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俩回到家天已微微昏暗。
林小莲背着孙子站在门口徘徊张望，眼睛还有点红红的，大概率是被她老公程文德给波及骂了一顿。
教育的锅，最终甩到了她这个当妈的头上，而他可以自欺欺人地逃避。
对他来说，他在外面辛苦赚钱养家，理应林小莲这个在家操持的妇人教养孩子。
如今四个孩子都不尽人意，都是她的错。
可他从来没想过，一个无知又没读过书的女人，教养好孩子简直是天方夜谭。
如今再来责怪，再来甩锅又有何意义呢？还不如想办法能改正一点是一点。
看到焦急等待的父女俩回来了，林小莲即刻转换回正常表情，“你们可算回来了！快去吃饭吧。”
通过这话，程霄猜到她爷已经不在家了。
“爸，把我放下吧，我脚不怎么疼了。”
等她下来，林小莲冲着她说：“宵子你脚又疼了，吃完饭晚点我给你用活络油擦一下。”
这就是程宵对她奶又爱又讨厌的原因。
她有时候对你好，有时候又对你不好。
说对你好吧，她又经常在外说你坏话，叫你干很多活。
说对你不好吧，她又会关心你的身体，也付出了暖心的行动。
因此后来她中风之后，程宵和她姐她们，就默契的把她从前的种种不好，给一一忘掉了。
只记得她和她们爷的好，对他们夫妻俩关爱有加，无论是陪伴还是物质上，都远胜于村里绝大多数的老人们。
以至于他们老年时期很幸福，到处炫耀自己的孙子孙女们如何疼他们，搞得村里那些老人很是羡慕，看到她们几姐弟回来，都会拉着聊天，然后夸奖她们如何好。
其实那个时候她们心里也明白。
她们爷这么聪明的一个人，炫耀并不是只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她们几姐弟的名声。
有个好名声，去到哪里和做什么都会受人尊重。
这也是她们爷教她们的人生之课。
尽管他偶尔还是会和中年时候一样倔强，一样要脸面，一样会惹她们生气，但他身上值得她们学习的地方，还是有很多的。
……
吃过简单的晚饭后，村里居然停电了。
这种天气停电可是很要命的事情。
而且这时候停电，很大可能今晚都不会来电。
曾经经历过的苦难历史重演，程宵心里哀嚎连连。
这大热天的，没有电不是要了她的命吗！
最后只能让她爸程孟，提着一桶水去楼顶给楼面散热，完了就一家子晚上铺席子在楼顶的木板上睡。
程宵翘着小短腿，头枕在半旧的枕头上，闻着空气中淡淡的活络油味，再看着满天的繁星，心里头竟弥漫着从前小时候，没有过的幸福感。
从前小时候一家人围在一张席子上睡，只会感觉拥挤烦躁，一心盼着赶紧来电。
现在也盼着赶紧来电，只不过等待的过程中没有了烦躁。
涛涛，也就是程宵她弟，正开心得到处迈着小短腿跑。
林小莲怕他跑下楼，用一根长长的绳子绑着他的腰。
看着如今还无忧无虑的弟弟，程宵由衷替他感到幸福。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她弟小时候都过得比她快乐。
毕竟重男轻女的思想根深蒂固，不是那么容易就瓦解的。
好在她弟在她的鞭策下，以及老师的教育下没有长废，从懂事开始就帮着家里干活。
智商也高，后来还考上了重点一本，毕业后拥有了不错的工作。
可以说，她们三姐弟都考上了大学，是村里为数不多孩子都读大学的人家。
“奶，等姑下次过来，你一定叮嘱她去市里的医院检查一下胃。”
看着拿草席扇子惬意扇着风的林小莲，程宵突然想起了后来因病早逝的小姑。
她一生都在辛苦劳作，直到死的前一天都没有享过福。
她的三个孩子也因为她的病和去世，早早就辍了学，过得比从前还苦。
后来，都只好在满十六岁之后，进厂打工去了。
再后来，除了小儿子在三十岁娶了邻村人做老婆，大儿子和大女儿都迟迟找不到对象。
或许这些都和家庭有关。
现在她既然回来了，那能避免的，就都提前避免一下。
林小莲不明所以，错愕了一下之后就翻了个白眼，“你小姑身体又没有毛病，去医院花那钱干什么？”
程孟在一边听着，他知道他那女儿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
“妈，你就听宵子的，我上次见小琴胃好像不是很好。”
他的醒目程宵很满意，随即抛了个“你很聪明”的眼神给他。
程孟第一次被家里人夸，心里乐滋滋的。
林小莲听她儿子也这样说，只好“嗯”一声，说知道了。
担心她没放心上，程宵再次叮嘱她一定要记得，省得她到时候万一回去了，她小姑的事没有改变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