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又过去了,在这半年中,总统约翰逊积极践行着他的那句“把工作还给人民”的竞选口号,但实际情况是,虽然少数失业者又重新回到了工作岗位,但美国总体的失业状况并没有明显改善,与就业率只有略微上升相比,真正发生明显变化的则是全国各地的公共事业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现在,人类社会已经高度依赖人工智能系统和机器人为人类提供的服务,只要无法取消人工智能系统,那么人类劳动者和机器人在人工智能系统下就永远无法匹配,在这个系统里,人类就相当于瞎子,聋子和傻子,不仅不可能既高效又安全地像机器人那样完成自己的工作任务,反而还会成为整个系统的不和谐因素从而拖累整个系统的运行效率。
对此,琼斯早在竞选议员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准确的预判,所以,当了解到现在的乱象后,他丝毫不感到奇怪,“这个结果是必然的,只要约翰逊不改变执政思路,这种乱象就会继续下去。”,他忧心忡忡地对保罗说。
虽然美国在约翰逊的治理下变得越来越混乱,但琼斯并未幸灾乐祸,因为他关心的不是约翰逊,而是美国和美国人民。如果约翰逊把美国治理的井井有条,美国人民幸福安康,琼斯也会抛弃私人恩怨,为约翰逊和美国人民感到高兴。
但美国的现状却令琼斯实在高兴不起来。通过半年的观察,琼斯对约翰逊政府领导下的美国前景看得越来越清楚,在未来的几年,约翰逊在政绩上的表现会比前几任总统都要好,因为毕竟在就业率上会有所上升,少数美国人会因为重新找到工作而在收入上有所增加,而这也正是约翰逊政府所追求的目标,只要有了一个看起来不错的数据,就不能否认约翰逊的政绩,他就有可能成为美国历史上最伟大的总统之一,就有了连任的资本。
但在约翰逊的就业率增加的政绩光环的遮蔽下,大多数普通民众却仍然挣扎在贫困而无助的阴影之中,即使是重新就业的人在生活水平上也没有明显提升,仍然处于贫困的边缘。这样的情况无疑是荒谬的,而如果在另一种可能下,这种荒谬就将不复存在。
假设汤姆当选总统,民权党成为议会的多数党,假设“征税惠民”主张变成可执行的法律,那么全体美国人都将成为真正的受益者,所有人的收入都将大幅提高,也就是说,正是约翰逊的上台和他的政策实施使得美国人民失去了真正过上富足而有尊严的生活的机会。
但不管怎么说,约翰逊是合法总统,没有证据表明他在大选中做了弊。民众在大选中付出的是机会成本,人们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既然民众选择了约翰逊,就等于选择了少数人因为得到工作而收入有所增加的机会,而抛弃了能使所有人都能过上更好生活的机会。
在多数情况下,国家领导人非但不会为自己的错误决策所导致的社会问题买单,反而他的错误决策往往还会成为他引以为傲的政绩,而人民永远是领导人错误决策的受害者,这就是政治上的吊诡之处。
虽然琼斯对美国的未来充满忧虑,但他自己的未来却迎来了曙光,因为他的假释申请已经获得通过,他在九月十九日就可以出狱了。
九月十五日那天,虽然琼斯的肉身还在监狱里,但他的心早已飞了出去。晚上,正当琼斯有说有笑地和保罗憧憬着出狱后的精彩人生时,也许过于兴奋的神经刺激了他大脑中的肿瘤,他的头突然又疼了起来。
坐到椅子上的琼斯用手扶着头,双目紧闭,汗珠不断地从额头上滚落下来。此时,保罗除了将一杯咖啡放到琼斯身旁的桌子上,他就帮不上什么忙了。
过了一会,琼斯慢慢睁开眼睛,他一边擦着额头的汗水一边说:“好了,我没事了!”
“琼斯先生,你本不该遭这份罪的!“,保罗眼里含着泪说,“现在我妈的病情已经非常稳定了,可你却还在痛苦中煎熬!知道吗,每次看到你头疼的样子,我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我经常祈祷上帝把你和我母亲的痛苦都转到我的身上,我和你不一样,你一定是被冤枉的,而我真的有罪,我才是最该接受惩罚的人!”
琼斯欣慰地笑了笑,“谢谢你,保罗,你能这么说,说明我没看错你,既然我要离开这里了,我就和你说几句心里话吧,我觉得在你的身上我看到了我最想看到的东西!”
“哦!”,保罗怔了一下,“我身上能有什么东西?”
