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梦容心一酸,眼泪变得更多:“天目山之事哥哥不能全怪我,是蒋爷的夫人,就是原来的商妓春金沫,她痛恨朱淑真抢走陈浩宇,才主动上天目山说动黑煞虎,我……我只不过鬼迷心窍找陈浩东要了陈家的图纸而已。”
成功将危机转嫁到春金沫身上,乔梦容有些许安心。
申简辰听到与蒋爷的夫人有关,已顾不上批评梦容,丢下她往外走。
乔梦容抹着眼泪喊道:“哥哥要去哪里?”
哥哥并未回答,她只听见哥哥唤白风与他一起找蒋爷。
乔梦容踉跄着坐到榻上,哥哥嘴上说得再好,遇到朱淑真的事还是会把她撇到一边。
喜兰走进来:“奴婢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王妃以后还是不要再想着除掉女词人。”
乔梦容擦干眼泪,刚才的桥段是她事先想好的,专门用来应对知道真相的哥哥,还算成功。
“怎能不想?难道你没见哥哥为了女词人跑去找蒋爷?他何时为我如此过?往后我不会病急乱投医,找对人后再出手,既让哥哥找不到我任何错处,还要给朱淑真致命一击。”
喜兰问:“王妃有没有想好找谁?”
乔梦容沉思片刻:“想是想好,可需等待时机。我现在给梁内侍写封信,你差人送到汴梁。”
“是。”喜兰猜到仪王妃是想向梁内侍求助。
春金沫被关的时日,她将遭遇前前后后想了个遍,觉得自己的命实在太苦,被亲人卖到青楼,好不容易遇到陈公子,还被人抢走,嫁的人又不是自己所爱,目的没有达到白白舍身于黑煞虎,又被蒋爷关起来。
开始她只顾怨恨,怨恨幽栖居士从她手中夺走陈公子,怨恨陈公子没有真心待她,怨恨蒋爷长得太丑,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后来她不得不想自己的出路,想要跟着陈公子已不可能,而离开蒋爷自己又能去哪里?想来想去只有跟着蒋爷安心过日子这一条路最是安稳。春金沫决定屈服于生活。
她让人将蒋爷唤来,跪在他面前,满面泪痕,忏悔过错,发誓以后老老实实做蒋爷的妻子,再也不想别的。
蒋爷心里虽还介意她与黑煞虎那一回,但抵不过真心喜欢,决定原谅春金沫。
他刚将春金沫扶起,被人从背后一拳打倒在地。
爬起来才看清打他的人是仪王。
贵人怒气冲冲地说:“蒋爷!你干得好事!”
蒋爷爬起来跪在仪王面前:“贵人息怒,不知我哪里得罪贵人?”
春金沫也吓得跪下,不敢说话。
申简辰开始罗列蒋爷的罪行:“你派人刺杀幽栖居士,刺杀不成竟然与黑煞虎勾结,害得陈家也跟着遭殃,还敢说没有得罪我?”
春金沫更害怕,多亏幽栖居士没死,若她死了,估计眼前的王爷杀了蒋爷的心都有。
蒋爷猜想仪王应该已知道仪王妃的事,赶紧解释:“贵人误会,听我慢慢解释,有人去钱塘帮买我杀幽栖居士,我也想赚银子,自然接了,可我专派些不中用的手下前去做做样子,凭幽栖居士的功夫自然毫发无损。后来她跑到钱塘帮找我算账,那次我们熟络起来,她还答应帮我跟贵人您牵线搭桥。”
申简辰刚来时的气焰消了一些,仍旧厉声问:“黑煞虎的事又如何解释?”
春金沫主动承认:“此事我夫君不知,是我一手造成,只因那时我恨幽栖居士从我身边抢走陈公子,才做下错事,现在悔恨不已,还好幽栖居士没事。”
蒋爷接着说:“我是去狱中探望黑煞虎才知夫人做下的错事,回来后骂过打过,还把她关了整整一个月,今日才放出来。庆幸的是,幽栖居士性命无忧,仪王还剿了黑风寨,我与夫人才能心安。”
二人承认错误态度诚恳,重要的是千里寻无事,申简辰的气焰又消去不少,临走前还需警告一番:“除了与人对决,我的拳头从来不打女人,若你的夫人再敢有害人的想法,我不敢保证下次不会让她尝尝拳头的滋味!”
