的喜事是什么?”


刚刚那个言语灵巧的丫鬟答:“你和施二公子的喜事,喜堂都在布置呢!”


两个丫鬟在笑语声中走开,可听过此话的秋练却陷入震惊和恐慌中。


秋练忙忙穿衣,可是手脚瘫软,没有力气,平时很快完成的事情此刻竟然花去数倍的时间,那刻,她的心沉下去。


穿好衣衫,秋练走过浴盆和屏风,来到门边,推开虚掩着的门扉,看到刚刚那两个丫鬟像守门将军一样分站两侧,在看守着她。


若在平时秋练可以轻松摆脱她们,可是现在,情况出现很大的不同,她感觉全身的力气都消失殆尽,被黑暗可怖的东西夺取。尽管如此,秋练也不会坐以待毙,不会做个泥人。


秋练大步地向前走。也不知怎地,两个丫鬟好像突然之间成了大力士,秋练她自己变成个三岁女孩,在被丫鬟阻拦推搡时,秋练站立不稳,踉踉跄跄,被推入屋里,跌倒在屏风上。


此时施流云则刚好赶到,伏下身,来拉秋练:“你的妖力已被封禁,你再如何努力也使不出来,至少需在三天后才能恢复如初,因此你不必如此折磨自己!我扶你起来。”


秋练跌倒在屏风上时默默不语,暗暗催动妖力,可体内的妖力到处乱窜,不听使唤,让她的脸色阵红阵白,看上去既痛苦又有点吓人。


忽然变得无比无助的秋练,才不会需要他人的怜悯和施舍,她推开施流云伸出的手:“我自己能站起来!”


秋练慢慢站了起来,说道:“重明他们在哪里?”


“他们虽然被我捉住,现在还活生生的待在梅园的阁楼上,不用担心他们的小命。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和你永结伉俪。若是你嫁给我,重明他们自然也是我的朋友。”施流云的话语里带着软刀子。


“你用他们来威胁我?”秋练脸显怒色。


“用不着威胁,因为你们所有人的命都在我手里,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施流云的话是实情。


秋练一阵茫然:“为何是我?”


“从在施家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你,这就是理由。”施流云走过来,“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好好梳妆,然后嫁给我!”


秋练用力地摇头:“我和重明已经定下终身,凤眼石就是信物,今世今生,来生来世,我若要嫁人的话,只能嫁给重明!我有他给我的凤眼石——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 ,与子偕老。”


施流云早注意到秋练胸前挂着的一块类似于眼睛的奇怪石头,本以为是平常的挂饰,看来绝非如此简单,它原来是秋练口中所说的“凤眼石”,是重明所送,她随身不离地挂在身上的。


施流云伸手成爪,抓住秋练的脖子,然后把凤眼石一把扯下来,放在眼前慢慢瞧着。


秋练被掐得差点喘不过气:“你个混蛋,还我的凤眼石!把它还我······”


施流云不管秋练,只想摧毁让他觉得碍眼的这块石头,于是运用体内的妖力,集中于掌心,要把它化成粉末。可灵机一动,他脸显喜色,想到:“若是给吊在阁楼里的重明看到凤眼石,说是秋练退还的,因为秋练为救朋友的命,做出新的选择。想到和心爱的人一刀两断,他肯定会伤心欲绝吧。那时的他,软弱如只蚂蚁,卑微如尘土,可怜兮兮的模样肯定非常好笑!”


施流云看了眼秋练,带着凤眼石兴兴冲冲地走出家门。


施流云到的梅园,王洪迎了出来,两个一起来到阁楼的二层。


施流云看到被铁链吊着的囚徒,慢慢踱步过去,在重明、施飞云、李如桢、陈孝楼、半影、落落、小慈和真的施流云的跟前都略略停下,冷嘲热讽一会,捏捏脸蛋,托起下巴,扒开眼皮,以胜利者高高倨傲的姿态审视着他们,就像贪婪成性者抚摸自己的财物。


重明他们虽然被吊的极不舒服,可还没受到摧残折磨,头脑是清醒的,这让他们从被拘禁之后保持着冷静,一直在用言语给彼此安慰,小声议论着逃脱的方法,没有失望。


施流云来到后,给他们小小的折辱,可都默默忍受,不吭一声,这样的办法其实也是最好的回敬。


如此而来,施流云反倒觉得无趣,于是不再磨磨蹭蹭,站到重明身前,从袖中取出那颗凤眼石:“你认得这是什么吗?”


重明看到凤眼石后,痛苦起来,落落也是如此,细心的施飞云和小慈曾见秋练脖颈上挂过此物,也有些许忧伤,因为他们四个知道秋练戴在身上的凤眼石已在假的施流云手里,那么秋练自己更是完全不能自己。


施流云察言观色,暗暗得意:“你们都知道这是秋练姑娘的东西,是重明送给她的信物。可秋练姑娘决定,还君明珠,把那过去发生存在过的一切做个了断,因为她遇到了对她更好的人。而那个人就是我。”


重明根本不信他的话:“你囚禁了她,把东西夺走,放在我跟前,以为这样你说的话便能让人信服,实在是痴人说梦。”


落落也道:“秋练姐姐绝不会这样做的!”


