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海山
书名:白书 作者:湘君白发 本章字数:8226字 发布时间:2024-09-16


这天,铺子里走进来两个客人:老者和少女。


老者身材高大,面容沧桑,双目有神,胡须已白,身穿宽松的浅灰色衣裳,颇有隐逸之风范。少女大概十四五岁,身穿浅白色的裙衫,面容素雅,双目弯弯,腰间挂着个猫尾巴似的饰物。


两人仿佛是一株老柳树,一株桃树。


两个坐下,要了包子和牛肉汤,等到秋练给他们端上来后,少女拿过小碟,倒上香醋和酱油,又夹了个包子放在里面,递过去。


老者接过来,却还是说道:“不用照顾我。你快吃,不然这些东西要凉了。”


少女未说话,用一个笑代替。


之后两个其乐融融地吃起来。


在吃东西的老者看到落落,忽然说道:“吴州城里有人在施粥舍钱,你是小孩子,也可以去领的。”


落落说道:“钱很多吗?”


“每个孩子都能领到一吊铜钱。”少女道,“我吃了东西,也去领。”


落落心动,看向重明和秋练:“我今天可不可以休息半天?”


秋练心想别人施粥舍钱,是赈济贫困,落落有吃有喝也去凑热闹,太不应该,可是当着少女的面也不好意思说出这些话,有点不能决定,看向重明。


重明是在铺子里待的闷了,实在想到城里逛逛,昨天,有几个客人说吴州城在卖的春 宫图册如何如何好,重明也想看看,只是看看。


少年不知愁滋味,偏爱红妆。


重明大义凌然,说道:“去领钱是好事,落落一个人去不安全,还是我陪着他吧。”


秋练目瞪口呆,回过神后也只好答应:“你们记得早点回来。”


重明和落落:“领了钱就回来。”


老者和少女吃了包子和牛肉汤,付钱离去,重明和落落则与他们结伴,秋练送出铺子之外。


在进城的路上,重明和落落得知老者叫梅溪湖,少女叫梅小七,两个相依为命,别无亲人。


落落听后说道:“待会我领到了钱就给你们。”


梅小七道:“这如何使得!”


“反正也是你们告诉我的,这钱理应归你们。”落落道,“我喝一碗八宝粥就行了。”


梅小七笑道:“他们的八宝粥确实很美味,还有红枣和莲子。”


重明:“这么一说,我都感觉肚子饿了。我肚子里的馋虫已经在催我了。”


梅小七:“你们两个真有意思,好风趣。”


重明面有得色,忍不住吟诗道:“风 流俊俏美少年,揽镜自顾不肯眠。”


“他都被自己帅得睡不着了。”梅小七挽住爷爷的手,高高兴兴往前走。


重明和落落走在旁边。


来到州城后,重明的目光在人群里打量,看来看去,不过与那些女子比起来,还是梅小七更胜一筹,无论是从肌肤还是容貌。


“正事差点都忘了。”重明心想,“还是看看哪里有春 宫图卖。”


这个时候,他们路过了浮香楼。


楼上涂脂抹粉的姑娘挥动着手帕和扇子,向重明和落落抛媚眼。


落落看上去是个孩子,其实已经是个二十余岁的少年,因此他看到那些姑娘,瞬间呆住,嘴边都流出了哈喇子。


重明自语:“看来,我有书友了。”


重明站在那里,向浮香楼上的姑娘挥手。


落落:“重明哥,要不我们去上面和那些姐姐说说话。”


重明未答,梅溪湖走来,拉开重明和落落,说道:“这是青楼,里面的不是好姑娘,快点离开这里。”


重明和落落在被拉着走开时,还在回头望,不断挥手。


“哪里有春 宫图卖?”重明站在那里,这样想着。


梅溪湖、梅小七和落落已经在排队,队伍里多是老人和孩子,正在等着领粥和钱。


当地居民说吴州城里某个有权势的人家,为给家中老夫人祈福增寿,听从高僧的建议行善做好事,周济州城里孤苦无依的老人和孩子。粥棚设在街巷的繁华之处,里面放着口大锅,锅里煮着满满一锅稠粥,冒着白腾腾的热气,散发出来的粥饭之味几乎把城里的要饭花子还有城外的野狗都吸引过来。


煮粥的锅旁摆着张木桌,上面累着高高的瓷碗,在放瓷碗的木桌旁不足尺许处还摆着张铺有红布的桌子,上面堆满一吊吊铜钱,铜钱似乎刚被洗过,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刺激着每个路过者的眼目。


外有穿深色外衣的老者施粥,穿朱色袍衫的少年舍钱。


落落站在梅小七之后,梅溪湖之前,探出脑袋:“到没到我们?”


