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白泽
书名:白书 作者:湘君白发 本章字数:13936字 发布时间:2024-09-17


大家继续向前行进,姚应梅把笠上的黑纱收拢在旁边,幽幽然然地说道:“你们在绘画百妖的图像?是不是?”


“你如何得知的?”重明纳闷,“墨精和乖龙也是因为碰巧看到秋练绘制的百妖的图像,才明白我们到处游历游走的意图。”


姚应梅眼光闪动,娓娓道来,原来重明他们绘制《白书传》的事虽然在世人之间甚为隐秘,不为人知,可是在日光照不到的另一个地方——妖们活动的空间,早已传扬开来,其风靡靡。若是无意间碰到个化成人形的妖怪,把他拉到暗处,煞有介事的一提,他都能说个头头是道。毕竟相关的传言说,有位得道高人派出几个徒弟,到处寻觅,绘制世间千百种妖,被绘制在书上的妖,不仅可以得到世人的认可和青睐,甚至于和书一起流芳百世。


姚应梅作为异兽“食蛊者”,可以在热闹繁华的街市看到藏形改容之妖,能听到它们谈论的话语,再加上阴暗处之妖的讲述,因此绘制百妖图像相关的传言可以塞满数条干枯的河流。


“这在妖族当中已经不是秘密。”姚应梅补充道。


重明、秋练和落落听了都十分震惊,震惊之后则意识到有人或妖有意曲解了绘制百妖图像的真实意图,《白书传》明明是个封印,却被说成是记录百妖、传于后世的图书书卷。


有人故意如此传说,其目的到底为何?


重明、秋练相互对望,心灵相通:“有人在暗中帮我们!我们走的地方越多,绘制妖的图像越多,我们的行踪越是容易被妖所知,一旦有妖得知绘制百妖图像的真实意图后,那些上古之物必然能够得知,那么我们的处境就会凶险万分。而这样一种说法,不仅稳定了妖心,还可促使我们更顺利地早早完成任务!”


想到这里,对那个惑人耳目、假传消息的人或妖生出深深的感念之心。


重明想了解那个暗暗帮助他们的人或妖,问姚应梅:“那些话语最初是出自何人之口?”


姚应梅沉思前事:“那些日子,我走过很多州府市镇,在许多酒楼饭铺或者光线暗淡的屋舍里听到过相关的言语。我刚才又把那些场景想了一遍,似乎觉得有个地方是相同的!”


秋练认为那个编纂出那番绘声绘色虚假言语者是他们的师父。师父运筹帷幄,推算时间,也大概知道他们做事的进度,担心旅途愈来愈不顺,才会化妆改形,冒充身份,到处大肆张扬,帮助他们,因此在听到姚应梅的话语后立马说道:“是不是你听到那样的话语时常常可以看到个仙风道骨的老者!”


落落也听明白一些,对姚应梅说道:“要是有那样一个老头,就是我们的师父!”


姚应梅轻轻摇头:“我能想起来的场景里没有仙风道骨者,只是多次出现个全身白衣的少年。那少年相貌平平,白衣好似常年不洗,都快变成灰色的,他又用长发遮住面颊,或坐在那里自斟自饮,有时或伏身而睡,或半靠着墙壁打鼾,看上去非常的邋遢肮脏,如穷酸乞丐,实在难让人注意。可是他也有一句没一句地跟着其他人讨论,别人若说:‘怎知道他们专门绘制妖的图像,而不是沽名钓誉的阴阳师,让我们自投罗网!’少年则辩解:‘他们纵然是阴阳师,也只会救妖于危难,如何有害妖之心,莫要以小人之心来揣度君子。’别人说:‘什么样的妖才有资格!‘少年说:‘天下之妖,千百余种,不论上古之妖,后天修成之妖,山林之精,河川之怪,但凡和妖沾边的都有堂堂正正的资格。诸君共勉。‘他思维敏捷,很有辩才,说出来的话往往使人信服。”


姚应梅边走在长草没膝的小路,眼睛望着虚空,沉湎怀想地说道:“这些都是我还能记得住的。说来奇怪,那个少年总是在说了几句含糊其辞的话语后就扔下酒钱,醉醺醺离去,到的外面,在一个小人的搀扶下上了马车,绝尘而去。”


“这些信息非常珍贵,已经足够多了。”重明安慰着,又喃喃低语,“照如此说,那个白衣少年极有可能是最早说出那样一番话的人!”


秋练:“他绝对不可能是普普通通的人,很有可能是位窥见我们所做之事根底的妖!”


姚应梅问道:“你们很想找到他吗?如果再碰到,我肯定还能认得出来,就算对他的面容没有十分把握,可是他的马车却与众不同,世间之上恐怕难有相同的,因为驾驶马车的小人也是妖!”


重明、秋练、落落、墨精和乖龙都是身子一震,想到驾车的庆忌,那个来去如风的小妖,就算遇到,也达不到那般风驰电掣的速度,追不上,拦不下,看来那个白衣少年是注定无缘睹面。


重明望着姚应梅:“如果那个小人穿黄衣,冠黄冠,那么他就是庆忌。”


姚应梅连连点头:“就是那样。你们见过?”


秋练和落落:“没有亲眼见过,但是听乖龙说起过,他驾车很快,除非主动停在我们身边,否则以我们的速度难以望其项背。”


言下之意,略带伤感忧郁。


乖龙驮着墨精飞起,插句话:“的确很快,连我飞着估计也追不上!”


