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啊!”一声小女孩的尖叫声从身后传来,没等他们回头看清楚,一个十来岁的女孩抓着藤蔓从不远处的大树上飞快地荡了过来,速度越来越快,不偏不倚地正好撞在了乘象身上,两人都重重地跌倒在地。这一撞可真不轻,疼得乘象咧着嘴直哼唧,小女孩倒是很皮实,很快从地上爬起来,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伸手去扶乘象:“我控制不住方向和速度,姨母总说我还欠火候,早晚会受伤。你还好吧,你们是谁,我从来没见过你们,你们也是在追赶耳鼠吗?”小女孩刚站起来嘴就不停地说着。
周老先生和乘象看着眼前这位小姑娘,和乘象差不多大,穿着粗布衣服,扎着两个长辫子,小脸粉嘟嘟的,双眸如星,神采飞扬,眉宇间流露出一股俏皮和灵动,甚是可爱。乘象听着小女孩说话,看着她的样子感觉特别熟悉,突然脑子轰的一下炸开:“你是谁,你怎么长得那么像我?”“什么,我是亦歌,我像谁,像你?你是谁?你还别说,还真挺像!”小女孩边说边细细打量起乘象。“什么哥?”乘象一脸疑惑地问:“你是我进来以后看到的第一个人,我是说,我刚来,我叫乘象,你好,我觉得咱俩长得有点像,这是我的老师,周先生。”“哈哈哈哈,真挺像的。”周老先生在一旁笑起来,他似乎已经知道这个小女孩是谁了。乘象和亦歌也不明所以地跟着笑了起来。
亦歌是个热心肠的姑娘,她看着乘象,觉得他很亲切,就大方地邀请他们去她家:“耳鼠们都飞远了,我不追了,你们说刚来仓吾,算是客人,去我家坐坐吧,就在离这不远的地方。”乘象看了看周老先生,询问他的意见。“好啊,那就打扰了。”周老先生笑着答应。一路上,亦歌的小嘴就没停过,像一只欢快的百灵:“你们从哪里来?”乘象说:“我们是从滴水村来的,我也不知道怎么来的这里。”“哦哦,你们迷路了啊,我以前也总迷路,但是我总能找到回家的路。”亦歌边说边在前面带路。“你刚才说你在追什么?”乘象问。“耳鼠啊,你看见了吗,飞远了,但是我的目标不是耳鼠,而是它们吃的毒物,比如蜈蚣、蜘蛛什么的,我姨母能做成药材,治病可灵了。”亦歌一脸骄傲地说。乘象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心想亦歌一家可能是行医的。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他们来到了一条小溪边,潺潺的溪水透着一股清甜,溪底的石头间小鱼若隐若现。乘象渴极了,正要趴下喝水,亦歌一把拉住他:“哎,别喝,这水凉,你的肚子受不了的。”说着,从小溪边一丛矮矮的植物上,揪下来几个袋子形状的果子,递给乘象和周老先生,边说边演示:“这是水袋子果,长在水边,喝了不仅能解渴,还能祛乏呢,看,像这样抠一个小洞,水就流出来了,快喝吧!”乘象学着亦歌的样子喝了三个水袋子,周老先生说:“别喝多了,喝多了会醉的。”“哈哈哈,醉了才好玩呢。”亦歌笑着说。
稍作休整,他们三人趟着溪水过了小溪,往前走了百余步,一条神秘的裂谷竟横在了道路前方,像大地蜿蜒的伤疤,裂谷上方被白色的雾气笼罩,深不见底。乘象环顾左右,望不见裂谷的尽头,便问:“亦歌,咱们是不是走错路了。”还没等亦歌回答,只见周老先生已经向着万丈深渊迈去。“先生,小心啊!”乘象大喊着要去拉周先生。可是周老先生一只脚已经踏入了空中,另一只脚也紧跟着站上来,就好像在平地上走一样。“老爷爷,您一定是仓吾人吧,我怎么没见过您?”亦歌惊诧万分。“哈哈哈,也许以前是吧,我太老了,都忘了。”