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回清浊欲混仇厉厉,晦明一念来訚訚
书名:华山剑侠录 作者:移剌大王 本章字数:11092字 发布时间:2024-09-16

第九十九回 清浊欲混仇厉厉,晦明一念来訚訚

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

回目注, 訚yín,十一真。

回目解:訚,和悦而正直地争辩。

 

仇禁恶、仇龙与杜衍侯一行人正在前往华山路上。此前几人与九锡门元俌、陈刓、萧虺、石監五大高手激战无果,被元俌等人成功施展诡计逃脱。仇禁恶未能夺回幼子,又失了仇敌信息,回想起当时战时,恨得牙根痒痒!

“仇大侠,小弟知兄情深义重,不愿置我等于死地,既承厚恩,来日再会!”元俌大笑,硬接仇禁恶一掌,借力转身而去。杜衍侯身边将士神色古怪,纷纷看来!

“奸贼,还我孩儿来!”仇禁恶百口莫辩,又急又气,一口气提不上来,靠树喘息。

杜衍侯道:“众兄弟莫上来敌人挑拨离间之计!全力追击!”

“是!”

众人舍命追击。元俌、陈刓、萧虺、石監四人且战且退,武艺又极精湛。杜衍侯一方死伤不轻,余人不敢上前。

“这三人每一个都不在我之下!必行险招,才可建功!”杜衍侯山、雷双剑一合,狰狞、正大两股剑气同时升起,与仇禁恶疾速逼急。

“小心!”元俌在树后怒喝一声,陈刓、萧虺、石監同时朝树后躲避,竟不运劲相抗!仇禁恶、崉砊大惊,剑气掌力轰击之下,两人合抱的粗壮大树应声而断!烟尘散去,四人踪影全无!

众侍卫早已围拢一圈,步步紧缩,却只见杜衍侯与仇禁恶立在断木之前,皆愕然无语。

“可恶!”仇禁恶掌拍断木,击得木屑纷飞。

数十里之外,元俌、陈刓、萧虺、石監四人自一山洞中现身,每人牵马而出。萧虺大笑:“神主算无遗策,令属下佩服!”

陈刓冷笑:“门中所炼神符需耗费无数珍贵宝石、丹药,这才不怕触动天地规则,万不得已时使用,用一枚便少一枚!方才若非你故意拖沓,何至于浪费此符!”

萧虺怒道:“你这厮存心和我过不去……”

元俌眼见二人又欲争吵,在旁劝止:“诸公皆为我门出力,还需精诚团结。眼下河北已定,夏贼早晚可腾出手来,定欲灭我而后快,还需尽快回返宗门,早做准备。”

“神主是否更衣?”萧虺手指元俌左臂上污渍。元俌从怀里取出一带着‘仇’字之肚兜,莞尔一笑道:“这小子!当真大胆。”

“大哥,三弟他……”石監开口,元俌淡然道:“我知你意,眼下追兵已至,需从速决断。且我留有后手,他二人该可脱身,二弟该可放心。”

“这却容易,让二人扮作夫妇,纵有朝廷海捕文书,亦难抓获。” 萧虺邪笑,却被元俌呵斥。石監面有忧色,旋即又化作平常。元俌心中警惕:“二弟这人城府太深,他到底在想什么?”

仇禁恶与杜衍侯失了敌人信息,一行人闷闷不乐。

“仇大侠,是我未曾考虑周全,这才致使令郎深陷敌手。”杜衍侯言语真挚,不住道歉。仇禁恶道:“多谢侯爷关心,此事原本便是老仇太过大意,大战之后,雍州凋敝不堪,侯爷素来爱民,为政务所累难以抽身,老仇在地方上反没出什么大力,深感惭愧!”

此一言戳中杜衍侯心坎,令他大起知己之音,还欲说话时,仇禁恶却传音苦笑:“王香主,你骗的老仇好惨,今日见施展剑法,才知你身份。”

崉砊大笑,拉住仇禁恶走开十余丈,这才说道:“非是我有意欺骗仇老哥,乃是为顾全陛下体面,我这一层若戳破了,陛下身份也定难保密!”

“原来如此,我说截杀袁萧二贼之时为何宗主故意将我与王香主分做两队,原来是怕我认出他来!”仇禁恶一惊,连忙歉然:“侯爷说的是。”

崉砊劝道:“仇老哥,你我相交几尽十载,因意气相投,这才成了忘年之交,承蒙不弃,以后你也不要在这般生份,便呼我一声王贤弟,我呼您一声仇大哥!”

“这怎么成!”