重明道:“白衣少年或许可以找到我们,而我们若要找到他只怕难于登天。”又自我解嘲:“反正我们会记住世间的某个地方有个在暗中帮助我们的人。不见面,神交亦足。”






1



重明等已经走了半个时辰的路,姚应梅还没有说离开,很明显是要一起结伴的意思,重明、秋练他们心中明白,也就没有说破,默许了姚应梅这样的行为,再说多了一个这样“食蛊者”又且秀色可餐的伙伴,旅途就多了一抹色彩。


然而越向前走就越是荒芜,刚刚不久还能看到村郭,慢慢都是平野旷地和渐深的野草。那条小路本来就不宽阔,又被草叶侵占,越发显得狭窄。关于白衣少年的话语告一段落,他们看着日色,已在中天,拖着有些倦怠的身躯,想找到有人家的地方休息并填饱肚子。


重明举目四望,四围没有遮挡,一览无余,实在看不到任何人迹和屋瓦,不由得感叹:“我们好像慌不择路,来到了一处遗失的地方。”


秋练等道:“好像是这样!”


正在沮丧泄气时,重明猛然看见来路的方向有一团物事正快速靠近,它灰蒙蒙,雾茫茫,闪耀着红彤彤的影子,如一只红色的鼓满风的大口袋,并渐渐露出清晰明了的形体。


原来是辆马车。


那遥遥看见的赤色不过是马匹的毛发和马车的幔子。


马车越来越近,速度也逐渐缓慢,到的重明他们跟前时终于静静停下。重明他们刚刚没有看清是谁在驾驶马车,马车停在跟前时,他们看到了驾驶台上穿黄衣、戴黄冠的庆忌。


庆忌站立起来:“有人要见你们,或者说你们想见他更为合适!”


庆忌的个子太小,站在驾驶台上也差点被拉车的马遮挡住。


重明、秋练、姚应梅、落落、墨精和乖龙都睁大眼睛,屏息以待,安静地注视着眼前的马车。


庆忌转身,轻轻地揭开车幔。


只听庆忌恭敬谨慎地说道:“已经找到他们了!就在外面。”


接着一个轻柔悦耳的少年声音说道:“知道了,辛苦你了!他们心中的种种疑惑,正在等待着我来解开。”


庆忌身子让过,就见马车里钻出来个身穿白衣的少年,少年肤色干净,眉目如画,头发浓密飘逸,是个标准的翩翩佳公子,只是衣裳肮脏,沾着油垢,两只鞋子磨损严重,又满是尘土,另外,脖颈处还留着两个嫣红的胭脂唇印。


白衣少年扫视众人,淡然而友好地一笑:“我叫白泽,是那个散布绘制百妖图像谣言的家伙,知道你们困惑,所以匆匆忙忙赶来和你们相见!”


姚应梅直直看着眼前不修边幅却有着独特魅力的少年,想起之前无意间的数次相遇,低语着:“白泽,原来他有一个这样的名字——白泽,好像是妖呀!”


重明、秋练相互而视,接着异口同声:“你是上古神兽白泽吗?”


白泽挠挠头,看看自己脏兮兮的衣衫和磨损破旧的鞋子,略显尴尬不安地说道:“算是吧!毕竟,若是姓白的世家,又碰巧以泽为名,是不可能知道你们在做的事情的,也不知道你们在这里!”


重明:“你感知到我们的所在,于是就精确无疑地找到我们。”


白泽微笑道:“我能看见你们在哪里,这种‘看见’也算是感知吧。”


落落昂头惊看白泽:“你就是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的神兽白泽,大厉害了。你有那么大的本事,而且又长得如此好看,太让人羡慕了!”


白泽心花怒放,毕竟被异性夸赞漂亮,并不一定算是真的漂亮,那位异性仅仅可能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若是那样,张飞、李逵也都是可以和子都、卫玠并列的美男子了。被年长的异性夸赞,也未必可以信以为真,大有值得商榷的地步,背后的缘故也可能是那位大叔或大娘有个十余年待字闺中的老姑娘。若是能让同性说出艳羡的文字,女子由衷地赞美女子,少年出自真心地赞誉别的少年,那么才说明其确确实实有过人的长相和魅力。


若是被同性且年龄较小的夸奖,那更是少中之少。


故此,白泽心中之美,无法言谕,只是故作谦虚地说道:“爹妈给的,天生丽质难自弃。”


白泽看到大家都在仰望着站在马车上的自己,那个带着两个小妖的落落更是埂着脖子,觉得很不好意思,说道:“咱们这样说话好像有些不太方便,要不你们都上马车来,或者我跳下去。哎,忘了,忘了,此处方圆数十里都是没有人烟的,若是用脚走,可得走上很久,野兽妖怪出没不说,还可能缺水缺食,不如你们上马车吧!我们坐在车里慢慢说,看着外面的风景,可比剪烛而谈!”