施流云阴测测地笑了两声:“若不是秋练姑娘的本意,她为何答应今天嫁给我!”


重明全身一震:“你说什么?”


“秋练姑娘答应今天嫁给我!”施流云轻轻咳嗽,微微扬起脸。


那句话里的每个字似乎都被拖长很多,变得支离破碎,重明觉得自己的心也要跟着破碎,虽然明知秋练是被逼迫,是为了救他们的性命才如此委屈自己,下嫁妖邪,可他还是无法抑制内心的痛苦:“这不是她的本心!不是她的本心!”


“你如此可恶,逼迫秋练成亲,你会受到诅咒的!”施飞云、小慈和落落都异常气愤。


陈孝楼和半影也说道:“你就是个强取豪夺的强盗。”


施流云对咒骂完全不放在心上,平常地说道:“随你们怎么说,反正我们今晚要成亲了。不管秋练是为救你们,还是什么理由,她已答应嫁给我。而马上就会成为我妻子的女子,如何能继续拥有别人给她的东西,那东西看似是顽石,却是信物。现在我代为送还。”


他走上两步,以故人老友而非对手情敌的目光望着重明,将凤眼石戴回重明的脖颈,好似在那瞬间,两个化干戈为玉帛,握手言和。


从此重明接受命运的安排,拿回原物,他施流云和佳人美眷长厢厮守,江湖逍遥,余生不孤。


施流云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梅园墙外时,重明通过阁楼上的窗子、掩映着的郁郁苍苍的梅树,看着他仿佛走向已身穿凤冠霞帔的秋练。


重明在想象着秋练和施流云并肩拜堂时的场景,忽然眼前的光亮被遮,看到王洪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的嘴脸,便道:“你让开些,看到你的样子让我怀疑这世界到底是人类的,还是专属于那些丑陋之妖的!”


王洪歪过嘴角,露出带着黄斑的牙齿:“你心爱的姑娘就要嫁人了,你还有心思多做无谓之思,真有意思。算了,我就做个好人吧,亲手结果了你,让你不再痛苦地活在人世!”


“你要杀我?”重明愕然。


“我不是要杀你,只是看着你痛苦地活着心有不忍,想要消灭你的痛苦。仅此而已。”王洪从袖中取出似牛角羊角的兵器,在重明的胸口、肚腹等处刺了下去,不过刚刚刺了数下,他便已停手,因为他发现重明身上流血很多,后面刺不刺重明好像都会丢掉小命。


刺过重明后,王洪走到旁边,慢悠悠地擦拭着自己的奇特兵刃。


施飞云和落落看到重明身上的伤,都关切地问:“重明哥,你伤的怎样,流了那么多血很痛吧!”


“恐怕不是痛不痛的问题。如果血继续流的话,重明兄弟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陈孝楼严肃地说。


半影和李如桢也认可:“重明确实流失了太多的血,非常危险!”


重明不想让大家担心,就说道:“我没事,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施飞云和落落哀怜地望着重明,又怒目望向王洪,叱责道:“你记住对重明做的事情,等到我们自由后,这笔帐要你千倍万倍的偿还!”


“我可是手下留情了,只刺了几下而已!”王洪冷冷地说,然后转向施飞云,“你们是没有机会报仇,活命都难。不过到时,你还可以选择跟我,尚有活命的机会,不愁荣华富贵的生活。”


施飞云杏腮变红,愤怒不已,上次王洪言语涉猥琐,还只当是一时之意,现在看来并非如此,想到自家昔日的管家竟然对己存有色心,且不知觊觎了多少时日,如此无赖无耻之徒又曾朝夕在侧,便感到有只癞皮狗在舔自己的脚趾头,不由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我那时自会一死,绝不委身!”


王洪:“岂能由你。你的父母已不中用,姐姐从始至终是个普通人,哥哥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你家有点本领的客人也全部被擒住,你也是阶下囚,到此地步,你还不死心······”


施飞云看着身上仍在流血、脸色渐渐苍白的重明,明白此时的处境一如王洪所说,几乎是死地,相询似地说:“我当真要死心吗?”