二人后续谈话声甚大,众人皆闻,仇虎在后劝道:“大哥,我看甚当!你若再‘侯爷’、‘侯爷’这般叫,岂不令王兄心寒?不如这样,侯爷在官家时,一如照旧,不在官家时,大哥便以兄弟相称!”

“这样既照顾了朝廷体面,又免得御史给王兄弟安个结交地方豪强的罪名,这样好!”仇禁恶心底雪亮,连声答应。

崉砊与仇禁恶尽皆大喜。

“王贤弟!”

“仇大哥!”

晚间,二人坐下痛饮。不知不觉,一袋酒已喝完,酒入愁肠愁更愁。仇龙见大哥神色哀伤,忙安慰道:“大哥切莫丧气,王兄已飞鸽传书宗主,贼人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乃是向北,而后横穿上郡,然终须顺河南下,只需多派人手,沿河设卡便能劫住贼人;另一路向南,若走近路,必自陇山而入关中,这一来却如鱼入大海,有些为难!”

崉砊道:“吾亦有此顾虑,贼人极善易容之术,混入百姓之中却属难防,然宗主定已广布眼线,定能夺回侄儿!”

“但愿如此!”仇禁恶叹了口气,不经意间伸手入怀摸到那锦盒,起身朝林中而去。仇龙心底咯噔一下,远远跟了过去。

“父亲,望你在天之灵保佑孩儿寻回儿子,孩儿定为父亲早晚供奉、香火不辍。”仇禁恶拜了几拜,又伸手入怀,叹息道:“若事不谐,难道真要我做千古罪人?”

“大哥!”仇龙大怒,一把上前抢夺那锦盒,仇禁恶大急,急忙回护,死死攥着锦盒,又塞入衣襟里:“老二,你干什么!”

“大哥!我不能见你错下去!把那害人的毒药给我,烧了省心!”仇龙双手成爪,直探其胸,仇禁恶大怒,身周银华璀璨,双掌一崩将他震退。仇龙大急:“大哥你……”

“两位住手!”杜衍侯上前劝开二人,却并不问缘由,仇龙手指仇禁恶,愤然离去。杜衍侯抱拳道:“仇兄,近几日还需多番忍耐,若因此而致祸起萧墙,徒然使亲者痛而仇者快。”

“多谢贤弟提醒,老仇明白。”仇禁恶神情苦涩,杜衍侯心知此事本就极难解开,当下也不再劝,便先行离去。

是夜,仇禁恶心底煎熬之极,辗转反侧良久方才睡下,睡梦之中,其父仇戴天竟怒目而视端然稳坐身前。

“父亲!”仇禁恶但觉阴气森森,背后一痛,便已立在荒郊野外,不由得大惊失色,伏地叩首:“父神在上,孩儿知错!孩儿知错!若您老有灵,万望救救咱家孩儿!”

仇戴天盘坐大石之上,身形凝聚,面色阴冷,眉目如生!仇禁恶抬首一看,吓得魂飞魄散,而怒啸之音直入其耳:“汝当真欲投效于九锡门!?”

“孩儿不敢!孩儿万万不敢!但求父亲神灵指点迷津,救您孙儿!”仇禁恶不停叩首,倏忽之间,身前人影竟消失了!

“此梦中耶!”仇禁恶惊骇莫名,跌坐地上,欲以手拍击面颊,却觉四肢酸软脱力,不多时又昏阙于地。

二日一早天色尚黑,仇禁恶冷汗直冒,立时惊起,而仇龙在左边丈许开外,兀自酣睡,右边数丈外杜衍侯与一众亲信亦未起身。只有一名当值后半夜的高手侍卫正蹲坐地上,警惕望着四周。他忽而察觉仇禁恶醒来,上前轻声问道:“仇大侠怎不多睡一会,此刻时辰尚早。”

仇禁恶惊疑不定,问道:“我昨夜一直睡在此处?”

那人似乎迟疑了刹那,笑道:“当然。”

“小兄弟可莫要骗我!”仇禁恶看出不同寻常之处,又再追问。

那侍卫道:“大侠半夜起来一次,似乎是梦游一般,不过旋即又躺下了。当时我正与他交班不过片刻!”那侍卫指着地上呼呼大睡的另一个侍卫高手。仇禁恶闻言越发惊疑,郁结更甚。

后几日众人亦不再劝慰,仇禁恶却再未梦到其父,他便这般浑浑噩噩赶路,谁知路途之中又起事端!

“谁!”