又絮絮叨叨,没完没了地说道:“庆忌的本领你们想必都已知道,他会把我们很快带出这片不生五谷的不毛之地。这也是我过来的第二个原因。”


重明他们呆了呆,心里均想:“太能说了吧,我几次张嘴,都被生生堵塞,那些语言又咽下肚。”


同时不由自主,纷纷上了马车。


白泽交待两句,让庆忌驾车时候不必走的太快,在下一个州府出现时给留出足够说故事的时间,如果控制不住那样的妖力,不能让马车慢下来,就拜托只好来来回回多走几遍重复的路吧。庆忌仿佛忠心的仆从,对白泽的话说一不二,唯命是从。


不大的又有些年头的马车车厢里塞进五个人和两个小妖,实在有些拥挤,墨精和乖龙在落落的肩头站立不住,飞出马车,坐到驾驶座上,看着庆忌驾驶马车,和他说话。一会儿,落落也受不了里面的憋闷和味道,走了出来,坐在旁边。


马车里剩下白泽、重明、秋练和姚应梅时就稍稍宽松很多,坐在白泽旁边的姚应梅看见了白泽脖颈边还有一个隐藏的唇印,格格而笑:“你虽然长相很英俊,可却穿成这样,难道也能赢得风尘女子的青睐!”


白泽用衣袖擦拭一下唇印,毫不难为情地说道:“‘仗义每多屠狗辈,由来侠女出风尘’,风尘女子之中,也有慧眼识人者,她们有情有义,不爱金银,只喜欢儒雅风流的男儿郎。”又望向重明:“有两句话说得好: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你我同为男子,当知其中的虚浮和深情。”


重明有些迷茫:“这两句诗中还有深情吗?”


白泽点头:“至情至性之人可解,就算不见深情,也可看到里面蕴含的珍惜时光青春之意,只怕作此诗之人就是因为蹉跎错过,才将满腹遗憾倾注其中!哎——”


白泽说完看到秋练和姚应梅无心在听的样子,才说道:“还是说正事吧!那个说出《白书传》秘密的是我,虽然那个秘密是个假的秘密。”


“它是封印。”重明说道。


白泽点头:“没错,是一个对百妖的封印。我编出许多瞎话,会起到误导作用,也能为你们争取时间。”


“会封印所有世间之妖?”秋练问。


“只封印上古之妖。”白泽道,“在场的只有我、重明和姚姑娘在劫数之内。”


姚应梅怔住,半晌说道:“也有我。”


白泽很歉疚的样子:“这是天命。”


重明道:“我的父亲是重明鸟,我也是了?”


“没错,你也是重明鸟。”白泽道,“知道这样的结果你们还会继续完成这件事吗?”


重明稍加思索,说道:“会。”


姚应梅很久才说道:“我会站在朋友这边。”


白泽叹息:“作茧自缚,说的就是我们,我们都是天下最大的傻子。”


秋练道:“没错,我们都是傻子。”


“总应该有人去做傻子。”重明道,“再者说,是我父亲毁掉封印放出百妖的,我现在做的事也算是一种赎罪。”


白泽道:“所有事情冥冥之中都是注定的。”


秋练发觉谈话的气氛有些沉重,就说道:“你和庆忌是怎么遇到的?又是如何编织谎言的脉略的?”


“庆忌呀,就是二十年前的那场大战让我们遇到的。我们始终相伴着。”白泽道,“谎言也是和庆忌一起完成的。”






2








二十多年前,白泽偶然从封印里掉落在了人世,它化身成少年,在世间自在遨游,他不愿无所事事,就开了家当铺,名字叫八号当铺,之所以给铺子起这样的名字,是因为他无意间在书肆看到一本叫《第八号当铺》的书,这本书想象力丰富,说人可以用自己拥有的一切去交换想要拥有的东西,比如用身体的一部分换来巨大的财富,用自己的尊严和荣誉换回失去之人,总之是才女作者很懂人心和人性,投市井读者所好。白泽在看过这本书后,就给自己的当铺取了这样的名字。不过八号当铺在白天还是做着正常的典当之事,只有到了晚上,夜深人静时,慵懒的白泽才会想到去帮助这世间庸庸碌碌的可怜人,以及可怜的妖。


就算是帮助,也是因人和妖而异,只有那人和妖值得帮助的时候白泽才会出手。


八号当铺经营了两月之后,一个

扎着双髻、穿着粗布衣裤的孩童突然在夜晚出现,白泽在看到他的时候还以为对方识破自己曾经在夜晚帮助人或妖实现了奢侈的欲望,来依法效仿,然后孩童也说出自己的心愿:“我愿意用十年的尊严换取一座很大的住所!”小屁孩有何尊严,这种买卖白泽会亏死,但鉴于对方天真无邪,出自真心,白泽肯定不会拒绝。


不过扎着双髻的孩童站在柜台前,并没有说出要典当尊严的话,他只是说道:“大哥哥,你要泥娃娃吗?”


“什么样的泥娃娃?拿出来我看看。”白泽伸出一只手,懒懒地说道。


孩童应道:“好,我拿给你看。”孩童将脏兮兮的手伸入口袋里,从中拿出两个泥娃娃,两个泥娃娃一红一白,但是形貌却不是正常的孩童模样,而是蛇首人身的模样,看上去有点恐怖诡异。


白泽接回来,端详片刻,心想这孩童原来只是来典当东西,便说道:“这是天竺的泥娃娃,叫做‘磨喝乐’,相传是根据佛祖释迦牟尼儿子的形象做成的,很早之前就传入中国,经过一番汉化,蛇首人身的形象渐渐被演化,变为可爱儿童的形象,成为最流行的泥娃娃。没想到你手里还有蛇首人身形象的泥娃娃?”