“真诚!”,琼斯非常认真地说。
“真诚!?我没听错吧,你居然说我真诚?没错,我是很真诚,真诚到都开始犯罪了!”,保罗自嘲道。
“保罗,这是我的真心话,”,琼斯的神情变得更严肃了,“这是我和你朝夕相处了两年多后作出的判断,你爱你的母亲,你对我充满感激,对我的痛苦感同身受,你对自己犯下的罪行感到不安和自责,这些都说明你很真诚,你能真诚对待自己,也能真诚对待别人,这种品质很难得,也是我最想在他人身上看到的东西,但遗憾的是,我在很多人的身上,包括很多道貌岸然的所谓正人君子的身上都没看到这种真诚的品质。”
保罗都被琼斯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了,“琼斯先生,我有那么好吗?既然如此,我怎么会犯罪呢?虽然我也希望我是个好人,但不管怎么说,我还是个罪犯,我总觉得有罪就代表一个人做了坏事,一个好人怎么可能做坏事,所以说来说去我还是坏人!”
琼斯微微摇了摇头,“保罗,你犯罪是为了救你的母亲,在现今的大环境下,你觉得用所谓的合法的手段,能在短期内挣到足够的能救你母亲的钱吗?”
保罗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一脸茫然地看向琼斯。
琼斯笑了笑,“保罗,看来你无法回答我的问题,当然,如果你能回答这个问题,相信你也不会犯罪了,所以,如果大环境是恶的,那么有的时候犯罪就是正义的。”
保罗陷入了沉默,过了片刻,他看了看琼斯,然后郑重说道:“琼斯先生,其实我今天想和你说一件事,现在既然提到了“真诚”,那么我就更该把这件事告诉你了。”
“哦,什么事?”
保罗站起身走到房门前,他打开门上的小铁窗看了看外面,在确定外面没有狱警巡逻后,他又关上小铁窗回到琼斯的身边,然后压低音量说:“在我入侵合众公司后,我获得了一些和你有关的资料,应该和你的病和这次大选有关!”
琼斯一听就站了起来,他立即喝了一大口咖啡以使自己冷静下来,待情绪稳定后,他问道:“什么资料?”
“都是约翰逊和他的虚拟人智能人对话的视频资料,但我只看了一会,这些视频就又被系统自动加了密!”
“他们都说了什么!”,琼斯急切地问道。
保罗一脸神秘地说:“在他们的系统里有一个大的文件夹,里面有很多小的视频文件,我只是随机打开了其中的两个视频文件,打开一个视频后,由于我还着急看其它的文件,所以只是用快进的方式大致看了看,我当时想的是把所有的视频都大致了解一下之后再仔细看每一个视频,但没想到还没看完第二个视频,所有的视频就自动加了密,所有的视频都看不了了,直到警察敲我的房门,我对这些视频文件也没完成破解。”
说到这,保罗遗憾地摇摇头,然后继续说道:“第一个视频的大概内容是约翰逊的虚拟人在和约翰逊研究大选的事,约翰逊的虚拟人说他们的选举舞弊系统已经在其他国家测试成功,能确保约翰逊击败竞选对手,赢得大选!”
保罗的话过于惊悚,以至于琼斯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了,他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你在大选那天随口说了一句教授不大可能胜选,还和我打赌,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是的,”,保罗点了点头,“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他们所说的舞弊系统就相当于一个病毒软件,可以入侵区块链选举系统篡改候选人获得的选票信息,把其他竞选人获得的选票划到约翰逊的名下,不过,因为我只是看了个大概,再加上我不根本不敢想象区块链技术也会被操控,所以对此还是有点怀疑,直到大选结束,约翰逊赢得了选举,我才彻底相信这都是真的。”
琼斯神情凝重地说,“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我们的民调支持率比另外两个党都高却赢不了的原因!”,然后他又问:“那第二个视频呢?”
“第二个视频就和你的病有关了,这段视频我也是跳着看的,在开头,我记得约翰逊的虚拟人说什么常规套路肯定不行,然后我就点了快进,当来到视频的中段时,我看到约翰逊的虚拟人说要用一种药剂使你患癌,但他的话还没说完,视频就自动加密看不了了,然后所有的文件就都打不开了。“
“药剂使我患癌?”,琼斯一脸震惊地瞪大了双眼,“你是说他们给我下了毒?你确定没听错?!”
“放心,我肯定没听错!”