春金沫被吓得瘫在地上。
蒋爷几乎趴在地上:“仪王放心,不会再有下次。”
申简辰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蒋爷大声呼道:“恭送仪王!”
估摸着仪王已离开,蒋爷将春金沫扶起来:“我说什么来者?为了幽栖居士他杀人的心都有,现在领教了吧?安心跟着我,别再想什么陈公子李公子,他们待你哪个能跟我比?只要你别瞎折腾,咱们不愁没好日子过。”
春金沫抱住蒋爷哭出声来:“呜呜!夫君,我错了,真的错了,呜呜!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对我最好,我以后再也不嫌你丑,呜呜……”
蒋爷能感受到夫人的真心,也将她抱住:“衡量男人不能光看外表,要看有没有能力养活自己的女人。往后啊,你负责貌美如花,我负责赚钱养家,过上一年半载,再生个大胖小子,长相肯定随你。”
春金沫被蒋爷哄得不再哭泣,含泪而笑。
马车上,申简辰依旧充满自责,一切因他而起,既然梦容已承认错误,还说以后不会再犯,不如原谅她。
倘若他不再理她,恐怕梦容还会在错误的道路上继续走下去。既然千里寻无事,不如忘掉一切,全心全意对待梦容,大家便一切安好。
白风边赶马车边体会王爷的心情,一边是幽栖居士,一边是仪王妃,他肯定感到为难,不如与王爷说说别的,让他不要再想为难之事。
“王爷的竹屋是竹里村最漂亮的,您什么时候过去瞧瞧?”
王爷并未应答。
白风继续说:“我听韩师爷说您想邀请陈公子和幽栖居士去竹屋做客,不知王爷打算安排在什么时候?”
提到幽栖居士,申简辰才仿佛被白风的话激活一般:“我是邀请过,现在想来还是算了。”
“王爷打算什么时候去竹屋住?”
“暂时搁着吧。”
白风实在想不通,银子花了,功夫也费了,王爷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住?既如此又何必建造竹屋?真是钱多的没处花!
“既然王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住,我让苦蕨先帮忙照看。”
……
接下来的日子倒也过得平静,千里寻作为陈家产业继承人的妻室,必须学着管家,她每日都会跟着姚轻琰学习,学习之余便是写话本。
她的话本除了被说话艺人到处表演外,还被书局刊印出来,千里寻才子的美名已在大街小巷传颂。
千里寻还把叶安雅的事写在话本里。
叶安雅自从走出陈家,并未回叶家,而是跟着曹班离开临安,到一个谁都不认识他们的地方居住。千里寻认为,能与心爱的人在一起,应该是件幸福的事。
陈浩宇则忙着跟陈江林和两位叔叔学做生意,他进步很快,陈家人对他十分满意。他依然坚持每日为娘子做茶,从不耽搁,还会抽出时间陪伴娘子。
乔梦容每日喝下大夫开的药,希望能尽快怀上哥哥的孩子。哥哥待她比以前还要好,回来的时间不仅变得早,还时常带她去西湖散心。
尽管如此,乔梦容还是认为哥哥的心并未真正在她的身上。
寄给梁内侍的信应该早已送到汴梁,可乔梦容迟迟未收到任何回音,暂时无法动朱淑真,也只能静观其变。
当乔文仙的一妻一妾都有了身孕时,已是中秋以后,天气渐渐变凉。
黑煞虎等人被斩首后不久,懒人村的工程也彻底结束。
申简辰下令将临安所有流浪者全部迁往懒人村居住。懒人村的人通过春夏两季售卖野菜,加之官府提供销路,赚的银子足够一年花销。
再加上有人出主意,将春夏的野菜一部分晾晒成野菜干,到冬季既够自己食用,亦可售卖,又得一笔收入。全村人的生存已不成问题,大家再也不会想着出来混吃混喝,一个个都铆足劲想着法子种植野菜。
新牵进村的流浪者均是老弱之人,每月可领到官府发放的救济金,基本生活足够保障。
救济金来源不过三类:官府拿出少部分,临安富贵人家资助,加之司理院通过查案得到的不义之财,包括从疤子身上搜到的一百五十两。
临安城里再也没有流浪之人,陈家的施粥棚彻底拆除,墨香苑的下人也不用每日轮番外出,临安的百姓都对仪王的政策交口称赞。
正当大家都认为日子就这么安稳地过下去时,朝廷却一纸诏书撤了朱晞颜临安知府之职,让他回家安心养老。派来一位新的知府大人,姓李名克,据说此人与梁内侍交好。
按说朱晞颜还不到该养老的年纪,就这样被撤,很多人想不通。朱晞颜心里却跟明镜似的,怪只怪他跟了仪王后,不再巴结梁内侍,不再贪污钱财,只想带着临安官员当好百姓的父母官。
梁内侍不好惩治仪王,先拿他开刀,不过是杀鸡给猴看。
申简辰得知此事后,亲自到朱府见朱晞颜。
朱晞颜将猜测一五一十告知仪王,叹道:“朝廷腐败,仪王想带领我等做利国利民之事只能是徒劳,不如就此作罢。”
申简辰深觉愧疚:“因为我影响到知府大人,朝廷容不下好官,你我改变不了时代,还不如做个普通百姓独善其身来得自在。”
“下官先仪王一步独善其身,想着都轻松自在。仪王以后打算怎么办?”