孩童道:“这两个泥娃娃是两年前我和姐姐仙仙从街市上一个天竺胡僧手里买的,我们两个一人一个,可是姐姐不在了,我也不想再留着它们,就把它们典当掉,用典当的银两给姐姐买纸钱,祭奠姐姐。”


白泽听不得这样悲伤的故事,说道:“你姐姐不在了?”


“姐姐走入尸林,再也没有出来。”孩童道。


“尸林?”白泽所在的镇子叫木馨镇,听说镇子北边有片很大的林子,叫做尸林,里面烟雾缭绕,阴气森森,经常能看到挂在树上的无名尸体,因此便被叫做尸林,镇子上的人就算中午也不敢靠近,避之不及,“那里很危险,平常人进去很难再出来。”


“我姐姐就是死在里面的。”孩童道,“这两个蛇首人身的泥娃娃能当多少银两?”


白泽这才反应过来,又看了看手里的泥娃娃,觉得它们至少值五十个铜板,但想到孩童要买纸钱祭奠姐姐,便说道:“能当一百个铜板。”


孩童惊讶:“好多呀!”


“在我这里,孩子拿来的东西更值钱。”白泽拿出一百个铜板,装在小小的钱袋里,递给孩童,“泥娃娃归我,铜板给你。”


“嗯。”孩童接过钱袋,“谢谢你大哥哥。”


然后转身跑去。


白泽愣在那里,发了会呆,然后将两只泥娃娃放在眼前细细观赏,忽然想到这孩子会在这样的夜晚去买纸钱,到尸林里祭奠姐姐,那样的话就十分危险,甚至送命,于是白泽匆匆关上铺门,挂上“打烊”的牌子,追了出去。


白泽没有想到的是,孩童的腿脚很麻利,当白泽赶到最近的纸扎铺询问有没有孩童来过时,纸扎铺的掌柜直言镇子上夏家的孩子小宝拿着个钱袋来过,把钱袋里所有的铜板都买了纸钱银锭,然后小宝拎着纸钱银锭向镇子北边跑去。白泽来不及责备纸扎铺的掌柜,从铺子走出,向着镇子北边追去。


白泽使用妖力,奔行很快,在小宝到达尸林之前追上了他。


“小宝,不要再往前走了!”白泽喊道。


小宝停住脚步,转身回头:“大哥哥,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不仅知道你的名字,还知道你很傻,居然在夜晚要去尸林祭奠姐姐。”白泽来到小宝跟前,“你知不知道,尸林很危险,尤其是夜晚的时候,那里有很多鬼怪和妖媚,你去了就很可能像姐姐那样再也不能回来,知道吗?”


小宝点头:“我知道。”


“既然知道就和我回去。”白泽严厉地说道。


小宝摇头:“自从姐姐死后我从没有来过尸林,没有祭奠过姐姐,可是我很想念姐姐,在很多次的梦里我都梦见姐姐,姐姐说她想买泥娃娃,想要买好看的衣服,可是姐姐没有铜板和银两,所以我必须在今晚给姐姐送些钱过去。”


白泽被小宝的一番话所感动,说道:“可是尸林很危险,你不怕吗?”


“我不怕,一点也不怕。”小宝道,“我更害怕姐姐没有钱可用。”


白泽是上古妖兽,可不怕什么尸林,见小宝如此坚定,就说道:“好,我陪你一起去祭奠你的姐姐。”


小宝道:“大哥哥不怕吗?”


“这个世上还没有让我害怕的东西。”白泽拉着小宝的手,一起走向尸林。


月色洁白无瑕,洒落大地,黑夜也似乎有了白昼的明亮,镇子里的屋舍楼宇像鱼脊背般地裸露出来,鳞次栉比,田野广阔无垠如同是软绵绵的毯子,风吹动岑寂,可是渐渐接近的尸林却是另外一番景象,黑黝黝的透不出半点光亮,缕缕烟雾裹挟着不知名之物移动,残破的红衣在枝头摇摆,神奇动物的鸣叫幽幽传来,一切都在昭示着“生人勿近,庸人勿扰”的意思。


可世上偏偏有无所畏惧的家伙,他们就是白泽和小宝,两个从从容容走入尸林,静静立在那里,然后小宝跪下来,用火折子点燃纸钱,并向姐姐祈祷:“仙仙姐姐,小宝来看你了,给你带来很多钱,这样的话你就可以买你想买的泥娃娃和衣服,想买任何想买的东西,不会再过得那么辛苦。”


小宝叩了个头,慢慢站起来。


白泽在观察周围的情况,时刻做好在有突然情况出现时出手的准备,好在一切都很安宁,白泽也就放下心来,和小宝一起看着纸钱慢慢燃烧,等纸钱烧成灰烬时,白泽从身上拿出那两个蛇首人身的泥娃娃,放到灰烬边,说道:“仙仙小姑娘,这是我送你的礼物,希望你在那个世界一切都好。”


小宝看到蛇首人身的泥娃娃,对白泽道:“看来我不会再赎当了。”


“泥娃娃以前是你们两个的,用它们来祭奠,你姐姐会更开心。”白泽道。


小宝道:“嗯。”


白泽拉着小宝的手就要离开,这时候尸林内突然出现一个很小的旋风,旋风刮起地上的叶子和小树枝,像害羞女孩似地在附近徘徊,一点点接近纸钱烧成的灰烬和两个泥娃娃,白泽和小宝见了,屏息静气,动也不敢动,因为他们知道可能是仙仙的灵魂来收取属于她的银锭和泥娃娃了。