“但他们通过什么途径给我下的毒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
这时,琼斯的眼中已经喷出了怒火,“没想到约翰逊居然如此恶毒!”
但琼斯却保持了足够的克制,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可见,在两年半的修身养性后,他把控情绪的能力已经较入狱前强了很多,“可是,既然是阴谋,那他们为什么会把自己的阴谋录下来呢?他们为什么要让我患癌呢,难道他们就是要除掉我?不对,如果想除掉我,联合医药为什么还要给我药呢?……”,恢复理智后,他就把各种疑问一股脑地倾泻了出来。
保罗说:“也许只有看到完整的视频后,才能知道确切的真相?”
“保罗,这些视频你是怎么处理的?”
“我把窃取的所有商业机密和这些视频文件都做了备份,在警察闯进来之前,我把商业机密和这些视频文件分别拷贝到了两张存储卡里。由于警察一定会对我家进行搜查,于是我接受了戴维斯的建议,我将这两张卡加了密后分别藏在了两个隐秘的地方,我将存有这些视频的存储卡塞到我母亲的首饰盒的底层,然后把这个首饰盒藏到了壁橱的夹层里,这个壁橱夹层非常隐蔽,警察很难发现。哦!对了,戴维斯就是我的虚拟人,他模拟的就是博 讯公司总裁戴维斯先生。”
“那么,你母亲知道那个首饰盒藏的地方吗?”
“我母亲当时已经住院了,所以她当时并不知道我把她的首饰盒藏了起来。我母亲第一次来见我时,她对我说首饰盒不见了,我就告诉她由于担心警察把她最喜欢的首饰搜走,就把她的首饰盒藏到了壁橱夹层里,这番说辞也是警察闯入我家之前戴维斯告诉我的,戴维斯说如果我入狱就对我母亲这么说。我母亲也知道壁橱里有夹层,下次来看我时,她告诉我首饰盒还在,所有的首饰都在盒子里,听她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现在想来,戴维斯的建议真的很好,把存储卡连同首饰盒一起藏起来,我母亲就一定会对我说她的首饰盒没有了,当她找到首饰盒后,只要首饰还在也就意味着存储卡也在盒子里,整个过程都不需要我向她提起存储卡的事,也就不会引起警方的注意和怀疑,一切都显得合情合理。”
“嗯,你的戴维斯的确想得挺周到。”
“琼斯先生,我母亲正好明天来看我,我会对她说过几天会有一个叫……,就叫布朗吧,我会对我母亲说有一个叫布朗的人去找她,我让她按布朗的要求去做,出狱之后,你先给我母亲打个电话,你只要说你叫布朗,我母亲就不会有戒心了,到我家后,你让我母亲拿出那个首饰盒,找到存储卡后,让她把卡交给你,我母亲一定会照做的,希望卡里的文件能对你有所帮助!”
“这些文件对我太重要了,没有这些文件,可能我一辈子都没法知道真相!保罗,真的非常感谢你!”,这时,琼斯终于把压抑许久的激动之情化作了激动的话语。
“琼斯先生,千万别谢我!”,保罗有些难为情地挠了挠头,“我之所以一直没告诉你这件事,是因为我想等将来出去后把这些文件都破解了,然后用这些文件敲诈合众公司,但因为你为我母亲付出了这么多,还对我这么好,所以我就逐渐产生了把这件事告诉你的想法,只是还迟迟下不了决心,考虑到几天后你就走了,如果再不告诉你就没有机会了,所以我就决定今天把这件事告诉你,而我们说到的“真诚”恰好就把这个话题引了出来。琼斯先生,应该道谢的是我,是你的真诚救了我母亲,也救了我,如果我不把这件事告诉你,我会愧疚一辈子,现在好了,我终于把憋了这么长时间的话说出来了,我现在感觉轻松极了!”
琼斯微笑着点了点头。
“不过,这些视频文件的破解还是个问题!”,保罗突然严肃了起来,“现在在世界范围内,科技实力比合众公司更强的只有博 讯公司,合众公司整个智能系统的防火墙就是博 讯公司为他们量身打造的,这也是我能用戴维斯的理论轻易突破合众公司的防火墙的原因之一,如果博 讯公司无法破解这些视频文件,那么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哪个公司和个人能做到了,所以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求助于博 讯公司,只是不知道博 讯公司愿不愿意帮这个忙,而且,寻求他们的帮助也是要冒一定风险的,如果那些视频文件真的被破解了,如果完整的视频资料的确记录了约翰逊很多不可告人的勾当的话,一旦博 讯公司把这件事透露给约翰逊,那就麻烦了,约翰逊一定不会放过你,所以你一定要谨慎行事!”
