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现了。
玉龙王。
死亡名单上的人似乎越来越多。
因为最近每天都会死上百人，都是死于玉龙王的刀下。
玉龙王的刀不是别的刀，正是秦失其鹿天下共逐的割鹿刀。
现在子乌禅师手里就拿着一份秘密复制的死亡名单。
上面挤满了江湖中风头正劲或德高望重或久已退隐的人名。
甚至连少林方丈武当掌门那样的至尊人物也名列其中。
千鹤山脚，毗邻天绝崖。
少林方丈武当掌门以及江湖中大半的豪杰都响应子乌禅师的号召聚集在此。
“龙王割鹿，江湖劫涌”的旌旗在凛冽寒风中猎猎展动作响。
停歇半柱香的时间，这支势如讨伐的队伍又开始浩浩荡荡地往前行进。
他们的目标当然正是整个武林维护正义的核心之所：天绝崖。
子乌禅师说既然天绝崖上十二长老对江湖劫难不闻不问不管不顾，那只好我们亲自上崖求助。
玉龙王的武功修为，简直已超凡入圣，少林方丈也坚称就算和五大剑派掌门一起联手合击，照样会在玉龙王十招内惨败。
如今能制住玉龙王者，非十二长老莫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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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绝崖底，地势平阔，周遭重峦叠嶂，迷雾袅绕，像一只大缸将这些千里迢迢汇聚前来的武林英豪们“囚”在其间。
所有人一走入这里，就不约而同地惊呆了。
他出现了。
玉龙王。
他也出现了。
萧十一郎。
一个巨大的白布帐篷静静地匍匐在那里。
萧十一郎与玉龙王并肩走出帐篷，一起朝众豪杰招手示意。
他们看上去很像交契深厚的老友。
萧十一郎与连城璧并肩走出那个溶洞时，也很像交契深厚的老友。
但真正的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他们是貌合神离。
玉龙王道：“子乌禅师策划这一切的用意，并非在诋毁我，让整个江湖都把矛头指向我，要一致消灭我。”
萧十一郎道：“他是想名正言顺地侵上天绝崖，逼迫十二长老退位，彻底推翻正义楼。”
玉龙王点头微笑：“使正义腐败变质、荡然无存的，往往就是正义本身。”
萧十一郎也点头微笑：“人们也总会被自己轻而易举地打败。”
玉龙王转头凝视着他，缓缓道：“我叫你来，就一定让你看到真相。”
萧十一郎道：“有人似乎说过，宁可不信当朝圣上，也要信玉龙王。”
玉龙王仰面朗笑：“这肯定是上个月才病故的左都御史崔牧隐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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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武走出镖局，今天是他接替师父就任总镖头的第一天。
第一天日程安排并不紧凑，收工很早，但一件突如其来的好生意又将他从书房里拉拽出来，对方指定在城南池辉酒楼见面，商讨合作事宜。
池辉酒楼之所以叫池辉，只因掌柜的就叫池辉，是个和威武差不多年纪的壮小伙，也才继承老爹事业没几日。
威武和池辉素来交往甚密，算得上肝胆相照的挚友。
听说是威武来这里会见客户，池辉老早就吩咐伙计将最好的位置给威武留着。
最好的位置当然是最不会受打扰的位置。
安静而隐秘，无论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不用怕隔窗有眼隔墙有耳。
那个位置已经帮很多人埋藏了很多非同凡响的秘密。
那个位置其实就是东廊外的一处单独雅间。
外面是花树扶疏，小桥流水。
屋内是陈设典雅，三重珠帘微卷。
威武到的时候，来不及与池辉寒暄，就被叫进了那处雅间。
叫他的人是一个和尚，慈眉善目，目光柔和间又总渗透出一点异样的尖锐杀机。
难道这客人是和尚？
进了雅间，里面果然有个和尚，有个长须泛白的老和尚。
他一见威武就兴高采烈地起身迎接，若非身着灰白直裰，手腕挂着一串暗红色的佛珠，秃头顶上两排戒疤，威武真可能将他当做街头混混。
这老和尚请威武就坐之后，开门见山地说明想托威武护送的东西是什么。
说着便把那东西摆了出来，摆在紫檀木圆桌上，是一口扁长的箱子。