3








重明、李如桢等听到这样的话,也没有答案,目前尚看不到希望,而又不想以让人丧失斗志的话给予她双重打击,只能保持沉默。另外重明身体里流出越来越多的鲜血,这让他变得非常虚弱,虚弱的只想闭上眼睛好好睡上一觉。


重明虽然被吊着,可深深袭来的无力和困倦无法阻挡,他慢慢垂下头,打起了盹。


他身上的衣衫被血染红大片,一直在流的血滴滴答答落在地面,汇集成滩,吸引来青蝇。


在重明垂下头时凤眼石悬空挂在脖颈下,一股鲜红的细流顺着绳链流到凤眼石上,被完全吸收。凤眼石变红,上面发出微微的红光,不多久红光渐渐扩大,像冬日的浓雾样彻彻底底地笼罩了二层阁楼的每个角落,并且流溢出来,覆盖整个梅园。


红光让所有人等瞠目不已,却让重明看到了一幕幕画面:重瞳从自己的眼里取出颗凤眼石;他在某处州镇过着平淡落寞的日子,脖颈下挂着那颗顽石;他入水去救叫郭梓的女子,不会游泳,被人当作殉情者捆绑在柴房;他和郭梓定了终身,将凤眼石给了她;······;九尾狐把凤眼石交还。


重明知道凤眼石来源于父亲,母亲拥有后遭逢劫难,入了钟素素手里,又辗转回到自己的手里,他把它当成定情之物给了秋练,最后还由假的施流云送回自己的手里。它不仅仅是块石头,不单单是代表亡父母,更是种启示,证明重明妖身的真正关键,因此重明在那红光之中看到父母携手而去的影像后,他就感觉到身体出现的变化——他的身子在从里到外开始撕裂破碎,就像蛋壳里被约束的生命在打破界限,争前恐后地要一睹世间之容那样。这个过程是痛苦磨折的,是一点一滴的,也是改头换面的,是突破常规,也是种重生。


重明觉得旧有的身躯在离自己而去,在慢慢消失,原来的骨架上开始长出血肉、羽毛、翅膀、尾巴和指爪,就像去年的枯木迎来朔风,抽出黄芽和无数的骨朵。


当他每个眼睛里都生出两只瞳孔后,便变成只如小屋一般大的重明鸟,全身雪羽,苍首重目,身躯如岳,指爪惊鸿。


翅羽稍振,仿佛扶摇万里,眼光迸出,州府化作丘墟。


重明鸟已将锁链崩断,就像扯断一根蛛丝,身上的伤口已自动愈合,白羽中没有半点血痕。它脖颈上闪闪发光的凤眼石,刚刚完成了原有主人留给它的使命:将主人后人体内潜伏的妖力唤醒,让其在世人面前露出真面目,并在后来可以在原身和化身之间自由变换,从而更好地在人间为人类和妖族效命,辅佐护佑,完成宏大的使命。当然了,这种使命是后来落在重明肩头的,便是绘制《白书传》。


落落看到重明显出原身,知道之前所有的猜测都汇集在一点,是众人所希望的结果,惊喜万分,欢呼地喊着:“重明哥,我们就知道你是重明鸟,是天地间独一无二的重明鸟。”


陈孝楼和半影说道:“看来,情况已不同,形势已不同,我们都会获得自由,重明鸟则是这一切的缔造者。”


李如桢惊叹:“他也是妖,是世间的重明鸟呀!”


施飞云也大喜过望,在前后无路的当口居然发生奇迹,看来所有的坏事都要变成好事呀,真是时运来时铁成金,秃子头上也能生出满头秀发呀,再说,自己心心念念记挂着的少年原来如此不俗,可见芳心暗许的不差分毫,是此生做的再正确不过的事,心里暗暗对自己赞许:“施飞云,你好有眼光!”不由自主地说道:“重明哥,你要救我们!”


小慈接口道:“还有我,不能把我撇下······”


重明鸟口吐人言:“我会把你们全部救下来。”


王洪从看见怪异的红光到重明变成只把阁楼撑破的重明鸟,再到它出言要救人,情绪变化,如一月中冰轮的阴晴圆缺,起起伏伏,悲悲喜喜,虽然自持本事过人,但在重明鸟跟前也似乎侏儒小人碰上彪形大汉那样,小小的兔子遇到了生出翅膀的飞虎。


他先自挫掉锐气,但仍强口道:“想要救人也得先过我们这关!”


双手张开,持着兵刃,做出蚍蜉撼树的阻拦举动。


重明鸟偏过头,看着眼前的王洪,眼目中的两个瞳孔稍稍移动,放出一道金光,直扑王洪,王洪忙用手里的兵刃本能地去挡,可是发现手里的兵刃在金光照过来时突然断裂,而金光扑面而来。


王洪意识到危险,翻身躲过,重新站稳脚跟后看到身后的墙壁被金光射穿个窟窿。


王洪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自知绝非重明鸟的对手,于是往后退了退,使出逃生时候用的黄色沙尘,在重明鸟看不清周围情况时候快速从窗子处逃去。


尘埃落定之后重明鸟已不见,重明又回归到大家的视野里,他救下落落、施飞云、陈孝楼、半影、李如桢、施流云和小慈。


重明已把自己的潜能激发出来,有了妖力,替众人把鸣蛇施加的妖力封印解除,把昏迷不醒的施流云交给小慈留在阁楼照顾,然后和其它人在黄昏时分赶去施府,去救秋练。


重明他们到达前,施流云已和秋练在布置的如一片血海的喜堂里准备拜堂。


施敖夫妇穿戴着华丽的衣衫坐在堂上,虽然是被胁迫,但考虑到儿女们的安全不得不尽力配合,脸上总是洋溢着带些苦闷的微笑;施灵云站在父母的身侧,始终望着庭院的方向,期待着半影和施飞云等能够快点回来;尤平和李墨香站在喜笑颜开、不知内里的仆从丫鬟之间看着对新人,同时留意着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施流云全身状元红衣,头面经过了精心梳理打扮,束发带子也换成了红绸,秋练则身穿凤冠霞帔,盖着红头巾,脚穿红色绣鞋,一只手被施流云死死拉住,被迫跟着他亦步亦趋。