然而就在这个很小很害羞的旋风快要触碰到纸钱灰烬和泥娃娃时,尸林里突然出现一个很大的旋风,旋风里飞动着死人的枯骨、毛发和衣衫,排山倒海似地而来,径直撞向刚才那个很小的旋风。在两个旋风碰到一起时,大旋风里出现了面目狰狞的可怖鬼物,小旋风里则出现个身穿白色纱衣、脸蛋白净如雪且发间插着朵红花的女孩形象,那女孩正是小宝姐姐的灵魂。


面目狰狞的鬼物一把推开小宝姐姐的灵魂,就要抢走纸钱和两个泥娃娃,小宝姐姐的灵魂无力来争抢,只能发出微弱的哭泣声。


小宝看到姐姐被鬼物欺负,大声道:“姐姐,那是我和白泽给你的,不要被别人抢去。”


仙仙似乎听不到弟弟小宝的话,或者是听到了,也不是鬼物的对手,无可奈何。


这时白泽说道:“小宝,别着急,我来帮你姐姐。”


白泽站立不动,本相妖身跳出来,是全身白光灼灼的神兽白泽,白泽冲入大旋风,大旋风里的鬼物见到是白泽,只顾拼命而逃,哪里还顾得抢仙仙的银锭和泥娃娃,鬼物庆幸自己跑得够快,要不然就不能继续在尸林存在了。


大旋风消失,小旋风近前,小旋风里的仙仙从地上捡起银锭和两个泥娃娃,然后目光炯炯地望向小宝,并一点点走向小宝,小宝则走向姐姐的幽魂。


白泽使用妖力,让小宝和姐姐在生死的临界点相逢,姐弟两个紧紧拥抱在一起。


然而这样的相逢是短暂的,仙仙不得不和小宝道别,最后仙仙在小旋风里消失,尸林里只剩下白泽和小宝,两个又待过片刻,才慢慢走回镇子。






3





仙仙和小宝是一对很要好的姐弟,他们在父母的呵护下快乐成长,半年多之前的某天,下起大雨,仙仙和小宝撑伞从田野间回来,小宝因为想要捉从泥土里钻出来的蜗牛,让仙仙有点不耐烦,两个发生口角,仙仙一气之下把伞丢给小宝,自己气呼呼地跑回了家。在家里等过些时候,不见小宝回来,仙仙开始着急了,撑着伞到两个分开的地方去找,不见小宝的踪影,又到附近寻觅,依旧不见小宝。


仙仙突然觉得自己会失去弟弟,恨自己和弟弟掷气,但在自责以后仙仙还是去田地里把弟弟失踪的事告诉了父母,父母又请来镇子里许多人,一起寻找小宝。


仙仙跟着父母还有镇子里的众人几乎把镇子内外寻找一个遍,还是没能找到小宝,就在大家都觉得寻觅无望的时候,仙仙突然说道:“我还知道一个地方,弟弟可能在那里,我去把他带回来。”


仙仙脱下泥泞的鞋子,扔掉油纸伞,拼命地跑了出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雨帘般的大雨中,只留父母和众人站在原地。


仙仙说的这个地方就是位于镇子北边的尸林,仙仙觉得弟弟是误入尸林,才会走不出来,大家也无法找到,她作为姐姐不怕任何危险,会把弟弟从尸林里带出来。


然而仙仙太小瞧尸林了,她刚刚走入尸林时就看到许多挂在树枝间的无名尸体,又踩到许多枯骨,然后看到许多奇怪的动物,虽然很害怕,害怕地蜷缩着身子,但是她没有逃跑,依旧是向着尸林深处找去。


缕缕冤魂突然从角落里冒出,面目狰狞、凶神恶煞地围拢过来。


仙仙畏惧,瞻前顾后,不愿他们靠近,可越是害怕,他们越是向前,最后那些冤魂围拢成一个丈许见方的小圆圈,把仙仙困在里面,仙仙浑身发抖,满头冷汗,不过想到还要寻找弟弟,仙仙突然来了勇气,随手捡起地上的一截黑色的树枝,用力地打向那些冤魂。


仙仙也不知抽打了多少下,直至没有了力气,然后弓着身子,泄气似地把手垂下,松开了树枝。


“桀桀桀······小姑娘现在是意识最薄弱的时候,我们的机会来了!”冤魂们窃窃私语,然后一起飞了过来,钻入了仙仙的身体,那一刻,仙仙的双眼里冒出紫色的媚光。


在仙仙的父母和许多人等着仙仙的好消息时,小宝突然从镇子里走出来,手里还拿着那把油纸伞,不紧不慢的样子,来到父母跟前时就说道:“我不应该和姐姐争吵,我想要向姐姐道歉,可是不知道姐姐在哪里?姐姐还没有回家来吧。”


原来小宝因为捉蜗牛,从镇子另外一条小路回了家,回到家里不见姐姐,就在屋里待着,静静等着姐姐回来,久等不来,小宝就自己出来寻找姐姐了。


小宝的父母和许多镇子里的人都告诉小宝他的姐姐去寻找他去了,这个时候,大家才开始担忧仙仙说的那个地方是哪里,于是一起冲入大雨里。


跟随地面上仙仙留下的脚印,小宝和父母以及众多居民来到尸林之前,可是面对着死亡禁地的尸林,没有人敢走进去,大家都打起了退堂鼓,说什么找到天师以后大家再进去,或者以家中还有事为理由走开,仙仙的父母也不敢贸然走入,只能在外面大喊仙仙的名字,唯有小宝无所畏惧,想要冲入尸林,被父母和一个老者拉住了。