周先生含混其词。亦歌疑惑地打量着周老先生,乘象在一旁紧张地抓着周先生的衣袍,生怕他掉下去。亦歌看到乘象一脸地不可思议,连忙对乘象解释到:“你不用担心,这叫勇气谷,当你心中充满勇气时,就能如履平地。”说着,亦歌也踏入了空中,她从小就是一个无所畏惧的女孩,刚会走路就能踏上勇气谷,姨母说她是天生的勇者。周老先生回过身来望着乘象,向他伸出一只手:“乘象,勇气并不是没有恐惧,而是心怀恐惧,却仍然向前。”乘象伸手摸了摸别在腰上的赭鞭,想起这些天来发生的一切神奇的事情,他信任周老先生,他渴望在这神奇的地方找到内心的归属,找到父亲和母亲的痕迹,渐渐地,那股强烈的想念袭来,他的心很痛,同时也升起了非同寻常的勇气。他牵起了周老先生的手,慢慢地迈出一条腿,身体重心前倾,他站住了,紧接着又迈出第二条腿,整个身体悬空了。亦歌牵起他的另一只手,三人像在平地上一样,抬头看着前方,坚定地走到了裂谷对岸。
一踏上对岸的土地,笼罩在前方的雾气都散去了,乘象赶紧松了口气,后怕地朝深渊望去:“鼓起勇气还真是累啊,我浑身的肌肉都酸疼了,太可怕了”。“正是因为害怕,才能产生勇气,所以叫勇气谷!”周老先生打趣到。“你第一次就能成功跨越勇气谷,真了不起,都快赶上我了!”亦歌拉着乘象往前走:“这里就是仓吾城,快到我家了,快走吧!”乘象边走边环顾着四周,这是一座恬静的小城,建筑古朴,街道干净,路人的穿着很朴素,就像从古画里走出来的人一样,人们之间似乎都很熟悉,互相打招呼聊天,孩子在街上自由地奔跑着,偶尔有一些奇形怪状的动物出现在街上、屋顶上、还有空中,像是人们养的宠物,所有人都习以为常。乘象不停地问周老先生和亦歌,这是什么,那是什么,亦歌只是轻描淡写的说:“这就是些灵兽啊,你没见过吗?”乘象错愕地张着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走着走着,乘象似乎感觉到周围的人开始对着他指指点点的,有的神情疑惑、惊讶,有的神情喜悦、欣慰,有的神情凝重、甚至恐惧,渐渐的人们问出了声:“是他吗,你看,怎么那么像他。”“不是,肯定不是,他都多大了,这只是一个小孩。”“你看,他腰上别着的是赭鞭,那年他就差不多这么大。”“一定是那个孩子,他平安长大了,太好了。”人们的窃窃私语让乘象很是困惑。突然一个人走到他们面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这是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结实的臂膀看起来粗壮有力,红彤彤的脸上挂着一个亲切的笑容。他向周围的路人大喊一声:“我外甥,他回来了。”人们欢呼起来,好多人涌上前来看乘象,那个男人挡住了众人,他转过身看着乘象和亦歌,仔细地瞅着两人的五官,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果然一个模样,太有意思了,哈哈哈哈……”说着,把乘象和亦歌一边一个夹在胳膊下面,不顾他俩的挣扎,快步走开,远离了人群,边走边和周老说起话来:“周老,您这些年受累了,回来好好歇歇。”“好好好!”周老先生对眼前这位大汉好像很熟悉,笑着拍拍他的背说道:“达坤啊,还是那么壮实啊!”说着,两人有说有笑地大步朝前走去,亦歌和乘象被夹在达坤胳膊下面踉踉跄跄地跟着。