梅小七:“耐心点。前面还有十多人,马上就轮到我们。”


“重明可不可以站进来?”落落问的很傻。


梅小七看了眼站在队伍后墙边的重明,说道:“他是少年,不能领粥和钱。”


落落:“可是那个孩子怎么可以领!”


落落所指的是站在梅小七前面那个穿着破烂却红光满面的男孩,男孩的手腕上隐隐露出金手镯。这就太明显,施粥舍钱的两人即便是瞎子也能看出有问题,男孩肯定出自富裕之家,不过穿上了一件旧衣服而已,就想浑水摸鱼。


那个男孩估计是家中的宝贝,平时骄纵惯的,没有忍耐的性子,此刻便站出去,跑到最前面:“我都等很久了,给我一吊钱。粥我不要。”


舍钱的少年微微而笑,好像看不见男孩手上的金手镯似的,拿起吊铜钱递过去:“你既然不吃粥,随我来,有肉给你吃。”


少年笑的温柔可爱,男孩很顺从地跟着他走向粥棚旁边的门扉。


梅小七见了,叹息说道:“家境优渥的也来领粥领钱,让我们这些真正贫苦的人情何以堪。”


梅溪湖:“这就是世道。人心是贪婪的,永不知足。”


重明站在后面,没事人似的,突然看到旁边有个书画铺子,溜了进去,向书画铺子的掌柜大厅:“有没有好看的图册?只有成年人可以看的那种!”书画铺掌柜看了重明片刻,走入铺子后面,很快取出重明想要的东西。重明付钱,偷偷藏在身上,然后来到墙边细细看。


梅小七看到重明在看书,对落落说道:“帮我占好位置。”然后跑到重明跟前,道:“你在看什么书?”


重明忙合上书页,支吾说道:“《牡丹亭》,《桃花扇》。梅小七,快排到你们了,快去。”


梅小七走后,重明拍了拍自己狂跳的胸口。


快轮到落落和梅小七,但是在他们的前面还有几个,最前面的是个小乞丐,面容白净的小乞丐。小乞丐十多岁,蓬头,穿的破破烂烂,拿着个破碗,站在粥棚前,领到了一吊铜钱和一碗粥。小乞丐匆匆从队伍边缘跑回来,经过重明旁边,拐进一个巷子。


重明看了眼小乞丐,发现他水灵灵的,肌肤吹弹可破,似乎是个乔装打扮的女娃子,因此收起画册,贴到墙边偷瞧:“她肯定不是真正的乞丐。”


小乞丐进到巷子,把铜钱藏在瓦片下,将破碗扔掉,然后脱去外面破烂的衣衫,露出里面的绣衣,绣衣上绘制有山、海和禽鸟的图案。


又把头发拢顺。


整个人焕然一新,变成个目若点漆的小姑娘。


重明微笑:“古灵精怪的女孩,可惜没把聪明用在正道上。”


回到墙边,继续用功。


小姑娘跑到队伍边,看准梅小七和落落,站到他们之间。


落落:“你是谁,怎么站在我前面?”











1



小姑娘说道:“我是谁不重要,主要是来告诉你们一个消息。待会你们领过粥和钱立马走开,千万不能和那个舍钱的大哥哥去吃肉,否则就出不来了。我在这里排队已有两天,能够看清所发生的事,加上刚才的男孩已经有十多个孩童被领进去,却再也没能出来。”


落落惊呆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梅小七转过身,好奇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说道:“你是谁?为何会说这样的话?为何不能吃肉?”