庭院里请来的鼓乐队刚刚吹奏,主持婚事的新管家刚喊出“吉日良辰,新人行礼”,姚应梅、小康、乖龙和墨精便闯入喜堂上:“秋练姑娘不能嫁给他,因为他不是施流云,而是只鸣蛇妖!”


施流云猛地回过头来,看到他们后,说道:“你们是我施家的客人,为何出言不逊,污蔑诽谤。你们若是观礼,我们施家求之不得,若是来捣乱,我就不得不下逐客令。”


然后瞥了眼尤平和李墨香。


尤平走出来,站在姚应梅和小康等身前:“你们若要观礼,便老老实实站过去,不许胡作非为。”


“我们此来只要带走秋练,别的什么也不管。”姚应梅不卑不亢。


尤平摩拳擦掌,将手指节攥的啪啪直响:“你们如此无理取闹,就别怪我不客气。”


尤平以为自己出手够快,可他还是慢了半拍,在出手去抓姚应梅时,姚应梅已飞身而起,一脚结结实实踢在他的胸腹上。尤平趑趑趄趄,向后倒退几步,勉强站定。


他揉揉被踢的地方,身法极快地奔过去,从姚应梅和小康之间穿插到两个的身后,猛然回身,伸出双手,去抓两个的手臂。在众目睽睽之下,尤平不愿使用妖力,也不敢暴露妖身,只想早点捉住他们并捆缚起来,等到施流云成亲后再决定处置的办法。


可是尤平在分擒两个的时候,小康闪过,姚应梅则转身回头,祭出红绫,使出飞绫十三式的“小螺旋”,红绫飞旋如蛇般缠向尤平的右手。尤平知道姚应梅的本领,不敢怠慢,身子向后倒飞出去,险险躲过。


姚应梅收了红绫,和小康从门内跃出,在院里双战尤平。


乖龙和墨精还留在喜堂上,两个对望一眼,心有默契,准备营救秋练,就算救不出来,也得问问盖头下的秋练为何要嫁给鸣蛇。墨精飞过去,绕着施流云和秋练快速飞动,形成旋风,墨精成了旋风中的小点。在将秋练头上的盖头吹落后,墨精单单绕着施流云飞舞,想把他弄得眼花缭乱,那样乖龙便可抓住机会。


乖龙飞到秋练的跟前:“秋练姑娘,你怎么要嫁给他,一个鸣蛇妖,你难道忘记重明了吗?”


秋练浑身软绵绵的,毫无反抗之力,被封印的妖力从起初的到处冲突变成石沉大海,虽然听到姚应梅和小康的声音,但是因为被施流云牢牢抓住手腕,也不敢吭声,如今去掉盖头,见到乖龙和墨精,似乎觉得重明他们马上便会出现,倒没有了许多顾忌:“我没有忘记重明还有你们,我也并没有答应嫁给施流云,但他用重明等人的性命威胁,我只好屈从。另外就是我根本没有反抗之力,他封印了我体内的力量!”


乖龙转向众人:“你们都听的清清楚楚,这个施流云是坏蛋,是假的施二公子,他逼迫秋练姑娘和他成亲。你们不要被愚弄了!”


施敖夫妇有些松动,也想指认施流云虚假的身份;府上其他人也将信将疑,双目睁得大大的看着施流云,在等他的辩白。


施流云担心群情失控,一把抓住像只嗡嗡响的苍蝇般胡乱飞着的墨精,狠狠扔到地上,面对乖龙,恼羞成怒地说:“你敢在此信口雌黄,我要你的命!”


乖龙急忙迎战,向上飞了飞,昂起龙首,将口里的数道闪电喷向施流云,施流云不顾一切扑上去,硬生生扛下闪电的攻击,转瞬到了乖龙跟前,双手捉住乖龙。


施流云抓住乖龙后,用力向两边扯开,便传来骨节错裂的声响。


乖龙被扔到墨精的旁边,身子软瘫瘫的,动也不动,只有呼气,而没有进气,墨精见此,大声呼喊乖龙的名字,乖龙忽然睁开眼,说道:“我可是千年的乖龙,他还杀不死我。”


飞向施流云,口里喷着闪电。


站在喜堂上默默无语的李墨香忽然冲出来,飞向乖龙,在靠近乖龙时变成了菜刀,锋利无比的菜刀将没有防备的乖龙分割成两半。


乖龙头尾分离,落在地上,菜刀又变回李墨香,李墨香转向施流云:“鸣蛇大人,我已替你杀掉那条小龙。”