琼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哦,我会认真对待这件事的!”
紧接着保罗又想起了什么,“我刚才忽略了一件事,如果约翰逊真的一直在针对你和民权党,就很可能一直在通过网络监视着你和民权党的活动,合众公司运营着美国的网络系统,约翰逊能做到这一点并非难事,你出狱之后,约翰逊很可能更加关注你的动向,所以,我建议你不论在家还是在办公室,在研究重要事项时,最好关闭所有的摄像头,包括你和他人的手机摄像头,这样约翰逊就无法通过网络设备和手机对你和他人进行监听监视了”
说到这,保罗拿起桌子上的笔在一张纸上写下了一串长长的数字和字母的组合,然后他将这张纸交给了琼斯,“我是因为入侵了合众公司的智能系统被捕入狱的,而你的入狱也很可能与约翰逊有关,如果你和我母亲取得联系,一定会引起约翰逊的警觉和怀疑,当你用手机和我母亲通话时,他很可能对你们的通话进行监听,所以,你的手机需要一个坚固的防火墙。这串数字和字母就是我利用戴维斯的编码技术编写的手机防火墙代码,这个防火墙比市面上绝大多数手机防火墙都要强大,将这串代码输入你的手机后,如果你的手机屏幕中出现了我的头像,就说明这个防火墙已经安装成功了。”
琼斯问道:“这个防火墙能完全屏蔽约翰逊对我的的监控吗?”
保罗说:“这个防火墙能确保约翰逊无法窃听你和其他人通过手机进行的通话,也无法对你的手机进行跟踪定位,但这个防火墙并不完美,当你打电话时,约翰逊还是可以通过手机之外的周边摄像头看到和听到你和他人的谈话,所以如果你想通过手机和他人谈一些重要的事时,你和对方还要关闭周边所有智能设备的摄像头,或者到一个没有摄像头的私密场所。好在,你和我母亲通电话时不用事先提醒他关掉家里的摄像头,自从我被捕入狱后,我母亲就总觉得警方通过家里的各种智能设备的摄像头监视着她,所以她早就关掉了家里所有智能设备的摄像头,你和我母亲通话时,只要事先确认她本人在家就可以了。不过,虽然约翰逊无法通过手机知道你和我母亲的通话,但当你和我母亲见面时,如果你们处于公共场所,约翰逊还是能通过公共摄像头看到和听到你和我母亲的谈话,所以,你绝不能让约翰逊看到你和我母亲出现在同一个镜头里,相信这个问题不会难住你。”
琼斯神情严肃地说:“我出狱后一定按你说的去做,绝不会让约翰逊有任何可乘之机。可是,保罗,你替我和民权党想到了很多,但你却忘了你自己,你想过吗,你把存储卡交给我很可能会使你陷入危险之中啊!即便一切顺利,这些文件被成功破解,而且在我将它们交给警方之前,博 讯公司也没将这件事泄露给约翰逊,但只要我将这些视频当作证据使用了,警方就可能查出是你获取了这些文件并将这些文件给了我,即使这些视频是真实的,可你下载这些证据以及你隐匿这些机密文件的行为却是非法的,那么你就有可能罪上加罪啊!”
“琼斯先生,我是不会有事的,警方是不会追查到我头上的,既然他们当时只给我定了入侵计算机系统罪,并没给我追加其它的罪名,比如下载和隐匿机密文件罪,在对我进行审讯时,也没问过我是否下载了这些文件,就说明他们根本不知道我下载了这些文件,就说明我作案时没留下下载文件的任何痕迹,这是合理的,正常情况下,只要入侵某个智能系统并且下载了文件,就会留下痕迹,但有一个例外,只要使用戴维斯的技术入侵某个系统,就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就不会被发现,所以,警方不知道我下载了这些文件是很正常的,只要你不说出去,警方永远都不会知道是我下载和隐匿了这些文件。”
“哦!可是,既然使用戴维斯的技术入侵智能系统不会留下痕迹也不会被发现,那么警方是怎么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发现你入侵了合众公司的系统的呢?“
“琼斯先生,这也是最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按理说,警方不应该发现我入侵了合众公司的系统,但只要他们发现我突破了合众公司的防火墙,就该知道我也下载了那些文件,但事实却是,他们只知道了我的入侵,却不知道我下载了那些文件,这真的很奇怪!也许我还没吃透戴维斯先生的理论,还是在某个技术环节出现了问题,希望将来我会把这个问题弄明白!”
