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划布局,运筹帷幄,声东击西,纵横捭阖。黑白棋的玄妙在于,一个人有更高的眼界与规划,才会略领棋如人生的妙用,懂得人生即战场的意义。”
“拉赫曼受教了。对了,你拜托我打听颜卿的消息,如今倒是有了回信。”
“哦!可有什么值得知道的事?”韩骞对颜卿有莫名的好感,觉得这个人能够不畏艰险,千里迢迢奔赴梵教圣坛,足见他的意志是非常坚定的。
“颜卿在贾维德的陪同下,已经抵达索莫尼山唐古拉峰的扶摇学院,与研究梵教史的院士交谈,与阿西壹布探讨宗教融合的可能。”
“扶摇学院?宗教融合?”
“韩将军虽然在尘服大陆待了很久,却只是往来于奥斯部落与金锚岛,从未去玻佤半岛游历过,故而不太了解扶摇学院。尘服大陆的贵族学院不多,几乎都在大陆最强大的邦国,以传授亚夏文史为主,包括参研梵教、七子之教与其他教派,通过誊写教义来形成学院理论。当然,这些学院院士多为贵族出身,希望能够保持贵族血统,利用掌控高妙的学识维系统治。相对而言,扶摇学院有所不同,不少院士出身贫寒,渴望改变战乱纷争不断的局面,缔造一个如亚夏大陆的政局体系。”
“这真是令韩骞意想不到。”
“韩将军也许不知道,对于尘服大陆的有志之士而言,他们迫切希望尘服大陆能出现一个如同银夏帝国的霸权之主,使诸国臣服在霸权之下,维系整个大陆的和平。”
“难以置信。”韩骞正在说话的时候,山谷深处转出了一个骑士,牵回两匹吃饱青草的战马。
“毫无疑问,庄帝与昭皇都是伟大的帝王,使得亚夏大陆进入和平时代,尽管时间有长有短,毕竟使天下万民得以休养生息。最为关键的是,两位帝王的心胸是开阔的,唯有如此,各种宗教才会彼此交流,随着时代而发展、融合。”
“是啊!可惜的是,昭皇处于更艰难的时代,被错综复杂的权贵势力所挟制,无法推行自己的改革之策,不得不避居于东山行宫,以至于帝国走入风雨飘摇的落没时期。”
“韩骞难道不认为,这正是昭皇的伟大之处吗?”
“愿闻其详。”韩骞有些不解地看着拉赫曼。
“摩萨德曾经说过,昭皇在东山行宫避居之时,曾经见过箴言堂箴言师,以及预言堂的预言师,知道银夏帝国的衰落不可避免。有时候,天意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哪怕是一位伟大的帝王亦然。”
“真的?”
“摩萨德在昭阳有自己的密探,已经潜入帝都皇城,成为昭皇身边颇为亲近的人,所以才知道桑楠是追杀韩兄的幕后指使。”
“一提到桑楠此人,韩骞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如果不是他暗中施毒,毒杀了一代伟主昭皇,也许银夏帝国不至于沦落至此,或者说衰落得如此快。”
“难道桑楠不施毒,昭皇就能躲过一劫吗?昭阳权贵各怀鬼胎,都在觊觎至高无上的权力,即使没有桑楠下毒,也会有赵楠、李楠去下毒啊!”
“拉赫曼说得正是。你刚才提到扶摇学院,如今最有名的院士是谁呢?”
“阿西壹布。他是一个学识极为渊博的人,对七子之教、梵教与天帝教都有涉猎,而且有特别高深的造诣与思索,宣称要使三教融合到一处,避免因为教派对立而引发战争。”
“宗教战争?”
