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七皇子就是当今皇上，那时正值争储的关键。七皇子也是为了增加争储的筹码，才千方百计要来了这个差事。原本以为赈灾银粮都是准备好的，他就是过去监督一下，保证钱粮都能到到灾民手中就可以了。
谁能想到户部这边会出了纰漏呢？十五万的赈灾银子，其中银子只有三分之一，主要用于灾民的家园重建。三分之二是救命的粮食，若是没有粮食的话，灾民就得饿死，赈灾还有什么意义？
而这个差事又是七皇子争夺来的，遇到这种意外，一堆人等着看他笑话呢。而且假如没粮还能顺利完成赈灾的话，那就是在皇帝面前增加了一个大大的筹码。所以他没法跟皇帝说这个事情，就好像现代网上的一个笑话，有钱谁不会花啊，没钱还能花才是本事呢。
因而七皇子就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有粮赈灾那不是傻子都会的，没粮了还能办好赈灾，才算本事不是？所以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用最少的银子卖到最多的粮食么？怎么还能高价买粮呢？这不是送上门去让御史弹劾么？
当然，他自己肯定是不会给自己挖坑的，所以这价格奇高的粮食，是别人给他挖的坑？那又会是谁？其他皇子，还是那些蠢蠢欲动的王爷们？
“当时就有七皇子府中的幕僚给他出了一个主意，让他暂时问当地的富户借粮，按着户部的口风，三个月还粮就行。又是朝廷赈灾，又是七皇子的面子，丹阳郡的土豪富绅，应该也没有这个胆子说一句不借的。
“可是没想到，富户们愿意借，但是提出了两点要求。第一，粮价要按当下的价格给，毕竟，他们收来时的价格也不低；第二，利息须得先行抵扣了。要知道当时的丹阳郡，因为水灾的缘故，粮食几乎颗粒无收，粮价确实高达一石谷子十两到十五两的银子。
“而利息先行扣下，也就是说，一石谷子，他们只给七斗。这么一来一去的，十五万的赈灾银子，买到的粮食不足以往的三分之一。户部按照正常价格计算，自然就出现了大大的亏空，自然就会被怀疑有人中饱私囊了。”
“这是特殊情况，跟先帝说明不就没事了？”慕容诩不解，“而且那么多粮食，不可能是一家富户提供的。供粮的富户多了，这证人不就也多了吗？查清楚不是难事啊。”
“查清楚自然不是难事，但问题是，七皇子不想查啊。”
“为什么……”
堪堪吐出三个字，三人就都想明白了。这么高的利息，还要事先扣下，方谨心只有在高利贷行业才遇到过。朝廷赈灾借粮怎么会用这种方式？
而且就凭七皇子的生活范围，想要接触到如此下三滥的手段，也是不可能的。所以那就是有人在撺掇了？至于这个人是有心还是无意，那就得好好琢磨琢磨了。
所以如果把事情查清楚了，那不就是将自己的愚蠢，直接摆在了皇帝面前吗？龙颜大怒之下，后果难料。就算龙颜不怒，他大概率也跟储位无缘了。
因此七皇子除了设法填上亏空外，他是有口难言啊。有口难言之下，自然是要找出始作俑者的，户部迟发赈灾粮，应该是事情的源头。他因此记恨上了段尚书，在填补亏空的时候，首先想到了段尚书，这就说得通了。
“姑父的意思，有可能是七皇子为了弥补亏空，挪用了河道修缮款，然后嫁祸给段尚书了？”慕容骜沉吟地问道。
“我可没说过，你们瞎猜可别带上我啊。有些事，意会即可，不用问得这么清楚的，知道得越多，别人对你的忌惮也越多，何必让别人时时刻刻惦记着你呢，他不安心，你也不安心，大家平淡一些过日子不好么？”
慕容骜和方谨心相视看了一下，又问道：“也不对啊，当时户部完全可以将粮食一分为二，两边都拿到一点再说的。毕竟，当时离秋收也不远了，最多坚持一个月，只要等到新粮收上来就可以解决问题了，根本不用以这种方式去借粮的。”
“所以，这是有人故意想要坑七皇子？”
方谨心却很直白地下了论断，她甚至怀疑其中有席家的手脚。他们支持七皇子，但是帝皇连自己兄弟都要削爵的凉薄，让他们又不得不给自己留后路。你以为只有皇帝才会多疑吗？是个人都不愿意自己的付出被辜负，所以会希望手里能抓住点什么。
“当时的七皇子应该是不知道的，但是参与过朝政后，肯定是能想明白的。只是想明白也没有用了，事情已经发生了，他能做的只有掩饰，而不是改正。”
“所以皇上登基后，席氏没能被册为后，跟这个有关系吗？”
不然没法解释皇上登基，原配却不是皇后。所以只能是这件事背后有席东煦的手笔，狠狠地恶心到了皇上。立裴氏为后就是皇帝的警告，而席家默然接受，也有示弱的意思。但是皇后之位让了，储君之位他们应该是不想让了。
“小孩子就喜欢究根问底，这个习惯不好！”云驸马一本正经地教训慕容骜。
慕容骜同时也想明白了，为什么皇帝登基后，对段家只是赦免，而不是平反。平反就要追查当年的案子，皇帝应该是不想揭开当年的真相的。一来那是他被骗的耻辱，二来案件牵涉实在太广了，真相一旦公布，金銮殿上的百官，大约要消失三分之一了。只是可怜了段之鹏，为了父亲，为了段家，还在苦苦追究真相。殊不知有些真相，是永远无法披露的。
“那挪用赈灾粮，又是谁的主意？段尚书的主意吗？”梳理了一下思路，慕容骜又提出了一个问题，但是他心里，并不认为段尚书会这么做。
“这个嘛……粮食是户部挪用的，老段是户部尚书，你要说跟他全然没有关系，说了也没人相信啊。再说了，人在盛怒之时，只想着泄愤，真相其实不那么重要的。”
说话间，云驸马又盯上了德国黑啤，指着问道：“这个是什么酒？怎么用这么奇怪的罐子装着？连个口子都没有，怎么打开倒酒呢？”
方谨心马上拿过了罐装黑啤，然后上上下下一顿倒腾，就拿过来一个杯子，从罐子下部的红色龙头中，流出了酒水，一时间酒香飘散。
方谨心接了半杯，递给云驸马。云驸马却没有接，反而是围着罐装啤酒左右细看，一边看还一边啧啧称奇，还问这罐子以后还能不能用了，他想带回去装酒。以后府上有宴请，就拿出来给众人开开眼。
对于连水果糖糖纸都稀罕的驸马爷，方谨心还真是不忍心回绝了。而且从段尚书一事中，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位驸马爷只是不想管事，并非不知事由。所以如果慕容骜要离开京城的话，让这位驸马爷盯着京中诸事，应该是最好的人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