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诩故意迟疑道:“皇姑父,这酒进口绵软甘甜,后劲可是不小呢。一会儿你要是喝醉了,侄儿我不好跟姑母交代啊。”
云驸马果然顿住了,慕容骜笑着安慰道:“皇姑父别听羡陶的,皇上如今让我查方守正一案,想要找出赃款的去向。这不是我对官府衙门里的那些手段也不懂,想要请教一下姑父。要是时间晚了,姑父就在小侄这里歇下了,姑母那边,我让人过去说。”
云驸马果然眼睛亮了,笑呵呵地说道:“还是九哥家里的小崽子好,谦虚上进,不懂就问。没事儿,你想知道什么只管问姑父,姑父知道的一定都告诉你。”
“如此,多谢姑父了。”慕容骜赶紧打开了一瓶香槟,给云驸马斟上,这才貌似随口问道,“皇姑父,我今天去户部查看了账册,约莫算了一下,方守正自从入职户部,就一直在贪墨。这么些年了,就算按照市面上最低的粮价来算,赃银少说也得有上百万两的银子了。可是去年抄家的人回禀,方家两处宅院加起来,抄出来的东西也不过凑了十来万两,这还不算方家在江夏县的祖宅是祖传的呢。皇姑父,你说这剩下的银子都去了哪里啊?”
“那还用说,你没见方家那么多的女眷,所以这方守正肯定是在风月场所一掷千金,将赃银挥霍一空了呗。”慕容诩随意说道。
云驸马没理睬慕容诩,却是看着慕容骜认真问道:“你姑母告诉我,说你要求娶方守正的女儿,这事儿是真的?”
慕容骜不动声色地瞄了方谨心一眼,点头道:“若不是真的,小侄哪会花这么大精力,去查这个案子呢?小侄也不敢太贪心,就是找到赃银,然后求皇上赦免了方大人,给他一个八品的书吏七品的县令都成,只要不是罪臣就好。”
云驸马叹息道:“你这孩子,我才说你谦虚上进,你就给我来这一出。”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生气道,“是不是庄氏那个妖妇逼着你的手腕,让你退了胡家的婚事,去娶方家女儿,这样就碍不着她儿子的前程了?”
果然,他不是简王妃亲生子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在少数。也不知道上辈子自己是中了什么邪,竟然没有起过半分疑心。但凡他稍微留意一下,也不至于落得个万箭穿心的下场吧?
“不不不,没有没有!”看着方谨心要冒火的眼光,慕容骜慌忙撇清,“皇姑父你不能信口雌黄害我啊,我求娶方姑娘,是因为我心悦于她……”
“你见过她?”云驸马打断了慕容骜的话。大宁朝虽然对于男女大防不算太严苛,但是未婚男女私下里见面被称为暗通款曲,还是会受到诟病的。这也是楚家主对胡妍雪嗤之以鼻,觉得她不安于室的原因。
因此被云驸马这么一问,慕容骜就不敢回答了。不想方谨心大大方方地接过了话头:“见过啊,不仅见过,还一起吃过饭,一起开……骑过马。接下去还打算一起杀人放火呢,驸马爷要不要也一起来?”
云驸马一下就僵住了,生硬地转过头看着方谨心,不敢相信:“是你?”
敢情,他不认识方谨心。也是,方家二十几个姑娘,特别是年岁相仿的几个,恐怕家里人都不一定能分清,更不要说外人了。
“是我。”方谨心点点头。
“那没事儿了。”云驸马马上拿起酒杯,抿了一口,“找你是他高攀了,回头你把他那一根筋好好松松,免得他被人卖了连累到你。”
“好的,驸马爷。”方谨心从善如流。心里却嘀咕着,这位驸马爷绝对不可能像表面上那样玩物丧志。如果不是像慕容骜这样重生的,那就是大智若愚了。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跟慕容骜的关系是亲近的。
这边慕容骜暗暗舒了一口气,赶紧继续刚才的话题:“皇姑父,所以对方大人这个案子,您有什么看法没有?或者说,您以前有没有见到过类似的案子,可以让我们借鉴一下,知道这赃银要怎么去找的?”
“熙和十三年,丹阳郡赈灾的时候,也遇到过这种情况。”云驸马咪了一口酒,神色有些古怪,“你们不用吃惊,我就是丹阳人氏,所以就算年龄小一点,家中也有长辈提及。加上熙和二十一年秋闱考过这件事,所以我不仅知道,还知道得不少呢。”
慕容骜和慕容诩面面相觑,方谨心也回过神来了。熙和十三年?段尚书的案件是熙和十四年的,这两件事会有关联吗?还是说……云驸马知道点什么了?是的,云驸马只是不问朝事,并非不懂朝事。
因此方谨心也竖起了耳朵,一直以来,她就有感觉,这两件案子虽然时隔了将近二十年,但相似程度还是很高的。不仅是赃款的去向奇怪,其中的细节也奇怪。尤其是段尚书一案,做假证时就考虑到了主审官的秉性,这不是太奇怪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吗。
而方守正的案子也很奇怪,国库空虚之际,查出这么大一桩贪污案,不是应该全力追查赃款吗?但是皇帝没有,只是给方家女眷定下了高额的买身银子,这是希望把她们卖入青楼?但是这种操作当做泄愤是没问题的,当做惩罚也可以接受。但是作为获利手段的话,那就太离谱了。还是说,其实皇帝很清楚,方守正只是一个替罪羊?
方谨心觉得这其中充满了诡异,她打算马上让段之鹏去楚家学账务,学会了就查账。不管是段尚书的案子,还是方守正的案子,里面的水都深得很,费时会很长。
但是她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不能被账务困住,不然就可惜了这么大一个商场了。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现在这个皇帝让她在这里的生活很不安心啊。
云驸马的讲述慢条斯理,不急不缓。
“熙和十三年,丹阳郡水灾赈灾的时候,也出过这样的事情。十五万的赈灾银子,实际上用于赈灾的,竟然不到五万两,而剩下的去了哪里,竟然查不出来。
“后来发现先帝发怒了,户部才战战兢兢地表示,亏空是因为粮价过高的缘故。赈灾帐册上,一石谷子的价格,竟然高达十两银子。那时新米也就二两银子一石,赈灾一般用的都是陈米,这价格都不知道是怎么来的。”
“所以会不会是户部搞错了,这不是谷子,这是珍珠吧?”这么严肃的事情,慕容诩竟然不忘皮一下。于是立马收到了慕容骜方谨心两道冰冷的目光,他讪讪住了嘴。
云驸马倒是不在意,继续一口美酒,一口佳肴,二句话语:“后来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一直到先帝驾崩,才有真相陆续传出来。说是当年睦北关吃紧,户部发放的赈灾粮草先送往了睦北关。至于丹阳郡的粮草,让当时去赈灾的七皇子先自己想办法解决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