林间有黑衣人射来一枚暗器。暗器劲道亦不劲疾,直射杜衍侯大腿。崉砊冷笑接住,看也不看,便欲将上面字条烧毁,仇禁恶伸手欲取,被仇龙劝止。崉砊笑道:“宵小之辈,不必在意。”

仇禁恶叹了口气,主动在前探路,仇龙亦跟随而去。

“王将军,那纸条上写的什么?”

崉砊冷笑,将纸张给几名侍卫观看。

仇兄安好,不知所议之事考虑妥当否?天不假年,时不我待,望君早做决断。

众侍卫大怒,低声道:“这姓仇的勾结九锡门,其罪当诛。”

“不过是离间之计,拙劣至此,又复何言?”崉砊夺来纸条,手掌一攥,化作如细沙一般之齑粉,投诸于地,策马离去。

仇禁恶在前探路,仇龙方欲说话,又是一件事物飞来,烈日之下力道甚大。仇龙举拳轰去,被仇禁恶一把拽到身后,以单掌轻飘飘接下,立时惊恐哀惶,又复喜悦激动,那事物竟是一绣着‘仇’字之肚兜,上存干涸之尿渍。仇龙大惊:“这不是侄儿贴身之物吗,难道……”

“奸贼欲乱我心智,我岂能令其得逞。” 仇禁恶眼中闪烁异芒,似乎已有决断。崉砊此时赶来,惊问:“仇兄可曾受伤?”

仇虎尚未答话,仇禁恶便将那事物递去,叹道:“贼心不死,还需提醒宗主提前设防。”

杜衍侯大声道:“难得仇兄坦诚相告,又识大体,为家国而舍小义,弟若寻不到侄儿,还有何面目再见群侠。”

“多谢贤弟!”仇禁恶攥紧肚兜,低头痛哭。崉砊回头喝道:“我让你们再度传书给宗主,前几日可有消息?”

“回侯爷,尚未有消息,飞鸽已去。”

仇龙抱拳:“多谢侯爷一路照顾!”

仇禁恶收拾心绪,崉砊笑道:“仇大哥,咱快些赶路为妙,说不准到了华山之时,便已有消息。”

“对!对!宗主神通广大,定有法子!”

三人策马前去,身后十余名卫士中有几人神色冰冷,相互传音道:“将杜衍侯一路所言所行一丝不落记下,日后呈报陛下!”

“此事我看没必要吧?”

“嗯?汝随姓王的日久,莫非已背叛陛下?”

“你胡说什么!陛下大恩,我怎敢忘记!”

“嘿嘿,那就好。你们之中若有人怀了私心,坏了大事,陛下怪罪下来,休怪我不讲情面。”

“是!”

“是!”

几人在队尾神情有别于人,崉砊看在眼中,视若无睹,心底却悲叹道:“元曦兄,‘约期’这么快就要到来了么!”

一行人耗费二十余日终于再临华山。时逢此盛会,江湖正道众掌门陆续而来。其中四大剑门众人近乎同时到来,而后便是盐、漕两帮之众,而丐帮北派长老任不为并未亲临,只派段质捷统领帮众数十高手前来参与大会。鹰爪门与螳螂门众人在宗门中忙碌待客,并未下山,苏鸷、韩剑戟更与牛堂主一道接引众人。

彼时群侠虽对夏九州身份有所猜测,然真正知其底细者亦只有各门派高层三数人,屠神卫中亦只得郭桐双、胡太平、吕万杰、唐乐潮等十余人知悉内情,这十余人亦被夏王召来至此,只未在前厅现身。

华山北峰大厅之内热闹非常。众人依次落座,吃肉饮酒,好不快活。

“苏掌门,老夫当真羡慕你那从龙之功!日后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丐帮叶长老大笑。苏鸷却哼了一声板起面孔。叶长老亦是火爆脾气,怒道:“怎么,老夫只不过说几句,你也当真,又不是要占你的光……”

韩剑戟、段质捷与其余长老忙上前相劝,范九江讥讽道:“苏兄弟志气高洁,从不特意攀附,叶长老当真想的龌龊了。”

叶长老大怒:“老子龌龊,总比你这整日掀桌子、翻脸不认人的家伙强!”

“你说什么!”

范九江当即便欲与其动手,众人急劝慰。众弟子却尽皆愕然不知所云。段质捷小声道:“叶伯父,宗主身份之事万万不可当众拆穿,引火烧身!”

叶长老一激灵,酒醒了大半,忙捂住嘴巴。范九江被众人拉回自己桌前,又亲自倒酒来敬苏鸷:“苏兄,兄弟……兄弟当日……”

周宿沙见他抹不下面子,亦端来一大碗酒,笑道:“苏兄弟,你大人不记小人过,那日是我两个粗鲁无礼,这就给你赔罪!”