施流云微笑:“这下他就再不敢搅扰我的好事。”


看着乖龙的身子被分割成两部分,墨精飞过去,放声哭泣起来——寸步不离的伙伴乖龙好像魂魄已入九幽。


秋练见此也难过悲伤,用力挣脱施流云的束缚,俯下身,呼喊:“乖龙先生,乖龙先生,你不能死呀······”


施流云看着乖龙的尸体,悻悻地说道:“这就是胡言乱语的下场,由此,能够以儆效尤。”


他用手摸摸自己的脸颊,原来流了血,刚刚疏忽大意,还是被乖龙的闪电击中,于是忿忿地说:“这条臭龙也有点能耐,让我破了相!”


看向外面,尤平正和姚应梅、小康打斗不息,便飘然而出。


当姚应梅的红绫如盘蛇般将尤平围在垓心时,施流云飞到尤平身旁伸手接住红绫,轻轻松松扯到自己手里,然后依法施为,将红绫拋向姚应梅和小康。两个进退维谷,看到红绫飞近身边时,纵身上跃,可那红绫和在姚应梅手中一样奇异不俗,也跟着向上卷去,并且速度要快很多。


姚应梅和小康飞到半空中,没有了着力点,开始向下坠落,红绫则拦腰卷过,把两个捆住。


施流云将其提到堂上,扔在墨精的旁边。


墨精看姚应梅和小康也败在对方手里,感觉已到山穷水尽,穷途末路:“看来,我们无法救秋练姑娘,我们输了!”


“鸣蛇的妖力太强,我的红绫它也能操纵自如。唉······”姚应梅叹恨,同时看到乖龙的尸体,“乖龙他······”


秋练和墨精指着李墨香,说道:“是这个女子杀的乖龙。”


姚应梅和小康看向李墨香,眼里充满恨意。


施流云洋洋得意地看着他们:“你们不请自来,却也正是时候,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转向秋练,虚情假意地说:“从现在起,再也不会有人打扰我们,我们来拜堂吧!”


施流云刚紧紧箍住秋练的手腕,拉着向堂前走了两步,便听到清楚响亮的话音:“放开秋练,她不能嫁给你!”听到这熟识的声音,施流云马上想到被铁链锁在梅园阁楼里的重明,可他明明被王洪死死看守着,怎么逃得出来,而且姚应梅等人也已束手就擒,莫非是有别的妖过来帮忙,还是仅仅因为自己听错了。


他带着纷乱的思绪回过头,看到确确实实是重明。


他觉得难以置信:“你怎么出来了!”


像是问他人,但更像是在问自己。


秋练自然也熟悉重明的声音,尤其是那清晰的话音中微微带着的沧桑感觉,总是让她想到茫茫无边的莽丛,皓月当空周围散发着飘落栀子花香味的静夜,因此就算在千百个乌糟糟说话的人当中,她也能精确地分辨出来,何况是在如此众人缄默的时候。她回过头,觉得全身有了力量,用另一只手抓落盖头,双目澹澹地望向堂下,看到了衣衫干净、毫发无伤的重明,以及陈孝楼等人,于是脱口而出:“重明,你们终于来救我了!”








4







重明微笑答:“我肯定不能让你嫁给条臭蛇,只要我不死,便定会来!”


姚应梅、墨精等也喜出望外:“重明、施飞云、陈孝楼、李如桢、半影、落落,你们是如何逃出来的?是不是有高人出现帮助你们?”


施飞云和落落等看看重明,想等他的回答,重明还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担心让施流云有了防备,只是说:“我们吉人天相,确定遇到高人,是他帮了我们,个中情由容事情完结后再细细说予你们听!”


施流云看到重明俊逸潇洒、举重若轻的样子,心头浮上不好的预感,于是将秋练推向尤平和李墨香,让他帮着看住,以免一会动起手来对方趁乱劫人。


施流云慢慢走向重明,等距离很近时,说道:“看来我有点小瞧你!”


重明不卑不亢,摸了摸脖子下面的凤眼石:“多谢你把它送给我,若不然我逃不掉,也无法窥见自己身份的秘密。”


“是这个劳什子,它帮了你?”施流云似乎突然冒出兴趣。


“就是它。”重明点头。


“那么它的来处肯定与众不同!”施流云好像能感知到什么,“就像你一样。”


“它来自我父亲的眼目里,是送给我母亲的定情信物,我把它送给了秋练——”重明有意在众人之前向大家表明他和秋练的身份。


在重明身边被人忽视的地方,站着施飞云,她的脸上掠过丝忧伤万分的神色,那神色似乎在说:“重明哥,你到底还是最喜欢她!”


施流云打断了重明的话,哼哼冷笑:“好一件世代相传的信物,怪不得你把它送给秋练。它是死的,是没有生命的东西,如何能帮你脱困,帮你打败王洪?”


