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掌柜的以为自己猜到了真相。
他爷爷的爷爷当年天生残疾,瘸了一条腿,无力种地,眼看长大后几乎无法养活自己。是白大善人收了他免费入了学堂,等他长大后又不收利息借钱给他,教他开了家小客栈。那时候的天象国在老国王的统治下还很繁荣,各处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望山镇虽地处偏远,每天也有那么几十个行商或走亲访友的在这镇上歇脚休整。
靠着这家客栈兼饭店再加上地里的少许收入,又有白大善人的照顾,他不仅养活了自己,还略有节余,还上了借款,又娶上了媳妇。后来天下大乱,先是朝廷苛捐杂税暴涨,又是强拉人丁,后来就是各地造反,战乱不断。掌柜的爷爷的爷爷因为天生残疾,反而比较幸运逃过一劫。
后来宝象国取代了天象国,白大善人的女儿却仍然毫无消息,但受过白大善人恩情的一些人却从来未忘记过,四处打听无果后,仍交待后世子孙要留意此事。掌柜的爷爷的爷爷就是其中之一,临终前交待后人只要还能吃上饭,就要将这客栈开下去,并将白大善人的事迹流传下去。他坚信,好人总有好报的。
到了客栈掌柜这已经是第六代了,也早已不报希望了,但是还坚持开着这家客栈,其实平时哪有几个客人来住,不过是遵守老祖宗的叮嘱看着这间老屋罢了。
没想到,居然真的让他见到了白家小姐的后人,又如何能不激动!
“你猜错了,我这徒弟虽然是白大善人的后人,却不是白家小姐的后人。”陆迩说。
掌柜的一楞,这是什么意思?
“客官切莫拿此事开玩笑,”掌柜的有些不高兴了,虽然对方是客人,也不能拿自家的恩人开玩笑。
“白大善人只有一个女儿,又无外室,这位姑娘既然不是白小姐的后人,又怎么是白大善人的后人?切莫乱说,污了白大善人的名声!”
“掌柜的高义!在下佩服。不过我确实没有乱说。我这徒弟就是当年白善人的女儿。真真啊,把你的证明拿给掌柜的看看。”
看到白真真拿出的已经破旧的地契房契,以及写着生辰八字的官方文书。掌柜的完全傻了。
“这……这……”都一百多年了,突然出现了年轻姑娘说是白大善人的女儿,而且还能说清当年镇子和白家府邸的样貌,这是怎么回事?
镇子变化大也就是最近几十年的事,白真真所说的与掌柜儿时的印象相差不太大,他可以确定这姑娘说的都没错,而且那些东西看起来也不像假的。
从理论让说,这位年轻姑娘不可能是当年失踪的白家小姐。可是,假如这两人是骗子的话,又图个啥呢?掌柜的虽然也读过几年书,阅历也算丰富,可是他还是想不明白。
白大善人家出事都上百年了,又换了王朝,家产地产早就被分得一干二净,就算是真的白小姐回来了,拿着契书也不太可能要得回来,前朝的契约当朝不见得会认啊。除了那些对白家心存感念的还有可能还回一些。无利可图,这两人又说是白大善人的女儿,当年见过她的人早都入土多少年了,没人能证明;难道就是为了认个祖宗?除非真的是见了鬼了。见了鬼了???
鬼怪一说,在这凡人世界也不稀奇,只是极少有人真正见过,所以掌柜的一开始根本没往这上面想。
掌柜的浑身僵硬地转过头看了看门外,天还大亮着呢,有鬼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出来。
“她确实就是白家的大小姐,不过现在随我在山中修行,早已脱了凡胎,自然不见衰老。”陆迩能猜出来掌柜的大致在想什么,撒了一个小小的谎。
“你难道是山里的妖怪……啊不,是山中的神仙?”掌柜的一紧张就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妖怪你个头啊!信不信我变出原形了吃了你啊?有这样说话的吗?虽然陆迩和白真真在真正意义上确实是妖,但他也不喜欢别人说他是妖怪啊,这个词有着明显的歧视!
不过看在这老头是个懂恩义的凡人,陆迩也不跟他计较这些了。
在陆迩使出了一些仙术之后,客栈掌柜也相信了当年的白小姐是被眼前这个妖啊不,是神仙收作了徒弟,也已修成了仙身。慌忙向白真真下拜,感谢她白家的恩情,并激动地要去通知其他人和官府,告诉他们白家小姐回来了。
“你也不用谢我,当年我父亲行善也不是图别人的回报,况且你们几代人至今仍能守在这里,还为我父母扫墓,再大的恩情也已经报完了。”白真真说。虽然她对父母的死一直耿耿于怀,但见到时隔这么久仍有人念叨着她家的好处,心中的怨气也消了不少。
“其他人就不必通知了,我只想去父母坟上吊念一番,还请掌柜的帮忙指点具体位置。”
“那是应该的,小老儿给你们带路。”
……
残阳如血。
白真真在父母坟前哭了许久。
陆迩也为他们诵了一遍经咒,不过年头太久,白善人夫妇的魂魄估计早就投胎转世去了,超度也不可能有效果。将来有机会,可以到地府去查查,也许能找到他们投胎何处,但这还得看白真真的意思。
白大善人的独生女回来了还跟了仙人作徒弟的事还是传了出去。
及至黄昏,白父墓前已经聚拢了很多人,有些是来拜见恩人的后代的,更多的是来看热闹的。毕竟传说中的神仙,一百多岁的大姑娘,人哪能不好奇?陆迩听到有人在小声说连县令都听说了此事要赶过来拜见神仙呢。
见时辰不早了,白真真也止住了哭泣。端端正正地又磕了三个头,站起身走到陆迩跟前又施了一礼,说:
“多谢师父成全!咱们走吧。”
陆迩唤过掌柜的到一边,取出一小块鲲鹏的肉来,让他回去后一次吃一点,可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又让白真真将父母所给的金锭留下一个做为纪念,其余的交给掌柜的,充作店资,并作维护白父坟墓的费用。
临了,陆迩看向围观的众人,朗声说道:
“世间常有人说:‘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白善人之事尤让人叹息。白家女儿随本仙修行,已成仙体,心念故土,求本仙回来看看,虽故人早已不在,仍是善良人多,可见此言亦不可信,世人仍当向善方为正道。故白家女儿仍愿承父志,造福故土,尔等可在此镇立一白仙庙,香火供奉,当保得这一方平安;若有作奸犯科为祸乡里者,当如此树!”
说着手往远处一指,凭空一道闪劈向远处一株大树,将其劈成了两半。
众人见到这神仙般的力量,个个心下凛然,呼拉拉地跪下一大片。
见威慑生效,陆迩又说:“尔等可转告你那国王,若是能善待百姓,自然国祚长久,我许他将来他王室遇到与凡人无关又无法解决的问题帮他出手两次。若是他或者他的后代如之前天象国一般,不需本仙出手,自会有人收拾他们。”
拿出一块玉牌,用神念在上面刻了符文,交给那客栈掌柜,吩咐他待白仙庙建成后封存于内,如有要紧的事,只需诚心祈祷,他就会心生感应。
说完这些,陆迩拉起白真真,平地起了一朵云,在众人的跪拜和赞叹诵祷中腾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