苏鸷早已起身,不等二人说完,便端过酒碗,一口饮了:“不敢!”

“苏兄弟胸襟如海,当真让咱佩服!”二人大喜,还欲说几句热乎话,牛堂主神色愁苦,在远处招手,苏鸷笑道:“兄弟去去就回。”

范九江转喜为怨,低声道:“苏掌门傲气的很!咱两个亦有救驾之功,凭什么厚此薄彼!”

“范兄多虑了,苏兄弟与牛堂主结交日厚而已,而咱两个平素第一次来此,自是客人,岂有听说客人要下厨浆洗碗筷,往来迎宾之事?”

范九江恍然,可心底终究不全信,一股黑气自胸间散溢。顾幼锋、闻诗戫、水婈君、谢无忌四人坐在一桌,其中尚有四大剑门之女弟子,与水婈君、闻诗戫不停说笑。谢无忌神色悲苦,只不停饮酒,顾幼锋环顾场中,黑气弥漫其间,无有幸免之人!他越看越是心惊。怀中明珠大亮。

羽先生道:“博恒,汝亦观之?”

“先生,这十邪之气早几个月前还并不常见,如今竟已遍及九州,尽及群侠之身,这是为何?”博恒运玄功于双目,将场中局势看的一清二楚,重重叹息了一声。羽先生不答,谢无忌却冷笑道:“汝已立下大功,又有高堂在家,美妻在侧,兄弟又烧起‘那边的冷灶’,可说是左右逢源,立于不败之地,人生至此,还有何事叹息!”

顾幼锋闻言大怒,胸口黑气翻涌,头脑一阵昏聩,竟运起十成功力一掌击去。谢无忌大惊失色,亦举掌相对,两股掌力各蕴山海之力,极为不凡,在这广大石室相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刹那间仿佛山崩崖断、海裂潮卷!

“你这厮也疯了!呵!”谢无忌背手而立,冷笑连连。

“夫君,你是怎了?”婈君身手敏锐之极,轻巧转身已立于二人中间,闻诗戫十指轻挥,无数音波如涟漪一般荡起,二人渐渐冷静下来。

“我方才是怎了?!”顾幼锋不住喘息,羽先生这才道:“汝视烈阳,身亦炭烤,汝视深渊,身亦冽冽!”

“难道此物连看也看不得?!”

“然!”

怀中明珠暗淡。顾幼锋从未有如此刻般恐惧,起身深深一躬,歉然道:“方才是我不是。”

谢无忌侧过身子,倨而不受。闻诗戫、水婈君劝说不得。苏鸷走上前去,拉起谢无忌:“贤弟,走,陪苏某耍几回合。”

“敢不从命!”谢无忌随苏鸷朝后面石室中走去。

庭中群侠无不停杯投箸,望着二人。

崉砊起身,朗声笑道:“小辈们胡闹,不碍事,众位继续饮酒!继续饮酒!”

群侠这才将继续嬉笑。

仇龙回首凝望,对仇风、仇云笑道:“顾少侠、谢少侠初来之时功力尚浅,还未必有你两个厉害,这短时日来奋发勤勉,勇猛精进,怕是连我都已远远不如,你两个却还原地踏步,是何道理?”

“有二哥撑腰我两个还怕甚!” 仇风、仇云嘻嘻一笑,忽而奇道:“咦,大哥哪去了?”

二人正说着话,仇禁恶缓缓走来,似乎仍旧心事重重。仇龙、仇风、仇云上前相迎:“大哥,你去哪了?”

“解手!解手!”仇禁恶面色一白,又问:“老三怎没来?”

仇风、仇云对望一眼,不敢开口,仇龙叹息:“大哥,此事说来话长,容我日后和你细说吧。”

“不会……不会犯了王法了吧!”仇禁恶大惊,见三兄弟皆不愿说,叹息道:“当真是祸不单行!”

“大哥,你且宽心便是,三弟尚无性命之忧!”仇龙说话之间,幽燕剑门众人整齐上来敬酒,欧阳仜当先而来,笑道:“仇老哥比我早来一日,昨日也不曾找兄弟细聊,偏要我给你敬酒,哼!好大的面子!”

“欧阳兄弟哪里话,我这是……”仇禁恶忙起身,想到悲处眼圈又不禁红了。欧阳仜大奇:“有何难事?”