琼斯的紧张神情逐渐放松了下来,“你不会有事我就放心了,谢谢你,保罗,你的真诚可帮了我大忙,让我看到了澄清真相的希望!”
“琼斯先生,你有了希望,我们这些社会底层的人也就有了希望,所以,我必须要让你看到希望!”,保罗真诚地说道……
在出狱当天,琼斯显得很平静,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座监狱度过了两年半的宝贵时光后,他反而对这座关押自己的监狱产生了些许留恋,他很清楚自己并不是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而是这座监狱给了他太多无比珍贵的东西,使他对这个世界,对人类社会,对人生,对自己和他人都有了更加深刻的重新认识。
清晨,琼斯也像汤姆那样最后一次来到这座庞大的地下书城,看着一座座由书本砌起来的高楼,抚摸着那些散发着独特的书香味的陈旧书籍,他暗暗感叹道:“唯一遗憾的就是无法将这些书都读完啊!”,是的,他怎么可能将这里的书都读完,人类的思想,知识和智慧都集中在这里,这里就是另一个宇宙,而琼斯读过的书只是浩瀚宇宙中的一颗陨石而已。
知道琼斯今天出狱后,很多犯人都自发地来到图书馆为琼斯送行,若大的图书馆也瞬间显得拥挤了起来。犯人们一边争相恐后地和琼斯握手,一边纷纷向琼斯献上了临别赠言。
“琼斯,出去后重头再来!”
“琼斯,我会一直为你祈祷的!”
“琼斯,我们会在这里一直支持你!”
“琼斯,别让我们失望!”……
正当琼斯百感交集,思绪万千的时候,一个巨大的身躯向琼斯走了过来,这个人是鲍勃,他用硕大的拳头轻捶琼斯的胸膛,笑着说:“琼斯先生,别忘了我们!”
琼斯拍了拍鲍勃的肩膀,笑着回应道:“不会的,我有时间会来看你们的!”
然后,琼斯激动地向大家挥了挥手,高声说道:“和大家朝夕相处了两年半,是你们改变了我对罪犯这个特殊群体的偏见,你们中的多数人是因为失业和生活所迫才走到了这里,你们正在接受人类的法律对你们的惩罚,但你们更是在替这个有罪的社会来赎罪,真正有罪的是这个不公平的社会制度,请大家放心,我不会让大家失望的,我向大家保证,在不久的将来,你们一定会看到一个崭新的美国,一个公平的美国,一个美好的美国!”
结束简短的告别演讲后,在犯人们的欢呼声中,在百感交集的思绪中,琼斯向通往地面的电梯走去,来到电梯口,他和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保罗紧紧拥抱在一起,此时,他们的眼里都已经满是泪水。
“相信你一定会揭开真相,我期待你的好消息!”,保罗轻声在琼斯的耳边说。
琼斯点点头,动情地说:“保罗,希望我们能早一天再相聚!”
最后,在犯人们依依不舍的目光的注视下,琼斯走进了电梯。
琼斯从地面出口走出来后,早已等侯在那里的克拉克狱长和威廉警长立即迎了过来,然后,三个人就向着监狱大门的方向走去。
走出监狱的大门,迎着自由的阳光,琼斯一眼就看到在隔离带外等侯的父母以及安迪,布雷克,汤姆等人,在他们身后则是一大队手举民权党旗帜的铁杆支持者们。但琼斯克制住了与亲人团聚的强烈愿望,因为他还要向克拉克和威廉道谢。
琼斯激动地说:“克拉克狱长,威廉警长,非常感谢你们对我的关照和帮助,希望我们将来能成为朋友!”
“琼斯先生,两年多的朝夕相处,还不够我们成为朋友吗?”,威廉笑着说。
“哦,是的,我们早就是朋友了!”,琼斯也笑了起来。
克拉克说:“琼斯先生,我们只是在职权范围内尽了一点绵薄之力而已,就算是对你的一种支持吧,今后我们还会一如既往地支持你!”
琼斯笑着点点头,然后他猛然想起了什么,于是他收起笑容,对克拉克严肃说道:“狱长先生,我还是想在临走之前给你提一次建议,希望你尊重每一名犯人,这是我服刑期间对你最大的期待,但很遗憾,我没看到我想看到的变化!”