小姑娘摸摸脑袋上犹如乱草似的头发,说道:“我叫海山,说这些话是不希望你有危险。”瞥了眼那两扇门扉,又道:“那门扉后面有古怪,进去后谁都别想再出来。”


“有什么古怪?看上去还不是平常的人家吗?”涉世不深的梅小七并不知世上存在的种种危险。


海山附耳低语:“有坏人或妖在其中,那些被骗进去的男孩和女孩恐怕这辈子都再见不到他们的爹娘。”


落落惊恐万分,说道:“那我们还是不排了吧。”


“只要不跟他们去那扇门里就不会有事,钱还是可以领的。”海山很轻松的模样。


“是这样啊!”梅小七说过,还要发问,海山推推她,让她看看前面。


原来几个只顾说话,忘记了向前走,前面出现了空隙,而且前面的孩童已经都领过粥和钱,就只是他们三个在那里站着。


施粥的老者和舍钱的少年相互望望,都把目光放在他们身上,提醒道:“快走到前面来,不要挡着其他人。”


梅小七羞涩地低下头,看看海山,向前面走去。


因为听海山说那扇门扉有古怪,梅小七突然觉得眼前施粥和舍钱的人也有古怪,似乎在他们衣衫和人的皮囊之后隐藏着可怕的面孔,那面孔是个喝人血吃人肉的妖。因此战战兢兢地接过那碗粥后,梅小七走到舍钱的桌子前,舍钱的少年拿起吊铜钱后轻轻弯腰,把钱放到她手里,微笑道:“小姑娘,你的脸色很黄,身子很弱,不如跟哥哥去吃肉吧,好补补身体。”


梅小七听过这些话,心中惊恐,双目越睁越大,吞吞吐吐:“我······”


舍钱的温润如玉的少年若是走过来拉住她的手,就能把她领到那扇门扉里。


在这样的时刻,海山突然过来,对舍钱的少年说道:“我们只爱喝粥,不爱吃肉。肉吃的太多,会变胖的。”


梅小七也道:“我不吃肉的。”


梅小七如逢大赦,匆匆走开。


数天前,在别的地方驻足很久的海山来到了吴州,这个新的州城让她倍感新奇,置身当中的时候宛如当初刚从山海之间诞生出世。她独自一个在街巷里漫步,看见了施粥舍钱的棚子,看见那些无家可归的小乞丐以及老人、孩童焦急地等待着施粥。她动了心思,化妆成小乞丐,滥竽充数地领钱。不知何时,突然从四面八方涌来很多好人家子弟装扮的乞丐,他们不仅领到钱,还被舍钱的少年拉着手走进那扇门扉后去吃肉块。


海山看到十多个男孩女孩被领了进去,之后几日寸步不离地在左右徘徊,看到那老者和少年每天辰时准时来粥棚,熬煮粥,到的申酉之交收拾回去,回去的地方就是那些孩童被领进去的房舍。


从海山开始留意时算起,她就没有看见过有孩童被领出来。


海山很想去探探究竟,却始终下不得决心,担心自己出手也于事无补,因此犹豫不决,而正是梅小七的出现让海山坚定信念:不能再袖手旁观,不能让像梅小七那样的少女受到伤害。


海山领过粥和钱,就对舍钱的大哥哥说道:“我想吃肉。”


那个少年打量打量她,说道:“可是刚才,你明明不是说不吃肉,只吃粥吗?”


海山被这样问过也有点无话可说,猛然看到旁边有条野狗,就把粥倒在地上,说道:“我是觉得这粥太没有滋味,因此惦记着想吃肉了。你看,这些粥我都喂了野狗。”


舍钱的少年听后含笑着拉住她的手,像哥哥带着妹妹那样走进那阴森森、诡异异常的门扉。


落落在海山的后面,想扯住她的衣衫,却未能拉住她。


落落暗暗道:“海山是不是个傻姑娘,让我们不要去,她自己偏要去。”


落落无奈,领过粥和钱,回身来到梅小七身边。


重明看到情况出现了变化,也走过来:“怎么了?”