小宝和父母以及许多居民只能离开,到了次日天晴,小宝的父母去请天师,天师也不敢靠近尸林,不敢接下这个买卖,至此小宝和父母最后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过去多天,小宝和父母还在等待,却依旧不见仙仙出来。


那天晚上,小宝做了个噩梦,梦见姐姐仙仙变成了幽魂,仙仙姐姐的幽魂之后站着许多面目狰狞的鬼物,小宝吓醒了,跑回父母的房间,扑入母亲怀里,声泪俱下地道:“姐姐死了,姐姐死了,我再也见不到姐姐了!”


······


这天上午,白泽因为仙仙的事心里忧伤,没有心情再照顾八号当铺,百无聊赖,然而这时候小宝突然来找自己,带了母亲亲自做的点心,于是白泽收下点心,关上铺门,带着小宝到街市上去吃好东西,镇子上有家酒楼做的烤鸭很好吃,白泽便带小宝去吃烤鸭。


吃烤鸭的时候,白泽交给小宝一个办法,是把薄饼整个放在嘴上,然后夹起片好的鸭肉,蘸上甜酱,往嘴里送,这样就在自己的嘴里完成了“薄饼卷鸭肉”。


两个按照这种清新脱俗的办法吃了一整只烤鸭。


突然,白泽说道:“小宝,你还想不想再见到自己的姐姐?”


小宝抬头,说道:“我当然想见到姐姐了,可是姐姐死在尸林,是不可能再活过来的,我不能再见到。”


“我有办法让你再见到姐姐。”白泽道,“也就是让你的姐姐仙仙重新出现在人世,出现在你和父母的面前。”


“白泽哥哥,你真的可以让姐姐复活?”小宝擦擦嘴上的油脂,兴奋不已。


“是的。”白泽道,“不过我是开当铺的,你想要得到任何东西,都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也就是说你要典当你所拥有的东西来换取姐姐的复活。”


“我愿意用我的命换取姐姐复活。”小宝想也没想就这样说道。


白泽摇头:“你若是死了,你姐姐纵然复活,你们还是见不到呀!”


“好像是这样。”小宝眼光灼灼,“那我用我的心来换。”


“没有心同样会死。”白泽想不到小宝这么质朴,“我看这样吧,你就用你十年的烦恼和痛苦来典当吧,我收下你的烦恼和痛苦,然后复活你的姐姐。”


“烦恼和痛苦是我所拥有的,但是并没有价值,反而会有不好的作用,我真的能用它们来换取姐姐的生命?”小宝觉得被偏爱了。


白泽道:“对于别人来说,我肯定不会做这样赔钱的买卖,但是对于小宝我是可以破例一次的。就这样了,你典当十年的烦恼和痛苦,我还给你一个姐姐。”


“嗯。”小宝突然觉得嘴里的烤鸭更美味更好吃了,而且咸味也有点大,原来是眼泪流进嘴里了。


白泽和小宝吃饱喝足,回到八号当铺,他们签订一个典当契约,然后小宝就回家去了。


到了晚上,白泽要履行契约,只身前往地府。


《酉阳杂俎》记载,有罗酆山,在北方癸地,周廻三万里,高二千六百里,是为鬼神之都。那么说来九泉之下的阴曹地府就是相当于一个分院,白泽去的就是分院。他来到阴间最先看到的是一座牌楼,牌楼上写着“鬼门关”三字,走过牌楼是一条雾气森森的大路,叫做黄泉路,黄泉路上都是各种幽魂在飘荡,白泽就和他们一起向前走。很快眼前出现了忘川河,忘川河横陈在前,平坦开阔,河水波光粼粼,能够看到在水里受苦的幽魂以及水底的枯骨,也能看到忘川河两岸盛开的红色彼岸花,这些彼岸花形成红色的海。


站在忘川河这边能够看到河上的奈何桥,以及对面的森罗殿,森罗殿宏伟壮观,比之人间的宫殿有过之无不及,但是隐在红花绿烟之间,让人望而生畏,而且里面传来阎罗审判众鬼魂的庄严声音以及众鬼魂的哀怨哭泣声,震动九天。


白泽稍作停留,就和众鬼魂踏上奈何桥,准备去森罗殿向阎王求情,救出仙仙的幽魂,不过他刚刚踏上横跨宽阔河面的奈何桥,就发现了仙仙幽魂的踪迹。


奈何桥是很宽阔的,和白泽一个方向走去的是准备到森罗殿受审的众鬼魂,与此同时,另外一个方向则是受审完毕的鬼魂排成的长长队伍,这些鬼魂有的是人形,有的则是鸟兽虫鱼,他们已经喝过孟婆汤,准备投胎转世的,当然那些做恶多端的还没有来得及排队就被牛头马面推进了忘川河。奈何桥这边的桥头边,站着孟婆,孟婆身边一口大锅,里面煮着热气腾腾的孟婆汤,孟婆用勺子盛出一碗碗汤,端给排队的鬼魂,而负责端孟婆汤的正是身穿白色纱衣的仙仙。


白泽离开队伍,走过去,说道:“仙仙,你怎么在这里?”