走到一个医馆里,达坤才把两人放开,亦歌生气得捶打着达坤,嘴里喊着:“气死我了,我的脖子都快断了!”达坤边躲边开心地笑着。乘象看了看周围,发现这间医馆与他之前见过的医馆很不一样,连个牌匾都没有,墙上斜挂着各种植物药材,仔细一看,所有的药材都是从墙里长出来的,叶子鲜嫩,有的还开花结果呢,甚至还有蜜蜂在花蕊中飞舞。柜子上摆着各种各样的瓶瓶罐罐,里面有的是五颜六色的液体,有的是各种虫蝎毒物,但都是活的。
乘象在一只小竹罐子里发现了一只通体透明的蛐蛐,身上的筋脉和两条须子是碧绿色的,如冰种翡翠一般,漂亮极了。他弯下腰盯着那只蛐蛐仔细打量着,越看越着迷,像一抹碧绿的梦境深深吸引着乘象的目光,那只蛐蛐似乎也发现了乘象,昂起头颅与乘象对视,翅膀下发出阵阵动听的响声。正当他深陷这对视时,赭鞭从乘象的腰间滑落,鞭尾轻轻地扫过装着蛐蛐的罐子,鞭子顿时变成了红色,那只蛐蛐突然被惊着了,在罐子里惊恐地扑腾起来,发出刺耳的声音,乘象赶紧退后了几步。
“我的孩子!老天爷,你终于来了!”这时,从里间走出一个中年妇女,身着干净的白布衫,行动利索,面目如玉,和善中带着几分利落,一见乘象眼中已噙满了泪水。乘象站起身来,那妇女一把搂住乘象,呜咽起来,嘴里说着:“好孩子,好孩子,你终于回来了,我每天都在担心你,你现在的名字是乘象吧,善良的黄奶奶把你照顾得很好。”她擦了擦眼泪,细细地打量着乘象,乘象有点不知所措,但是他感觉这妇女很亲切,心里升起一股暖流,眼中也流出了眼泪。周老先生也在一旁默默地擦了擦眼角,边说道:“葶苧啊,别哭了,孩子我安全带回来了,交给你照顾了”。亦歌很是奇怪:“姨母,姨父,你们认识吗,这两位是我在追耳鼠的时候遇到的,他们迷路了,我就把他们领回来了。”亦歌这么一问,乘象知道这两位就是亦歌的姨母和姨父。可是,他们怎么认识我呢,乘象满脑子的疑问,从离开滴水村,到一路上经历的这一切,让他发现了另一个世界,心中有一种强烈的感情升起,似乎他本就是属于这的,他只是回到了他应该存在的地方,滴水村只是一个庇护所,回到仓吾国是他的使命,他应该回来,完成他的使命。
葶苧把亦歌也拉到身边,弯下腰对两个孩子说:“乘象、亦歌,其实你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你们是龙凤胎,乘象是巳时出生的,亦歌是午时出生的,看啊,你俩长得多像?”乘象和亦歌愕然地看着对方,仔细地瞅着对方的五官,看着看着,两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两人都暂且把疑惑抛在脑后,只是忍不住的喜悦,由衷的高兴、快乐、幸福,他们只顾着拥抱彼此,周围的人都沉浸在这手足相认的感动中。乘象和亦歌在激动过后,心中升起了无数疑问,“姨母,您怎么没告诉过我我还有一个哥哥?我们是什么时候分开的,哥哥去了哪里?为什么分开?”亦歌的小嘴连珠炮似的问了一连串的问题。“亦歌啊,这事说来话长,这么做也是万不得已,以后会有人慢慢跟你们解释的,现在,先带乘象回屋休息吧,长途跋涉肯定累极了。”
葶苧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或许她并不想现在告诉孩子们。她领着乘象和亦歌去看她给乘象准备好的房间,乘象这会已经被太多的惊喜和疑惑填满了脑袋,这可是除了奶奶以外他第一次有了亲人,至于这一切的原因,他并不着急知道,让幸福先慢慢地晕开吧。周老先生说:“疑惑早晚会解开,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们去做。”说完,他便转身走了:“我也该回家了,我的老朋友还在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