落落和梅小七把情况说了一下。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个叫海山的姑娘是想去查探情况吧。”重明做出合理的推测,“她可不是平常的小姑娘。”


“莫非她是妖?”落落问。


重明点头:“很可能。不会就算是妖,也是个很好的妖,会伸张正义的妖。”


梅溪湖领过粥和钱,回到梅小七身边,听到谈论海山,说道:“她纵然是妖,可一个女孩子,也会有危险的。”


重明深以为然,转向落落:“你再次排队,去和那个大哥哥吃肉。然后见机行事,帮助海山。”


落落想了想,说道:“好的。”


落落在脸上抹些狗屎和灰尘,重新站在队伍里。


梅小七也来了勇气,说道:“我去帮助他们。”不等梅溪湖和重明回答,也涂抹了脸蛋,站在落落后面。


梅溪湖没有阻止。


落落和梅小七排队,轮到他们时,各自领到一串铜钱。


待领过钱,落落和梅小七一起跟着大哥哥去了那座院落。


重明和梅溪湖在附近观望,等待时机。


那座院落共有三进,在最后的庭院里落落和梅小七看见了海山以及之前进来的几十名男孩女孩,这些男孩女孩都穿着白色的浴衣,身上干干净净的,完全没有小乞丐的模样。他们坐在长桌前,正在狼吞虎咽地吃着桌上的各色菜肴、点心和果子,几个侍女模样的人在旁边照顾着。


每个孩童都开开心心、欢欢乐乐。


只有海山坐在那里,不言不语。


舍钱的大哥哥把落落和梅小七交给穿着浴衣的侍女,侍女拉着两个的手,把他们带到长桌右边最末尾的位置(刚好靠近海山),接着拿来碗筷,告诉他们:“你们可以像别的孩童那样,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要见外!”












2


看着眼前桌上的许多美食,梅小七和落落已经口里生津,不知该吃哪种,在要动筷的时候,他们看见海山投来的目光,并听到海山轻声说道:“不能吃,这里所有东西都不能吃!”


梅小七相信海山,举起的筷子又放下。


落落也正襟危坐。


海山凑过去些身子,问梅小七和落落:“你们为何没有走,反而跟着我一块进来?”


梅小七:“我们担心你,就跟来了!”


落落:“我们一起想办法救这里的孩童。”


海山听后很无奈地叹口气,方才小声说道:“这里的情况非常古怪,我虽然还没能看出什么,但知道这是个非常危险的地方,你们记住,我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


梅小七点头:“嗯,我会小心谨慎的。”


落落也道:“明白。”


海山和梅小七、落落交头接耳说话,被穿浴衣的侍女看到,过来询问:“你们几个为何不吃东西?是不是因为不合胃口。”


海山则撒谎道:“我们刚才喝过许多粥,现在肚子还是鼓鼓的。待会饿了,自然就吃。”


侍女听后没有勉强,继续统观全局,帮着其他男孩女孩夹取食物。


随着日色的降落,不断有吃饱的男孩女孩泛起困意,打着哈欠,然后眼皮沉重,趴在桌子上睡觉。旁边的侍女走过来把那男孩女孩抱起,送到东边的厢房里。东边的数间厢房比其他房舍的屋脊都高,也更为宽大宽敞,且里面没有隔间,就是间很大的房子,其间整整齐齐摆放着数十张小小的床榻,看上去像旅途当中可供多人同室而眠的板桥店。


庭院长桌上的男孩女孩越来越少,到的后来只剩下海山、梅小七和落落。


他们相互望望,也假装困倦,趴倒在桌子上。


侍女过来,把他们喊醒,没有把他们带到东边那间很大的房子,而是带到西边的一间厢房。


厢房门口放着屏风,转过屏风,是三个浴盆,一个浴盆和另外两个浴盆也被屏风隔开。


浴盆里是热气腾腾的香汤,旁边矮凳上叠放着整齐的白色浴衣。


侍女对海山、梅小七和落落说道:“到里面沐浴吧,沐浴后换上浴衣,然后到东边的房间里休息。”


侍女轻轻退出,关上了房门。


海山、梅小七和落落此才明白那些男孩女孩为何都穿着浴衣,看来所有的孩子来后都会在这里沐浴更衣。


海山和梅小七是女孩,落落是男孩,落落走到屏风之后的单独浴盆里,脱 衣沐浴。


海山和梅小七在另一边。


梅小七看着浴盆里的香汤,问海山:“可不可以沐浴?安全吗?”