仙仙转头,看到白泽,说道:“你是那天晚上和我弟弟小宝一起出现在尸林的,是你帮了我,还让我和弟弟能够相见。”


“是的。”白泽道,“你不是应该在尸林,或者在森罗殿向阎王喊冤吗?怎么给孟婆打起下手了!”


仙仙道:“我之前被尸林的鬼物害死后长久被他们困住,好不容易才得到机会,偷偷来到阴间,向阎王诉说冤屈,阎王知道我寿命未尽,是冤死的,可是也没有办法让我立马去投胎转世,就让我暂且忍耐,时候到了自然会获得新生。于是我就打算回到尸林继续当鬼,经过奈何桥,孟婆看我可怜,把我留在身边。但是我也不能久留地府,还是要回到尸林的,只偶然找机会来一次地府。不过自从你出现帮助我对付鬼物后,尸林里的鬼物再也不敢限制我,我才能够来去自由。”


孟婆道:“仙仙是个好姑娘,可惜冤死,大名鼎鼎的白泽既然来了,肯定是要救她出苦海吧。”


“没错,我想把她带回人世,她的弟弟和父母非常想念她。”白泽道。


“好一只仁义的妖兽。”孟婆道。


仙仙很诧异,对白泽道:“你能让我死后重生?”


白泽未来得及回答,孟婆已说道:“他是妖兽白泽,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救你还阳还是很容易的。”


仙仙当即跪下道:“请白泽大人救我。”


白泽把她扶起:“既然阎王也无法对你的事做出决定,我们也就没有必要去见他,你跟我走就是了。”


“嗯。”仙仙道。


白泽对孟婆道:“我把你的帮手带走了!”


“带去吧。”孟婆道,“仙仙能重生是件好事,我替她高兴。”


仙仙道:“再见了,孟婆娘娘。”


白泽和仙仙反身离开奈何桥,走上黄泉路,过了鬼门关。


白泽把仙仙带出地府,以妖力给她肉身,带她去见弟弟和父母,不过在看到仙仙和家人团聚的时候,白泽忽然心头一疼,因为他忽然想到,若是某天他死去或者被封印,那么他和任何人签订的典当契约就会失去效果,用典当换来的一切也都会失效。


不过让白泽稍稍欣慰的是,那样的事至少还有二十年才会发生,二十年时光,足够缝合所有的痛。







4




“明天不行,明天我要救一个妖——”白泽拒绝了心愿得遂的小宝请他去家中做客的邀请,因为他要从捉妖师手中救出个小妖,小妖为庆忌,多日前的一个夜晚,白泽独自在八号当铺里拨打着算盘,计算着收到的典当之物,庆忌却跳上柜台,想要典当东西,庆忌应该是从别的妖怪嘴里得知了八号当铺的规矩,开口说要用自己的全部妖力来换回自己的自由,然后和白泽签订了契约。


然而刚刚签订契约,庆忌的身后就出现了一条红绳,红绳拉着庆忌飞一般地出了八号当铺。


时隔多天,白泽想到庆忌的事,预见到庆忌明天会从镇子里经过,那么刚好是履行契约的时候。


庆忌者,其状若人,其长四寸,衣黄衣,冠黄冠,戴黄盖,乘小马,好疾驰。以其名呼之,可使千里外一日反报。此涸泽之精也。这是古书《管子》上对庆忌的记载,可见一斑。


庆忌生长于水泽中,天地之大,也不是所有有水潭水塘的地方都能生出庆忌,须那里山明水秀,灵气聚集,人迹稀少,最好能有人类遗弃的瓦舍篱院。庆忌出现后,就能有了归属,把那荒废的屋舍当作藏身之处。


庆忌数量不多,又加上他们苦乐自甘,耐得住寂寞,在水泽破屋之地也能活的有滋有味,故而极少涉足人类的世界,若是有人类无意闯入,他们不是跳进水中,就是躲在远远的地方偷看,直至看着来人离开。除非有缘者,很少有人能看到庆忌这如小人一般的妖。


但捉妖师们若要逮到他们,则不是难事。很多妖典和古籍上都写出了庆忌的软肋:庆忌,见人徘徊河边,自言自语,似欲投河自尽者,往往不避斧钺,出声相救。


所以捉妖师会寻觅到有残破屋舍的水泽佳地,乔装打扮一番,或作少女,或作老妇,纱巾蒙头,在水边徘徊,等到发现有庆忌的踪影时,就作势走向水中,那时庆忌就会大声喊出:“那个老婆婆(姑娘),不要跳河呀!不要跳!”


快速奔来,拉住对方。


捉妖师就会露出本来面目,突然出手,以符咒控制住庆忌,让其成为自己的车夫。


在代州围剿重明鸟之前一月的时间,几名捉妖师就以此法捉住只庆忌,后来,让庆忌驾着马车,载着些所谓的能人异士到处联络,打探消息。捉妖师们利用完庆忌后,也未能擒住重明鸟,徒劳无功不说,还死伤惨重,幸存的捉妖师们个个泄气,无精打采,各自返回自己的州城。


而那几名擒获庆忌的捉妖师也幸存下来,乘坐庆忌驾驶的马车离开,明日会经过木馨镇。


······


天刚蒙蒙亮,白泽便起来了,开门后见到仙仙和小宝站在门外,姐弟两个没有别意,只想请白泽哥哥去家里做客,虽然知道白泽哥哥要救一个小妖,他们姐弟也不放弃,可以同时请被救的小妖怪去他们家里。白泽在得知仙仙和小宝的意图后,就说道:“那你们就跟我一起去救那个小妖吧。”


“好。”仙仙和小宝道,“是在尸林里吗?”