克拉克尴尬地笑了笑,然后一脸为难地说:“琼斯先生,其实我已经很注意了,但是真想有明显的改变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说我对犯人粗鲁,但犯人对我的态度又如何呢?我建议犯人们都去图书馆看书,但犯人们也不是很尊重我的建议啊!不过,好在在我长期不厌其烦的教育之下,很多犯人还是理解了我的良苦用心,最终养成了去图书馆看书的习惯,可见,监狱管理者和犯人之间要想互相理解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所以很多事只能慢慢调整了!”,显然他还在为自己找借口。
琼斯无奈地摇摇头,“狱长先生,我已经和你说过多次了,尊重是相互的,你不尊重犯人,犯人也不会尊重你,如果你尊重犯人,也许去图书馆看书的人会更多。”,犹豫了一下后,他别有深意地看了看克拉克,“再有,狱长先生,你真以为是你的不厌其烦的说教把犯人们拉进了图书馆吗?”
克拉克怔了一下,然后试探着问道:““哦!琼斯先生,你的意思是……?“,他的那种无处不在的自信似乎突然消失了,只剩下了一脸的茫然。
看着眉头紧锁,满脸疑惑的克拉克,琼斯只是笑了笑,并未予以回应,他并不想让克拉克知道是鲍勃的影响力而不是克拉克的权威把犯人们拉进了图书馆,因为他知道克拉克和鲍勃势同水火,彼此厌恶,处于强势地位的克拉克对处于弱势地位的鲍勃的厌恶已经给鲍勃的服刑生涯造成了极为不利的影响,他不希望在鲍勃已经是克拉克的厌恶对象的情况下,使鲍勃再成为克拉克的嫉妒对象,这会对鲍勃更加不利。
但琼斯要让克拉克意识到,并不是他的所谓教育感化了犯人们,从克拉克的反应来看,他似乎已经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已经不像以前那么自我感觉良好了,这对琼斯而言,就已经达到了目的,这个时候,点到为止才是最为明智的选择,至于克拉克是否能够意识到真正的原因所在,那就要看他的悟性了。
正当克拉克还在琢磨着琼斯的话时,琼斯已经开始和他们道别了:“狱长先生,威廉警长,我必须得走了,让我们后会有期!”
当琼斯和克拉克握手时,克拉克还在走神,当琼斯和威廉握过手后,克拉克才回过神来,而此时,琼斯已经走出几米远了。
看着琼斯的背影,克拉克猛然又想起了什么,“琼斯先生!”,他叫住了琼斯,“我还有几句话要和你说,其实在你服刑期间,关心和帮助你的人有很多,只是关心和帮助的方式不尽相同,有的人通过积极的行动来帮助你,而有的人则在背后默默关心着你,祝福着你……!”,说到这,他就不往下说了,从而也琼斯留下了很多想象的空间。
这一次,轮到琼斯走神了,他转过身,若有所思地看向克拉克,但当他刚想开口说话,想让克拉克把剩下的话都说出来时,克拉克却笑着指着远处的人群说:“好了,琼斯先生,你看,大家都等着你呢,快去和你的家人和朋友们团聚吧,我们也该回去了,有时间,我们去喝两杯!”,此时,克拉克看起来就像一个亲切的老大哥,而不是一位威严的监狱长。
“好的,一言为定!”,琼斯一边爽快地答应着一边仍在琢磨着克拉克刚才说的话。
目送克拉克和威廉走进大门后,琼斯才停止了思索,然后他快步向人群走去。这时,人群也像潮水一样向琼斯涌来,就在琼斯越过隔离区的一瞬间,人潮就将琼斯包围了起来。
伴随着支持者们的欢呼声,琼斯和父母紧紧拥抱在一起,“我儿子终于回家了!”,老玛丽喜极而泣,老琼斯因为过于激动已经说不出话,只是不停地在擦眼泪。汤姆,布雷克,安迪也走了过来,几个人纷纷和琼斯击掌相庆,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这时,琼斯想到了在监狱与家人朋友会面时的感受,现在与大家在一起时的感受与那时的感受完全不同,在监狱的会见室,由于中间隔了一扇冷冰冰的玻璃,所以虽然人们离得很近,却感觉非常遥远,现在,那种久违的感觉又回来了,这是一种温暖的感觉,是的,就是这种感觉,一种只有当人们彼此靠近,彼此接触时才会体会到的温暖,这种温暖会传遍一个人的全身,并最终融化一个人曾经冰冷的心。
看着支持者高举的横幅上所写的几个大字“欢迎琼斯回来!”,琼斯心想:“是的,我回来了,我真的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