仇龙将欧阳仜请到一边,简略述说,欧阳仜咬牙切齿道:“九锡门这些魔头,当真是坏事做尽!人人得而诛之!”

仇风叹道:“不瞒欧阳掌门,王香主和我大哥来了华山,便急急找牛堂主询问侄儿下落,而早在半个多月前,宗主便已尽遣高手下山探查,至今未有消息。大哥已几日不曾合眼了!”

仇禁恶起身,强笑道:“老四,就别再向欧阳掌门吐苦水了,九锡门为恶之久,哪一门派不曾遭其迫害。幽燕剑门前次遇袭,咱铁衣门距离太远,得到消息时已不及救火,欧阳掌门死伤多名弟子,其悲痛处亦不下于你大哥我。”

欧阳仜叹息,坐在仇禁恶身旁,二人同病相怜,有一搭没一搭闲聊,忽而都注意到大厅边角一张桌上竟只坐着一老一少两人。那老者带着一张面具,周身散发强横气息,生人勿进!纵然四大剑门掌门亦不愿靠近。

“那少年相貌与一人甚是相似!”欧阳仜一时想不起来,仇禁恶猛然道:“陈刓!”

“对,是青州陈氏的陈刓。若按照年岁推算,那老者岂不是……”

“陈嵕极!”二人异口同声说罢,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欧阳仜奇道:“上次遇到陈掌门时,他被丐帮的花子以采生折割法子残忍折磨,弄得人不人鬼不鬼,这才数月不见,竟已恢复旧观,功力亦不逊色于往昔!”

仇禁恶低头不语,欧阳仜喜悦,低声道:“仇兄,夏王有生生造化之德,医残补缺之法,手眼通天之能,汝孩儿定会寻来!不必忧虑!”

“借兄弟吉言!”仇禁恶强笑。

远处那桌上正是陈嵕极祖孙二人。陈嵕极武功已至登峰造极之境,寻常武林人士自不放在眼中。

“烄儿。你怎不去和那些少年们热闹热闹?”

陈烄甚是腼腆,摇了摇头:“我陪着阿翁!”

“孩子话!总不能待在阿翁身边一辈子!”陈嵕极轻声呵斥,眼中却充满关爱。陈烄微笑起身,欲往闻诗戫、水婈君那一桌而去,段质捷却迎面走来,手捧一碗酒,道:“敢问少侠姓名?”

陈烄对这迎面走来的俊美少年甚有好感,笑道:“我叫陈烄,这是我家阿翁。”

段质捷顺着陈烄手指看去,忙上前为老者敬酒:“晚辈丐帮段质捷,拜见老前辈,还不知老前辈姓名!”

段质捷躬身一礼,却不闻对面答话声,而身后陈烄发出呀的一声低吟,似乎甚是恐惧。段质捷疑惑起身,一股森森杀气扑面而来,身周冻逾冰雪,竟冷得激灵灵颤抖!陈嵕极一言不发凝视面前少年。

段质捷提一口气,身子大为缓和,心中不免奇怪,望了望身后,这才道:“敢问前辈可曾见过小子?”

陈嵕极双唇紧闭,眼中如有烈焰燃烧,低沉喝问:“你姓段?段淑景是你什么人!”

段质捷挠了挠头,大奇:“段淑景,难道是丐帮南派那位大长老?小子从未与其谋面,不知因何得罪前辈?”

陈烄心知祖父动了杀心,有心维护段质捷,抢上一步挡在段质捷身旁:“阿翁!”

不过这片刻功夫,丐帮十余名长老早已发现段质捷不在主位,一撇之间,见他在角落处,似被那老者为难。众人大怒:“任长老特意将段小兄弟交给咱们几个老家伙,想来以后亦有心将北派帮主大位传他,若段小兄弟出了事,咱们几个老脸还往哪里放?”

“张兄说的是!”

“段小兄弟屡立大功,又救过我老叶的命,你们谁不去就是我和过不去!”

“走!”

十余名长老围拢过来,而陈嵕极身周杀气更胜,真力透体而出,俨然化作无数寒冰铁索,将段质捷禁锢身前,任凭陈烄如何呼喊皆不为所动!众长老大惊失色,纷纷亮出兵刃!

“他奶奶的!结阵!”叶长老大喝一声,众人便欲一拥而上。陈嵕极冷笑,右手微据,黑白二气化作罡风将彼震退两丈!众人但觉一股大力横空而来,竟难抵御,皆被撞得倒退数步这才稳住身子,心下无不骇然!