“它饮下我身体里流的血,让我看见了自己的本来面目······”重明缓缓解释。


秋练和其他人那样在用心倾听这敌对的两个少年的谈话,到了此时,结合之前指证重明身世的事件,忽然领悟,心里想到:“重明的母亲虽然是人,可他的父亲是重明鸟,所以他的本来面目也必然是重明鸟。这个谜底揭晓的很早,可是却没有让重明显出原身的法门,而凤眼石就是法门。”


虽然这样想,秋练也没有说破,望着重明说道:“你知道了自己的原身?”


“就是这样,凤眼石让我变出了原身!”重明也望向秋练,那样的眼光似乎在说整个雍州,乃至整个天下,他只钟情于她。


施流云似乎猜出话里的意思:“想不到你也是妖,其实,是妖三分亲,我们该冰释前嫌才好,为了一个女人,伤了和气,实在不值得,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可以把新娘让给你!”


施流云说这番话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他狡猾阴险之处,他的示弱和乞和,是在充分了解重明心中所想的基础上做出的,因为在这个世间,除了他,再也不会有第二人比重明更愿意娶秋练为妻的。


他的招数立马见效,重明被麻痹,被两句话搞得有点颠三倒四,也就在这霎那间,施流云抓住机会,飞扑上去,双手攫住重明的胸口,迅即如雷地从堂下冲到庭院。


在两个双足离地如金丝缠腕般移动时,施流云的身躯开始膨胀变大,将原来虚假的皮肉撑得面目全非,扭曲狰狞,身上的状元红衣衫也碎裂成片,不消片时施流云已不复存在,变成个浑身有着青郁郁鳞片、四条翅膀的鸣蛇。鸣蛇用有力的上下颌撞去,将重明撞入墙壁,墙壁穿透,变成个破洞,灰尘砂砾扑簌簌而落,成了迷人眼目的雾霭。


鸣蛇将头部缩回,凝视着洞口,希望刚刚的雷霆万钧一击已杀死重明,让他在变出原身前就尸横就地。


可鸣蛇想的太简单,它的一击虽然让重明受创不小,可对重明鸟来说还是小儿科,并不能置其于死地。重明满身尘土地从洞口里走出,既没有死,也没有出现筋骨断裂,更没有出现肌肤伤损损坏,他便像刚刚从灰尘纷纷的卧房里走出来。


重明宠辱不惊地踱步而来,在众人死寂后发出的轰轰然惊呼声中。


鸣蛇的眼目里露出丝恐惧的眼光,也流露出愤怒,恐惧是惊叹重明的妖力如此之强,竟然可以挡住它如此奋力的一击,愤怒的是整个厅堂、庭院里的人或者妖仿佛都在注意重明,无人留意它。


它“磐磐”地叫了两声,扭动身躯,将青色的蛇尾从身后摆过来,自上而下砸向重明,可是突然有数道金光射出,照向蛇尾,将之托住,同时金光开始洞穿蛇尾。


鸣蛇难以承受巨大的疼痛,将蛇尾摆向重明身旁的围墙处,将那面围墙几乎击倒下去,掉落的砖石落在它尾巴处被灼伤的伤口上,暂时缓解了疼痛。


鸣蛇和其余人等皆看到站着的重明的两个眼睛中各有重瞳,而那些可以削铁裂石的金光正是从瞳孔里发出。


秋练、施飞云和落落等皆惊叹不已:“这便是重明鸟的厉害之处,眼目里可以变出重瞳,重瞳里生出金光。”


鸣蛇吃了亏,自知胜算无多,强忍着疼痛,撇下所爱和伙伴,身子一旋,振动翅膀,腾空而起。鸣蛇身躯笨重,向上飞腾半晌也不过飞起数十丈的高度,仍然在慢腾腾地向东南方逃逸。重明见了,把身子稳稳站住,眼目里的瞳孔来来回回动了两次,全身就开始节次改变,出现雪羽、修长有力的指爪、皓首细颈以及矫健的身躯和双翅,从一个眉眼清秀的少年变为惊艳嚣嚣红尘的雪白重明鸟。


重明鸟苍声轧轧,展开双翅,盘旋着冲入云霄,这时候雪白的重明鸟高高在云中,似乎变成了能够变化成各种形状云彩的一部分,而仓皇失措欲要逃走的鸣蛇位于下方,青郁郁的身体略微透露出淡淡的绿光。


重明鸟收敛翅羽,如入水翠鸟那样从上而下飞向鸣蛇,在重明鸟的身影从鸣蛇旁边剪过时数百道金色的光芒撕开了苍穹天幕,似乎整个人间只在今天傍晚过后便再也看不到蓝天,看不到白云,看不到在空中比翼齐飞的飞鸟。


鸣蛇在空中挣扎,“磐磐”之音有种让人肝肠寸断的煎熬。鸣蛇身上的鳞片脱落,如掉下的瓦砾,施府之内人以及州城内仰观的众人都抱头鼠窜,来躲避鼻青眼肿之祸。鸣蛇的身躯被重明鸟眼目里的金光撕开很多的口子,蛇血和里面的脏腑纷纷掉落。鸣蛇在空中静止了片刻,像块巨大的帷幕从天空掉落,落入州府的郊野,失去了性命。


