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有剑抬头看了一眼云路,伸手试了试雨点大小、风速缓急,接着便向花正雨打了个暗号手势,表示即将雨停。
花正雨会意,一个转身便将手中的宣纸扔到了台边角落,接着又顺手从地上捡起了另一张宣纸,整个动作在纸伞的遮挡下自然洒脱,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雨也该停啦!”花正雨说着,撑伞跳下了正台,缓缓走到了诗江岸边。
当着众人的目光,花正雨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支毛笔,接着便挥手在纸伞的伞面上涂画了一些奇符怪咒。
忽的,花正雨扬袖将手中的纸伞扔进了江中。纸伞落入诗江渐渐沉落,天上的乌云也缓缓散开。
苑内众人见此“神迹”,无不拍手称奇。叫好声响彻苑内,经久不衰。
花家华亭内,花渐雅一脸茫然的看着向众人抱拳拱手的花正雨,自言自语道:“小雨竟然学会请风停雨了?”
花贺国向花渐祥投去了一个询问的眼神,却只得到花渐祥的一个摇头作为回应——她只知道花正雨会武功了,但却不知道他会请神了。
花正锐的脸微微抽动,他对于花正雨的这招“沉伞停雨”,也颇为称奇。
贤竹楼上,周帝季元武举杯笑看着苑内众人收拾狼藉,微微摇头,接着便举杯豪饮了一口。
周国皇帝季元武,在位四年,年仅三十。身着龙印图案的淡黄长袍,肩披金绣龙形的柔绒红披。一身装扮优雅尊贵,头上的平天冠更是皇威逼人。
透过玉旒珠帘仔细观瞧,那高挺的鼻梁,更显得他双目雄锐。下巴上刻意蓄起的胡子修剪的端庄整齐,嘴边沾留的酒水也很快便被他伸手拭去。
伸手屏退了侍人,季元武将桌上烤鸡的肉腿掰了下来猛咬几口。抬眼看了一眼旁座的季元英,开口问道:“英弟,怎么看?”
一旁的信王季元英拱手回答道:“不知皇兄所说的,是那些诗文,还是这停雨的小把戏?”
季元武轻笑一声,将手伸进了桌上的玉盆中,从这盆红枣炖鱼的白汤里捞了个红枣出来,放进嘴里边嚼边说道:“都说说吧。”
“诗文,都很一般,没什么出彩的。至于这停雨的把戏,臣弟还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季元英恭敬回道。
季元武将嘴里的枣核吐到掌心,开口道:“朕的英弟乃是当朝信王,颇具才学!才学颇具!怎会看不出其中门道!”
季元英只是干笑,拱手道难。
“看不出门道就弄死你。”言毕,季元武拍了拍手站起身来,面无表情的看向窗外。
季元英闻言顿如失神一般跌坐在地上,紧接着起身,连忙行礼跪好求饶道:“罪臣该死!罪臣该死!”
季元武盯着季元英看了许久,缓缓开口道:“英弟啊,朕若要你死,你又岂能活到现在?你一口一个‘罪臣该死’,是在同朕较劲吗?”
“臣不敢!臣不敢!”季元英连忙求饶道。
季元武转身坐回桌旁,伸手从玉盆中将炖鱼捞出,一把撕掉了鱼头,啃了起来。
季元英仍是低着头,紧紧的伏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季元武将嘴里的鱼骨吐到了桌子上,缓缓开口道:“朕的母后最爱看朕用手抓东西吃。她说北境的诸多头领每逢祭祀,皆是亲手抓食以敬天地。”
接着,季元武拿起桌子上的金筷子,夹了一枚菜心放入嘴中,嚼的脆响。
“可父皇最爱看朕用筷子夹东西吃。他说朕未来要做周国的皇帝。”说着,季元武将筷子狠狠地拍在了桌子上。
看着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季元英,季元武怒斥道:“父皇选朕继位,就是不想再看周国和北境继续打仗了。你怎么就看不明白其中的门道呢?!”
季元英仍是伏在地上,毕恭,毕敬。
季元武叹了口气,一把拽起了地上的季元英,开口问道:“凤家突然搞招婿这一出,是不是你逼的?”
季元英一脸慌张道:“皇兄……冤枉臣弟了……”
“冤枉?”季元武冷哼道:“再喊冤枉朕可就亲自去查了。”
季元英泣不成声道:“臣弟……绝无二心啊!臣弟和凤家,绝无瓜葛啊!”
忽然,宣读使的声音传进了贤竹楼,也传进了苑内众人的耳中:“花家公子花正锐有词——奸计害兄家,此生多悔恨!愧对吾兄!愧对吾兄!愿兄原谅!愿兄原谅!”
季元武和季元英闻听此言都颇为尴尬,二人一时竟伫住不动了。
苑内众人闻声也颇为好奇,纷纷打听起这献词的花正锐是谁。
至于花家众人,听完此词后便立刻达成了一个共识——这绝对是花正雨写的。
花正锐气的牙根发痒,冷毅的脸上浮起一阵阵的血色。也顾不得那礼仪许多,花正锐快步上台当众查证,却发现宣纸之上确实有自己的提名和宣读使检查后加盖的红印。
这便是花正雨和唐有剑之前定下的一条副策——由花正雨来搜索查寻,如果确定花正锐确来参加春宴,便胡乱作文一章,设法不提名而加盖红印。
之后再由花正雨掩护,唐有剑暗中提上花正锐之名,递交正台宣读,败其文才。
唐有剑和杨石虎对此策的共识是——这绝对是花正雨想的。
至于纸伞登台、沉伞停雨这两场大秀,则完全是依靠天时恰巧和二人配合的临场发挥而已。
雨过天晴,唐、杨二人走到江边将人群中的花正雨迎了出来,沿着岸边,边走边聊。
看着台上哑口无言的花正锐,唐有剑笑了笑道:“造势造完了,接下来得上点真文采了吧?雨花郎雨公子?”
花正雨拍了拍身上的雨点,轻声笑道:“我现在随便整几个鬼画符送上去,都有人给我大吹一顿你信不信?”
“信!”
应声回答的是不知何时站在三人面前的粉衣少女。
花正雨看着粉衣少女眼前一亮,开口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你身边叫好的人太多了,我挤不进去!”粉衣少女笑着说道。
“嗯,有事找我?”花正雨说着,已迈步沿着岸边走了起来。
“花正锐是你兄弟呀?”粉衣少女也迈步跟上了。
唐有剑和杨石虎对视一眼,放慢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