“没错。人类发展史上的战争,莫不与信仰有关,或许未来有一天,宗教将是战争最大的导火索。”正当两个人想要继续交谈之时,沙港石城方向传来牛角号声,沉闷得让人心情郁闷。
“这是沙港水师的训练号,也是舒格战前的动员号。拉赫曼,你就依照之前的约定,随时关注沙蛇岭的焰火,再率领水师驰援舒格。”
“好。”
拉赫曼走向岸边小船,韩骞则骑上战马,带着护卫策马狂奔,向石城方向而去。等韩骞回到沙港石城之时,天色已经昏暗,石城周围的军队频繁调动,各种战略物资源源不断运向港口。
韩骞没有一点食欲,降低马速来到大公府邸。舒格的临时府邸不大,守卫却非常严密,生怕有人潜入刺杀波西女大公。韩骞刚刚进入大门,迎面遇到了诺尔贝与吴锭。
“韩将军回来的正好,我们正要前往军情室。”诺尔贝显得很热情,韩骞倒也不好拒绝,三人便一起进入军情室。
军情室里人不少,却已经没有人讨论沙盘上的战法演练,更多的是表情轻松地交谈着。韩骞围着沙盘走了走,听着大家窃窃私语。过了片刻,舒格与莫洛、祖靡走入军情室,同吴锭耳语了一番。
“韩将军,今夜星月光辉灿烂,你陪着我一起登上沙港平台吧!”
“韩骞愿意陪伴大公。”吃罢晚饭,韩骞跟着舒格,策马离开石城,登上了立有高高塔楼的瞭望台。
圆月当空,夜风习习,海涛阵阵,暗潮涌动。
韩骞站在舒格身边,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看着波西水师的旗帜随风飘摇,各自想着心事。许久之后,韩骞决定先探探舒格的部署。
“今夜,马穆鲁克会偷袭沙港吗?”韩骞眺望着北方。
“如果没有战争,这个夜晚该是多么迷人啊!”舒格没有回答韩骞,表现得极为沉稳与笃定。
“韩骞听说马穆鲁克退出麦拉湾防御,他会不会乘金角湾海战之机,在陆地发动进攻呢?”
“韩将军还没有见过‘沙水’的样子吧!”
“是啊!”
“今晚也许你就会看到的。”舒格嘴角露出微笑,显得那么从容不迫。
韩骞正准备继续发问,金角湾海峡上空闪过无数道火光,如绚烂的焰火似的,落向沙港的港湾与船舰。与此同时,韩骞惊讶地看到,夜空传来呼啸之风。他与舒格抬起头,发现几块黑黝黝的石头正在飞来,落在瞭望台的四周,发出轰隆隆的响声。
述列乌进攻了。韩骞在心里默念。
这时,瞭望台上的翻石车调整角度,朝着空中飞石方向抛掷巨石,向那正在海峡中移动的船只击去。更密集的火箭飞来飞去,将那幽暗的海水染红,仿佛无数将士的鲜血注入其中。
沙港中停靠的波西大船率先出动,结成船阵迎向海峡对岸的大月船队。牛角号声响彻海峡上空,鼓舞交战双方相互冲撞,动用一切手段攻击对方。不过,大月船队似乎准备更加充分,投入的船只数量也更多,正慢慢地占据了上风,将波西船队困住。
恰在千钧一发之际,韩骞惊讶地看到,几十个编了队的船队窜出沙港,迎向了正在招摇进攻的述列乌船队。韩骞借着乱飞的火球与月光,看到这些编队船只井然有序,一点没有畏惧满天火箭,还有那呼啸而飞的石块。这些船显然是特制的,船体小、灵活快、防卫性强,正合吴锭提出的三大要求。
这就是“沙水火”船舰了!韩骞知道,这是舒格决战金角湾的秘密武器,也是决定此战胜负的关键。
正当韩骞思索之时,“沙水火”已经接近述列乌敌舰,仿佛一群训练有素的野狼,接近了体格庞大的猎物。述列乌的部下有所警觉,不断地抛掷石块或射箭,妄图阻止这些船队靠近。这时候,几十个编队船只做出回应,先由弓箭手的箭雨进行掩护,再由一些强壮的汉子投掷短矛,击杀了许多敌船上的大月水军。
韩骞看到不少水手掀开帆布,露出了船舱里安置的“沙水火”枪,对着大月战船的目标喷射。一股股黑油油的沙水飞溅而出,喷射到了大月战船船身,以及周围的海面。那沙水被喷出的瞬间,闪烁着诡异的光,落到大月船只后迅速燃烧起来,如同无数条火龙一样。
大海之火。韩骞一边看着,一边在心中默念,仿佛祈祷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