四大剑门三大掌门欧阳仜、龚大䍃、蔡嬐与荆楚剑门雷鸣、雷賸,螳螂门韩剑戟、盐漕两帮范九江、周宿沙以及仇氏四兄弟尽皆起身望向角落处,可说大半个江湖注视此局。

正当此时,门外传来一阵大笑声。

“一樽还酹,身生于母!磊落万里,日月可鉴!没想到当真是这般说!哈哈哈哈!”

众人齐刷刷望去,移剌大王与夫人武氏、杜若当先而入,身旁则是面色煞白的牛堂主,在后面是荆川王昌邑,最后一人走入刹那,石室内沃彩绚烂,满庭皆亮!

那女子正是女儿国主连城!

“天下竟有如此美貌女子!”

四大剑门与铁衣门掌门早已见过连城美貌,此番二次相见,仍旧震惊于其惊世国色。丐帮、盐帮、漕帮等众曾见与其谋面,无不被连城美貌所吸引。丐帮众长老齐刷刷侧过头,痴痴眺望,浑忘记段质捷仍旧受缚于前。陈嵕极亦震惊了一刹。陈烄趁着祖父气息松动之机,奋力上前,用肩头将段质捷撞到丐帮众长老身后:“快走!”

庭上,夏九州只现身于正厅角落一门庭处。

卫堂主大喜:“大哥!”

“二弟!”夏九州喜悦,却未挪动脚步,身子笼罩在黑暗之中,是以群侠并未查见。卫堂主跨步上前,低声与之交谈,旋即转身走到大厅之前,对数十之众同时传音,剩余大众皆未曾感知!

“卫堂主的功力还是如斯霸道!”

四大剑门掌门、丐帮一众长老、盐帮、漕帮、鹰爪门、螳螂门等掌门一面震惊于其雄厚功力,一面疾速起身,朝厅角落处那道隐秘门庭走去。

夏王此刻并未带面具,在门庭处阴影处微笑等候。

连城最先拾阶而来,迎面碰见夏王,心中先是一阵悸动,眼如一汪春水,口唇微动,缓缓迈步而前。夏王低头不敢直视,缓缓后退一步,拱手道:“荆川王、国主。”

此时昌邑亦已上前,对夏王甚是热情。杜衍侯上前解围,笑道:“国主、昌邑大哥,咱们先进去吧,请!”

“请!”

连城百般不舍,随昌邑当先入内。

“这其中定有故事!定有故事!”移剌瑞嬉笑无常,夏王怒视之,移剌瑞登时胆寒,规规矩矩行礼道:“大王!臣……”

“快进去,别在这里磨磨蹭蹭,给宗主添麻烦!”武氏一语中的,移剌瑞连忙捂嘴,杜若便已拉着他二人入内。夏王松了口气,心头苦笑。

“老师!”

“爹爹!”

闻诗戫、水婈君欢喜上前,神色甚是亲昵!夏王满眼欣慰:“戫儿,此去西域如何?”

“怪冷的!”闻诗戫做了个鬼脸,旋即笑道:“宗主,移剌大王怎来了?之前的海舵主呢?”

婈君笑道:“妹子别耽搁,咱二人先进去,时辰尚早。”

二女一蹦一跳入内。

且说大厅之中,群侠亦发现端倪,纷纷窃窃私语。

“众位掌门怎都走了?”

“莫非宗主来此?”

“我等不必妄加揣测,到时自知。”

“大哥说的是!来!喝酒!喝酒!”

此时众掌门已登阶而后鱼贯来到门庭处!

“段兄弟、叶长老、赵长老,请!”

“欧阳掌门、欧阳少侠,请!”

“龚掌门,龚乂少侠,请!”

“蔡掌门、蔡少侠,请!”

“雷鸣掌门、雷賸兄,请!”

“仇老前辈请!”

“周帮主、范帮主,两位公子,请!”

除丐帮一众之外,群侠早已与夏王熟络,此刻众人并未过多寒暄,便依次被夏王与牛堂主接引下进入后厅!

“陈兄!陈掌门!”

夏王与陈嵕极二人相距近乎百丈,音波如剑,直如其耳,陈嵕极亦大为钦佩,起身道:“谢兄好意,我陈某在此饮酒便是!”

陈嵕极起身道谢,声音平和中正,然众人距离极远者亦听的清清楚楚,群侠初时赞叹其功力精纯深厚,然心细者却疑惑更甚。

“此人姓陈!若安其年纪推测……”

“莫非是他!?”

“可他不是早在多年以前便死了么?”