申简辰略微思索片刻:“梁师成拿我没办法之前,我该做什么还做什么,等实在无法时再说。”
“按说新知府上任应先拜见节度使大人,可他并未拜见殿下,由此看来他没有将殿下放在眼里,恐怕也是因背后有梁内侍撑腰的缘故。”
“他既不见我,我更懒得理他,我就在司理院耐心等着,倒要瞧瞧这位梁内侍还会使出什么招数?”
仪王离开后,朱晞颜差人将儿子朱景元唤来,语重心长地说:“为父不再是临安知府,往后你在府衙的日子肯定不好过,与其被新来的李知府排挤,不如主动辞去职务,回来好好打理家中的田产和铺子,这些才是我们生存的依靠。”
朱景元认为父亲说得有道理,便赶去府衙将职务辞去。
当他从府衙赶回来时,见妹妹从陈家而来,肯定是听说了父亲的事,赶回来宽慰。
千里寻从马车上下来时,一眼瞧见哥哥:“哥哥从哪里回来?”
朱景元毫不隐晦:“去府衙辞去职务,以后待在家里安心陪伴家人。”
哥哥乐观的态度并不需他人过多安慰,千里寻很欣慰:“爹可好?”
“他比我还看得开,能不好吗?走,我带你去见他。”
朱晞颜的房中,陈文心和向夫人都在,向夫人抹着眼泪。
朱晞颜批评道:“有什么好哭的?不就是丢掉官职,又不是丢了性命?我现在既然不当官,家中也没必要再养歌伎舞伎,你负责给她们每人发一年的银两,都打发走,往后我要在家里修身养性,写诗作词,说不定在临安的诗坛也能混出些名气来。”
千里寻正好走到门口,听到朱晞颜的说辞,应对道:“爹哪里用混?您已经在诗坛小有名气,我昨日还在一本诗集中看到您的两首诗。”
女儿回来,一家人都很开心。
向夫人也不再哭,一方面因为女儿回来;另一方面是因老爷要让后院的那些女子离开。她不知盼了多少年终于盼来,自然高兴。
愉快的心情都凝聚在一句话中:“淑真回来了,快进来坐。”
千里寻先向父亲和母亲行礼:“爹、娘,女儿好久没回来看你们,今日听说了父亲的事,才赶回来看看。”
朱晞颜故意问:“怎么?赶回来看我的笑话?”
千里寻在嫂嫂身边坐下:“爹说的哪里话?哪有女儿家看自己爹笑话的道理?再说爹不当官在我看来好得很,说不定过几年朝堂上端坐的那位会沦为阶下囚,爹又何必铆着劲儿给他干?”
朱晞颜立刻阻止:“哪里听来的说辞?在家里胡说也就罢了,千万不要在外面乱说,小心掉脑袋。”
朱景元也叮嘱道:“妹妹千万不要再说同样的话,新来的李知府是梁内侍向官家举荐后才来临安代替爹,他是梁内侍的人,连仪王都不放在眼里,他若听到你说的话,恐怕朱家和陈家都得遭殃。”
千里寻自知失言:“我记下了,以后会谨言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