老和尚的语声沉重起来，缓缓道：“没有目的地，你只需将这口箱子一路护送向西，途中自有人来收取。”
威武迟疑着也缓缓道：“来收取的人可有何凭证？”
老和尚点头道：“当然要有凭证，觊觎箱中宝物者全是凶险奸恶之徒，所以我也倍加防范。”
威武皱眉，眉宇间隐约透出为难的光，走镖虽然习惯了刀头上舔血，但还是最忌讳招惹麻烦。
听老和尚所言，这箱中宝物必定满身是麻烦。
况且和尚来找镖局护送东西，恐怕还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然而话说回来，这是他接任总镖头以后的第一桩大生意。
只看老和尚出的价钱如何了。
老和尚很快道：“来收取的人上着粉衣下着水青色百皱裙，不错，是个女子。她会在腰间佩戴一块凤鸣簪，摇响三声，两急一缓。”
威武道：“好，我已经记住了。”
老和尚拍手，先前叫威武来的那个年轻和尚便大踏步走进来。
他的步子迈得矫健有力，每走一步，都尘埃不惊，足见其内力极深。
他此时走进来，手里已抱着一口木匣子。
其貌不扬的木匣子，放在桌上一打开，满屋便金光璀璨。
这么多成色十足的金条摆在眼前，威武整个人也不禁呆住。
老和尚轻描淡写地道：“这是定金，三百两黄金，收取此箱的女子还会付上另外三百两黄金做谢礼。”
威武道：“你出手可真阔绰，实在……”
老和尚笑眯眯地道：“实在想不到，对吧。和尚乃方外之人，本该避绝红尘，不沾俗物。这些黄金虽好，却也是俗物。不过前些年，我已脱离正教，自开门堂，独供佛祖。经过我十几年的佛前参禅，终于领悟到，佛祖也并未真的脱俗，我现在供奉给他的，也尽是俗物了。别看我一介秃子，其实我手底下的生意千千万万，这点黄金出手也只是九牛一毛。”
威武不知怎么竟出了些冷汗，讷讷地道：“只要不违背江湖道义，不是什么赃物，镖局都会受理，绝不该看交付者的身份。刚才算是我失礼了。”
老和尚的笑眯眯瞬间变成了仰面大笑，朗声道：“我从不懂什么礼，所以你也不用抱歉。”
那年轻和尚终于冷冰冰地开口道：“只要保证不失我们交托给你的这件货物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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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龙王言简意赅地说着威武的事：“万盛镖局第三任总镖头威武，刚接下第一笔大生意，还没在镖局里立威站稳，便给镖局带来了一场灭顶之灾。”
萧十一郎遥望群峰遮蔽的一角天空上堆满沉沉暮霭，他的目光也逐渐暗淡：“我也听说了。”
玉龙王道：“你可知那箱中到底是何宝物？”
萧十一郎摇头：“是何宝物？”
玉龙王悠然缓缓道：“割鹿刀。”
萧十一郎面色微变，心中微惊：“割鹿刀不是已在你手么？”
玉龙王笑了笑，意味深长地叹息一声：“你想得太单纯，你真以为子乌禅师会轻而易举地把割鹿刀让给我？”
萧十一郎道：“不然呢？”
玉龙王发丝飞扬在暮风中，眼角的肌肉在优美细微地颤动：“他早已破坏了割鹿刀，取走了刀锋里的一纸死亡名单。其实那死亡名单也是伪造的。是徐鲁子的二师哥徐鹤暗中偷工减料复制的一把割鹿刀，原本的割鹿刀并未最终出炉现世。”
萧十一郎这一回是真的吃惊不小：“如此说来，从一开始独臂鹰王他们护送入关的割鹿刀便是假货？”
玉龙王道：“不错，从一开始就是子乌禅师和徐鹤勾结，蓄谋出的一系列诡计。”
他不等萧十一郎再回应，接着缓缓道：“子乌禅师肯定在某个地方秘密复制了很多把割鹿刀，再将那些割鹿刀分散到江湖各处，引发一轮又一轮的掠夺纷争。割鹿刀还是一把足以号令群雄的绝世宝刀，不仅因为刀锋里藏着死亡名单，还因为得到割鹿刀者，必能以此追根溯源找回徐鲁子毕生铸造的所有宝刀。那绝对是足令整个江湖人人倾慕的宝藏。”
萧十一郎道：“威武接下割鹿刀，也是子乌禅师预谋好的？”
玉龙王道：“最近惨死的武林人很多，都是与割鹿刀相关，子乌禅师那样安排，旨在嫁祸给我。”
萧十一郎转头凝注着他，冷冷道：“那你究竟是不是玉龙王？”
玉龙王优雅一笑，仰面望天，这时子乌禅师引来的群豪已安下了营寨，毕竟前路已被玉龙王阻隔，他们都不敢掉以轻心，轻举妄动。
过了良久，玉龙王才淡然道：“我为玉龙王，如你为萧十一郎一样，都是完全身不由己的。”
萧十一郎垂目，割鹿刀的刀锋突地闪亮，那是一种惹人心碎的亮光。
“不论怎样，我只希望这件事能尽快彻彻底底地完结。”