鸣蛇的躯体会一日日腐烂,一日日变为蛆虫和食腐乌鸦等的乐园。


看见鸣蛇已死,尤平拉着李墨香匆匆逃去,落落、墨精和姚应梅要替乖龙报仇,李墨香变成菜刀飞回,差点伤了他们。就在他们躲避菜刀的当口,李墨香和尤平乘机逃脱。







5











重明从空中姗姗落下时小慈扶着真正的施流云回来了。


在小慈的精心照料和体贴呵护中,施流云凭借顽强的意志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因为在昏迷中他听到了小慈的语声,影影绰绰看到小慈的身影,回忆起银河草闪闪发光的夜晚,他冲破心魔,冲开虚弱之躯带来的黑暗迷雾,猛地吐出胸口郁结的黑血,睁开了眼睛。


虽然过去那个任人欺凌折辱的小慈已死,现在的小慈不过是应声在冒充,可施流云看不出来,在他眼里,眼前人就是让他在被禁锢的日子里朝夕想念的小慈。


应声从施流云带着病态和疲惫的眼光里清晰明了地感受到那份爱恋,它决定有生之年,替小慈活着,替小慈去爱她想爱而不能爱的少年。它也决定,某个春草茂盛、牡丹花盛开的午后,要带施流云去祭拜一座位于石清娘娘庙之后被毁去木碑的孤坟,里面是它爱的人,它会告诉他:“我和你好了,我爱的人也就是你爱的人,你要给她献束花!”


施流云肯定觉得,坟茔里埋葬的大概是小慈的母亲、姐姐或别的亲人,一定不会想到埋葬的便是小慈的芳魂。


但那又何妨,只要他也愿意把坟茔里埋葬之人当成自己所爱的人来怀念,九泉之下的小慈也会展颜而笑吧。


应声虽然担心某天施流云会发现小慈的身体只是个小妖,但在被发现识破前的一天它绝对不会透露,况且陷入爱情里的少年常常会变成傻瓜,施流云变成傻瓜二号后也不会想到小慈身份的虚假!


施敖夫妇、施灵云和施飞云走过来,簇拥着施流云去向后面院里他原来居住的厢房。


走过几步后,施飞云突然停下,转身跑到重明的跟前,抓住他的手,拉到喜堂上,把他的手和秋练的手放在一起:“现成的东西,你们拜堂吧。祝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秋练在堂下望着半空中重明鸟和鸣蛇的赌斗,等到重明获胜回到地面时还懵懵的,更是被施飞云突然的举动搞得晕乎乎,不知所措。


落落把死去的乖龙捧在手心,肩膀上停着墨精,看见秋练茫然若失,提醒道:“秋练姐姐,你别发愣,准备和重明哥成亲呀!”


姚应梅、小康、陈孝楼、半影和李如桢都齐刷刷地围在堂上:“快点拜堂,我们等着喝喜酒呢。”


施府里早被一幕幕可怕景象吓成惊弓之鸟的丫鬟仆从听闻皆大欢喜的好事情,从隐蔽的角角落落冒出来凑热闹。


重明不言,秋练不语,两个似乎都无声地同意,于是施飞云让姚应梅、小康和落落把重明拉回厢房,去换新郎服,虽然状元红新郎服已被鸣蛇毁坏,但施府里心灵手巧的仆妇可以用红色的绸缎在很短时间里重新裁制一套。


当几个欢天喜地的仆妇拿着套状元红新郎服来到厢房里时,发现厢房里空空荡荡,连个人影也看不到,她们去到堂上报告消息:“真是怪事,不仅新郎不知哪去了,即便是姚应梅、李如桢、小康、落落以及墨精也不知所踪!”


······


雍州东郊的路口,重明、姚应梅、李如桢、小康、落落和墨精刚刚停下喘口气。


他们刚刚奔跑的太快太快了,那些路上的州城百姓相信他们肯定是被狗撵,才会跑出如此让人惊叹的速度,后来一想,便是世上跑得最快的狗韩子卢也无法追上他们。


不再喘息,重明站直身子,回头看看城门的方向,眼睛瞬也不瞬盯住了许久,直到看不见熟悉的身影,他才慢慢镇定下来。


重明看看大家:“我们要离开雍州,启程上路,去遇到新的妖。”


虽然遇到新的妖等同于遇到新的麻烦,可他始终还是对即将遇到的妖充满向往。


“你为何不愿意娶秋练?”姚应梅、李如桢、落落、小康和墨精都问出这个问题。


假如乖龙没有被鸣蛇杀死的话它肯定也有此一问。


这是个很沉重的问题,但是在施家的仆妇准备缝制新郎服时重明便已想到答案,此刻还是这样的答案:“这个世间恐怕再也没有人比我更想要娶秋练的,可是这个世上也是我最不能娶秋练的!”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则何如?