“不在尸林,就在木馨镇的街巷上。”白泽道,“我们先去吃早饭,然后等着它的出现。”


白泽带着仙仙和小宝来到街巷上,去了路边一家早餐店吃早饭,边吃边等,吃完早饭以后也没见有什么小妖经过,于是白泽便带着仙仙和小宝在街巷上走马灯似地闲逛,如此闲逛了许久,一辆奇特的马车出现在人群中,马车还是普通的马车,只是驾驶马车的是个衣黄衣、戴黄冠的小人,也就是庆忌。


庆忌突然将马车停下,马车里传来个粗鲁的声音:“庆忌,你个懒东西,怎么突然停下来!”


庆忌勉强站起,嘴唇蠕蠕而动,没有声音,接着眼前一黑,倒在驾驶座上。


捉妖师等不到回应,怒不可遏,掀开车幔走了出来,看见庆忌倒在那里,踹了一脚:“你个懒东西,装睡是不是,还不起来!”


庆忌以很弱的声音道:“我很累,很累!”


“不过是驾驶马车,怎么就说累。”捉妖师道,“我看你就是故意不走。”


庆忌道:“我没有故意不走······”


捉妖师从身上拿出一张符纸:“如果还不走,就别怪我无情。”


庆忌实在是没有力气了,无奈地闭上眼睛。


此时白泽带着仙仙和小宝走了过来:“你难道不知道庆忌的寿命很短暂吗?你难道也不知道一个月的时间他奔走不息,已然耗尽他的妖力,命在旦夕?”


捉妖师道:“用不着你多管闲事!”


“白泽哥哥才没有多管闲事。”仙仙出言帮腔。


小宝则道:“就是啊,白泽哥哥是开八号当铺的,庆忌在里面当了件东西,和白泽哥哥签订了契约,白泽哥哥自然要来救他。”


马车车厢里的其他捉妖师也走出来,和前一个捉妖师彼此相望,然后对白泽说道:“看来,你是想要从我们手里抢走庆忌!”


“是救走,不是抢走,毕竟你们是用欺骗的手段把庆忌捉住的。”白泽清清嗓子,严肃认真地说道,“再者说,庆忌快要死了,你们留着一个将死的妖也没用,把他交给我吧!”


捉妖师们瞪眼:“凭什么!他现在还有一口气,等死后再给你!”


白泽反问:“是吗?你们不愿意给。”


“没错。”捉妖师们道,“我们才不管什么八号当铺和契约,更不在乎庆忌的死活,不过在他还活着的时候就得给我们拉车。”


“看来是无法商量了!”白泽伸手摸住车舆,暗暗催动妖力,车舆的一部分变成木屑纷纷飞去。


照此形势,片刻之间,车舆就会全部化为粉屑,消失无有。


捉妖师们见了,猜想白泽可能是个大有能耐的家伙,没准在本领方面和重明鸟不相上下,因此不敢再豪横野蛮,而且庆忌本已是死多活少,更不值得再留恋不舍,于是语气变软,说了两句客气话,做个顺水人情,将庆忌拎起掷了过来:“既然你那么想要庆忌,我们就把他送给你吧。”


已经是惊弓之鸟的捉妖师们拉动缰绳,驾驶马车而去。


白泽抱着庆忌,说道:“坚持住,好好活下来,以后你就是自由的庆忌。”又转向仙仙和小宝道:“先跟我回去,安顿好庆忌。”


仙仙和小宝道:“好。”便跟在白泽身后走去。


庆忌的妖力消耗的所剩无几,白泽为了让他能够活下去,特意在镇子外找了个地方,以妖力起楼宇,给他营造出最像山林水泽的环境,让他安安心心地入睡,慢慢恢复妖力,而庆忌这一睡就睡了两年有余,期间仙仙和小宝多次来看望庆忌,但也不过是远远地望上一眼,并不能靠近,白泽对自己也是这样要求。


等到庆忌醒来后,白泽、仙仙和小宝才算能够和他相见,一起到镇子上最好的酒楼吃了回大餐,返回八号当铺后白泽拿出和庆忌的契约,将之撕掉,告诉庆忌他已拥有绝对的自由,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可是庆忌知道自己明明什么也没有付出,却换来自由,这让他对白泽充满了感激之情,于是庆忌假装离去,而在一天后庆忌又驾驶着马车回来,并愿意永远追随白泽,成为他的车夫。


庆忌驾驶着马车,里面坐着白泽、仙仙和小宝,一起在大地上飞驰,欢声笑语远远传送出去。


一年年过去,仙仙和小宝长大,各自成家,仙仙和小宝也都陆续有了孩子,庆忌所驾驶的马车开始有点狭窄了!


去年冬天,天落大雪,庆忌驾驶马车,载着白泽穿州过府,开始讲述《白书传》是让百妖流传后世的书册,在接近年余的时间里,白泽乘坐庆忌的马车时常经过天下各处,找到那些听闻风声风语的妖怪们,故技重施,谆谆告诫,编织成一张混淆视听的大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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