海山觉得没有人或妖会在人洗澡的浴盆里动手脚,而且香汤里泛着淡淡的水光,说道:“没问题。我们快洗洗身上的尘垢。”


在海山小妖面前脱光衣服让梅小七有点难堪,不过马上想到,海山也是女孩,而且等会海山也要脱 衣服,都能看见彼此的身子,也不算吃亏,便脱去衣衫轻轻坐到浴盆里。哪知道海山却没脱 衣服,就那样站到浴盆里——海山身上的衣服和鞋袜都是她身子的一部分,永不会和自己分离。


梅小七透过屏风看到了落落也已经坐在浴盆里,还是不放心,说道:“落落,你可别偷看呀。”


落落:“我不会偷看,你们也别偷看我。”


海山和梅小七嘘声一片:“我们才懒得看你。”


沐浴之时海山和梅小七都孩子气地用水互泼,玩闹嬉戏,快乐忘忧,等到沐浴完毕,梅小七出来擦干净身子,穿上浴衣,而海山出来后身上绣着山、海和禽鸟的衣服则变得干燥燥的,在外面穿上了浴衣。


海山、梅小七和落落走出房门,外面天色已黑,各处房屋里已点起灯烛,那间供男孩女孩睡觉的大房子更是灯火通明。


他们听过侍女的吩咐,走入那间大房子,看到灯火下所有的男孩女孩都已入眠,睡姿安详。


她们找到三个铺着干净白色被单的小小床榻,知道那是给他们留下的,就也蹬床入睡。


海山和梅小七睡不着,坐起身,拉开窗帘,望着夜色里的景物。


落落没心没肺,呼声渐起。


不知过去多久,海山和梅小七要入睡时外面走来白日里在长桌边侍候的三个侍女,她们依旧全都穿着白色浴衣,脸色如霜。她们喊醒所有熟睡的男孩女孩,让他们回家一趟,向父母报告平安后再回来。从睡梦里醒来的男孩女孩揉揉眼睛,清醒过来,口里答应着,非常娴熟地出了房门。


海山、梅小七和落落是仅有的例外,他们被侍女要求留在房里,继续睡觉,可他们既然看到这奇怪的事情哪里还能入睡。


海山思前想后,回想当初刚刚看见许多好人家的孩子装作小乞丐领粥领钱,到发现十多个孩童被领进院落,乃至自己和梅小七、落落也来到这处诡异的所在,中间过了几天,那些不见儿女回来的父母何以不寻找或报官,原来是那些男孩女孩会在夜晚出去向父母报平安。


“侍女们如此安排,恐怕里面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海山把想到的结果告诉梅小七和落落。


梅小七念及爷爷梅溪湖,忍不住伤悲起来。


当回家报平安的男孩女孩陆陆续续回来的时候,不仅三个侍女在那里,连施粥的老者和舍钱的少年也都出现,站在门口向屋里打量,自言自语地道:“四十个男孩女孩,刚好把这间房住满。从今以后粥棚就不用了。”


舍钱少年突然开始唱曲似地念着:“中原有菽,庶民采之。螟蛉有子,蜾蠃负之。教诲尔子,式穀似之。”


这些被少年反复念着的句子出自《诗经·小宛》。《毛诗序》认为《小宛》是寓意大夫刺幽王之诗,朱熹则认为是兄弟诫勉的诗,但无论哪种似乎和一个舍钱的少年都没有多大关系。随着少年的吟唱,事情出现变化,发现从外面的夜空里不断飞进来夜蛾,夜蛾飞进宽大宽敞的房间在里面绕飞,然后各自寻找目标,落在那些男孩女孩的身上。