“此人当真给脸不要脸,我大哥多番邀请,他却屡次推诿,当下要闹得众人皆知不成?” 卫堂主大怒,便欲上前强拉他,夏王摆手拦住二弟,传音道:“陈兄,段小兄弟与九藏髑虎全无干系,更与他有血海深仇,还望兄不要与小辈计较。”

“竟有此事!”陈嵕极恍然,当即快步起身,迈步走入厅内。待卫堂主、王香主与移剌瑞入内后,夏王冷冷瞅着下方,传音道:“博恒、患之,你二人亦来吧。”

“是!”

众人进入后厅,石门闭合后发出沉重声响,显然坚固之极,而其内里装饰素雅,却依旧灯火辉煌。后厅正中乃是一张特大八仙桌,众人皆已落座,见到夏王入内,又复起身。

夏王从身边取出一件用厚羊皮仔细包裹之物,递给龚大䍃:“龚兄,还望收下此物。”

“难道是……”龚大䍃看着那物,心底一颤,忙接过,仔细打开之后乃一其通体斑驳碧绿,古朴厚重之青铜器,众人大多不解!

龚大䍃却知这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宝贝,唐虞瓶!他接过古物后,生怕造次,只轻轻摩挲!龚乂亦喜,结果宝贝,轻轻用手掂量,惊讶道:“入手沉重,与前一般无二!”

“宗主!”龚大䍃喜极而泣,便欲叩首,夏王大笑,拉起他:“此乃是我仿造之物,虽比不得原来那件珍宝,却也聊胜于无物!”

龚大䍃越看越是喜爱:“怎说是无物,这当真就是珍品啊!!”

龚乂替爹娘欢喜,眼圈微红:“爹,您失态了!”

“是!是!是!”龚大䍃欢喜之极,又仔细包好!

众掌门尽皆投来欣羡目光,谁知夏王又从怀中取出一物,展开后乃是一副精钢铁爪,递给苏鸷道:“苏兄,这是兄弟答应替你打造的兵器,还望收下!”

苏鸷罕有如此激动,白净面皮泛起潮红,他接过那副精钢铁爪,爪上隐隐闪烁暗红色光华,尖爪处钝若无锋,然戴在手上,运力挥舞,却发出恐怖异常之尖啸,显为无坚不摧之神兵!苏鸷大惊:“此物可是陨铁所造?”

“莫非苏兄亦知此道?”夏王惊喜发问。苏鸷把玩那对铁爪,微笑摇头:“祖上曾有先人记载,陨铁所造兵刃不类凡间之物,内中多有异彩。”

韩剑戟大笑:“得此神器,我兄弟再也不怕那陈刓!”

蔡嬐笑道:“苏掌门得此利器,神通又已有成,莫说不惧,我看赢面也有六成以上了!”

众人无不大笑。

丐帮叶长老眼中满是贪婪欣羡,叹息道:“江湖传闻夏先生乃当世第一剑术高手,未想到锻造兵器之神技亦如斯厉害!我看不在当世两大‘匠圣’之下!”

夏王摆手谦退笑道:“叶长老过誉,我怎及得綦毋冶与扈宣二位!况且兵器虽利,终究也只是身外之物。叶兄仁心侠义,一手莲花掌刚猛无铸,棒法更是出神入化,当年‘漠北七枭’一夜之间丧命于阴山脚下,叶兄当为此役首功!”

叶长老满脸通红,大笑道:“谢宗主夸奖,说的俺都不好意思了!”

众人无不大笑,依次落座。

夏王一一为众人倒酒。卫堂主面色不悦,却被夏九州眼神劝止。而仇禁恶神色惶恐。

“不满众位,今日夏某来此甚是仓促,一会还有要事不得不离去,因此上只得先敬众位三杯酒!”

“何事?”

群侠无不大奇。

夏王叹道:“仇老英雄爱子被九锡门所掳,夏某不敢耽搁,然贼人狡诈异常,至今未有消息。”

仇禁恶心神大震,便欲起身出言,被夏王微笑劝止。群侠无不赞叹。

“宗主义薄云天,让我老叶佩服!”叶长老大声赞叹。

“这第一杯酒,便……”

“慢!”

夏王方欲说话,仇禁恶忽然打断,叶长老却当先起身,笑道:“宗主豪气干云,小杯饮来当真不痛快,换成大碗吧!想来仇大侠亦有此意,是不是?”

仇禁恶满脸苦笑。

“也罢!”夏王大笑,一挥袍袖,数十只大碗自案旁飞起,将酒杯一一撞飞!那撞飞之酒杯却滴酒未洒,酒水全数落入碗中!

