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还想找遍借口、给他们看监控、跟他们解释、证明他们儿子真的是给闪电打成了女生；本来还以为会出现“患者双亲涕泪横流求医生救孩子一命”的画面，看来是没指望了。白白准备了一肚子台词的倪苏杞，无奈掏出一张手术同意书，递给王惠芝：“你先看看，没问题的话就签了吧。”而他的内心台词是：你只要不干扰我拿你儿子实验，你再怎么缺心眼儿我也不管。
“唰！”胡林夏抓着酒瓶的手瞬间就抢走了同意书，还洒了点酒在地上：“我来看看！”倪苏杞冷冷地看着他。
“唉呀人家给我看的……”老婆说归说，胡林夏听归听，他并不把同意书完全递交给老婆，而是要跟老婆一人拿一边，凑一块儿看。
“烦死了这么多字，你看你看！”没看两行，胡林夏就挣脱了老婆，站了起来，一脸地不耐烦，继续喝酒。
打从一开始，倪苏杞就不明白，为什么警察和主任一直都不阻止这大老粗喝酒呢？不过说实话，胡林夏酒喝得越多，反而让胡林夏身上散发出的味道越醇厚——满满的粮食的味道！
王惠芝在老公挣脱自己之后，就把同意书放在了一边——明显没有看完。她站起来，一言不发，抓着她老公没拿酒瓶的手，把不明所以的老公带进了卧室，留下三个外人在客厅发愣。
卧室里并没有动静。1分钟不到，王惠芝出来了，她锁上门，对大家说：“他答应我不再出来了。”接着她示意大家走到门口。倪苏杞一把捡起沙发上的手术同意书抓手上，和众人一起走到大门口。
王惠芝小声地问身着白大褂的倪苏杞：“我儿子应该……不好救吧？”她的脸上只有期待，没有忧虑。
众人愕然。见倪苏杞愣着不说话，王惠芝补问了一句：“你是医生吗？”我不完全是，不过也没必要跟你解释。倪苏杞心口不一地回她：“我是医生。你这儿子现在不是救不救的问题……”“我不管，”王惠芝打断话头，把三个人挨个儿看了一眼，乞求道，“你，你们，可不可以，能不能，就当他是……走了……”
“这是为什么？！”警察和刘主任都觉得不可思议，他们都觉得事情快要解决了，怎么这位当妈的还巴不得事情严重？倪苏杞的底线则是：你们当爹妈的不要干涉我们所里实验就行，你以为我为救人而救人吗，我现在是为攻克医学难题而救人。所以倪苏杞并不是太在意王惠芝的反常。
王惠芝捂住了嘴，低头摇了摇头，抬起头来时，已是泪流两行：“我、我正好不用和他在一起了。”她边说边往卧室的方向转了一下头。
“奇怪了，你家老公喝酒不误事的事我们都知道的啊，”刘主任率先质疑，“你们感情不是蛮好的吗？他不伤人不家暴的。”“唉呀事情不是表面的那个样子啦……”王惠芝抹了抹眼泪，似乎碍于警察和倪苏杞两位男士在场，她把刘主任拉到了大门边的厨房里，关上了玻璃门。
倪苏杞本可以调节战斗服的监听功能，定点放大厨房内的音量，但他的脾气就是不屑作弊——换作是赵丛章就一定会不假思索地搜集情报。倪苏杞倒不至于上升到非礼勿听的高度，他只是觉得，有些不该听到的听到了，会影响自己的判断，造成不必要的蝴蝶效应。何况，他坚信王惠芝说不出对手术有价值的东西。
其实倪苏杞本来也没打算给她儿子用手术来强行还原性别。这手术同意书虽然叫这个名儿，可严格来说，不一定要给患者做手术的。跟许美鸢一样，签了这个，就意味着同意奉献自己的身体给医研所当实验品，所以与其说“患者”，不如说是“实验对象”。
厨房门外的警察，也没凑近厨房，他只是皱着眉头，隔着透明玻璃门，不解地望向厨房里面。他看到刘主任又是摇头又是惊讶的样子，也懒得再看了。
没五分钟，王惠芝和刘主任就出了厨房，王惠芝依然脸色红润。她盯着倪苏杞的手，指了指他手上的手术同意书，问：“那个……有笔吗？”签完一式两份的同意书，她并没有拿走本属于自己的一份，而是两份书加上一支笔，全部还给了倪苏杞。倪苏杞要给他留一份，她也不说话，只是摇着头，推辞着不要。倪苏杞自然也没强求。
王惠芝看了一眼警察，又望着刘主任。刘主任对警察开口道：“她希望，明面上，给他儿子，算作……死亡。”挤出最后两个字的刘主任，又紧锁着眉头问王惠芝：“你真要这样？”“嗯。”王惠芝轻轻点了点头。
“笑话！”警察提高了音量，在众人的“嘘”声中，他瞟了眼卧室，压低了音量，“哪就你说让人死就死的，你这妈妈怎么回事，哪有巴不得儿子死的？”一旁的刘主任拍了拍警察胳膊，使了个眼色：“我们先走吧。”警察停了停，对王惠芝说：“我过两天跟你联系，手机保持畅通。”
“我们加个辉信吧，我，不想给他知道。”“行。”警民加完辉信后，王惠芝补充道：“到时候我把我排班表发你，麻烦你在我上班的时候告诉我，谢谢啦。”
可以啊，你不要我辉信，也不要手术同意书，随我折腾你儿子？倪苏杞在心里冷笑。三人跨步到门外，脱了鞋套抓手里，跟女主人说自己直接带楼下扔掉。倪苏杞是最后一个出门的，刚道别完要走，王惠芝轻轻叫了一声：“医生。”边叫边伸出手来要和他握手。
倪苏杞很自然地伸手一握，突然他收到视觉提示，手上附着的纳米机器人主动散开了——他现在正在以肉身零距离跟对方接触！
倪苏杞大吃一惊。因为只有在战斗服白名单上登记过的人，比如倪苏杞的妈妈，跟倪苏杞有正常的肢体接触时，纳米机器人才会主动散开。配合防御机器人临检是另外一回事，防御机器人不算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