面对如此让人想不通、让人矛盾的回答,李如桢、落落、墨精和小康都不断地挠头,不断地追问重明,可是除此之外再也得不到答案,那刻,他们都觉得重明是这天底下最薄情的人。


姚应梅似乎能明白重明的心:“我或许能明白你为何不敢穿上新郎服,但愿秋练姐姐也能很快明白过来。”转向落落等,说:“重明他不是薄情的人,反而是很好很好的好人。你们会明白的。”


重明满眼感激地望着姚应梅:“还有人能相信我,这便够了。”


“你不是坏人,我始终知道。”姚应梅再次肯定重明,而后又说,“但是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事情到此,我和李如桢也要走了。”


姚应梅说,她本来要和李如桢等看了重明和秋练成亲后再走的,既然重明有为难之处,不能成亲,那么也无需再等,现在的时候到了她昔日曾说觉得自己该离开的时候,以后会继续自己的使命,而且有李如桢为伴,以后的路不会太寂寞孤单。


也不能来得及和秋练道别,期待后会有期。


姚应梅和李如桢并肩离去。


小康跟着出来,是为了代施家送客,他还要回到施家和施流云见面,说说这些日子所见所闻,让施流云明白前因后果,至于后来吗,他可能继续留在雍州,也可能去见桃姜!


小康虽然猜不透应声的心思,但看它对施流云的意思也能明白,对重明他们说道:“所有的事我都会告诉施流云,但不会说小慈死亡的事。”


小康回去后,重明、落落和墨精把乖龙埋在了路边,因为有个传说:谪落凡间死掉的乖龙被掩埋路旁后会化成一株李树,以后年年行路之人都能看见李花,夏末麦田收割的时候也能看到许多熟透的李子。


重明、落落和依旧在流着黑色墨水般眼泪的墨精踏上新的路途,期间落落和墨精忍不住问:“重明哥,你喜欢秋练姐姐吗?”


重明不用思索:“喜欢呀!”


落落和墨精又问:“那你想娶秋练姐姐吗?”


重明也是不假思索:“我刚刚不是说过吗!想娶呀,非常想娶,比世上任何一个男子、任何一个女子、任何一个鬼、任何一个小妖及任何一个神明还要想娶!”


这样的话落落和墨精觉得实在不能理解他带着大家私自溜走的原因了,问:“那你干嘛还要逃跑?”


重明意味深长地说:“我们还有使命在身,等完成使命,我就会娶你的秋练姐姐······”


落落和墨精若有所思,点点头,半晌后又都摇摇头,叹口气,无可奈何地跟在重明身边向未知的远方走去。


在傍晚的金色落日中,留下大小两个不等的斜斜身影,小的身影肩膀上还有突兀的一块仿佛白日的幽灵。


在重明他们的身后,气急败坏、气愤欲泪、身穿凤冠霞帔的秋练正在发足急奔,她不仅仅怨愤重明不愿意娶她,更不想被伙伴抛弃,尤其是被抛弃在繁华的人海!


在那样的人海,她感觉到自己奔跑在荒芜的人生之路,满眼皆是石头和荒漠,荒漠里有条无穷无尽的道路,道路上开着一朵朵零星星的彼岸花。


秋练奔跑在那条路上,再也找不到熟悉的那个他。


苍海变桑田,荒漠也再度变成海,在要被海水淹没之前她看到了过去的自己。那时候她刚刚变成妖,变成个女子,在热闹的镇子里正在吃着一个小贩卖的炸肉串,几个孩子站在旁边盯着要被她吞下的肉串,她很大度,让小贩再炸十个肉串,肉串炸好她便请那些可爱的孩童吃,等吃完肉串她才发现她的肚子疼痛起来,而卖给她肉串的小贩则是身道士装扮,被她请吃肉串的一个扎着两根辫子的小女孩则喊道士为父亲。秋练便这样被道士捉去,成为俘虏。


但在道士准备在月圆之夜将秋练杀害以她的妖力在救治自己同为妖的女儿前,秋练和他的女儿随着相处成为了好朋友,道士的女儿宁愿自己死也不要父亲杀害秋练,可他为了女儿还是把秋练绑在木桩上,准备用木剑刺死她,取走她的真元。这个时候有个少年出现,抢过道士的木剑,连续挥动两次把道士和他的女儿皆斩为两段。


救秋练的少年便是鸣蛇妖丁禹,他因为看到秋练和一个要取自己性命之人的女儿成为朋友而深受感动,从内心爱上了秋练。


几年后的再次相遇,秋练看到的鸣蛇妖,是施流云的模样,再也没看到丁禹的模样。


在奔跑的时候秋练想到了那件事,把鸣蛇妖和丁禹联系到一起。


秋练对他的感恩也在奔跑的时候化作两滴悄然而落的泪滴。


“我要追上重明,把他砍成一段、两段、十段、一百段、一千段······一万段!”秋练气愤不已地絮絮叨叨。


还好她没有数羊,要不然在追赶的路上肯定要呼呼大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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