群侠无不喝彩。夏王抱起酒坛,又一一为众人倒酒,这才端起酒碗。

“这一碗酒,预祝我等来日讨伐九锡门,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众人一口饮下,仇禁恶大急,只得也跟着饮了!

夏王又抱起第二坛酒,又为众人倒满。

“这一碗酒。敬在座各位!”夏王再度举碗。

“敬宗主!”

仇禁恶忽而大恸,上前一把砸烂夏王手中大碗!

群侠大惊起身,怒道:“老仇你是昏了头了,宗主大仁大义,你这是干什么!”

仇禁恶痛哭道:“我有罪!我在酒里下了毒,我有罪!”

众人闻言无不奔到角落处呕吐,却未有人能将酒水吐出。只有数人并未动身。陈嵕极暗暗运功,皱眉不语。

欧阳仜责备道:“仇兄,做兄弟的本不该苛责,然如为救自己孩儿,竟倒行逆施,做出这等糊涂事,将来如何与众位相处!”

仇禁恶只是不住对众人道歉。众人无不大骂仇禁恶不讲义气!叶长老更欲上前动手:“你这老不死的,咱们在座几位除了小辈,那个不是跟你二十年以上的交情,你竟然要毒死我们!我跟你拼了!”

群侠甚是气愤,顿时乱作一团,夏王朗声道:“众位听我一言!”

群侠狠狠然罢手。夏王扶起仇禁恶,问道:“仇兄,你说在酒中放了毒药,可还记得是哪一坛?兄弟这地窖之中最不缺的便是好酒,几有数千坛之多!若每一坛尽皆投毒,还需毒死在座各位,岂不是要身怀十数斤砒霜?”

夏王一笑,众人长舒了口气,纷纷大觉有理。

“只有一颗毒丹,依稀记得便投在这种模样酒坛中,与外面群侠所饮大不相同。” 仇禁恶悔恨不已,又从怀中取出一只锦盒,夏王打开,闻到一丝十邪之气残余之味,叹息道:“这毒虽奇,却远不足以致命,众位大可放心!”

众人松了口气。

“宗主,我去试试!”牛堂主起身,顾幼锋道:“我也去。”

过不多时,牛堂主二人抱来一坛酒,笑道:“定是这个。”

龚大䍃、韩剑戟兀自怒气未消,就连一向脾气和顺的蔡嬐都多了三分怒色。叶长老更道:“我看,先将此贼捆了祭旗,谁知他还有没有后招。”

苏鸷摇头:“众位且先冷静,仇老哥亦有苦衷!”

“苦衷?咱们在坐哪个没有苦衷?难道便要残害同道?”

崉砊起身道:“仇大侠一直尽心尽力,诛杀江湖匪类,当日四大剑门仓促遭遇羯乕铁骑之时,以一己之力阻挡敌军,为众位赢得喘息之机,今次他在关键时出声提醒,足见其向善之心,何不给他改过机会。”

众人依旧义愤填膺,夏王见牛堂主神色古怪,当即笑问:“小师叔,你有何话说?”

牛堂主对众人一礼道:“我与仇大侠同罪,若各位执意不愿放过仇大侠,那便让我一并受罚好了!”

“此话怎讲?”众人惊问。

牛堂主道:“事发之前,仇老前辈曾找过在下,说‘有人逼他在酒中下毒,若不依计行事,那隐藏在群侠中之细作怕仍会出手’,当时极为仓促,我二人无法细说,更无法与仇老前辈一道前去,便只得传音嘱咐,下毒的酒坛做好标记,最好是宗主私自宴请诸公所用之美酒,一来此中酒少,极好辨认,二来若当真误饮,人数愈少,便好处置。仇大侠欣然允诺。方才我未能及时出声提醒各位,这也该算同谋之罪吧!”

众人神色尴尬,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夏王笑道:“众位听我一言。仇兄稚子被掳,为九锡门所胁迫而不就范,尚思破解之法,可说多智;言而有信,乱而不紊,重情重义,为我等寻得一线之机,不仅无过,尚有微功!况易地而处,又谁能免俗?”夏王环视众人,群侠皆面有惭色。

“宗主!”仇禁恶闻言大为感激,伏地叩首,被夏王扶起。

“仇兄,此事怨我,派出无数暗探,至今都未寻得侄儿下落。”夏王叹息。仇禁恶笑道:“此生能结交宗主与众位,我老仇便是再也寻不得那逆子亦无悔恨。”

“仇老前辈,你这孩儿若当真不要,便送于予在下吧!”

众人闻声看去,地辰明与桑玥竟怀抱一婴孩现身于石室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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