3


男孩女孩看见飞蛾,起初很兴奋,用手捉住,彼此炫耀。可是没过多久,有的男孩女孩开始发出痛苦的呻吟,并倒在地上痛哭打滚。


他们出现如此情况一来是受到夜蛾的攻击,二来他们的身体里开始钻出螟蛉虫。


虫子咬开他们的肌肤,浑身带着那些孩童的血肉,钻出身子。


男孩女孩倒下一片,倒下的都是早些日子先来的,他们的血肉成为妖虫的佳肴美味。


来的较晚的虽然还没有虫子从身体里钻出,可是却被夜蛾追的在房间里满天飞:那些虫子也会在几天后从他们的身体里钻出,重见天日。


海山、梅小七和落落看着血淋淋的场景目瞪口呆,好半天才明白舍钱的少年为何会念着那些句子,原来重点在于:螟蛉有子,蜾蠃负之。


螟蛉在幼虫期就是螟蛉虫,而在成虫期是夜蛾。螟蛉虫、夜蛾同时出现,蚕食孩童,是侍女、老者和少年的阴谋,那么他们这些披着人皮的家伙也肯定是妖。


三个侍女似乎急不可待,面目扭曲间变成千百只夜蛾,蜂拥而上,开始吸食孩童的血肉。


曾经施粥的老者也是口角垂涎,变成许多只夜蛾,加入盛宴当中。


舍钱的少年则很能耐住性子,走到海山、梅小七和落落身边,给她们讲述了一场有关仇怨的故事:“世间有蜾蠃,残忍无比,将螟蛉虫捉去当成它们后代的食物,千百年来,夜蛾之族受尽无穷之祸。我们夜蛾成妖后想到蜾蠃的办法,把它用到人的身上,借此来发泄心中的怨气,以及繁衍壮大族群。”又道:“虫族把痛苦加在我们身上,我们就把痛苦加在人类的身上······哈哈哈。”


舍钱的少年对于这样央及旁人的做法不仅不以为耻,反而是非常满意和自豪,让海山、梅小七和落落认为他已经无药可救。


舍钱的少年变出夜蛾时,海山衣衫上的禽鸟也同时飞出。


海山妖力不强,除却能让自己保命或让他人变成哑巴外,也就是操控衣衫上的禽鸟,让它们在身边飞舞,飞跃沧海,或者啄食虫蛾。各色禽鸟在房间里飞舞,啄食着那些夜蛾,啄食孩童身体里爬出来的螟蛉虫。


螟蛉虫和夜蛾伤害孩童,禽鸟吞食螟蛉虫和夜蛾。


海山、梅小七和落落冷眼旁观,并掩上门扉和窗扉。


那些禽鸟大开杀戒,夜蛾疯狂逃窜,逃窜的夜蛾或变成侍女,或变成老者,或变成那个少年,但是因为组成身体的夜蛾已死,出现了肢体残缺不全的情况,而且跑向门扉时像松散的泥偶,又变成许多只夜蛾。


禽鸟将那些夜蛾和螟蛉虫吞食的差不多,一个个都变得肥肥胖胖,徐徐飞回海山的衣衫上。


海山、梅小七和落落看到那些禽鸟新的图像,都忍不住掩口失笑,梅小七说道:“肥肥胖胖的样子让人想到绣上这些禽鸟图像的绣娘也该是个肥肥胖胖的胖姑娘。”


男孩女孩身体里有螟蛉虫钻出的已经流血而死,那些为数不多的孩童也先先后后察觉到身体的不适,伸出手想让海山、梅小七和落落拉上他们离开,可是却在伸出手掌的掌心里钻出螟蛉虫:他们终于全都丧身于螟蛉之口,也丧生于父母的贪心。


海山拉着梅小七、落落逃出去,在来到街巷后,他们回头而望。


“很抱歉,我只能杀掉那些妖,却救不了其他人。”海山内疚不已,是在向那些无法救活的孩童致歉。


重明和梅溪湖突然出现,看到他们安然无恙,说道:“你们逃了出来,里面的孩童怎样?”


海山潸然:“太晚了。虽然杀死了妖物,螟蛉虫已经蚕食掉那些孩童的血肉。”


重明和梅溪湖叹息:“你们已经尽力,不用难过。”


梅溪湖和梅小七准备回家,重明和落落要回香香包子铺。


海山无处可去。


梅小七道:“海山,这么晚了,不如跟我们回家吧。”


海山:“我随遇而安,在哪里都能存身,不用担心我。当然,若是有客栈住,就更好了。”


“我们香香包子铺里也兼具客栈的作用。”重明说道,“看在你是妖的份上,免费入住。”


海山微笑:“我喜欢免费的东西。”


海山有了落脚地,梅小七也放下心,说道:“我会来看你的。”


梅小七跟着爷爷回去,海山跟着重明、落落回香香包子铺。


铺子里已经没有客人,灯烛还亮着,秋练坐在桌边,望眼欲穿。


听到脚步声和“秋练姐姐”的呼喊声,秋练走出来,看到重明和落落,也看到重明和落落身后的小姑娘,惊讶道:“你们去了一天,怎么还带回个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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